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军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自从他上次主动示好,张学友的演唱票没有送出去后,对方竹筠明显的冷淡了很多。
有的男人追求女人就是执著不舍,死缠烂打,有的却是碰一次钉子就会心灰意懒,半毛钱都懒得再花在心仪的女人身上,张铁军无疑就是后者,他的信念就是,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方竹筠对于张铁军的这种态度倒觉得高兴,最少,自己不用成天想着借口去拒绝别人。
“小方,来了。”陈总挺着肚子走了过来,露出关怀的表情,其实很想伸出手来,拍拍方竹筠的肩头,表现出领导的关怀,而不被别人误会为性骚扰。
方竹筠自从上次文静的事情后,就对这个笑面虎看的更加透彻。
陈方显然是对女人比对男人的态度要好,对能搭得上手的要比搭不上手的要好,他一直试图想要拉近和方竹筠的距离,没有想到却是越拉越远,本来以为像拉皮筋一样,触底反弹的合拢距离,却没有想到这皮筋拉的太猛,中途折断了,没有缩回的希望。
只不过他对女人和张铁军截然不同,他就像一个驴子脑袋前方挂了个萝卜,虽然永远没有吃到的希望,可是追求起来还是顽强不懈,他觉得,女人是什么,女人有不好钱的吗?
方竹筠看到他来的时候,已经把适当的调整一下距离,用英文来说,那就是武装到了牙齿,陈方手胖,胳膊短,觉得伸出手去,多半是拍了空的,也就没有把手递出去:“听说你住院了?”
“嗯。”方竹筠哼了一声:“多谢陈总关心。”
“病了,就要多休息几天。”陈方说的不痛不痒,反正发不发工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切都是按照公司的章程办事,所以他的这种关心,基本就属于你喝的很保,又来了一杯凉白开而已,喝不喝的,都是无关紧要。
“哦,知道。”方竹筠已经觉得和他说话是在浪费生命,虽然以前她一直告诫叶枫,要和领导打好关系,可是她现在发现,很多时候,劝人容易,事情摊到了自己的身上,就很难维持心平气和的态度。
“没事的话,我就回去工作了。”方竹筠不卑不亢的说道。
“没事,没事,就是要你好好工作。”陈方微笑着眯缝起眼睛,掩饰住里面的一丝光芒,背起了双手,踱着四方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下来的时候,隔着窗户又望了方竹筠一眼,嘴角一丝冷笑,喃喃自语道:“臭娘们,我就不信,你不会求我。”
他的目光落到电脑屏幕上,那里面打开了一个窗口,记录着所有销售人员这个月来的销售业绩,只不过这一次,方竹筠并没有排在第一。
方竹筠首先去人事部补假销假,她因为是急病,只需出具住院证明即可,人事部的看到她,打趣的说,小方,星期一没来,还以为你是去订婚呢,没有想到你竟然住院,没有去看你,不要见怪呀。
方竹筠当然礼貌的回答这些关怀,问候一句,总比损你一句要强的很多,我哪有订婚呀,没有男人会看得上我的,说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闪现出叶枫的面容,嘴角浮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人事部的大婶马上来了兴趣,小方,你这条件的什么找不到,我给你介绍一个,很不错的,年纪轻轻,就是一个公司的执行主席,你有没有兴趣见一面,我都把你的情况说了,人家很有实力,开的公司规模,和我们开荒者都差不多呢。
方竹筠慌忙谢绝了大婶的好意,披着遗憾的目光走了出去,苦笑着摇摇头,心中只是想,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它可以让你忘记一个人的缺点,也能让你无视别人的优点。
走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方竹筠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几日的疏懒过后,她一到公司,条件反射般的精神振奋,暂时把叶枫哲学家一样的质疑抛到了脑后,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但是这不是说她闭门造车,抱残守缺,她还是很留意别人如何做单,她不抢别人的客户资源,但是不说她不会偷学别人的经验。
在很多人都在佩服方竹筠是好样的,天生就是个业务员的时候,却不知道她一切的成功都是来自她的勤奋和细心!
