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几年没见,你的口味倒是变了不少。”
那正哄着女人的男人闻言转身,这才仔细看他们二人,惊愕道:“大哥,嫂子……”
萧潇听到“嫂子”这个称呼时,身子微微一颤,路子谦被她挽着,自然也能感受到这颤意,但也只能故作不知,朝华子发声的地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可他身边的萧潇可不想这么息事宁人,她朝华子身边的女人努努嘴,笑容优雅,对他说道。
“你问问你的女人,她做了什么好事。”
这华子原名林绍华,祖父曾经是路明远的副官,因着路家的荫蔽,他父亲在政界上也混得不错,偏偏生了个儿子却根本不喜从政,大学念到一半就辍学跑去开娱乐公司,混得还算不错,最喜欢的就是年轻小姑娘。他不听自己父亲的,却极听路子谦的,一直叫路子谦“大哥”,萧潇的事情,路子谦让他不说,他就倒现在一个字都没吐过。
如今见了这两人又在一起,心中虽有疑问万千,却也是由衷高兴,却不料被萧潇这个话题扔回来,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看到萧潇的示意,以及路子谦的黑脸后,顿时心中有些了然,转过头,对身边尚在啜泣的女人道:
“还不快去向人道歉!”
“我又没错,道什么歉?是那个瞎子撞了我,那个臭女人还打我!”那女人尖锐地回嘴,瞪大了眼,那过浓的妆容加上萧潇刚才给的一边一个五指印,让她原本尚算姣好的容颜看起来有些狰狞可笑。
“啪——”又一记清脆的耳光,却比适才萧潇给的重多了。
“陈颖,如果你还想继续做模特,就立马去给路少道歉,惹火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也保不了你。”华子看着她,神色冷峻。
陈颖本就是靠着华子才敢这么嚣张,像她这样没啥名气的小模特,若不是靠特殊方式上位,怕是要被掩埋一辈子了。如今看这情形,又听华子都叫那瞎子叫大哥,路少,想是了不得的出身,心中虽有不情愿,却也知晓定要低头。撑着身子想要道歉,却听到后面有人急匆匆跑来,打断了她的道歉。
“教授,对不起,路上堵车。”秦绶景说话时微微带喘,眉宇间尽是歉然。
“没关系,病历带了吗?”路子谦摇摇头,并没有责怪。
“恩,号也挂了。”秦绶景其实很好奇教授身边的女人,但是看看周遭,也知道是自己的迟到,让教授惹上了麻烦,所以也只好当做不知道。
路子谦点点头,这才开口:“华子。”
“哥,我在这。”华子丢下陈颖,走到他身边,
“以后找点正经的女人,这样的,终是要惹麻烦的。”
“哥,我知错了。”华子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随即朝陈颖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还不过来谢谢路少。”
“谢……谢”陈颖诺诺地开口,知道自己怕是已经闯了大祸,只是怯生生地看着华子,再无当时的嚣张。
“你走吧。”路子谦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低头“看”向萧潇,“萧潇,我有事要先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萧潇一愣,朝他面前的秦绶景看了一眼,随即放开了挽着他的手,浅浅一笑,鼓了两下掌。
“路少果真好风度,如此一来,倒是显得我得理不饶人了。”
路子谦皱眉:“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
萧潇退开一步,细细打量他身边的秦绶景。身材匀称高挑,白体恤加牛仔裤,虽说穿着休闲,却还是隐隐能看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鹅蛋脸,相貌姣好,长发用发带扎了个马尾,额头饱满干净,更显得青春活力。
“你好,我是萧潇,请问怎么称呼?”萧潇伸手,表示友好。
小姑娘倒也沉着,握手致意,只是在说出名字的时候微微顿了顿,似是尴尬:“我叫秦绶景,是路教授的助理。”
“禽兽……景?果然人美——”萧潇斟酌了下,方才开口,“名更美啊。”
小秦顿时尴尬不已。
“小秦,我们走吧。”路子谦突然就失却了耐心。
萧潇笑眼看他,语气微凉:“路少果真有才,不做设计师,转身一变就成了教授。这小秦妹妹青春靓丽,学生气十足,想必是十分对您的胃口的。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把戏,路少您可是高手加老手啊。”
路子谦的脚步顿住,脸微微侧向萧潇的方向,冷声道:“如今,我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已经做不了设计师了。”
“至于其他的,如你所见,我是个瞎子,我还没有想要去祸害年轻姑娘的想法……”
萧潇死死盯着他,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却咬着牙,也是一字一句回敬:“如你所见,那我真希望,六年前,你就瞎了。”说完,转身就走,没曾想,转的太急,一阵天旋地转,她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想,果然,那样深爱过的人,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划他一刀,自己果然要痛上十倍。
Chapter 7 叙旧
题记:最后我还是变成了你要的模样,不再念想,不再贪妄,世故而沉稳,这是你要的结局,我给你。
秦绶景从医生处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一幕。
路子谦坐在床头,用手一点点触着萧潇的脸,从额头到下巴,动作轻柔,仿佛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物什,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柔深情。
那样深情,那样细致,似乎是要将她深深镌刻在心中一样。
秦绶景黯然,垂了双眸,一时间心潮起伏。
他很爱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教授,医生说过萧潇小姐的昏厥是低血糖引起的,医生已经给她注射过葡糖糖,等休息够了就好了,您不必太担心。”她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路子谦吃了一惊,收回手,再抬头时候,已经是平日里那副沉静内敛模样。
