苏馥继续豪饮,云景在一旁安静地吃饭,时不时给她夹菜,“多吃点,填填肚子。”吃点东西垫底,喝酒才不会伤胃。
不觉间,某人已是微醉,拿筷子的手都有点抖,“夹……夹不着了……”筷子上的肉一滑溜,直接掉桌上了。无处宣泄的气愤跟醉意让苏馥失了往日形象,筷子老夹不着肉让她生气了,直接将筷子“啪”一下按在桌面上,然后头一低,脸差点趴桌上了……
看她这架势,估计是想张嘴去啃肉。云景吓了一块,赶紧夹了一块往她嘴里塞,“你吃的是酒,不是炸药,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大。”
“我就大脾气了。”苏馥朝云景瞪着眼子,“她们都有权力发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吃炸药怎么了?”
“没事,我就说说而已,你吃你接吃。”云景赶紧又往她嘴角塞了一块肉。这丫头酒品真不咋地,醉了就闹脾气、耍酒疯,与清醒时判若两人。
“我就吃。”苏馥努嘴,继续喝酒。
“吃吃吃,又没让你不吃。”云景马上附和着她,继续伺候着。
苏馥确实不好伺候,云景一晚上就忙着伺候她了,一会给她喂饭一会塞肉的,她吃饱了也喝高了,然后开始唱。要唱就好好的唱呗,她非得不安分,先是站在椅子上唱,然后又跌跌撞撞爬上桌子唱。自己唱累了,她死拉着云景唱,云景不肯唱,她就趴在他肩膀上哭,“你说为什么啊?我妈十月怀胎生下了她,她为什么连颗肾都不肯捐出来。不捐也就算了,我理解她的担忧,可是她又说将骆秦天让给她,只要我让了她就捐肾……”
“你爱不爱骆秦天?”
“爱……不爱……”苏馥眼珠子一翻白,直接朝云景倒下来去了。
酒后失言,苏馥醉得一塌糊涂,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苏馥借酒消愁的原因总算找到了,云景内心挺不是滋味的。人性自私,这世界上像苏蓝那样自私、贪婪的人,有很多很多,她遇到过,他也遇到过。
望着趴在自己大腿上睡熟的人影,云景摸着她的头发,揉了揉。
苏馥是在酒店醒来的,头痛欲裂的。昨晚喝到断片,苏馥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心情烦躁将云景叫出来吃饭喝酒,至于她为何会一身睡衣在酒店醒来,有没有劫财劫色或是其他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顾不得头痛,她起身在房间走了一圈,没找着云景的踪影。苏馥躺在床上,扒开自己的衣服瞅了瞅,身上没有什么不妥。也就是说云景是个正人君子,没趁她酒醉占便宜什么的。不过既然他是君子,跑哪去了?
苏馥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不但没找到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连昨晚穿在身上的衣服也不翼而飞了。脑子里开始纠结,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
想着出门探个究竟,可一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蛋疼。尼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垂头丧气间,床上传来音乐声。苏馥的耳朵竖了起来,似乎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她忙疾步蹿了过去,掀开被子一看,铃声自枕头下传了出来。
电话是云景打来的,苏馥盯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心“扑通”两下失了节奏,脸上的温度一下蹭蹭往上温。她咳了下,手不自然地弄了理额前的刘海,“喂?”
“醒了?”
“嗯,刚醒。”苏馥语气故作轻松,神态却有些纠结,“那个……我怎么在酒店?”
“昨天你醉得不省人事,我也不知你具体住哪,所以将你送酒店了。”
“呵呵。”苏馥尴尬地摸了摸后胸勺,“不好意思,晚天我喝太多了,失态了吧?”哭,丢脸也不带这样的。
“还好。”云景的素质就是高,不揭人老底。
“那个……我的包包之类的,怎么不见了?”她的衣服是谁脱的,谁穿的?好家伙,连内裤都扒光了。
“不知道你住哪,想让你暂时在我家住一晚的,谁知你吐得一身都是,我伺候你也不太方便,于是将你送到酒店。衣服跟包包之类的,酒店女服务员帮你换下来之后,送去干洗了。”云景在手机那头豁达开朗道:“我批了你半天假,下午记得来上班,ST的事咱们还是盯紧一点。”
“谢谢老板。”一听自己的脱光跟他没关系了,苏馥的纠结瞬间消失了,眼前一片明媚。做男人做成云景那么光明磊落,心思细腻的,确实是个绝世好男人。
“要谢我,就好好工作。另外你心里想的事,别钻牛角尖,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心里想的事?苏馥挺尴尬的,估计喝醉后跟他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吧。
“知道了,听老板的话总没错。”
“挂了,忙开会呢。”
“这是口头禅呢,还是真的要开会?”
