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个消瘦汉子,正是广州分舵主皮包骨罗玉吉,他手下的四十兄弟,眼看分舵主被畜生踢死,拔出单刀,纷纷向宝驹扑去。
梅香怕绿耳被四个贼崽子劈死,娇喝一声,道:“胡贼,你刚才揍了人家两个耳光,我也先掴你两耳光,替人家出一口怨气再说。”
说完,娇躯疾速拔起,悬空挥掌,只闻“劈啪”两声,胡善有结结实实得挨了两个耳光,还未看清楚人家是怎样出手的。
梅香掴了他两个耳光后,身子不着地,掠空直向绿耳站身处去。
但闻绿耳长嘶一声,好似知道有人向它扑击,四蹄腾空窜起,向前疾驰。
梅香刚跃至,陡见绿耳腾空窜走,本想追去,但见胡善有疾扑面来,怒喝道:“他妈的,你想走吗?”振腕一剑“分云取月”卷起一片察光,当胸刺到。
胡善有被俏丫头掴的眼冒金星,怒火万丈,被掴落的牙齿和血,猛的一口吞下肚去,拔下背上宝剑,紧随梅香身后扑去。
梅香身子向后一仰,让过剑锋,单足着地,右脚往上一跷,正好踢着胡善有握剑右腕脉穴。
但觉右腕一麻,宝剑脱手飞向半天云中,胡善有情不自禁向后疾退五步。
梅香这一招,用得巧妙极了,站在一侧观战的贼崽子,个个暗中叫好。
她把胡善有宝剑踢飞后,疾速挺身站起,仍然气定神凝,若无其事一般。
放眼四顾,只见绿耳绕着他们立身之处,驰来奔去,那四个贼崽子,分头兜击,均对绿耳无可奈何。
俏丫头刚才很担心绿耳,当下见此情景,倒把一颗心放落。
这时,正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时分。天边晚霞绚丽,平静的河水,反射着一道很大的白光,景色绮丽如画。
但见那两只渡船,把撑竿插在船头水中,停在河中间,摆渡的舵手老者和摇橹的汉子,一手扶着插在船头的撑秆,引颈垫脚向岸上望来。
胡善有几曾受过这等羞辱,眼下又是当着众兄弟面前,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姑娘,掴的门牙脱落,宝剑踢飞,不禁恼羞成怒,大喝一声,道:“兄弟们,快上,把她宰了。”
站在一例观战的贼崽子,听瓢把子这一吆喝,立即取兵刃在手,但见长枪、单刀、短剑、铁棍、软鞭,从四面八方,疾速围攻过来。
胡善有从一个使双剑的兄弟手上抢过一柄剑,跃身一招“迎风斩草”,拦腰扫去。
他这一出手,四方的贼人紧随发动,刹那间,枪影刀光,寒芒电掣,狂风骤雨般猛攻而上。
俏丫头就有那么大的胆子,眼看十几般兵刃袭剑,她仍然是笑容满脸,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地在刀光剑影之中,穿来闪去。
她娇躯本来就娇小灵活,这一闪动之后,更是敏捷无比,十几个人,各以全力抢攻,合击之势,如雷霆万钧,密如光幕,但见俏丫头,在寒光绕体猛攻之下,应付自如。
眨眼之间,就让过众贼十几招,她一边闪招一边思忖,道:“我不出手反击,伤他们几人,他们一定不会退。心念一动,怒喝一声,道:“胡贼,你们想仗恃人多,群打群殴,休怪我下毒手啊。”
说完,猛然一掌,直向胡善有当胸拍去。
她这一掌,是想杀杀他们的威风,暗运上七成功力,掌势出手,只听掌风呼呼,有如万马奔腾,不但把逼近身前的剑风震开,胡善有也被这激猛掌力,震退六七步。
这样一来,群贼个个提心吊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掌力,会向自己击来,但是又不敢退,只好边战边远离她的身边。
胡善有被震得血涌气翻,虽知负伤不轻,但他是群贼之首,又不好形诸于色,忍着心中痛苦,立即又跃身上前,挥剑疾攻。
梅香见他受伤之后,不但不肯退走,仍然拼命疾攻,不禁大火起来,立即展开“迷离幻化”掌法,刹那间,只见周围丈余内,都是逼人的掌风,却看不到她的人影。
群贼哪里见过这等奇异掌法和敏捷的身法,只看得目瞪口呆,怔神不住,连递招都忘记了。
只听一片闷哼之声,此起彼落,只施展五招,贼崽子就有五六个受伤倒地。
胡善有虽然受了很重的内伤,但他经验比较丰富,功力也较雄浑,他知道今夜不破除死命,一个也避不出梅香的掌下。
心机一动,叱喝一声,道:“兄弟们和她拼了。”他这样叱喝,无非是想振起斗志,以万一的侥幸,把梅香击杀当场。
他不但没有收到效果,反而弄巧成拙,激起梅香的怒火。
梅香知道他存了宁为玉碎,不愿瓦全的坏心眼,却也不肯便宜他,索性放手大破杀戒,娇叱一声,道:“你们有多少人死不了?”
