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就要叫喜儿给生个暖炉。
对上的,却是一张扭曲的恶鬼脸庞。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估计已经死在背后这双一直射着冰刀子的眸子下头无数回了。
“鬼啊!”小家伙不自觉的就喊出了声来,手里一哆嗦,手上的包袱直直就往地上掉了去,夜明珠、玻璃珠子叮叮当当滚满了一地。
不等眼前“鬼”开口,小家伙下意识的一拳就送了出去。娘娘教育过他,遇到鬼不能怕,要比鬼更可怕。所以,他是秉承娘娘教导的好孩子。
“碰”一声,这一拳显然叫屋内的一人一“鬼”都给愣住了。
那“鬼”显然没有意识到小家伙会突然出拳,并且就是近在眼前的距离,根本就不会防备。此时,那“鬼”左眼圈上生生出了一个青紫色的小拳印。可想而知,这小子出拳有多狠。
七娴完全抽了。她很怀疑,她怎么就能生出个这么强悍的儿子呢?
再看那“鬼”的脸面。七娴不禁又乐了。这“鬼”要顶着这么一张熊猫颜出了这屋,会不会把宫里人吓着,会不会以为是有刺客来袭?
只听小爱闲“啊”一声,一脸无辜样,点着小手指,甜甜的嗓音响起:“原来是老爹啊。怎么一声不吭的出现在小闲背后呢。把小闲的小心脏吓得,到现在都还‘扑通扑通’跳呢。
七娴暗下里“呸”一声,骂这小子无耻。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了。心脏若是不跳,那这小子才不正常了吧。
云凛那眼神完全可以吃人了。
上朝之时,他看到这小子的身影不见了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好了。这不,一下朝,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到凤仪宫来了。
他听到了什么?他居然听到了这小子捏造诽谤自己不说,还劝七娴出宫?!还说对七娴一心一意?!反了!真正的反了!
最后,竟然还打了他一拳!他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打过了,眼前这小子,还真是第一人了。好!很好!
本来还在偷笑着的小家伙此时终于有了危机意识,小脚悄悄往后慢移,眼看着终于能够跳下椅子、逃之夭夭。一只魔掌却是迅速袭来,在半空中就把小家伙给拎了过去,抗到了肩上。
小家伙小手捶着自家老爹厚实的肩膀,瞪着小蹄子,就开始哭喊求饶起来:“老爹啊!爹爹啊!亲亲爹爹啊!小闲错了!饶过小闲一次吧。”
标准的没有节操的表现!七娴暗地里撇嘴,自家小儿绝对做不了地下党。这种个性,还没逼供呢,肯定已经全招了。
这样的鬼哭狼嚎并没有引起任何一个路过的宫人的侧目。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
云凛也没因了长子的哭饶而起了任何一丝同情心。扛进内室,就开始了对长子的“每日一训”。
云凛还没开始教训,小子的哭声已经凄惨到惊天动地了。
七娴抚额,她是在想象不到,自家长子以后会长成什么德行。
突然,里头女童声:“哇”一声,和着小爱闲的声音,居然一起哭了起来。
七娴眼角跳了,她怎么忘了,还有两个小的睡在里面呢。
然后,便是云凛冷冷的声音:“放他下来!”
七娴挑眉,这又是什么状况?
赶紧推门,就跑了进去。
而里面的场景,怎一个乱子了得,叫七娴实在是哭笑不得。
只见七七小妹正爬坐了起来,十分积极得与站在身旁的哥哥组成童哭阵营,你一声我一声得哭得畅快。
而云凛与小爱闲正以一个“物什”为界,各立两边。
那个物什,正是自家小儿子——赫连爱姬。
小爱闲高举起小爱姬,挡在自己面前,带着哭腔,嘴里也没忘了说话,一副要死大家一起死的表情:“小死人脸人质在我手中。老爹,你不要过来哦!不可以揍我哦!否则……否则,我就揍小死人脸!”居然用自家弟弟来威胁自家老爹!
七娴气得没有话说。
云凛阴着脸,一步一步就逼近了上来:“你敢揍便揍吧!”反正不是七娴,他不心疼。
小爱闲张圆了嘴。立时明白过来,自己找的“人质”不够分量,镇不住自家老爹!