“上次惹了祸,害得你生了半天的闷气,现在不敢用口头禅了,真要开会呢。”
“呵呵,那你先忙吧,我一会回公司。”
“对了,酒店的账我已经结了。”
“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挂完电话没多久,酒店客服人员将苏馥干净的衣物及包包送了回来。清点包里的东西无误后,苏馥赶紧换上自己的衣物离开酒店,直接打车回公司。
会议结束后,云景从会议室出来,只见苏馥已经在办公室给自己收拾着桌面的文件。
“准了你半天假,这么快就上班了?”云景坐回自己办公位置,动手处理邮件,“对了,早猜到你醒来会直接往公司跑的,小公室里给你多买了份早餐,去吃了吧别浪费。”
云景的心细如尘,一时间让苏馥给怔住了。她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转身小碎步地往内间走去,果然见桌上放着份早餐:一瓶牛奶、一块三文治、一份红枣蛋糕。
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捧着早餐,心如小鹿般怦怦乱撞,怕外面的职工发现嚼舌根,用手里的文件夹遮住早餐,佯装镇定地往办公室外走去。
捂脸,好矫情的说。
苏馥挺怕跟云景来个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神马的,根本光明正大的看他。于是偷偷瞥了他一眼,只见他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手在键盘上敲着字……
苏馥不由松了口气,加快步伐往外面走去,手刚将门把拧开,只见格子间的那头有道人影直直走了过来,苏馥吓了一跳,忙将门给合上。
关门的声音有点大,云景抬头望向苏馥,“怎么了?”
“没……没什么?”苏馥一脸紧张与焦急,眼睛四下环顾。
云景站了起来,刚想问她出了什么事,只听到外面传来何立凡的声音,“董事长,您怎么来公司了?”
何立凡的为人处事很温和,平时说话声音特别斯文,不似今天说话跟着大嗓门似的。
“我来看看ST的进度。”脚步声往云景的办公室靠近。
“董事长,正好ST的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不如到我办公室详谈一下?”
“ST的总负责人是云总监,有什么事你直接找他,他会来告诉我的。”
“董事长,云总监他不在。”
“你拦着我干什么……”
声音越靠越近,苏馥整个人都傻了。她跟田雅香仅有一门之隔,只要这扇门打开,火星就会撞上地球。撞是迟早的,只是现在并不是关键时候……
手腕突然一紧,云景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苏馥愕然地望着他。
他拉着她的手走到他办公桌前,往她肩膀上一按,让她蹲在办公桌底下。
什么都没有说,他往办公室往走去,人还没到门边,门一把开了,田雅香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个紧张兮兮的何立凡,急得满头大汗。
“董事长,您怎么来了?”云景神情自若地走向田雅香。
“ST项目不是马上要投标了嘛,我来公司看看进展。”田雅香一脸笑意的说明来意,转头沉下脸色低声斥了何立凡一句,“你不是说人不在吗?做事没说准头,大呼小叫的如何在公司立足?”
何立凡低下头,没有解释。
“我刚才正想着要给你打电话汇报一下情况。”云景站在田雅香跟何立凡面前,“ST的标书已经写好了,就差报价还没填,就有您过目后做决定。对了,何经理,麻烦您知通一下陈总工,咱们在三号会议室开了会,跟董事长汇报一下ST情况。”
“好的,我马上去通知。”何立凡松了口气,往设计部走去。
“董事长,我们去会议室吧。”云景带着田雅香往会议室走去,顺手将门关上,对市场部的文员说了声,“送四杯咖啡到三号会议室。”
办公室外面没了动静,苏馥慢慢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眼眸内闪过复杂的神态,她快步离开云景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怔怔地跌坐在办公椅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何立凡走了进来,“苏馥,妈今天来公司了,幸好你没跟她撞上。”
苏馥露出丝僵硬的笑容,没有说话。
“我明明看到你进了云景的办公室,怎么我妈闯进去的时候,没看到你呢?”
“我进去拿了份文件,就出来了。”
何立凡松了口气,“那就好。”
“最近因为ST的事,她可能会常来公司,你得时刻注意点。”
“知道了。”
何立凡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话,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苏馥取过牛奶插入吸管,撕开蛋糕的外包装,一口一口慢慢吃了起来,眼里有液体滑落出来。
门不知何时再次被打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他的手轻轻搭在苏馥的肩上,“苏馥,你辞职吧。”
他的声音带着丝复杂的情绪。
苏馥擦了擦眼睛,点头,“对不起,麻烦到你了。”
“不是麻烦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委屈。”云景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搂住她的脖子,“我们都得往前走,一直背负着过去,对自己对他人都是个极重的负担。”
“你需要我什么时候辞职?”
“随你。”
“云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想问的,不能问的,偏偏忍不住问了。
“你说呢?”云景笑笑,捏了捏她的肩,“想我将答案再说一次?”