说完,把“迷离幻化”掌法中的几招绝学,完全施展出来,只见掌势吞、吐、劈、打,一招比一招奇妙,一掌比一掌猛烈。
但见贼人,好像黄河决堤似的,一个一个地连续躺下去。
这一战打得非常紧张激烈,停在河中的两只渡船,看得连气都出不匀,他们看十几个手操兵刃的大汉,围着一个赤手空拳的小姑娘厮杀,只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这残忍的局面。
突听数声惨叫,猛然睁眼一看,但见贼人愈来愈少,不禁深深吁了一口气。
这时,胡善有眼看兄弟,都先后躺下去,死的死,重伤的重伤,知道大势已去,一泄气,他的伤势也恶化起来,再也支持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便跌坐地下。
梅香把围攻的喊人,解决之后,放眼一望,只见绿耳在离自己十几丈远的青草地上吃草,那扑击的四个贼崽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
梅香查看一下,被掌力震死的三个,重伤的二个,轻伤七个,胡善有不在内。
她点过数目之后,缓缓走到胡善有面前,就地盘腿坐下,娇笑一声,道:“两广瓢把子,你伤的重不重,还有活得希望吗?”
胡善有环眼一睁,喝道:“他妈的,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能不能活与你何干?”
梅香又是一声娇笑,道:“假若你不能活,我在你管辖的势力范围内献艺,无人捧场了啊。“
胡善有只觉心内剧疼欲炸,身躯连晃数晃,脸色铁青,呼吸之声,愈来愈急促。
但他心中仍然想拼了最后的一口气,乘其不意,把梅香击杀,一咬牙忍住伤痛,说道:“你到敝地来献艺,不拜码头,我们并没有找你的岔子,你倒来管我们的闲事,未免欺人太甚。”
梅香见他误作自己是一个卖艺的江湖女子,心中暗暗好笑,顺口说道:“我们赚小钱的人,体会到赚小钱的痛苦,气力卖尽,还得不到一两钱银子,你们这么多的人过了河,不给船资,也还罢了,但不该出手打人,我素来看不惯穷凶恶极之徒。”
说此,微微一停,又道:“我本来想把你的伤势医好,但看你虽是两广总瓢把子,却是趋炎附势的家伙,大钱不舍得花,连渡资都不给,这哪是成大器之材,你虽然夺得两广总瓢把子之位,也不过是一块废料,留下你的命,也不过是替地方留下一个害群之马。”
胡善有一边运气疗伤,一边思忖暗下杀手之策。陡然怒喝一声,道:“闭住你的臭嘴,谁要你疗治伤势。”
俏丫头娇笑一声,道:“你只能活两个时辰了,还这么凶干吗?蚂蚁尚且偷生,难道你有瓢把子之尊,一呼百诺,竟不想活了吗?”
胡善有听她这样一说,心中却有下转变,暗道:“对啦,我胡善有总管两广绿林道,雄据一方,只要她把我伤势医好,这个仇还愁报不了吗?”
