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鬼面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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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鬼面卷-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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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们不明白苏谅的意思,但见他要进苏府,纷纷阻拦。
苏谅很生气,推倒了一名仆人。
仆人大怒,一起围上来打苏谅。
苏谅双拳难敌四手,他“咿呀”地叫着,挨众人的打。
就在这时,苏谅看见另一个“苏谅”从苏府中走出来,闲庭信步,悠然自得。他冷冷地看着仆人围打苏谅,嘴角泛起一丝阴邪的冷笑。
苏谅知道,这个“苏谅”一定是小苏。他冲开众人的围打,“咿呀”叫着扑向“苏谅”,想问它为什么要这么做。众人眼疾手快,拦住了苏谅。
“苏谅”瞥了一眼苏谅,不高兴地道,“哪里来的猫妖?给我打!狠狠地打!”
众仆人领命,把苏谅狠狠地打了一顿。
“咿呀——”苏谅挨打不过,狼狈逃走。
假苏谅站在苏府门口,哈哈大笑。
苏谅逃到一处水边,往水里一看,才知道为什么众人害怕他,仆人不认识他。原来,他的脸竟然变成了一张猫脸。猫脸狰狞而诡异,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苏谅知道是小苏捣的鬼,它偷了他的脸,不由得愤怒,伤心。
苏谅又去了苏府几次,每次都被仆人围打,他不能说话,也就无法解释。小苏冷笑着看苏谅挨打,神色复杂。因为苏谅去苏府的次数太多了,小苏怕露出破绽,他叫人将苏谅捉住,把他当做奴隶卖给人贩子。苏谅无法说话,也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卖掉,沦为奴隶。
因为苏谅长了一张猫脸,十分诡异,没有人愿意买他做家奴。他好歹也算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因此被当做苦力卖去了咸阳,在梁山修乾陵。
苏谅在梁山修乾陵的日子,过得十分悲苦。每天吃不饱,睡不好,累得半死,还要挨监工的鞭子。他回想起曾经做公子哥儿的逍遥日子,想起小苏,心中既愤怒,又悲伤。苏谅的病本来就没好,这几个月起早贪黑做苦力,积劳成疾,他的病又彻底地发作了。
苏谅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监工眼见苏谅活不了了,不愿意再浪费水食,就叫人把他和其他几个或累死,或病死的奴隶一起拖去山谷里扔了。乾陵附近有一个抛尸的山谷,那里堆满了在修筑乾陵时死去的奴隶的尸体,臭气熏天。山谷之中盘旋着许多乌鸦和夜枭,它们以吃腐尸为生。士兵们把苏谅和几具尸体抛下,一刻也不愿意停留,匆匆离开了。
也是苏谅命大,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把他淋醒了。他借着雷电看清了山谷里的情形,吓得爬起来就跑。苏谅拖着病体在雷雨中拼命地奔跑,他也不知道病弱的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量。一直跑了许久,跑到精疲力尽时,苏谅倒在了一座寺庙的大门前。
第二天早上,开门扫地的僧人发现了苏谅,把他救进了寺中。老方丈心地慈悲,也精通歧黄之术,他收容了苏谅,并治好了他的病。
苏谅病好之后,心中茫然,就留在寺庙中打杂,空闲了就听僧人们念经。老方丈和僧人们都认为苏谅是猫妖,苏谅不能说话,也没办法解释。
老方丈总是劝苏谅出家,他觉得自己如果能够度化一只猫妖,会是一件了不起的功德。僧人们也都劝苏谅出家,他们觉得和一只猫妖做师兄弟,会是一件新奇而有趣的事情。
苏谅还惦记着小苏,还对小苏偷走他的脸的事情耿耿于怀,不愿意出家。老方丈和僧人们并不放弃,仍旧不时地发出一些“红尘悲苦,佛门清净”“爱恨嗔痴,皆是虚妄”的警句,苦劝苏谅出家。苏谅还是不答应。
有一天晚上,老方丈和僧人们趁苏谅睡着时,偷偷剃光了他的头发。
苏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没有了头发,十分生气。他一怒之下,离开了寺庙。
苏谅离开寺庙之后,觉得天地苍茫,无处可去,他思前想后,决定回长安。无论如何,他也要去找小苏,问它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并让它把他的脸还给他。
苏谅一路向东,回到了阔别两年的长安城。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苏谅不敢直接与小苏对峙,他装扮成乞丐,潜伏在苏府附近观察。
观察了两个月,苏谅悲伤地发现小苏彻底地取代了他。苏府上下,上至他的父母,下到仆从,以及他的朋友和同僚,他们都把小苏当成了他,没有人发现真正的他已经不见了。
苏谅很愤怒,也非常伤心。他对小苏那么好,小苏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
苏谅潜伏在苏府附近,想找机会接近小苏,但始终没有机会。有一天,他看见元曜挨了小苏的打,心中气愤,有心去帮助元曜,但又不敢露面,只好等小苏走了,跑去搀扶元曜。元曜误以为苏谅是玉鬼公主,带他回了缥缈阁。
在缥缈阁里,苏谅向白姬说出了自己的愿望,与她结下了‘因果’。他想起小苏,还是觉得伤心。他看见白姬和离奴相处融洽,想起了自己和小苏曾经也是那般和睦融洽,忍不住悲伤痛哭。
如今,他终于恢复了人脸,恢复了声音,各种心情涌上心头,万般苦楚辛酸,感慨万千。
苏谅流泪道:“我明明对小苏那么好,它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必须找它问清楚!”