苏馥摇头,“再给我一些时间,也给你自己一些时间想清楚。”
“好,我等你。”
“今天的事,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谢谢你,云景。”他什么都知道,正如她知道他的身份一样,否则他又岂会将她隐藏起来。内心的答案已逐渐浮上水面,某种蠢蠢欲动的东西在疯狂滋生,似要破体而出。
骆秦天突然打来电话,说他市第三人民医院的朋友打来电话,有年轻小伙子发生车祸,经抢救后无效已没了呼吸,他的肾刚好能与刘萍娣的配上型。
“苏馥,你快点带你妈到市第三人民医院,我先赶过去跟车祸的家属做工作,看能不能让他家人将肾捐出来。”
苏馥手中正抱着一大叠文件,听到骆秦天说有肾yuan,赶将手文件一扔,火急火撩往家里赶。一路上她连连催着司机,“麻烦你了师傅,快点快点,再开快点。”
“小姑娘,我已经超速了,再快就得开罚单了。”
“师傅你尽量快,罚单的钱我来出。”苏馥急得拉包的拉链,掏钱。
师机师傅笑,“姑娘,这年头有钱不是万能的。”
苏馥心里一怔,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这年头有钱谁不想挣。不过她并没有多想,一门子的心思扑在市第三人民医院的那颗肾上。
气喘吁吁地跑上楼上,苏馥满头大汗道:“妈,快跟我到医院,有个肾合适你,再晚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过多的解释,苏馥嫌刘萍娣走得慢,直接背起她往楼下冲去,直到上了出租车,苏馥才跟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匆匆来到医院,抢救室的走廊上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一群人围着医生护士不让走,还有跪地上拼命求医生的。
生死离别,苏馥的热烈期盼的心逐渐沉重。
刘萍娣拉住苏馥的手,“阿馥,还是算了吧。他们刚失去了亲人已经够伤心的了,我们怎么能在她们伤口上撒伤,让她们将死者的肾捐给我?”中国的白事风俗,是要死者五脏俱全才能入土才能为安,尸身若是有损,下辈子投胎做人定是有缺损。
“妈,你别想太多了。我知道这个时候跟他家人说这些事是很为难,但他已经死了,若器官能捐赠给有需要的人,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不亦是他的再一次重生吗?”
“可他们这么伤心,让我们怎么开得了口……”
苏馥心**发的沉重,可再拖下去只会担会了时机。她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失去亲人的家属……
“你们还是不是人啊?”走廊拐弯的另一头突然响起一中年男子的悲吼声,“我儿子已经死了,你们居然想在他身上割一只肾。是不是想得到我儿子的肾,你们才不好好救人的,我不要钱,老子有的是钱,老子只要儿子好好活着……”
距离越来越近,亲属们哭得撕心裂肺,捶胸顿足。苏馥的嘴张了好几次,却沉重的吐个不出半个字。擦肩而过后,她走向拐弯处,只见另一端走廊的不远处,站着一位中年男人、穿白大褂的医生及急切而诚恳地向中年男人解释的骆秦天……
耳边嗡嗡一片,苏馥的心越来越沉,眼前愈发的黑暗。
捐肾的事最终没有达成协议,死者的家人一听有人想要儿子的肾,又吵又闹的骂得很难听,无论骆秦天说尽多少好话,他们一律都听不进去,死活不肯将儿子的肾捐出来。骆秦天费尽口舌,可家属揪住医生的衣领不放,说要找医院领导质问,是不是医院想卖肾得钱才不尽力救儿子。
医生是骆秦天的朋友,正是他偷偷通知骆秦天说车祸死者的肾与刘萍娣相符的。
家属散去之后,骆秦天对着苏馥内疚道:“苏馥,让你白忙了一场。”
苏馥悲伤地望着窗外,“你已经尽力了。”
“这次不成功不要紧,下次还会有机会的。”
“只怕有多少次机会,像今天这样的场景都不断上演。中国的封建思想让器官捐赠的普及非常困难,他们宁可让死者在冰冷的地里慢慢腐烂,亦不是会捐赠给有需要的人。”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涌上心头,紧紧揪住她跳动的心脏,困难的呼吸不过来。
骆秦天握住苏馥的手安慰道:“别担心,还会有机会的。”
苏馥忙挣扎开,“我妈也来了,一会别乱说话。若是我妈问起来,就说你是我的朋友。”
骆秦天心里不舒服,“向你妈介绍我,就那么困难吗?”
苏馥别开脸,不敢面对着他,“我妈的病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即使有一天你妈的病好了,还有你爸的事夹在中间,还有苏蓝的事。”骆秦天心底的失望越扩越大,“我们根本没有明天,对不对?”
“……你想多了。”衣袖之下的手,紧紧攒成一团。
骆秦天没有再说话。
捐赠未遂的事,对苏馥的打击很大,她愈发的意识到,这是个漫漫无期的等待。
一夜未眠,她给苏蓝给了个电话,“你提的事,我同意,我们出来谈谈吧。”
ST的标书已完成,在页面上签名之后,云景将标书放进密封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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