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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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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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门关也只是勉力抵抗,真正决胜的,还是寄望于来自高昌三镇的大军。”

    曹昆哦了一声,竟然没显露出多少惊讶来,问道:“那大都护派去报信人马没有?”

    张迈道:“我已经派出五拨人马,携带加密文书,分别化装成乞丐、商人、游牧者、难民甚至归义军的逃兵,从各路潜往高昌。”

    曹昆道:“敌人这次十分谨慎。大都护虽然派出了五拨人马,未必就都保证抵达,从这里去高昌,有一条隐秘小路,从长城旧址的北面经过,越过兴胡泊,进入荒漠之后,沿着楼兰山脉南麓南行,这条路十分难走,沿途有一些地方二三百里间难以寻到水源,而且又容易迷失方向,必须有充足的准备才可起行,但走此路却可以直抵渠离,乃是当初刘广武为了与骨咄私通而开辟的道路。我有一位叔叔名曹举,曾走此路三回,若大都护信得过我们叔侄,可否再拟一份密信,交给我叔带去。”

    张迈大喜道:“有什么信不过的!”当即点出一队精锐来,带上充足的干粮、食水,以曹举为向导,即日出发。

    这边杨易安排玉门关,那边薛云山从曹昆那里听说了张迈的计划后,也来寻他,道:“大都护,玉门关乃是旧关,荒置已久,曹议金在这里屯些老兵,老兵们为了自己生活方便,也添些砖加些瓦,作些小修补,但不是作为一座防御要塞来修补,墙垣下面到底还是否能耐得冲撞谁也说不准。而且大都护虽然将帅旗立于玉门关,但却不必将兵力收敛在关内,更不用死守等到曹家与狄银大军合围,大可以攻为守,发挥三千轻骑的特长,叫玉门关在敌人眼中变得可望不可即。”

    张迈便问如何发挥轻骑的特长,薛云山道:“这座玉门关之所以被荒废,主要是冥河河水减少的缘故,关城附近数十里都荒漠掉了,所以玉门关不得不迁移。方圆七十里内,除去冥河之外,只剩下十四处水源。且这十四处水源,有八处乃是浊泉,只能饮畜,就像瓜州大泽的水一样,人喝多了受不了,剩下六处,又有两处在关城之内。所以我们只要以玉门关为心核,发派骑兵,在冥河下游以及以及四处水源不断袭扰出没,若有大军来则避开,若是小部人马则纵兵袭击,令彼之前锋难以立足,则彼之后继部队也将迁延踟蹰,如此足以使南来联军短期之内难以近前。”

    张迈大喜道:“这玉门关我虽然来过,可没知道得似你这般详细,我们此来到河西本来没想到会打防御战,擅守之兵将都留在高昌,带到这边的只有田浩等寥寥数人,我本来正担心防守该如何开展呢,若依云山所言,那正好发挥我军的特长,有你此略,曹某和狄银何足道哉!”

    薛云山见他采纳自己的策略,心中生出一股知己之感,又道:“此外,泽北牧民在草原上其实会自行避敌。我们只需要留下三千人在瓜州大泽北岸路中,防止狄银绕着北岸来夹击玉门关,剩下的兵马,则大可运用于玉门关附近的战场。还有那一千多农兵,也可调数百人入关城驻防。在这荒漠草原之中打仗,宜动不宜静,必须敌来我退,敌退我进,既然我们的目的是扛到援兵到来,那就没必要在这里和死撑!大都护如此为河西百姓着想,你若撤入泽北草原,我们百帐牧民就算杀种马,啃草根,也一定会支持大都护将这场仗打下去!”

