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宗宝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良配,他堂妹黄静婷,虽然他接触不多,但也知道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让她低嫁,不欺负死人啊!而且先前与那曹将军一事儿,京城里传的满城风雨的。
“有什么瞧不上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希望找个寻常人家的孩子,自己知道上进的,也不是瞧中黄家权势的人娶了静婷。”
黄文仁这话倒是发自肺腑,如今,黄静婷之事在京城里可算是闹得满城风雨,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是不愿意与他们家结亲,想要在京里找到合适的人家那是不容易了,即使是找那些官职低些人家的公子,他也觉得静婷嫁过去恐怕要受委屈,倒不如找一个靠自己发奋走上仕途的举子,有他帮扶着,恐怕还能够让她女儿与夫婿和和睦睦过日子。
“三叔你就是想找个可以让静婷堂妹欺负的人家吧,我可不能够坑了我朋友。”
“混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黄文仁气的只吹胡子,敲了一记黄宗宝的脑袋,怒声道,“有你这么说你堂妹的吗,而且这事儿,你只需去问问你朋友便是了,你替人家做主,你知道人家心里是如何想吗?”
“这……”黄宗宝心里也有些犹豫了,虽然他觉得此非良配,但是陈文瀚自家家世贫寒,有个得力的外家的确助益良多,“我……我去问问吧!”
如意午睡醒来,却是浑身乏力,由着芍药伺候净了面,脑子里有些混混沌沌的问了几句闲话,她因着此次怀孕的缘故,昭阳殿里的管理事情暂时又放下了,只是中午赵清泽与她说话之时,隐约提及过几日便去避暑行宫一事,故而出声问了几句东西收拾的事情。
“娘娘不必担心,这些事情自有奴婢操心……”
正说着,外边芳草又脸色微恙的走了进来:“娘娘,昨日来过的那位田巧巧今日又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禀告娘娘。”
芳草禀告的犹豫,只是想到方才邓先交代的话,她还是进来问了。
“打发她回去,昨日的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如意脸上落了笑容,心中有几分烦躁,不由冷声吩咐着。
“是。”
芳草正欲退下之时,如意却突然又出声道:“你让她进来,既然她还敢再来,我倒是要瞧瞧她究竟还想再说什么,昨日我说的话,怕是让人给当了耳旁风了!”
田巧巧很快被带了进来,如意只是冷眼瞧着,出声问道:“有什么事情,说吧。”
田巧巧手上紧紧握着那封信,倒是没有注意到如意冰冷到了极点的声音。
“娘娘,奴婢昨日说的事情,奴婢让陈公子写了信送来,娘娘您瞧!”
她伸手拿出了那封信,想要递予如意,如意朝着芍药使了一个眼神,芍药上前拿过了信,递到了如意手中,如意只是看了一眼,却突然将它扔在了地上,身子站了起来,一脚踩下。
“娘娘……”
田巧巧傻呆呆的瞪大了眼睛。
“本宫说过,没有亲人,这封信的主人,还真有脸再来找本宫。”
如意冷笑了一下,强压下心中的情绪,一字一顿道:“你有没有好好问过他,本宫这个所谓的妹妹,在他眼里算是什么?你问问他,当年冻死在水沟里的三姐,他们又当成了什么!”
“娘娘……”
田巧巧早已经被如意染上血丝的双眼瞧着吓住了,她寒颤着挪后了身子,而如意却是慢慢走到了她跟前,轻声道:“借着这件事情,你又想得到什么,本宫说的话,就那么没有威信,你就这么不听本宫的话!”
“娘娘,莫生气。”
芍药也被变了脸的如意给吓住了,她伸手扶住如意,轻声安慰,而如意却突然捂着肚子,喘着粗气,脸色苍白的吓人。
“娘娘,奴婢去叫御医过来!”
芳草也是变了脸色,连忙招呼了底下人上来。
屋里乱糟糟忙成了一团,芍药正欲扶着如意躺倒床上之时,赵清泽却突然从屋外走了进来,一把抱起了如意放到了床上,而后,目光厌恶的盯着跪在地上被一番变故吓傻了的田巧巧,冷声道:“拖下去。”
“……”
田巧巧呆呆的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上来抓住她双手之时,她才突然跟发了疯似得,紧紧的跪在地上求饶:“皇上饶命,贵妃娘娘饶命。”
“太吵了!”
赵清泽双手紧紧的抓着如意的手,目光看着如意的皱眉的样子,心中百味交杂,却是冷声说了一句。
底下人连忙使了力气将田巧巧拉扯了下去。
御医紧随而来,把了脉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轻声回禀:“贵妃娘娘方才情绪过于激动,并无大碍,臣配一副安胎汤给娘娘喝了便可。”
“去吧!”
赵清泽吩咐了一句。
许久,如意睁开目光,看着赵清泽,脸上表情淡淡:“皇上早知道了这事是不是?”
