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你当年用福儿来逼奴家,奴家心里虽恨,却还是心甘情愿应了下来,而且尽心尽力,从不曾误过半点你交代的事。五年啊王爷,五年,五年已经耗尽了我的一生,而你,当年明明答应会好好照顾福儿的,可你让我看到的是什么!是什么!
福儿,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
你明知那女人不会好好照顾福儿,却还把福儿交给她,可怜我儿,可怜我儿,娘一直不知道,你早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泪,比冰还冷,从心里溢出,从眼中落下,从脸上滑过……
半月前京州那就有摄政王已死的消息传出,不管真假,这一劫摄政王一党都难逃了。而与摄政王有姻亲的温家,也已经走到末路。王爷,你又开始打起别的主意了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绝不会!
福儿,娘会为你报仇,谁也逃不了!谁也逃不过!
穆妙仪一出会景园,就直接往定南王妃那行去。
满香苑,上午的阳光洒下,花圃内,走廊边,窗台上,姹紫嫣红开出来的皆是名贵珍品。
穆妙仪每次来这里,总忍不住要在那些个娇艳的花儿跟前流连片刻,唯这一次,她目不斜亮地就直接往王妃寝屋内走去,候在外的丫鬟甚至还来不及往里报,她就已经进了寝屋。
“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我这正忙着呢。”穆妙仪进去的时候,年过半百的定南王妃正戴着一副加厚的双层棉布手套,给一株无论是枝还是叶,都如血般,红得触目惊心的盆花施肥。
穆妙仪面色一缓,朝旁边的丫鬟摆了摆手,待那些个丫鬟都退出去后,穆妙仪才走到定南王妃旁叹道:“外人都说王爷爱花,却无人知道,这王府内,真正懂花之人其实是王妃。”
定南王妃看了她一眼,一边摘下手套一边笑道:“好好的怎么说出这话来了。”
“刚刚那位唐姑娘问了王爷最爱什么花时,妾身不知怎的,忽的就想起王妃来了。”穆妙仪说着就将旁边的清水端过来,一边服侍定南王妃净手,一边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一道了出来,最后还特别提了定南王在看到唐芦儿后,那一瞬的失神,以及过后的宽待。
定南王妃接过棉帕轻轻擦着手,然后走到茶几那,让穆妙仪同她一块坐下后才问了一句:“这么说,王爷是对那姑娘有收纳之意?只是那姑娘不是随那位田公子进来的吗?”
“这个妾身倒真猜不出王爷的意思。”穆妙仪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只是妾身瞧着,王爷对田公子和唐姑娘都极其客气倒是真的,只是不知为何,偏又将唐姑娘安排到柳夫人曾经住过的地方歇息,那本不是客人该住的地方,真让人猜不透呢。温夫人也是为这事,今儿差点就将那唐姑娘给治了,只是不想那姑娘运气好得没边,胆子也不小,倒是把温夫人给耍弄了一番。而且王爷听了这事后,不但不生那唐姑娘的气,反还说了温夫人几句。”
“温家快不行了。”定南王妃端起茶盏,拿起茶盖轻轻拨了拨,良久才道出一句。
穆妙仪沉默的点了点头,京州那边的消息,她也隐隐听说了些许,虽知道的不多,但单看王爷这些天的态度,她们也能猜出一些来。
“只是那柳夫人……王妃要不要防着些?”
“她?”定南王妃放下茶盏,沉吟一会道,“她儿子是在温夫人那没了,眼下怕是将温夫人恨到骨子里,应该顾不上这边,先看着吧。”定南王妃说到这,沉吟一会,又问一句:“她可有找过你?”