    张迈听薛云山最后一句话说到就算“杀种马、啃草根”都支持自己,握住他的手道:“若百帐军民有这样的决心,那我还何愁此战不胜!云山你让父老们放心,此战得胜之后,我们所得到的将会是暂时失去者的十倍!”当即依薛云山的建议,减少护卫泽北百姓的牧骑数量,调一千农兵进入玉门关城协助防备。

    海印暗中度量军队的部署,这些军务他本插不上话,但也来寻张迈,说道:“大都护,你既然立此大旗帜,不可不叫沙瓜百姓知晓,必须拟成檄文,传檄河西,让沙瓜百姓知道大都护还在玉门关坚守汉统,让河西僧俗都知道钦差特使还没有放弃他们。”

    张迈道:“檄文易拟,但如今各城戒严,如何传出去,却是件难事。”

    海印道:“这个不难,大都护尽可拟了檄文来,然后交给贫僧就是。”

 第七十七章 小将突围

    曹元忠将进敦煌时,城内早有人来迎接,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曲悲戚的歌声,歌声曲调简单,词也易懂,曹元忠人在城门边上,忽然停下了马来听,却听那歌唱的是:

    “囚牛专龙宫,睚眦入钢笼,蒲牢速回首,若迟了(liao三声),恐君亦陷囹圄中。”

    曹元忠觉得那歌词来得怪异,细细琢磨,来迎接他的阎一峰速命人去拿唱歌之人,曹元忠喝道:“干什么!”

    阎一峰道:“四公子不知道,最近敦煌出了许多怪人,一有机会就散布谣言,所以令公已经下令,所有敢妄传谣言的都捉了起来。”

    曹元忠道:“爹爹的命令?爹爹以前最是宽厚,最近怎么变了?”

    阎一峰道:“四公子,有什么话,进城以后再说吧,何必在这城门口讲这些。”

    曹元忠就要策马,忽然被人拉住,一看,却是行军司马李敬民,曹议金让曹元忠出城去援助张迈就是李敬民传的令,同时曹议金还让他做了行军司马,此人乃是安西有名的才子,在出仕之前曾和张毅并称“月湖双隐”。

    曹元忠看了他一眼,情知有异,便对阎一峰道:“等等。”阎一峰大急,却是没办法,曹元忠与李敬民走到一边去,问道:“怎么了?”

    李敬民道:“沙州的气氛有古怪,阎一峰的态度也有古怪,未到城门时,那童谣更有古怪,刚才那歌则是古怪中的古怪!”

    “你别给我说什么古怪古怪的绕口令!”曹元忠道:“究竟是有什么古怪?那歌说什么牛,又说什么龙宫,什么钢笼子,都听不懂在说什么,只是那‘回首’二字让我感觉不舒服。”

    李敬民道:“四公子,这俚歌里头用了暗典。那囚牛不是牛,而是一种龙。”

    “一种龙?”

    “对。”李敬民道:“古老相传,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其子九名,野史有载。这俚歌第一句‘囚牛专龙宫’的那囚牛便是龙的长子,这俚歌的第二句,‘睚眦入钢笼’,睚眦是龙的次子。第三句‘蒲牢速回首’中的蒲牢,便是龙的第四个儿子……”

    曹元忠只是学问不如李敬民,脑子却也是相当灵活的人,听到这里脸色微变:“什么!那……那这囚牛、睚眦、蒲牢……莫非说的是我们三兄弟?”

    李敬民道:“定然是了多半是城中有变,有人给四公子暗通消息呢!”

    曹元忠心里想道:“如果李司马的猜测没错的话,那么‘囚牛专龙宫’,说的就是大哥已经控制了敦煌,‘睚眦入钢笼’是说二哥被关了起来,‘蒲牢速回首’是叫我别进城,后面那句‘若迟了,恐君亦陷囹圄中’那就更露骨了。”

    这时阎一峰已经来催,道:“四公子,令公在府里等着呢,咱们还是赶紧进城吧。”

    曹元忠这时哪里还敢轻易进城?看阎一峰这样热切,心中更是起疑,只是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门口,实在没有不进城的道理!便给李敬民使了个眼色,李敬民会意,对阎一峰说道:“当初四公子在晋昌誓师时,曾对二公子说:若此番不能建功立业,重振我曹氏军威,我曹元忠誓不入敦煌,以免愧见父老。四公子刚才要进城时,忽然想起了这个誓言,所以回头。此事不知道二公子禀报了令公未。”

