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无语话从头
刀。
刀身长三尺七寸,重十二锊,刀柄通缠布带,没什么装饰。
孙员外派人在村口吴铁匠那里打造了这一批十六口刀分发给院丁用,连配刀鞘总共付了五两八钱银子。除了刀身上被护院的孙六歪歪扭扭的刻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洋洋得意的在名字前刻了“一刀震八方”外,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刀。
可是现在,每个人都盯着孙六的这把刀看,眼中的恐惧照映在这把普通的刀上。因为,它被握在另一个人的手里,而孙六。。。。。
孙六本来是抱着这口刀的。他把刀环抱在胸前,跟孙五一起站在庄院大门左侧,孙七、孙八站在右侧,他算是当这一班的头儿。自当上班,他们一直挤眉弄眼的在议论着孙员外新娶的那位如夫人。
现在握着它的是个年轻人。刀怎么到他手里的?孙六也没看清。当时,孙六一边吞着唾沫,一边色迷迷的跟孙七他们添油加醋的说着从伴婆那里听来的几天前员外跟如夫人洞房时的情景。孙六瞟见他时,他还在街的对面,可嘴里正说着:“。。。。咱们员外这几天就没出房门儿,也不知道身体。。。。。”的当儿,年轻人已经到了眼前,他看到那年轻人笑了一下——孙六肯定那是苦笑。因为,看着年轻人的笑,他突然感觉到满嘴满心的苦,他瞪视着,很诧异的看到年轻人提着口刀往门里走,看到孙七、孙八被拦腰砍成两段,他想转头看看孙五,可是——他的头掉了下来,滚落在尘埃的眼中惊惧地看着孙五被劈开成两半的身体分散开来。
天交辰时。
大厅里,“玲珑山庄”的每个人都摒息静气的注视着新进门的如夫人给太夫人、员外和夫人敬茶。太夫人和员外已经敬过了,这时候,如夫人正跪在夫人面前,从丫环手中接过茶杯,甜笑着,正准备双手捧递给夫人,夫人也柔笑着准备双手相接。突然的,如夫人的手凝住在半途中,甜甜的笑也怔怔的凝在脸上。
年轻人无声无息的飘了进来。外面,没有一点儿的声音。一个丫头侧眼看到了年轻人,不觉一怔,被他脸上苦苦的笑打动,不禁关注在他的笑里。等到奇怪为什么没有人通报,诧异的向外看去时,她的尖叫声打破了大厅里的凝重,厅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个年轻人,也看到了大厅外护院们被劈散的尸身和四溅的血迹。
年轻人的眼光自进门起,就定住在跪在地上为夫人奉茶的新夫人身上。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被他脸上的笑容所感染,莫名其妙的代他心酸。跪在地上的新夫人盈盈的站了起来,把茶杯递给侍立在旁边的丫环,她的手稳稳的抿了抿挽起的髻发,静静的转过身,望向进来的年轻人。
一直坐在椅上的孙员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咳嗽一声,忙不迭的站起来,一边拱手一边说道:“不知兄台大驾光临,有失迎雅。但不知我的家丁如何得罪了兄台?兄台要将他们残杀?” 年轻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如夫人的脸,对孙员外的话好象充耳不闻。
玲珑山庄的护院教头吴英升此时也在大厅里观礼。这个年轻人对孙员外如此无礼,他真想上去一剑刺他个窟窿。可是,凭他“龙形剑”多年在江湖上厮混的经验,他感到,这个年轻人一定有着惊人的艺业,不然的话,不会一气儿杀了那么多人一点儿声息也没有。山庄的院丁也不都是吃干饭的,手底下没点儿硬功夫,谁敢吃这碗饭?他手下这几个院丁的功夫他知道,虽然平常瞧他们不起,但是一出手就能一起解决掉他们,而且这么无声无息的,他办不到,再练十年也办不到。