她用不为觉察的第六感官发现,众人都在偷偷的望着她,目光中含意万千,但绝对不是久别重逢,或者看待病人的目光,销售部有一个人没有看她,那人就是张铁军。
方竹筠缓缓的坐了下来,目光装作不经意的扫了过去,众人仿佛百姓碰到了巡抚出游,纷纷的回避了去,方竹筠觉得有些奇怪,看到赵丹正望向自己,神色有些异样,不由笑了一下,点头示意一下。
赵丹隔着座位望见,有些欣喜,有些惶恐,眼神的复杂含意,就算心理学家都是无法明晰,方竹筠有些不解,想要问一声到底什么事情,却看到她已经低下头去,不由好笑,弯腰按了电脑的电源。
启机后进入系统,方竹筠第一个打开的就是开荒者的OA系统,无纸办公在开荒者已经算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很多事情都可以直接联网处理,当然很多时候,无纸只是相对的,很可能会浪费更多的纸张。
叶枫这个系统也见过,到了开拓者却已经荒芜,他来到开荒者两个月,把无纸办公发扬光大,除了进入公司用了一张报名表,出了公司扔了一张入职表,基本就是纸都没有用过一张。
熟悉的点开系统的主页,照例是什么公司要闻,焦点回顾什么的,公司动态都是一目了然,方竹筠发现走了这几天,公司当然还是照常运作,地球离开谁都会转,开荒者当然也是如此,她大致浏览了一下新闻后,已经熟练的点开了第二页员工业绩表。
开荒者员工业绩透明化,所有的做成的单子都是一目了然,做不成的单子,自然只有跟进的人才能够看到,这样的办公公开化,能够激励员工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是流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定,方竹筠很喜欢这个方法,不过陈方不喜欢,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职能被这个系统已经架空,所有的勾心斗角,走人情,拉关系那一套,在阳光的照耀下,不免要躲躲闪闪。
方竹筠打开网页,不由自主的向销售业绩第一望过去,张铁军的名字赫然在列,倒是多少有些让她吃惊,不过方竹筠并不担心,因为她手上还握有一单要成,足足的二百多万,可是当她看到张铁军的销售额的时候,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张铁军比自己目前的业绩足足多了二百万,这小子难倒化失恋为奋斗,发愤图强起来,方竹筠心中暗道,仔细看了一眼他做成的单子,差点跳了起来。
刚才吸入的凉气化作了怒火,熊熊的在胸口燃烧,方竹筠只是觉得有一种被欺骗戏弄的感觉,她站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已经向这里望了过来,吃惊的不出所料,方竹筠这才明白他们刚才目光的含意,那是一种悻悻然的期待。
她毫不犹豫,大步的走到陈方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不等陈方说什么请进,方竹筠已经推开了房门,第一句就是:“陈总,张铁军的单子是怎么回事?”
卷二 江湖谣传 第二十一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方竹筠少有这种愤怒的表情,她知道有这么一句话,实际上,每一个阶级,甚至每一个行业,都有各自的道德,她觉得业务员使用一些心机技巧无可厚非,但是这个竞争环境首先要在一个诚信公平竞争的平台下进行。
一个公司,如果不能让员工有一种归属感,而且为之奋斗的时候,有种被出卖的感觉,没有谁不会愤怒。
“为什么我负责的单子,变成了张铁军的?”方竹筠懒得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
陈方没有想到平日很文静的美女发怒起来,竟然和老虎下山一样,本来他也算身经百战,意想之中,方竹筠会和琵琶行中的那个商妇,羞羞答答的提问,陈总,你好,最近日子过的怎么样,拐弯抹角的半天,才会说及正题,为什么我病的这几天,本来我负责的单子会变成他人的,这好像是不符合公司规定的。
规定是什么,规定在陈总的眼睛里面,不过是王八的屁股,龟腚而已,动一动还是很正常的,所以陈方已经想好了措辞,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深明大义,正气凛然的腔调来说,一切要以公司的利益为出发点,那面催的急,所以只能让张铁军来做。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看到了方竹筠的怒意,陈方竟然有些发慌,所有的理由都去告假,一时半会儿不会在脑海中出现:“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总,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方竹筠提出质疑:“我在手术的第二天,就已经给人事部打了电话,而且OA系统的员工事假病例明确的已经写出,发了通知,上面还有你的回复。”
陈方这才知道,方竹筠的办事效率实在是高,看她几分钟的功夫搞定了人事部那面,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方竹筠多半会下午才能够发现事情的异样,可是她屁股才坐在椅子上,凳子都没有热呢,就已经把所有应该看的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不由的有些痛恨起那个OA系统,什么无纸办公,什么高科技的管理,说到底都是束缚自己的东西,那个OA系统,事无巨细,都要记录一下,该谁处理批阅的,谁就一定要回复,职责倒是一清二楚,想赖帐都是没门。
这不像以前,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可以推说忘记了,或者没有人通知,事实上就和方竹筠说的一样,方竹筠星期一就打电话给人事部,说请急病假,人事部当时记录在案,电邮通知了自己,自己当时讲求高效率,已经回复说知道,这些是能被电脑查阅的,方竹筠显然是看到了单子被别人抢了,第一个就查了这种记录。
“哦,我记起来了。”陈方拍了拍圆滚滚的脑袋,一幅如梦初醒的样子:“我记起来了,对,对,你说的对,我当时马上批复了,只不过后来比较忙,一时没有记起来。”
“陈总,你觉得这种答复手下会满意吗?”方竹筠别看平时柔柔弱弱的,可是逼问的手段一使出,简直比特务灌人辣椒水,老虎凳还要有气势凌人。
陈方觉得后背都有些潮湿,脑门有些发热,老羞成怒的想到,你算哪根葱,哪头蒜,竟然敢和我这么说话,你不要忘记,我是你的领导,你不过是个业务员,只不过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笑面虎一样的说道:“小方呀,我知道,这件事,这么解释,你的确不会满意,但是我只能说,那面实在催的太急,真的太急,你要知道,你没来的这几天,那面已经打来了几次电话,我们总不能因为等待你的原因,放弃了那单子……”
“陈总,我在星期一就已经给他们打了电话。”方竹筠挥挥手,真的希望手中如果有菜刀的话,可以把陈方西瓜一样的脑袋砍成八瓣:“他们听说我病了,只是让我休息,说事情不是很急,可以缓两个星期,陈总,我就不知道,你说的很急是什么意思?”