元曜劝道:“苏兄,请从长计议。那只猫妖张扬跋扈,盛气凌人,苏兄你去找他,说不定又会被它变成猫。”
白姬也道:“先忍耐一下吧。说不定,它会自己来缥缈阁。”
苏谅还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沉默了。
白姬、元曜、苏谅静静地坐着,不时有风吹过庭院中,檐铃叮当作响。月亮渐渐升上中天,夜空中的云彩变幻出美丽的花纹,像是镶嵌在月镜上的螺钿。
月亮西斜时,离奴回来了。
离奴神色古怪,道:“主人,事情非常奇怪,大家都说您昨天去向他们求亲了。离奴解释说主人不会乱求亲,他们一定认错人了。他们却笃定地说,绝对是您,不会弄错。因为您求的亲太多了,大家都很生气,说您戏耍他们,太无礼了。”
元曜、苏谅偷眼去往白姬,想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白姬捧着酒杯,望着月亮,轻轻地“哦”了一声。
离奴顿了顿,道,“主人,离奴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次确实闹大了。长安城中的千妖百鬼都十分愤怒,说您欺人太甚,拿婚姻大事来儿戏,是一种莫大的侮辱,他们打算联合起来,屠龙,斩猫,烧掉缥缈阁。”
白姬捧着酒杯,望着月亮,又轻轻地“哦”了一声。
离奴咽了一口唾沫,又道,“离奴没有害怕,只是觉得‘众怒难犯’这句俗话也有一定道理。不管怎样,主人您还是带着离奴去哪里躲一躲,避一避风头吧。缥缈阁留给书呆子看着,应该没有问题。”
元曜闻言,生气地道:“离奴老弟,请不要乱出馊主意!小生可不愿意留下来给千妖百鬼塞牙缝!”
白姬喝了一口桂花酒,道:“轩之太瘦,恐怕连塞牙缝也不够。”
离奴同意,“书呆子还很酸,恐怕要用蜂蜜腌渍一下,才能入口。”
元曜很生气,但又不敢反驳,只能呐呐地争辩,“小生不是食物!”
离奴道,“主人,离奴这就去收拾细软,连夜躲去洛阳避一避?等风头过了,再回长安来解释。”
白姬想了想,道:“今天太晚了,先去睡觉吧。明天再说。”
于是,弦月西沉时,四人分别去睡了。
第七章 化形
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秋风和煦。白姬早上飘出了缥缈阁,不知道去了哪里,过午了还没有回来。离奴今日不敢出缥缈阁买菜,就使唤元曜去,“书呆子,快去买鱼,不要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
元曜想起之前白姬嘱咐他不要独自出门,也不敢去,“离奴老弟,买菜做饭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去。”
离奴不肯去,挥舞拳头,威胁元曜,“书呆子,你去不去?”
元曜道,“不去。”
离奴和元曜互相推诿,吵闹了一个上午,苏谅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抓起菜篮子,卷出缥缈阁,买菜去了。
漫漫秋日,时光悠闲,元曜拿着鸡毛掸子给货架弹灰,离奴坐在柜台后面愁眉苦脸地吃鱼干。
离奴愁道:“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要离开长安的那一步,爷收藏的帽子可怎么办?”