心念一动,立即改变一付面孔,微笑道:“我想活也活不了啊,就是有九五之尊,也无望恋栈了。”
梅香笑道:“我问你一事,只要你坦诚地相告,我即刻把你的伤势治好。”
胡善有看她刚才施展的招势,奇奥无比,定是奇人门徒,身负绝技。
而且看她星目一开一合之间,神光灼灼,知她内力充沛,若能以她的真气,打通自己的全身经脉,促使气血流畅,恢复即将消失的六脏功能,却是易事。
思念及此,动了求生之欲,说道:“问什么?你说出来听听,我能知道的,定当照实奉告。”
梅香仰脸一望天色,只见满天繁星,晚风习习,四野静寂,望了一阵,忽然放眼注视胡善有脸上,说道:“此事最容易不过,只要你照实说出,我立即替你疗伤。”
胡善有道:“人生最宝贵的就是生命,我现在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啊?”
梅香道:“我问你南华寺广法和尚到少林寺去了没有?”
胡善有苦笑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啦,他们昨天早晨就动身走了。”
说此,微微一停,又问道:“你和他有仇怨吗?”
梅香摇摇头,道:“他们去了有多少人,从哪一条路走的,你知道吗?”
胡善有点点头,道:“南华寺法广和尚及师兄弟一共去了十五个和尚,另外绿林道中,也有好几个高手同去,不瞒姑娘说,我也是调集兄弟,赶去助拳的,他们取道江西,过湖北转河南的大道走的。”
梅香点点头,道:“我替你疗好伤势,你能引我追他们去吗?”
胡善有连忙答道:“可以!可以。”
梅香注视一眼,突然一皱眉,忖道:“疗他的伤,却不是难事,但要双手在他身上推拿,这怎么办呢?”
胡善有见她满脸疑难之色,却怀疑她不肯自己疗伤,说道:“我已照实告诉你啊,你想毁诺不给我疗伤了,是吗?”
梅香摇摇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反悔之理,我在考虑怎样替你疗法啊。”
胡善有身居两广总舵的瓢把子,武功自是不弱,对疗伤之道,当然懂得,但他以为梅香年轻,武功虽然高不可测,可能她不明了如何疗治伤势,微微笑道:“只要你拼耗一点真气,助我打通全身经脉,促使气血流畅,那我自己就会疗治了。”
梅香道:“这个我知道,但是我要运聚真气于两掌,在你全身推拿,似有男女投受不亲之嫌。”
胡善有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年纪已经五十岁啦,你二十岁还不到,我的女儿还比你大,这有什么嫌疑呢?再说武林中人,并不拘这些小节啊。”
梅香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我是一位姑娘,孟子书中说的礼,我不能不遵守。”
胡善有道:“孟夫子说嫂溺,叔可授之以手,我也是快死的人了,再说,我比姑娘的年纪大,以年龄来说,我是姑娘的长辈,于礼也无亏啊。”
梅香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还是等我想一想吧。”说完,凝神沉思起来。
胡善有听梅香说的天真,也不便勉强,只好等她想好疗治的办法,自己却先行调神运气,抵住伤势的恶化。
梅香沉思一阵,突然挺身站起,笑道:“好啦,我想到疗治你伤势的方法了。”说完,立即转身向前面一丛竹子边跃去。
胡善有本是闭目凝神,运起本身真气,在调治伤势,突闻梅香说想好疗治伤势的办法,猛然睁眼一望,只见梅香疾跃而去,却不知她想出什么办法来。
梅香跃到竹丛边,照准一根大姆指粗细的小竹子,猛的一掌劈去。
那根大手指粗细的竹子,应声而断,好似被利刃切断一般,折断处整整齐齐。
她弯腰拾起劈断的竹子,把竹梢用掌削去,伸手一量,恰好三尺来长,即时转身回来。
胡善有道:“姑娘,你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梅香笑道:“你看这根竹子有三尺来长,我拿一端,你拿一端抵住中庭穴,我从这端把真气贯输过去,助你疗伤,不是很好吗?”