孙员外面色很难看。年轻人对他说的话置之不理他还能够忍受,但是,那样的盯着自己新婚的夫人,他实在是看得怒火中烧。他踏上一步,以目示意自己的护院教头,作了个凶狠的暗示。
吴英升这时候实在是抖的厉害。他是练武的人,能敏锐地感觉到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咄咄气势,一种潜在的杀气。而且,年轻人身上的杀气随着他要拔剑一搏的念头排山倒海的压了过来,虽然他离年轻人还有一丈六七距离,但是,那股杀气好象一只盘卷的毒蛇,一触即发的随时准备吞噬他。他只有抖嗦。他的背上已经冒出冷汗,他已经根本看不到孙员外暗示的眼神,只能用全身的精力来对抗这种无形的杀气。
年轻人的目光一直盯在新夫人的脸上,象是要从中看到什么渴望已久的答案。孙员外踏上的这一步,使他的目光缓缓的有了转移,他的目光落在孙员外的脸上、身上,好象在打量他,又好象是若有所思的评断。他目光中的审视慢慢的成为一种嘲弄、一种藐视,他脸上的苦笑也代之以灿烂的笑容——他笑了!他仰天大笑着,笑的不可抑止。
吴应升感觉到压力消失了。他认为这是个机会,一个出剑的机会。他自忖自己的轻功可以跨过这一丈七的距离给予年轻人雷霆一击。他抓住了这个机会。拔剑。剑就在他的腰间。但是,他终于没能拔出剑来。因为,刀——他一向呼来唤去使唤的孙六的刀已经齐肩斩断了他的右膀。
每个人都盯着孙六的这把刀看,眼中的恐惧照映在这把普通的刀上。因为每个人都眼睁睁的看到了血,沽沽的从吴应升的肩头流出来,喷洒在地上。
刀势不绝。
孙员外先看到的是年轻人眼中的羞怒——他不明白。接着,看见了刀——很清楚,就停在自己眼前。然后,他看到年轻人胸前冒出的鲜血标射出来,溅洒上自己的绸衫。一柄剑的剑尖透了出来——吴应升的剑。
年轻人眼光中的羞怒渐渐的淡去,目中满是难以置信的讶异。他反转身,缓缓的看着握剑的手、看着肩,看到新夫人平静的秀美的面庞。他的嘴角中流出一屡鲜血,他努力的要说话,一句话随着一口鲜血嘶叫而出:
“爱你,我错了吗!?”
(2)第二章 几许情丝忆旧柔
风经如许 , 霜华几度 , 梦里依稀月霁 。云涯一望寄芳踪 ,就许下 今夕鹊递 。
回心做想 , 转思成恨 , 懒惹情丝再系 。浮生放笑任从容 ,到底是 此生同继。
水珠儿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吟唱这首曲子,是个声音柔美的女人,叮叮咚咚伴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乐器,非常的悠扬,定定的吸引着她。她有一丝的疑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青砀山。
脚步声,由远而近。她警觉地摸剑,才发现自己的青釭剑不在身边,她迟疑了一下,这时候,脚步声已经到了外间,她判断出这是个男人,虽然步伐稳定,但是,他肯定不会武功。外面的唱曲声被打断了,一个男人很和缓的鼓掌,笑道:“哈哈。娘子雅兴,又将我的《鹊桥仙》旧曲翻出来吟唱呀。不知娘子和我的一曲何时交代?”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说:“老爷请坐。”那个声音柔美的女人道:“你又要笑奴家蠢钝,且待来年七夕时再和也不迟呀。”男人又很温雅的笑了一回,道:“那个女子怎样了?可有醒转?” 女人道:“一直未醒,梅萼你再去看来。”声音稚嫩的女孩答应了一声,秀帘翻卷,走了进来,看到水珠儿坐在床上眼睁睁的,高兴的对外边喊道:“夫人、老爷,她醒啦。”外面的女人道:“啊,太好了。”那个男人忙说:“你问问。我先出去。”女人说:“好。”