云凛拔葱一般得把小家伙提了起来。小家伙手里一个不稳,小爱姬就向下掉了去。
七娴吓得眼珠子就要瞪了出来。幸好云凛手快,一把就给捞住了。
七娴一下子冲了过去,把小儿子夺了过来,再瞪那边父子俩一眼:“都面壁去!”一边手下轻轻拍打着小爱姬的胸口,就怕这小子被吓出什么毛病来。
哪晓得小家伙十分镇定的往七娴怀里钻了钻,眼睁都没有睁。
边上本来还在敌对的父子俩此时共同愤怒了。这小爱姬,绝对是趁机吃他娘子(娘娘)豆腐啊!果真是卑鄙的小人啊!
“让开,小死人脸!”小爱闲扑闪着腿子就要挣扎着从老爹手里脱逃,计划在空中扑到七娴怀中。却是被云凛死死拽住,怎样都动弹不了。
在父子俩快要喷火的怒瞪之下,七娴怀中的小爱姬小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更为镇定的吐出了一个字:“吵!”
七娴嘴角瞬间抽了几下。她忘了,她家的孩儿都是妖孽。当年,小爱闲被抛在空中逛了一圈后不但没有吓着,反而把这仇记得深刻。想来,这小儿子也不遑多让了吧。
当然,这次小爱闲拐带七娴跑路事件还在准备阶段就被云凛扼杀在摇篮之中了。叫小家伙扼腕了好久,直道是好时机,可惜错过了。但他不放弃,此后更是多番与云凛斗智斗勇,只为独占七娴。这自是后话。
云凛把奏折全都搬到凤仪宫来,一边工作一边不忘与儿子争夺与爱妻在一起的时间。
初登帝位,确实事务很杂很多。云凛经常也是一看奏折便到深夜。
七娴心疼他,这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腰身吃得消么?不会得什么颈椎病之类的吧?
于是云凛在前头看奏章,七娴便站在后头给他捏肩捶背。
突然就想起了当年她还为战家小妾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夜色,云凛再看账册,她便在一旁给摇扇。当时她可是一边伺候着,腹里还一边骂着呢。此刻,她却已是心甘情愿得做着这番事情。
这世上的缘分,还真是奇妙的很呢。
想着想着,七娴自己便笑出了声来。
云凛回头:“怎么了?”左眼上的乌青因了七娴用熟鸡蛋滚过而消淡了许多。
“想起了在战家时候的事,老爷。”七娴不愿意喊云凛陛下。她觉得那样子云凛似乎就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云凛也乐意七娴这般一如既往得唤。虽然他仍然觉得“老爷”这个词很显自己老了,但从七娴口里唤出,确实没来由的亲切。
云凛拉过七娴来,坐到自己的腿上,轻点一下她的额头:“我没有要纳后宫。”他从不在七娴面前称“寡人”。他有七娴,他不要做真正的孤家寡人。
七娴轻笑。这男人的心思,也是忒敏感了。她只提一下战家,他就能联想到她是不是在说今日小家伙提得广纳后宫之事。
“我知道的。”
云凛的心思,她怎能不明白?
她甚至能够隐约猜出云凛现在这般辛苦努力的原因。一切,都是为了她啊……
书桌上,正是摊开的朱砂批示的奏折。一抹朱红晃入七娴的眼。
古来有训,后宫不准干政,自然也不能碰这些与朝政有关的东西。
此时,云凛却是毫不在意得将这些东西展示在自己面前。不仅仅是心有信任。七娴更加相信,就算她向他要了这整个天焰的的大权,他也会给的。
七娴将头轻轻靠在了云凛肩颈上,嘴角效意扩深。能有一人如此待她,她真是何其有幸啊!