穆妙仪摇了摇头:“自回来后,除今儿早上陪王爷逛了一圈园子,基本就没出过雪香苑,这些天王爷也都是歇在她那。”
唐芦儿回了翠玉轩后,瞧着自己既没缺胳膊也没少腿,总算放下了心。
之前她还当心定南王要怎么对付自己呢,后来发觉人家竟一点都不在意那事,还让她别放在心上。
真是位和善的王爷啊,听说都五十那边的人了,可看着一点都不像,且身上气质还那么儒雅,就是太风流了。
唐芦儿叹了口气,然后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就爬上床挺尸去了。
一个午觉,直接睡到傍晚,睁开眼时,天已近黄昏。
“姑娘醒了。”飞燕守在床边已多时,瞧着唐芦儿醒后,忙就上前将她扶起来,跟着又将候在外面的丫鬟叫进来帮忙。
“做什么这是?”瞧着这几个丫鬟忙乱的样子,唐芦儿不解地问了一句。
“今晚王爷开宴招待田公子和姑娘,柳夫人让我等为姑娘好好打扮一番。”飞燕一边说着,一边给唐芦儿递上拧干的温毛巾。
“哦,差点忘了这事。”上午在角亭那定南王就说过了,既然是宴席,那必是有好吃的,她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当打扮好,随飞燕出了翠玉轩,忽碰上那从一侧缓缓走过来的女人,唐芦儿一下子愣在当场,再听飞燕对那女人行礼叫了一声“柳夫人”后,唐芦儿更是张大了嘴巴,柳夫人怎么会是她!
第五十九章似曾相识
天已暗,王府各种的花灯尽数点起,莹莹煌煌的火光,将整个园子照得流光溢彩。
会景园,水榭阁前的拱桥上,荷花池的回廊处,花圃旁的小道边,衣着鲜亮的丫鬟仆妇们如流水般不停的从中擦肩而过,却无一丝喧哗之声响起,每个人皆是静气敛神,有条不紊。
瑶池苑内,温夫人忽的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整个扫到地上,如此还不解气,她顺手就拿起旁边的烛台猛地朝那镜子扔过去,一声清脆的巨响,屋内的丫鬟皆被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就跪倒地上不停的磕头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残破的碎镜内映出温夫人那张略显扭曲的脸,张张都带着恨与怒。
由不得她不恨,由不得她不怒,十二年了,她入王府十二年了,有哪一次王爷开的宴席,不是她着手准备,不是她现身主持的。而这一次,这一次王爷竟撇开她,甚至连跟她说一声都没有,直接让王妃包揽去了,临到这宴席将开的时候,才打发人来跟她说一声。
她也是因被上午的事给气着了,回来用了午饭后,只觉头疼,因此就点了安息香上床歇着去了。
待她睡醒后,人家那边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什么都轮不上她来插手。
原本府里发派东西的对牌都在她这,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手里握着这些东西竟没她以为的那般管用。那半只脚都要踏入棺材的女人竟在背后给了她一刀!
温夫人越想越气,随后又将房间的两个花瓶给砸了,屋里的丫鬟都吓得不敢吱声,皆俯身跪在那瑟瑟发抖。温夫人的脾气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候谁要敢悄悄避开,那准是第一个受气的。
砸了一地的碎片后,又令那几个没有及时给她报上消息的丫鬟相互打了几十个耳光,温夫人暴戾的脾气总算是稍稍平息了些。她知道,自己娘家那边出事了,加上那柳回来后整日里勾引王爷,而且还将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给拉进来,王爷的心,渐渐不在她身上了,所以被她踩了十几年的王妃开始对她出手了。
温夫人想到这,忽的冷笑了一声,然后一点一点压住心头的火气。
王妃,哼,这十几年来,这等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一次,你还是斗不过我温萧梅。至于那个柳,总有一日,我必让你生不如死,就如你那孩儿一般。五年前放过你一次,偏你不知好歹,竟还恬着脸回来了,这次我若不把你治个彻底,我就不姓温。
满香苑,已然穿戴好的定南王妃一边服侍定南王更衣,一边问:“王爷可是有纳新人之意,需要妾身准备一下吗?”
定南王看了发妻一眼:“谁跟你说的?”