元曜道:“帽子乃是身外之物……”
离奴道:“那不是身外之物,那是爷要送给阿黍的礼物。”
元曜道:“小生说一句离奴老弟不爱听的话吧。从你的描述来看,你和那位阿黍相交也不深,只是童年记忆中的朋友。这多么年过去了,阿黍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更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你,认不认得你,你留着帽子恐怕也没有什么用。”
离奴神色一黯,有些伤怀。
突然,有人走进了缥缈阁。元曜、离奴抬头,原来是白姬回来了。
白姬穿着一袭云纹长裙,臂挽月下白鲛绡披帛,倭堕髻上斜簪着一朵胭脂色的秋海棠。她瞥了元曜、离奴一眼,径自飘向了后院。
元曜、离奴没有在意,一个继续给古董弹灰,一个继续吃鱼干。不一会儿,后院中传来一阵砰砰咚咚的声响。元曜、离奴觉得奇怪,急忙跑去后院,看发生了什么事。
秋叶纷落,金草起伏。白姬正在各处堆放木材,并往廊柱、门扇上泼松油。看样子,她似乎是想纵火。
元曜的脑袋“翁”地一下,他颤声道:“白姬,你在干什么?”
离奴也吓了一跳,“主人,您这是在干什么?”
白姬回头,诡异一笑,“烧了缥缈阁呀。”
元曜道:“好好地,你烧缥缈阁干什么?缥缈阁是你多年的心血,你怎么忍心烧了它?”
离奴也道:“主人,如果真的在长安呆不下去了,我们避去洛阳就好了,不用烧掉缥缈阁。”
白姬道:“还是烧掉比较干净。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
白姬继续往各处浇松油,元曜、离奴呆呆地站在回廊下看着。
白姬回头,道:“你们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元曜、离奴没有办法,只好去帮白姬堆柴火,浇松油。不多时,缥缈阁内外已决堆满了木材,浇满了火油,只差点火了。
白姬很满意,掐腰大笑,“火要烧大一点儿,一定要烧得干干净净,哈哈哈哈——”
元曜觉得白姬疯了。他偷眼去看离奴,想让它再劝劝白姬,让她不要冲动行事,一切从长计议。但是,离奴一向为白姬马首是瞻,白姬说什么,它就做什么,它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火烧缥缈阁的行动中了。
离奴指着屋顶,道:“主人,要烧得干净,那屋顶上也得淋上松油。”
元曜心中发苦,道“离奴老弟,你忘了你的帽子了吗?”
离奴道:“主人都不要缥缈阁了,离奴还要帽子做什么?”
白姬赞许地笑道,“离奴,去屋顶淋松油吧。”
“是,主人。”离奴应道。
离奴跑上屋顶浇松油,元曜看得一头冷汗,觉得非常不妥。他回头望向白姬,想再劝说她两句。白姬也正好望着元曜,双眸盈盈如秋水,黛眉淡淡似春山。
没来由的,元曜的心快跳了两拍,脸也有些发烫。他急忙回过了头,不敢再看白姬。
白姬伸手,搭住元曜的肩膀,探头在他耳边道:“我喜欢轩之哟。”
元曜的脸涨得通红,有些手足无措,“白……白姬,你……你……小生……小生……”
白姬凤目微睨,红唇挑起一抹诡魅的笑,“轩之,我们成亲吧。”
元曜的脸更红了,“这……这……”
白姬道:“轩之不喜欢我,不答应吗?”
元曜心跳如雷,语无伦次地道:“不,不,小生……小生……喜欢……语言也是一种‘因果’……小生……喜欢……”
白姬牵了元曜的手,笑道:“轩之不反对,那事情就定下了。”
“……”元曜心情错乱,他隐隐觉得这一切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白姬说喜欢他时,心中隐隐有一种很愉快,很甜蜜的感觉。好像,有一阵春风吹过死寂的荒原,让皑皑冰雪融化成潺潺清泉,清泉流经的地方,百花缓缓绽放,形成美丽而绚烂的花海。花海之上,蝴蝶飞舞,比翼双飞。
白姬、元曜正在执手凝望,一个人影沿着回廊幽幽地飘来后院。元曜侧目一瞥,觉得来者十分眼熟。那人是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身穿一袭云纹长裙,臂挽月下白鲛绡披帛,倭堕髻上斜簪着一朵胭脂色的秋海棠。她的面容十分美丽,左边眼角有一颗血红的朱砂泪痣。不是白姬是谁?!