云凛轻拍七娴的背,像安抚小宝宝一般:“你先睡吧。”
好眠,无梦。
半夜里云凛看完所有奏章,才把她搬到床上去,她都没有醒来。
直到云凛细碎深情的吻落到七娴的眼睑之上时,七娴才朦朦胧胧睁开了眼。
一时间愕然。
她记得前世里她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的时候啊。就算是刚来这个世间的时候,她也是睡得很轻呢。甚至梦里经常出现那个仓库之中,白域射杀自己的场景,然后醒来便是冷汗淋漓。
什么时候起,自己竟能睡得那么酣畅?
抬眼看看身侧满眼温柔的男人,七娴笑了。是因为他在身边么?所以她才能够放下所有心防,所以她才敢把生命都交给他!
第一百五十一章 若如初见
秋意,向来是萧索凄凉的。若加上一曲带有情意哀戚的箫曲,那便更叫人悲怆而心疼了。
七娴卧躺在亭内的藤椅上,耳听得挑花林内传来的源源思念,仰头向上看顶上的日头,那日头似也因了这浓浓的情意而蒙上一层橙色的忧郁色彩。
七娴按了按额,真是个痴情人呢。可惜,近在咫尺的距离,只能互相思念、互相折磨,却不敢相见。
“乐儿。”七娴轻喊一声。
黑影一闪,精装打扮的乐儿立时现身:“娘娘。”陛下指派给她的任务便是时刻保护在娘娘身旁。
“一起听听云冰的曲子吧。”七娴挥了挥手,叫她坐下。
乐儿迷离得望眼桃林,眼内划过一丝落寞与苦涩:“多谢娘娘请来高人为安王解毒治疗。还请娘娘劝劝安王,勿耽误了大好时光。天下女子何其多,将时间浪费在乐儿身上不值得。”
七娴看她一眼:“乐儿,你当初誓言道永远不得与云冰相见。其实这誓言是有可破之法的。”
乐儿愕然,不明白七娴的意思。
突然,箫声戛然而止。
不待七娴两人反应,便听一阵嘶厉的似是能刮破耳膜的魔音传了过来,生生破坏了原先那般空灵的气氛。
魔音渐止,挑林中竟传出自家小儿狂妄的笑声:“哇哈哈哈,小爷我果真是天才。”
七娴冷汗噌噌,想来也只有自家那臭小子才敢在宫中肆无忌惮得抢了别人的箫,搞出那么高的魔音。
接着,挑林入口处,一个小小紫色身影拉着一个灰裳人出现。
七娴转头,本在自己身边的乐儿瞬间不见。
“娘娘,娘娘。”小家伙兴奋得蹦了过来,手中舞着一支碧玉箫,“我会吹这个咯!我吹给您听听!”
七娴赶忙制止:“别!我还想活的时间长一点。”她可不想自己再一次被这小子那所谓的“箫声”折磨到。
小家伙对自家娘亲那般不给面了极其不高兴,嘟着嘴就瞪着七娴。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没了以往的病怏怏,此时的赫连云冰确实是俊逸得可以,只是眉间那堆叠起的山丘,显示了他长年的忧思。
“不必多礼。”七娴抬手,浅浅一笑,“本宫与安王也是许久未见了。安王的箫技愈发得纯熟了。”
“娘娘谬赞。”赫连云冰垂首,张了张嘴,似是有事要说,许久,终是抬头,道了出来,“请问娘娘,可曾见过‘银狼’暗卫首领?”自云岚被禁后,便不准任何人相见。他想去找云岚问出乐儿的下落,也是无从去问。现在,只有碰碰运气,问了眼前的新皇后。
七娴眸子向暗处瞥了瞥:“自然见过,是个倔强的小姑娘呢。”
赫连云冰眸中立时盛放流光,急急上前了一步:“请问娘娘在哪里见过?可否请她出来一见?”
七娴哀怨得叹口气:“她曾被迫立誓,永不与某人相见。所以……”
云冰一脸怔愣。
“安王爷,你若有心,自能再与她相会。只是,有得必有失啊!”七娴提醒一句。
“娘娘可否为微臣指明?”云冰急切再问。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七娴望向飘渺的天际,“相见难,相会易,何苦相思,两地愁?安王爷,你自己想想吧。”话,点到为止。
云冰望着地面,慢慢思量七娴的话语。
七娴转眼,正瞧见自家小儿拿起挂在胸前的某个人偶玩了起来。挑眉,她可不记得,这小子以前有这个东西呢。不会又是从哪里霸来的吧?