如意先时虽然肚子疼的晕了过去,但是却知道是赵清泽抱着她上的床,能这么快赶来,显然对于田巧巧来此一事早就知道了,而仔细想想,昨日她发了那般大火,芳草今日又怎么会和她来禀告田巧巧一事呢!
“如意,你听我解释。”
赵清泽听了如意这话,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怕如意与他闹情绪。
“皇上说吧!”
如意并没有如赵清泽所猜测一般闹起情绪,反而冷静的听着。
“昨日,我是听底下人说过你家人来寻一事,但是这事儿,我并不想插手,只想看你想要如何做。”
“皇上如今看到了?可满意吗?”
如意嘴角扯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转头看向了赵清泽。
赵清泽却是突然捧住了如意的脸,轻声道:“如意,我并非是想要提防你,也不是真的想试探你,你若是想要与家人亲近,朕不介意替你的家人封官封爵。”
如意只是伸手拿开了赵清泽的手,轻声道:“不必了,我早说过,这个世上,我的亲人只有你与阿满。”
“如意,我不想瞒你,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你的家人,若是不想见他们,我让人打发出京。你好好养胎,我替你处置此事。”
赵清泽轻声说着,而如意闻言,脸色也慢慢有所柔和,她只是微微一叹,最终轻声道:“你不必费心,他们……只是无关紧要之人,我不会让他们因为我得到任何的好处,但是我也不会去阻了他们。此事,既然已经处置了田巧巧,就莫在起波澜了。只当是为我肚里的孩子积福。”
如意并非心软,只是在这件事情上,田巧巧自己一个人如何有能力联系她宫外的家人,还能够传进信,势必会卷进很多无辜之人,她当年做小宫女之时,每日过得战战兢兢,最怕的便是出事牵连她。上头主子一发怒,底下的一片会被无辜牵连。设身处地,其实活的都挺不容易的,即使如今她身处高位,却也无法做到视人命如草菅,若是真让赵清泽处置了,定然是宁可错杀百人也不愿意放过一个。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赵清泽又道:“那封信?”
站在边上的芍药连忙机灵捡了起来。如意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开口道:“莫要让我再见到。”
说罢,已是累及闭上了眼睛。
赵清泽替她小心的盖上了被子后,陪了她一会儿,这才站起身,走到了外屋。
如意方才提到的那封信,已经被放在了桌上,赵清泽伸手捡起,正欲打开,却突然放下了手,对芍药道:“拿去烧了吧!”
“是。”芍药应承的退了下去。
而赵清泽对站在他边上的邓先开口吩咐道:“此事,便依了贵妃的意思。莫要在追究了,只当没有这事。”
“是。”邓先有些讶异的抬头看向赵清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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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这天晚上,如意做起了梦;梦到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事情。
她变成了毫无知觉的婴儿;四肢无力,身子一动不能动,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怎么不是个男娃儿;也罢;本就奶水不足,再来个男娃;估计俊儿就得断奶了!”
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让她恐惧叫了起来;声音一出口,却是稚嫩的婴啼之声。
“莫哭了;把你五哥吵醒,你爹就要把你给扔了!”
“娘,别扔六妹,我哄她。”
如意感觉到一双手轻轻的拍着她,轻声的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哄着她。
“行了,你去抓一把玉米面给你六妹煮点糊糊吃,估计是饿了!”
女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而那个女孩却是一直轻声的哄着她。
三姐……
如意张了张嘴巴,想要唤出声,却仿佛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六妹,别哭,三姐唱歌给你听,五哥待会儿要是被吵醒,你就要和四妹一样被扔掉了。”
“六妹,我去村口大婶家要了羊乳来,你吃一点,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六妹,我不饿,已经吃饱了,你多吃点。”
“六妹,你把脚放到我肚子上,就不会冷了。”
一幕一幕,仿佛是电影胶卷一样,在她脑海里浮现着,直到三姐被卖到邻村做了童养媳戛然而止。
身子小小的捂着肚子,又累又饿,刚刚因为偷偷吃了灶台上剩菜里的一块肉,就被她的娘狠狠抽了几下背,虽然她躲得快,没被怎么用力打到,但是她却是不敢再偷吃了。直到饿的受不了了,她心里默默的又有些忿忿地想着:我去找三姐去,娘说三姐被卖到好人家,三姐肯定会给我吃的。
小女孩趁着大人不注意,自己跑到了邻村,她来过一次,脑子里却是牢牢记着路线,还未走到三姐卖做童养媳的人家时,却发现敞开的大门里,身材瘦小的三姐正被一个中年女人按在地上拿着一个水瓢死命的打着,那水瓢一下一下敲打在三姐的背上,腿上甚至脑袋上,三姐却只知抱头,莫说挣扎,连躲闪都不敢,任由那个女人对她下着狠手。
“三姐……”
她冲了进去,那中年女人见着如意,倒是松了按着三姐的手,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恶声恶气冲三姐骂道:“再让我看到你偷懒试试!看我不打死你。”
中年妇人扭着肥胖的腰身进了屋,而如意却是哭着将满身是伤的三姐扶了起来。
“三姐,你疼不疼,一定很疼吧,她怎么能够这么打你呢!我们……我们回家吧,别待在这里了!”