青砀山在安徽。江湖中传闻“龙现三江动,凤翔四野惊”说的就是青砀山“龙凤巢”山庄。“龙现三江”是庄主龙飞雨,“凤翔四野”是庄主夫人唐佩凤。龙飞雨师出武当,当年以一手“青萍剑法”在泰山“登临峰”夺得武林盟主,一时天下无人望其项背。更何况他的夫人唐佩凤是四川唐家掌门的次女,四川唐家的暗器功夫是出了名的,四川唐家的难缠确是又比暗器更出名些。还有的就是,他们夫妇虽然只有一个独子,但是,“龙凤巢”有弟子三百,其中又有“七十二剑”为其矫矫者,更有“三龙四凤”为入室门人。水珠儿就是四凤中的一凤,而且,她更是最突出的一凤。因为,“龙凤巢”的每个人都知道,龙傲天喜欢她。而每个人都知道,龙傲天喜欢的,一定是最好的。因为,他是龙傲天——“龙凤巢”的少庄主,“龙凤巢”的骄傲。
水珠儿应该喜欢龙傲天的。每个人都这么认为。难道不是吗?一个孤儿,从小被“龙凤巢”收养,庄主夫妇视她如己出,又授以最上乘武功。她从四岁开始练气,七岁习剑,每天的功课要做六个时辰以上,用了十年,她的“青萍剑法”已经有了七分火候,暗器、轻功更是得“凤翔四野”唐佩凤的真传,虽然是“四凤”中的老三,但是,她的武功修为绝对要在其他三凤之上。嫁给龙傲天是天经地义的,是最美满的。
龙飞雨和唐佩凤也最喜欢水珠儿。看着水珠儿和龙傲天并肩走出庄门,好像看着一对珍贵的玉璧,他们夫妇虽然读书少,不知道怎样的形容赞叹,但他们相视的一笑中充满着欣喜,他们已经决定,这次派龙傲天和水珠儿去嵩山除掉“嵩山五岳”之后,就将水珠儿娶进门来做自己的儿媳妇。
忘情崖巍峨险峻,是嵩山北麓的一景。相传在宋代,少林高僧圆融,为绝软红十丈,曾于此地断臂,发诺大誓愿,一心向佛,从此忘情离爱,渐入禅道,后终得大果报。因此,此忘情崖和无忧峰、绝虑洞、却爱台、离愁涧、焚心池并称嵩山“禅门六去”。
现在,忘情崖上的“嵩山五岳”已经没有退路。龙傲天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仍重复着那句话:“五位已经天怒人怨,是袖手就擒呢?还是要引剑一戮?” 所有的场面话都已经交代过了,至此还有什么话说?五人纷举兵器,布成“嵩山五岳阵”准备做殊死一搏。龙傲天面对这五个凶徒也不敢托大,他扫了柔静的站在一旁掠阵的水珠儿一眼,示意她并肩齐上,肩头微耸,插在背后的宝剑嗡然出匣。
一场血战。
虽然“嵩山五岳”尽了全力做困兽之斗,但东岳、南岳、中岳先后中剑,龙傲天和水珠儿仍旧攻守有度丝毫不见散乱,看来北岳和西岳受剑也是早晚的事情,他们只能苦苦支撑着“嵩山五岳阵”,鲜血淋漓的溅洒在忘情崖上。
龙傲天避开北岳的一招“雷电交加”同时拨开了南岳的雷公镗,剑锋一转,直刺进中岳的后心,眼见不能活了。鲜血狂标,水珠儿没能完全闪开,一股血腥刺激着她,喉头恶心难抑,不禁以捏剑诀的左手捂住口鼻,身子一阵颤抖。高手相争,就这么松懈一下,势如疯狂的东岳左手绵掌已经印上了水珠儿的左膀,水珠儿欲借势后飘,势已不及,东岳掌力吐实震得她飞了起来,向崖外荡了出去。
忘情崖外,离愁涧飞流直下,一练秋水如潮般注入到隐龙潭中。零乱碎溅的水星冷洌的刺激着被东岳震伤的水珠儿,她昏晕了过去。
崖上,龙傲天眼睁睁看着水珠儿被东岳的掌力劈飞救援不及,他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明白。以水珠儿的武功,应付东岳和西岳是没有问题的。他和水珠儿在路上研究过,“嵩山五岳”的功力在伯仲之间,他们中的任何人对他都称不上是对手,如果以一敌二,水珠儿也可以轻松做到。但如果他们联手布成“嵩山五岳阵”,五人互动,其实力将增强一倍,他和水珠儿就将陷入苦战。所以,他和水珠儿从交锋伊始,就施展出武当师门的“两仪剑法”——这套剑法两人合使,互为阴阳,讲究“顶、让、突、却、圆、转、紧、绵”,两人双剑联袂偕同,先自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寻瑕抵隙击其一点,个个击破,即使不胜,也可以全身而退的。现在,他用一招“左右逢源”刺死了中岳,眼看“嵩山五岳阵”已经瓦解,不成想水珠儿配合他使出的“前倨后恭”刚发出半招就伤在东岳掌底,局势登时逆转。