这小子,已然成了宫中名副其实的小霸王。却也没人奈何得了他,谁叫他爹是皇帝呢?
“怎么样,可爱吧?”小家伙见自家娘亲望向自己,立时献宝一般把手中把玩的小东西献了上去,“长得跟小闲我一样可爱吧!”
七娴对无耻小儿的话语不予置评,倒确实为小子手中的那个小木偶惊异了一把。只见那木头雕刻的小人儿圆圆滚滚,眯着眼睛笑咧了嘴,确实像极了自家的小子,连嘴角的那一抹狡诈都刻画得那般惟妙惟肖。想来,能做出此番作品的人必是心思极其纯净的。
可是,宫中有这样一个能工巧匠么?
“昭华殿的那个伯铁给我做的呢!”小家伙见七娴看得仔细,立时又得意得补充道。
昭华殿?七娴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昭华殿住的那位能有这般冷清的心思做这个?
想来,也是许久未见面的故人了呢。
起身,转向云冰:“安王爷,跟本宫一起去趟昭华殿吧。”
踏进昭华殿,扑面而来的是阴沉,因长年缺乏人气而显得寒气渗人。整座宫殿青得不像话。
小爱闲拉着七娴往里走,嘴里还高兴得大喊:“伯伯,我来啦!”
进得内室,叫七娴与云冰吃惊的是,放眼望去,竟全是一些木雕的人物。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若仔细看去,竟发现所有的木雕都是同一个人物。虽然表情不同,动作各异,但那个人,七娴怎可能不认得。
那个木雕的人儿,是她失踪许久的三姐——姬三惠。
窗户边上,一个青衣人正在专注于手底下的某只木刻,大体已然成型,依旧是宫装的女子。此时,他正在细心得刻画女子的脸面。
那神色,没了三年前最后见面时的暴戾,反而是满脸的平和以及温柔。
他左手轻轻抚上木雕三惠的脸面,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仿佛眼前的便是真人儿一般,情意绵绵。
阳光洒了进来,包裹住云岚以及他面前的木刻女子。两两相望,确是一对温情的人儿。
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根本不曾意识到屋中多了三个活生生的人儿。
小爱闲回过头来:“伯伯就是这样,经常发呆。”
“哥。”云冰上前一步,轻唤。
云岚这才从梦境中慢慢回过神来,转头,眼神迷茫,然后了悟,接着便是释然。
再转了回去,继续手底下的活计,好似这几人的到来与自己无关一样。
小爱闲蹦上前去,扯住云岚的衣角,便使劲晃:“伯伯,那是我娘娘哦。”
这小子缠人的功夫一流。七娴怀疑云岚是被自家小子缠烦了才给他雕了个小玩意儿,要不,以现在所见的他那副爱搭不理的神情,怎么可能主动给自家小子做那么个小东西?
云岚这才又抬起头来,看了七娴一眼:“原来是你的儿子……”眼神又开始飘渺起来,“若我与惠儿的孩儿还在,也该是如此活泼的孩子吧。”
“哥,你……”去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虽说心里对他有怨,但到底是手足。见云岚这样一副模样,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云冰,你们回去吧。”云岚继续了手底的工作,“我在这儿,一切都好。”平静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
“若是现在给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七娴再扫过满屋木雕的人儿,紧紧盯住了云岚的眼。
云岚手底下停顿一下,笑了,在阳光包围之下竟绚丽起来:“我只愿……只愿惠儿能好好得活着。”
七娴不再说话,牵起小爱闲,就往外走去。云冰赶紧跟上。
“云冰……”突听后头传来轻轻的唤声。
云冰停住脚步。
“对不起……”云岚轻轻的声音再度响起。
云冰瞬间硬了一下:“没关系……哥!”
前头的七娴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小爱闲:“小东西,你师父不在,那娘娘就来考考你的自学毒经学得如何。唔,就做一种药吧。如果做出来了,那娘娘就承认你是个天才。”
小家伙立时狂笑一声:“放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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