三姐却是苦笑了一下,最终只是勉强笑着扯动还带着瘀伤的嘴角,开口道:“六丫,别说傻话,我已经被家里卖到这里做媳妇了,还怎么回去。其实,婆婆刚才打的不用力,我不疼,娘以前在家也常打我。”
“怎么会不疼……”
如意哭着摸了一下三姐脸上的伤痕,她一点都不怀疑刚才那个恶女人是用了全身的劲在打三姐。
“真的不疼。”三姐背过脸,躲过了如意的手,却是柔声道,“你来找我,是娘又不给你饭吃吗,你等着。”
“三姐……”
如意这会儿哪里还想着要吃的,三姐自己过得就这么惨了。
三姐却早已经到了一边的柴房里,拿出了一根有些干瘪的玉米棒子。
“三姐不知道你要来,也没准备什么吃食,你先吃着,下次三姐再给你好吃的。”
“不要,我不要,三姐你吃。”
如意瞧着三姐几乎是瘦成了枯柴的手,后退了两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三姐你等着,我和娘说,让娘接你回来。”
“六丫……”
三姐的声音远远传来,如意却是不敢回头,她怕三姐喊住她真的劝住了她,让她没勇气向家里求情。
可是,如意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三姐,她跑回家里,还未来得及求家中父母接回三姐,就因为乱跑不做家事被打了一顿,等到她一边哭着一边求她娘将三姐接回时,她娘只是将烧火棍扔到了她的脚边,开口道:“好好做家事,莫管闲事你三姐现在已经不是这个家的人了!你再乱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如意被吓坏了,也怕再挨打,却是不敢再提。
年关将至,天气越发寒冷起来,她和三姐原本睡的屋里从不烧坑,以前都是三姐给她暖的脚,抱着她睡,可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吃不饱,被子又薄,她干脆睡到了厨房里,就着灶台边上的煤灰热气,倒是不挨冻。
那天天气真的很冷,窗户框上都结了冰凌子,天未亮,如意便被叫了起来烧水做饭,她将父母和哥哥们早起洗漱的热水刚刚烧好时,屋外院子里却是一阵吵闹声。
如意就着厨房窗户一看,只见三姐被卖的那户人家找上了门来,在院子里吵着让他们家将三姐还去,不然就要赔银子。
她娘赔着笑脸只道昨晚虽然人找上了门,却被赶回去了。
如意这才知道昨夜三姐竟是回来过,不多时,村里却是来人来叫,说在村口小路边上的水沟里发现了三姐。
如意此时顾不得会被挨骂,却是一溜烟儿朝着村里人说的地方跑去。那个地方已经围了不少的村人,看到如意跑了过来,却是拦住不让她看,直道小孩子不能够看。
如意心中预感不好,埋头冲了进去,却是看到水沟里躺着一动不动的三姐。
她伸手去拉,想要让三姐坐起来,却只摸到冻僵了的冰冷肌肤。
如意不知道自己跪在三姐面前呆呆的坐了多久,她脑子里乱哄哄,外边也是乱哄哄的,她想要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直到村里好心的大婶拿了旧衣过来替三姐换上,一边换着,一边看着三姐身上遍布纵横的瘀伤抹眼泪,说着三姐的可怜。
三姐被卖的那户人家理亏,怏怏回了自己村子,如意家里却觉得晦气。最终,村里好心人出了草席旧衣草草将三姐的尸身埋在了后山。
三姐那样一个隐忍的人,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回家?而那个夜里,她的爹娘又如何狠心在寒冷漆黑的夜里不收留自己的女儿?而三姐,一个人走在那条漆黑冰冷的道上,该有多绝望……
如意都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很冷很冷。
“如意,如意……”
赵清泽轻轻拍着如意陷入了梦魇之中满是惊恐的脸,将她从噩梦之中唤醒过来。
“三姐……”
如意睁开眼睛,神色迷惘极了。直到视线的焦点聚集在赵清泽脸上时,她才突然痛哭着抱住赵清泽。
“怎么了?做噩梦了?”
赵清泽轻轻拍着如意的肩膀,轻声的问着。
如意却仿佛如同稚儿一般哭的不能自己。
“三姐……三姐死了,她是冻死的!”
如意颤抖着自己的嘴唇,说出了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这个事情。
自三姐死后,仿佛是一记警钟,将她敲醒,彻底将她从自我编制的龟壳里拉了出来。她突然明白,自己若是再不努力,将来,可能比三姐还要惨。她每天每晚都做着噩梦,却又更加沉默勤奋的替家里做着事情,想要让家里多留她几年,甚至,她会去村里讨那些不熟悉的大婶们的喜欢,打听着她们家附近有那些做事仁慈的大户,她好给自己找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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