定南王妃帮他整着衣领道:“王爷还问这个,今儿上午,您对那姑娘的态度大家都看到了,估计心里都猜测着这事呢。当时妾身未在,也不知王爷心里到底什么意思,只是后院有些话都传出来了,妾身只好先问问王爷。”
定南王捏了捏眉心道:“让她们别乱嚼舌头,那丫头,我当时是恍惚间觉得似曾相识。”
定南王妃一怔,每当她丈夫以“我”为自称时,其语气明显是与以往不同,故她迟疑了好一会才道:“王爷指的是……”
“二十年前,我曾见过那样一位女子。”定南王松开捏住眉心的手,表情陷入追忆中,“与她很像,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定南王妃愣住,她还从未在丈夫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复杂的感觉。只是二十年前,她心里算了算,又是一愣。二十年前,她丈夫并未在香洲,而在北漠之地,跟在如今的摄政王身边,身上还带着军职。且那时,正是帝星将陨,京州即起大变之时。
“好了,走吧。”定南王从回忆中走出,整了整腰带,就道了一句。
“王爷眼下打算怎么安排那位姑娘?”定南王妃回过神,迟疑地问了一声。
定南王摆了摆手道:“那个不急,我已让白泽去查她的身份,到时再说。”
王妃又是微怔,仔细看了看定南王的神色,一时间对那还不曾见过面的唐芦儿生出既好奇又复杂的心。
翠玉轩外,唐芦儿一脸震惊的张着嘴,直到那女人往她这走过来了,她才勉强将嘴巴闭上。
绿,绿蕉!柳夫人竟是绿蕉!
即便装扮变了,即便原先那**的气质也收敛了,整个人看着高雅了,华贵了,再也找不到一丝低俗的感觉了。但那确确实实是绿蕉,换做别人的话,心里或许还会有些怀疑,唯唐芦儿,心里是确信无比。只要是她见过的人,莫论是改变了装扮气质,就算是容颜整个都改变了,她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真是赶巧了,本来想进去看看姑娘的,哪想就在门口这碰上了。”柳夫人腰肢轻摆,莲步微移,走上前后就执起唐芦儿的手笑着道,“姑娘可是喜欢这一身,这是昨儿我让人特别为姑娘赶制的。”
唐芦儿今晚穿的是一袭粉蓝底子白梅缕金提花缎面襦裙,腰上束着绣金大带,带上系着碧绿丝绦,其下还垂着一块绿莹莹的蝴蝶玉佩,正好与她**髻上那对蝴蝶状的金底翡翠花胜相得益彰。
“夫人……太客气了。”唐芦儿僵硬地一笑,下意识地要收回手,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她简直有些崇拜了,十几天前才是贼窝里的女人呢,这转身一变,居然成了王府夫人!这得是什么样的修炼,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做到这一步啊,这简直是神,她这个凡人高攀不上。
“姑娘陪我一块走吧,此行路漫漫,你我也好做个伴。”柳夫人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更加亲密地挽着一块往前走去
旁边的丫鬟等人除了两个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外,余的皆退到她们身后,拉出三四步远的距离跟着。
“夫人折杀我了,我哪有什么资格同夫人作伴。”唐芦儿嘿嘿嘿笑着,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哪知人家就是看上她了,死缠着不放手。唐芦儿心里咆哮,我喜欢的是男人不是女人,你长得再漂亮也没用!我是绝对不会变腐的!
“怎么会没有资格,一眼就能记下整副川山谷的地图,一眼就能数清满满五把红豆的数目,片刻间就将连温夫人一起的十数个姬妾都耍了一遍,胆子大得敢满园子乱窜,过后还能让王爷另眼相待。妹妹这么厉害的人物,姐姐就是拍马都赶不上呢,要说没资格,是姐姐没资格才对。”柳夫人挽着她的手,微垂着脸,轻缓柔慢的声音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清,且说完后,她还咯咯咯笑了起来,那声音让人听着好不愉悦。
唐芦儿囧住,原来人家根本就没有要在她面前隐藏的意思啊。
“呵呵呵……”唐芦儿干笑几声后道,“今儿那事,是我考虑不周,不得已将姐姐给拉下水了,姐姐千万莫怪!”