陈方不敢对视方竹筠咄咄逼人的目光,人都是有一种精神力量,很多时候都像武侠小说中常提及的那种杀气,方竹筠没有杀气,但是眼中的那种执著落在了陈方的眼中,感觉到有些刺痛,这多半也就是常言说的那种做贼心虚,邪不压正。
“那我怎么知道。”陈方手中摆弄中签字笔,发现自己这就是拆东墙补西墙,西墙现在是仓促的露风,东面已经出来个大洞:“谁知道他们怎么回事,说不定是在耍你也说不定。”
半晌不闻方竹筠说话,陈总有些忐忑的抬起头来,生怕一个耳光扇了过来,他知道自己这次做的不地道,多少有一些报复的味道,业务员中,只有这个方竹筠,看起来业绩最好,却是对自己最不恭敬,当初因为叶枫的事情,就和自己大闹了一翻,要不是看在叶枫的面子上,他说不定已经翻脸。
当然叶枫的面子没有那么大,但是叶枫手上的把柄却是不能不让自己忌惮,这小子辞职后,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陈方胡思乱想着,希望借此能够消解一下从方竹筠那面传来的压力。
“可是陈总你不能就这一句话就打发了我。”方竹筠怒气上涌,看着陈方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都想把他送到高压锅里面焖一焖:“这件事你一定要给我个答复。”
“我的答复就是,一切都以公司的大局处理。”陈方咳嗽一声,脸色沉了下去:“小方,这就是决定,你不能拿你自己的利益,阻碍公司的发展,单子既然让铁军做了,以后自然让他负责。”
方竹筠冷冷笑道:“我不服。”
“你不服能怎么的?”陈方突然笑了起来,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着想。”
“我要去问赵总。”方竹筠眉心一皱:“我不信他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
“你说的赵总是赵建吉吧?”陈方突然来了精神。
“嗯?”方竹筠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头,开荒者负责销售的是陈方,赵建吉是总经理,虽然不负责销售方面,但是官位比陈方还是大上一级,他五十来岁,很有能力,开荒者可以说是他一手支撑起来的,当初方竹筠就是因为他的宽待和能力,这才来到开荒者,开始了卖命的工作。
士为知己者死,下属很多时候,也可以为一个能赏识自己的领导卖命。
陈方是老油条,平日都是一个赵总赵总的叫着,这次突然直呼赵总的大名,这多少让方竹筠兴起了一丝不安。
“那小方你要早些去问,如果晚了,估计面都见不上。”陈方笑容中不怀好意,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赵总怎么了?”方竹筠忍不住问道。
“他怎么了?这我实在不好说。”陈方笑了起来:“小方,他没有通知你吗?你可以坐下来,我好好和你说说。”
知道这个陈总属于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方竹筠索性不问:“对不起,我很忙,没空。”
无视陈方的脸色铁青,心想自己既然得罪了他,不在乎一分半分,方竹筠来到了赵总的办公室前面的时候,看了一下,已经愣住,赵总为人朴实,好篆刻书法什么的,就算是间办公室,也收拾的古风古意,侧面墙壁本来有一张字画,画名叫做什么独钓寒江雪,画的是一个老头,大冷天的带个蓑笠,不知道钓着什么,方竹筠当然知道这首诗,可是不明白这首诗放在这里是什么意义,赵总本来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对待手下真的有如子女一样,为什么画中的意境却是如此的悲凉。
她当然不明白,陈方年纪大了,当不成赵总的子女,或者就算当个子女,也只能算是后妈带来的,所以对这个赵总的公正严明,一直都有着隐藏的恨意,这种恨意又很容易理解,这就像大家都在贪污,就你一个人装的清正廉明,害的大家断绝了来钱的道路,不恨你,又该恨谁呢?
“小方,找,找赵总吗?”
方竹筠正在有些疑惑,办公室收拾的好像水洗过一样,不留下一点痕迹,就算墙上的那幅画,都像冰山遇到了暖冬一样,冰雪消融,不知道去向,这个办公室怎么看,都不像赵总以前办公的地方,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财务部的朱姐。
朱姐取名朱若愚,多半是父母是个书香门第,不事张扬,所以取个大智若愚的名字,这和国人自古以来的谦逊美德为一体,却和农村的孩子取个阿猫阿狗的意思截然不同。
在公司里面,方竹筠业绩虽好,但是不代表人缘也好,这个朱姐却是公司人缘最好的一个,也算是在公司里面和方竹筠关系最不错的一个。
“是呀,赵总去哪里了?”方竹筠现在还不太敢相信,赵总竟然也走人了,可是看眼前的情形,陈胖子的揶揄,这个赵总多半是凶多吉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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