    曹元忠大蛇随棍上,就说:“对,对,我现在寸功未建,可不敢轻易进城,免得违了誓言。”就带领他的一千人马在城外驻扎,阎一峰苦劝不住,没奈何只好回去。

    李敬民在阎一峰离开时跟他说:“四公子的为人最是较真不过,虽然只是随口一个誓言但他也不肯马虎,这事我也没办法了,只好请二公子来劝劝他。”

    阎一峰走后,李敬民道:“誓言一事,只是胡诌,如果二公子在城中无恙,他一定就知道我们说谎,如果是令公,听了这话就会知道四公子心中有了疑虑,一定会马上派二公子出来接四公子的,但如果二公子不来,那城内只怕就真的大糟特糟了。”

    曹元忠道:“能怎么糟法,大哥就算要做什么事情,总不会对我不利吧。”

    “那可不好说。”李敬民道:“常言说:疏不间亲。不过如果二公子待会不出现,那四公子就要做好最坏打算了对方连二公子都敢动的话,就没什么人是他们不敢动的了。”

    曹元忠道:“如果……如果二哥真的出事,那……那可怎么办!”

    “咱们得赶紧走!”李敬民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们就在城外等候,左等右等不见曹元深来,半个时辰后却听铁蹄声大作,李敬民心细,赶紧下令全军上马,过了一会那队人马靠得近了,却不是曹元深,而是康隆的弟弟康兴,背后人马还在陆续从城门方向开来。

    李敬民道:“四公子,事情有异了,要随时准备走!”

    曹元忠若有所失,却还是翻身上马,迎了上去。他所部虽只千人,却是一个完整的编制,又是归义军中的精锐,因此不怕康兴人多。

    康兴近前,呼道:“四公子,怎么还不进城?”

    曹元忠道:“当日我曾有誓言,未建寸功,不入敦煌,所以临门踌躇。”

    康兴笑道:“四公子这说的是什么孩子话!你不是未建功,只是那张迈忽起异心,事情有变,所以暂时也没法建功。快快进城吧,大公子二公子都等着你商量如何对付张迈呢。”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曹元忠便知道曹元深果然出事了,怒道:“康老头,我二哥呢?”

    康兴愕然:“四公子说什么。”

    “说什么!”曹元忠道:“若是二哥他自然明白!现在你不明白,自是二哥出事了!”指着康兴道:“敦煌城内,究竟出了什么事!”

    康兴急道:“四公子别听人挑拨,哪里有什么事情来?快快随我入城吧,莫惹得令公恼怒,那时候我这做叔叔的也没法替你回护了。”

    “谁要你来回护!”曹元忠道:“你这就回去,我爹有什么话,你让我二哥出城来带给我,只要我见着了二哥,自然进城!”

    康兴情眉头皱起,情知事情已经难以善了,背后的士兵蠢蠢欲动,曹元忠喝道:“你们干什么!要动手么!”

    他在自家军中颇有威名,陡然间竖起了眉毛发怒,康兴背后诸将士一时都不敢上前,李敬民低声道:“四公子,此地不宜久留!”

    曹元忠便指着康兴道:“回去告诉大哥,我曹元忠也是曹家子孙,若有什么事情,请他坦坦诚相告,我未必便不支持他。但第一件事,他得先放了二哥!只要我见到了二哥,二话不说便回城去!在此之前,恕我就不进敦煌了!”

    跟着引兵便走,背后康兴犹豫着,终究没追上来,阎一峰问道:“康老,为什么不拦住他?”

    康兴哼了一声,心想:“别人也就算了,但元忠和大公子却是兄弟至亲,静悄悄软禁还可,如果在敦煌城外刀兵相见,传了出去只怕沙州得人心浮动,万一拦他不住那更是落人口实。我们城内原有多方布置,却没料到元忠竟然临门不入,可说是失算了。”

    但对阎一峰却什么也没说,只道:“先回去,禀报了大公子再说。”

    那边曹元忠引了兵马,走出十余里,人在马上恍惚了起来,既然弄不清楚城内出了何事,又不知道前路该往何方。

    看看经过一座庄园,李敬民便扶持他下马休息,庄主听说是四公子驾到慌忙迎接,请他入内休息驻扎,临别李敬民下令征用了其庄园的所有马匹、骆驼和粮食,那庄主哪里敢道半个不字?