白姬四下望了一眼庭院,将清泠的金眸定格在和元曜执手对望的白姬身上,掩唇诡笑,“嘻嘻,很有趣。”
另一个白姬松开元曜的手,黑眸在一瞬间变作了金色,她也掩唇诡笑,“嘻嘻,很有趣。”
元曜来回扫了两个白姬几眼,一下子懵了,他急忙跑去冲着正在屋顶上欢乐地泼油的离奴喊道,“离奴老弟,不好了!出怪事了!突然之间,有两个白姬了!!”
离奴停止泼油,往下一望,看见两个白姬正在对峙。它大吃一惊,脚底一滑,滚下了屋顶。
元曜想都没想,伸手就去接黑猫。谁知,黑猫在半空中突然变成了黑衣少年,他准备一个猛虎落地式跳跃,干净利落地着地。
元曜没有料到此变,躲避不及,被离奴压了一个结实。离奴也没有料到元曜挡路,回避不及,和元曜撞在一起,滚在地上。
离奴揉着脑袋,坐起身来,大骂元曜,“哎哟,摔死爷了!死书呆子,你挡爷干什么?!”
元曜眼冒金星,抱怨离奴,“哎哟哟,压死小生了!离奴老弟,你突然变成人干什么?”
元曜、离奴吵闹着爬起来,两个白姬一起向他们走来,白衣金眸,泪痣如血,身姿绰约,气质如仙。两人容貌一样,神情一样,举止一样,气质一样,仿佛是一面镜子中的里外两人。
元曜,离奴这一摔之下,已经完全分不清哪一个白姬是先来的,哪一个白姬是刚来的,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发苦,不知道如何是好。
元曜问离奴,“离奴老弟,两个白姬,这该如何是好?”
离奴苦着脸道:“我怎么知道?反正,肯定有一个主人是假的。”
两个白姬一起道:“我是真的,她是假的。”
两人的声音,语气,表情都一模一样,实在无法分辨真假。
元曜傻了眼,对离奴道:“离奴老弟,你跟在白姬身边已经数百年了,一定能够认出她,你来分辨吧。”
离奴走过去,绕着两个白姬转了几圈,脸上露出迷茫而苦恼的神色。它想了想,对两个白姬道,“有了。你们谁能变成龙,就是主人了。”
元曜闻言,也觉得有道理,“不错。谁能变成天龙,谁就是真正的白姬。”
“嘻嘻。”两名白姬掩唇诡笑,一前一后腾空而起,两道白光乍起乍没,消失在了天空中。
元曜手搭凉棚,望向天空。
湛蓝如洗的天空中,一阵狂风吹来了许多白云,大片大片的浮云缓缓聚集。苍穹之巅,风起云涌,云层不断地蔓延,翻卷,遮盖了太阳,变幻了乾坤。
“轰隆隆隆——”,虽然是大晴天,但是在云天尽头,却传来了滚滚惊雷声。云层之上,两条巨大的白色龙影昂然游过,犄角如镰,须鬣张扬,身姿宛若灵蛇,鳞甲泛着七彩光华。两条白龙挺拔而英健,威猛而美丽,它们盘桓在长安城上空,时隐时现,吞云吐雾,发出震耳欲聋的雄浑龙啸。
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水中,在长安城中激荡起一片喧哗和骚动。众人纷纷走出房子,在旷地上争相观望天龙现身云端的奇景,各大佛寺也次第响起了洪亮而悠长的铜钟声,大明宫中也响起了“咚咚——”的擂鼓声。
元曜张大了嘴巴,“那就是白姬的真身么?也太巨大了一点儿吧?还有,为什么有两条龙?难道假白姬也能变成龙?”
离奴也懵了,“看来,假扮主人的家伙,道行也很深。”
祥云散尽,天龙隐身。缥缈阁后院中,两名白姬脚踏彩云飘下来,衣袂翩跹。她们站在草地上,望着离奴,掩唇而笑。
离奴觉得头大,对元曜道:“我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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