东岳一掌劈飞了水珠儿,自己也是惊愕不已。凭他的功力,原不可能如此得手,不过,他没时间想了。战如狮鹰搏兔,只要你的对手没死,不管他多弱小,都要倾力对付。“嵩山五岳”岂是易与的,这个道理他们从刀头染血时起就已经明白,不然能活到现在?更何况他们的对手更非泛泛之辈——“龙凤巢少主”五个字抬出来在江湖上都能惊倒一片。他提了口真气,喝了一声:“四门”,飘身抢在东首,手中金刚杵兜头砸向龙傲天。 虽然中岳已死,东岳和南岳也各带剑伤,但北岳和西岳毫发无损,东、南、西、北四岳分站四方,阵法陡变,已经化成“四门金锁阵”,四般兵刃幻化成一张铁网将龙傲天紧紧的裹在阵中。龙傲天连换三套剑法,虽然仍旧剑气纵横、身法灵动,但已迫得只有三成攻势,时间一长,恐怕难保闪失。。 最好的txt下载网
(3)第三章 武林风烟多少事
湍急的流水汇在玉龙山脚下变得舒缓平和,远近的梯田也受了这水的灌溉满眼绿油油的。一径蜿蜒。一桥横跨,接通了去嵩山烧香的善男信女们踩出来的这条路。天近黄昏,桥旁的茶棚里坐着几个下山来走得口焦的香客,他们饮着茶水,嘴里不停的称羡着孙员外的功德。茶棚外,一帘高挑,一个龙飞凤舞的“茶”字在春意里风动。
“孙员外可是左近闻名的大善人啊。”“听说他弃了功名,携妻回来故里,就住在五里外孙家镇老宅子里,喏,就是那个最大的宅院。”“听说他文采风流,他的夫人也是能琴善画,两口子神仙般的人儿。”“唉!可惜他年已三旬还没有子嗣啊。”“是啊!他近年广做善事,这个茶棚子就是他设的哪。让来去的人随意喝茶,多大的功德啊。”“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保佑他多福多寿早生贵子。”
孙员外坐在竹椅上专心的烹茶,微笑的听着座中的香客们对他的议论。他们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他们。他喜欢这样。
水沸了。是他晨时自采的山泉水。他很专注的注视着水。蟹泡。一滚。二滚时,他把水移开,将水冲在紫砂壶中。看着银毫翻滚。水到八分,他停下,把壶盖儿盖上,用水在壶上浇了一遍,然后,将剩水泼掉。这一壶茶他是煮给自己喝的。他喜欢这样。
没有水了。他唤小厮去河边提些来,他要再烧水,给香客们煮茶。小厮应了一声,提着水瓯往河边去了。
突然的,河边的小厮一声惊恐的大叫传来,茶棚中所有的人都向他望去。小厮手指着桥下的水,惊骇的再说不出什么——他看到了水珠儿。
孙老夫子很不高兴。他已经睡下了。夜里出诊是很麻烦的,一般都会是急症,悬壶济世三十载,他很有些倦了。不过,这次来请的是孙员外家。孙员外家的管家礼数周到,还派了暖轿来接,他只好亲自去。
孙老夫子知道病的是个女子。软帐低垂,绣榻上的女子只伸出一只纤纤秀手,白的毫无血色。他号过了脉,走出到外间。外间已经准备好了笔墨。孙员外寒暄了几句,问道:“那女子可还有救?” 孙老夫子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此女脉象沉、结,少阴、太阳震动,左臂应为外力所伤,波及肺腹。又外受阴寒,更有郁气难宣,致使心燥轻浮。我欲以针砭就其腠理,外用药草敷其筋络,内用补剂固其元气,性命当可无碍。只是。。。。。。。。。。。。”。孙员外忙道:“夫子但说无妨。” 孙老夫子续道:“只是,她已有身孕,孩子能否保住,要看她的造化啦。”
龙傲天只剩下一成的攻势了。即使这一成的攻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