“小秦,你先回学校吧,我今天下午就不去了。”
秦绶景应了下来,随即迟疑道:“教授,刚才医生说您在发烧……”
“医生刚开的药我已经吃了。”他说话时虽然语气平和,但眉已经微微蹙了起来。小秦深知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只得应了一声,将病房内的摆件方位一一告知后,这才退了出来。
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只听到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路子谦起身,摸索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伫立沉思。
他想起刚才的事情,心底烦闷不已。自失明后,他就戒了烟,可是此刻,却异常地想念烟草。
刚才萧潇昏厥的时候,差点没将他吓出心脏病来。
若非华子还没走,小秦也还在,他怕是连她出事了都不知道。瞎子,这个词语,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它适应的很好,却在那一刻,如此痛恨,比刚出事时还要痛恨。
萧潇其实早就醒了,低血糖是老毛病了,补充了糖分,休息了一阵,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些年,她的睡眠一直很不好,显少有熟睡的时刻,只要稍微有声响,她就清醒了。刚才路子谦的指尖一触上她的皮肤,她便清醒了。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流连那么久,便是死人,也该复活了。若不是秦绶景进来,让他停了动作,她怕是早就破功了。
她就这样看着他慢慢地摸索起身,可能是怕动作过大会吵醒自己,他没有用盲杖,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丈量着步子,他的腰挺得很直,虽然走得很慢,姿势却很优雅,应该是记着秦绶景和他说过的方位,他几乎没怎么用手去试探触摸,偶尔有几次,可能是走得偏了些,失了方向,才会用手往前虚探,探到了病床架时习惯性蹙眉,动作却是更加轻慢。
短短几步的路程,萧潇只觉得时间漫长,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停滞在空气中,她无法出身,也不能出身,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那样艰难地走过去,为了简单地开窗通风。
那样的路子谦,那样骄傲的路子谦啊,曾经他是耀眼得让她移不开眼,现如今,她却不忍再看。
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时候,萧潇不是没有过幼稚的想法,报复,诅咒,在寂静无声的深夜里,不止一次咬着牙对自己说,终有一天要让他不好过,终有一天要让他后悔得跪在自己面前低头痛哭忏悔。
可当她看到这样陌生的路子谦,却开始怀疑,是否是当年的自己嘴巴太毒,才让他应了这样的劫难?
她回神过来,觉得眼中酸涩,摸摸脸,别说泪流满面,没有一滴泪都没有。再看看路子谦,却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高大的身影遮挡了从窗口溜进来的阳光,给他渡了一层暖金色的绒边。
“你醒了?”他朝着病床的方向,微微一笑,似乎是“看”着萧潇,视线却越过她,轻飘飘地落在了别处,失了焦距。
萧潇低低“嗯”了一声,伸手握拳,摊开,再用力握紧,这才抬头看他,浅浅笑道:“谢谢。”
“不必。”他摇了摇头,“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疏客套。”
萧潇从病床上下来,走到他身边,一手扶住窗帷,目光悠远,这才静静开口,却是文不对题。
“今天,太阳很好。”
路子谦转身,微微颔首,唇畔带笑,低沉好听的嗓音里有了几分愉悦:“我能感受得到。”
萧潇倏然转身,正好他俯身“看”她,他的唇恰好擦过她的脸颊,那温热的气息让她本已平复的心绪差点紊乱。她难得的现了抹可疑的慌乱之色,但却在看到近在咫尺的路子谦后,愣在原地。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在阳光的帮助下,瞬间有了神采,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做的事,一瞬间顿在那里,清俊的容颜上那沉静的神情中浮现了了一抹茫然,而脖颈处,竟然会有淡淡的红晕缓缓蔓延。
他在害羞?那个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点痕的路少,如今却连小小的“意外”也会脸红?鬼使神差之下,萧潇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迎了上去。
在那两片软软的唇碰触到自己唇的时候,一时失意,接下来就被人攻城略地,失去大片河山。他的身体一僵,心底喟叹,罢了,且就这么放纵一回吧。他伸手环住面前的女人,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他们都很投入。因为自始自终,他们俩都明白,也许这次的放纵后,他们又要回归各自的生活中,虽谈不上形同陌路,却也不会再这样亲密。
“子谦,你明白,我不会对你说对不起。”当那一个吻结束后,萧潇靠在窗边,看着他,神色认真。
路子谦点点头,似乎是感受到萧潇的目光,努力面朝她,极力想与他对视,但目光,终究还是偏了。
他只弯了弯唇角,嗓音低沉好听,他说:“我明白。我不会怪你。”
原是我对不起你,你的尖锐刻薄,只对我一人,可伤的又岂是我一人。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静默之时,他终究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萧潇轻轻笑开,转身不再看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很久之后,才听到她微微叹了口气。她的声音低而平静,却极为清晰。
“没有学历没有资历,又在陌生的环境,刚开始自然是百般不好,本来以为自己会熬不过去,却终究还是挺过来了。”
寥寥几句,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有些微惋惜,却是在感叹时间的残忍。
“那他,对你好吗?”