    曹元德至今未发出对曹元忠的征讨令,所以他在沙州境内便如在家中一般,一千军队也不是个大数目,去到哪里都不怕饿着。

    连日来他不停和司马、部下商议,不知不觉过了四十里泽,却还是没议出个所以然来,李敬民道:“如今敦煌外有张迈,内有巨变,我们断断不能轻举妄动。为今之计,上上之策莫过于远观候变。”

    曹元忠问:“什么远观候变?”

    李敬民说:“从这两日的形势看来,大公子对四公子也没有穷追猛打之意,或许是大公子心中还有手足之情,也或者是大公子另有忌惮,不如我们便寻一个偏远处驻扎下,以确保不要介入这个乱局之中,一边派人秘密潜入敦煌,看看能否联系上二公子,待得事情有个眉目,再定去向不迟。”

    曹元忠想了好久,觉得也只有这样了,便派人潜入敦煌,同时引兵继续向西北,在兴胡泊附近的牧场驻扎下了。这个时代,河西的水资源可比张迈上辈子的那个年代要丰富得多了,沙州境内的淡水湖有数十个之多,那兴胡泊也是一个内陆湖,位于敦煌西北一百五十里,再往西往北就都是荒漠。

    李敬民十分警惕,驻扎下来之后向四周广派侦查兵,结果敦煌那边还没消息,却有下属来报,说北面有一队人马经过,似甚可疑。李敬民当即引兵前往,将那队人马截住,那却是张迈派往焉耆的使者,向导曹举见到数百兵马围困上来吃了一惊:“这附近怎么会有这样雄壮的人马?”

    这队人马共有五十一人,若遇到沙州别的部队或许还能仗着轻骑的灵活趁乱突围,但曹元忠的部下乃是归义军的精锐,这时以五百围五十,那是十倍兵力的优势,立即将这队人马困住了。这队人马便且战且走,逃到一处荒谷中负隅顽抗。

    曹元忠听到消息后嘿道:“我们归义军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五百之众,连五十人也奈何不了么?”亲自披甲上阵,到了荒谷前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人马?还不快快出降!”

    副队正田瀚认得曹元忠,和队正商量了一下,匹马出谷,叫道:“四公子,有礼了!”

    田瀚在夜袭狄银一役飞身扑倒了扮作狄银替身的景琼,是夺取狄银金冠的首功,此事在安西军中传为美谈,曹元忠与张迈会师期间遍访夜袭狄银一战有功的军中豪杰,所以年纪虽小,曹元忠也认得他,不但认得,而且还在酣醉之中和他喝过血酒,这时讶异道:“田瀚,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田瀚昂首道:“我们大都护应曹令公之邀,亲到沙州做客,又以同族同盟之亲,不顾艰险,以客军入瓜州逼退狄银,解了晋昌之围,不想好心没好报!无端端地却被一群恩将仇报、勾结胡人的汉奸围困在玉门关,如今我是奉了大都护之命赶往龟兹求救!四公子,你又怎么在这里?”

    他小小年纪,嘴巴倒是挺利害,对曹元忠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意图,虽有几分少不经事,却也是明知欺诳无用,更见光明磊落。

    曹元忠心中也还有宗唐之念,又有善恶之别,听田瀚讽刺归义军是“汉奸”,心中一堵,但想想他说的话并没错,张迈是曹家邀请来的,又帮了曹家的大忙,现在大恩未报归义军却联合了甘州回纥围困张迈,此事确实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脸上一红,道:“我在这里围猎。”

    田瀚哈哈一笑,说:“四公子好兴致啊,却不知道我田瀚算不算猎物?”

    曹元忠道:“田兄弟说笑了,我原也不知道是你。”

    田瀚道:“那现在四公子是知道了,不知道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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