说完,运起功力,倏然一掌向竹子顶端拍去,只闻数声吱吱轻响,竹节从另一端跌落地下,已成了空心。
胡善有见她露了这手绝技,心头一懔,暗道:“不得了啊,年轻轻的,就练成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力,真是闻所未闻啦。”
梅香一掌拍去竹节,竹子没有爆炸,只是把竹节拍通,看来虽无甚奇奥,做来却真不容易,竹节较竹身硬,若掌劲不足,恰到好处,竹子势必要被劲力涨破。
她把竹节打通后,盘膝坐在胡善有的对面,把竹子伸了过去,说道:“你双手握住竹子,抵住中庭穴,不得晃动,若你有什么举动,失手伤了你,做鬼也不要怨人啊。”
胡善有接住竹子,抵住自己的中庭穴,双手紧紧握住竹端,闭目凝神,一动不动。
梅香道:“准备好了吗,我要运功啦。”
胡善有点点头,道:“好啦,姑娘请运功吧。”
梅香经白发姑娘,打通任、督两脉穴后,真力已能应用而生,略一运息,立时由丹田之中,泛上一股热流,循经走脉,运行到右掌之上。
她手心抵住竹子空心,热流缓缓由竹子中空透过,片刻之间,一股热流由胡善有的“中庭穴”,传到四肢百脉。
胡善有心头一懔,暗道:这女娃儿的功力,如此深厚,距离三尺之远,仍然传达对方体内,这人是何人的门下,看她的年龄并不大,言事行动,却甚是老练,实叫人弄不清楚啊。
梅香运起真气,由弱转强,片刻之后,香汗淋淋而下,饶是她内功精湛,也无法承受这等真气大量耗消。
但既已出手,替他疗伤,在未打通他全身经脉之前,却无法住手,片刻停息,即将前功尽弃,只得勉强苦撑,源源不绝的把丹田真气逼出。
胡善有只觉刚才凝聚的真气,渐渐的循着热流,周行四肢百穴,身上痛苦立即减去一半。
但见梅香这等浑厚的内力,心中大感惊异,暗道;这小姑娘内功如此充沛,若再假以岁月,其成就实不可预料。如不借机把她除去,以后她专找我们绿林道作对,一个也逃不出她手下。
心念一动,杀机突起,正想松手去拾取跌落身边的宝剑。
突然脑际间,泛起一个念头,暗道:我现在还未完全复原,不宜动手,让她的真气耗消尽了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她置于死地。
念转慧生,立即镇定心神,一心一意疗伤。
这时,万颠俱寂,露水降在头上,和身上冒出汗水,胶在一起,冒出来阵阵蒸气。
天色突然大变,满天的繁星,被层云叠雾遮没,大地一片墨黑。胡善有只觉全身脉穴畅通,伤势登时消失,暗道:这真是天助我啊。
他握住竹子的右手,轻轻松了,伸手去拾起掉落身侧的宝剑,刚把剑柄抓住,蓦然一道白光,当头罩下。
只闻“扑嗤”一声,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出去两丈多远。
梅香正在全神运气,蓦觉寒芒当头罩下,心头一震,立即收敛心神,倏然把掌中的竹子,猛力向前一推,娇躯向后一仰,就地滚出去一丈多远。
跃身站起,放眼一望,只见俞剑英把宝剑在胡善有身上擦拭血渍,咦了一声,道:“哥哥,你这是干吗呀!一声不响,就动手杀人。”
俞剑英笑道:“妹妹,你受伤没有?”
梅香嗔道:“我不是滚得快,这颗脑袋搬家啦。”
俞剑英道:“我是问你和这个断头鬼拼内功,受伤没有啊。”
梅香格格娇笑,道:“我哪里是和他拼内功,我是在替他疗伤。”
俞剑英听了,猛然吃了一惊,暗想:我真糊涂死啦,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挥剑杀人啊,立即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被何人打伤的。”
梅香道:“他是两广总瓢把子胡善有,是被我震伤的啊。”
俞剑英突然仰脸大笑,说道:“我听你说是替他疗伤,却吓了一跳,以为杀错了人,原来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倒是杀得好,杀得对。”
梅香道:“英哥哥,你认识他,过去和他有过节吗?一定是对你下毒手,你看他手中还握一柄宝剑啊。”
梅香格格娇笑,道:“哥哥,谢谢你救命的恩啦。”
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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