他?萧潇蹙眉,旋即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她咬唇,最终还是勉力维持住了笑容,答了他的问题。
“他是我继父的儿子,职业和曾经和你一样,对我非常好。”
路子谦心下黯然,脸上笑容却不变,一如既往地好风度。
“你值得他对你好,我会永远祝你幸福。”
“也许吧,日子也就这样过。”萧潇淡漠地回了一句,却转身回来,盯着他看。
路子谦显然是没有察觉,他笑着对她祝福:“虽然我已看不见你现在的模样,但我也可以感受到,你变了很多。萧潇,你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女孩,不要这样淡漠……”他斟酌了下,还是缓缓开口,“不要再这样不快乐。”
萧潇仰头,默默注视着他,想看看他脸上是否会有别的神情,比如说嫉妒,可是,很遗憾,他的神情和语气如出一辙的真挚。
路子谦,你真残忍,我心底的伤虽已结痂,可是下面依旧是血肉淋漓。而你,可以如此轻言祝福。
她仰头,打断他说:“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路子谦身子一僵,随即做了个极为身为绅士的行为,勾唇浅笑,伸开双臂:“美人入怀,乐意之至。”
萧潇抱住他清瘦的腰,这才低声开口:“子谦,我已不是女孩。从前,你总怪我未长大,幼稚无知。”
“如今,我终于成长为你当时所希冀的模样,你却为何还要开口责怪我?”
字字句句,轻柔好听,却如刀片,片片凌迟。
痛彻心扉,却不见血。
Chapter 8 往事(一)
题记:感谢上苍,让我在茫茫人海中,一回头就看见了你。
萧潇第一次遇到路子谦时候,她十九岁。
真真如花一般美好的年龄。
只可惜,彼时她神情狼狈,懵懂无知,而他,风度优雅,是女人心目中的理想王子。
萧潇在五岁前还是姓宁的,5岁后父母离异后就跟着母亲南下,改了姓。母亲萧静是美籍华裔出身,骨子里虽是中国人的血,但行为作风与美国人毫无差别。向来对女儿的管教便采取的是松严并济,对于为人处事是十足十的管教严格,对于女儿的兴趣爱好和交友方面,采取的却是放羊的方式,让其自己辨别和选择,给予她充分的自由。
但是可惜,对中国的初中和高中学生而言,升学是最为重要的,男女同学之间或有暧昧小情怀,但也只是小小暧昧,因为那是极大的禁忌。所以萧潇原本热情大方的性格使得她在男生圈里极为吃香,却没有了女生缘。
在高考过后,萧潇发现,她们班女生在班群里讨论结伴去旅行,去聚会,却没有一个人来邀请她。她的身边,竟然没有别人口中闺蜜这种生物,当然,除了她妈。好在她是个乐观的人,深思熟虑了思考了三天,痛定思痛,开始化忧伤为动力,将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了美食当中。一个人背着包,去大江南北寻找她的另一春了。
她遇到的路子谦时候,已经是八月半,那时的她,整个人体重已经超过了110,正在往120的道路上走去,而且有一条道走到黑的趋势。
那时候她刚从上海逛到西塘,走在古镇里,手里还拿着西塘特产的臭豆腐,边走边吃,在快走到那条传说中极为灵验的送子来凤桥,正在桥头斟酌着到底是走送子这边还是来凤这边,有一道戏谑的男声响起,清朗好听。
“小妹妹,臭豆腐好吃吗?”
“外脆里嫩,非常可口,可惜辣椒不够味。”萧潇吃完最后一块,利落回答,神态中尚待意犹未尽。待她定神一看问话人,那脚,是怎么也动不了了。
那人面容英俊,身材挺拔,唇畔含着浅笑,那一双墨墨黑的眸子,点漆有神,带着笑意,就这样瞅着自己,似乎要将人吸引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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