柳夫人娇笑一笑:“咱姐妹俩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妹妹送来的那一大包礼物,可是这些年来最得我心的礼物呢,姐姐我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怪妹妹。”
“那就好那就好。”唐芦儿抬起另一只手,作势抹了把虚汗。
柳夫人看了她一眼,眼波一转,就轻声道了一句:“妹妹莫紧张,姐姐我对妹妹全无恶意,地图的事,王爷并不知道,不然妹妹以为你们能轻易就进这王府吗,所以妹妹也可以让田少当家放心。”
唐芦儿心头一震,即偷偷看了柳夫人一眼,只见对方满面皆是笑,但那眼里却全无笑意。她一怔,柳夫人又道:“我对王爷的事,还有这王府里的事,比王妃知道的都多,妹妹可以跟田少当家说一声,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夫人,想要什么?”唐芦儿怔然许久,压住心头的激动,轻轻问出一句。如果柳夫人说的为真,那么她想打听血藤花的事,就很容易了,这可不就是她跟着进王府的目的。眼下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怎么能不激动。
只是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会景园的水榭歌台那了,今晚的宴席,除了王府里的姬妾会前来作陪外,定南王还另外请了数位至交好友。故唐芦儿她们过来时,虽宴席还未正式开始,但那点起无数琉璃灯盏的水榭歌台上,早有欢声笑语传出,定南王已然在座,田七亦在其中。
柳夫人遥遥看了那边一眼,眼里重新显露一抹略含忧伤的笑,然后低头垂眸,在唐芦儿耳边轻轻道了一句。
唐芦儿愣住,只是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就被柳夫人给挽着手,往手榭那拉了过去。
此宴是每人一张案几,除旁边配有陪侍的美人外,周围还有容貌清丽,行动轻巧的丫鬟捧着各式珍馐美酒穿梭来去。
唐芦儿往对面看了一眼,只见田七左右,各坐着一名千娇百媚的美人。
第六十章夜宴
今晚的夜宴其实是王府私宴,即理还有几位是外头请来的客人,但也都是些近亲挚友,故而坐席仅以男左女右分开设置,且中间亦未添上遮挡之物。只是鲜花香炉无处不在,夜风穿过,带起一阵香风卷起珠帘叮当,湖中青莲亦跟着轻摇慢摆,旁边艺姬们的歌吹管萧之声,靡靡绵绵,飘荡在这迷离的夜色里,温软得仿佛能抽走人全部的力气。
琴瑟相伴,美人作陪,此宴虽小,却已足见华贵精致。
唐芦儿坐下后,刚看向田七那边,定南王妃就已从坐席上起身,扶着丫鬟的手走到她这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唐姑娘了?”
唐芦儿回过神,转头,瞧着对方那一身大红底的凤穿牡丹纹长裙及发上隆重的金钗后,忙站起身道:“见过王妃,刚刚未曾……”
定南王妃马上执住她的手,拉着她坐下:“不必如此拘礼,这本是个寻常小宴会,也是特别为前来王府客人而设的,只是我因有多年未准备过这些事,故怕有招待不周之处。”
“王妃说笑了,王府这等华宴,我此生见都不曾见过,心中惶惶,就怕失了礼数。”对方贵为王妃,却亲自前来与她打招呼,并且态度谦和有礼,言语中亦带着让人如沐春风之感。这种真正的大家风范,让唐芦儿不由也收起那咋咋呼呼的性子,学着人家说了句文质彬彬的话来。
“果真是个讨人喜欢的,怪道王爷这般看重,之前我心里还有些好奇,眼下瞧着后便明白了。”两人皆坐下后,定南王妃却依旧未放开唐芦儿的手,且还托起来,一脸笑着细细打量。
唐芦儿心里一阵发毛,暗道,你明白啥了明白?我怎么却不明白了!
啊,怎么还摸来摸去,看看就行了吧,大家都是女人,胡乱摸啥呢。
就在唐芦儿快要起鸡皮疙瘩时,定南王妃总算是放开她的手,然后又随意问了几句,比如今年多少岁了,家里都几人,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这两日在王府里住的惯不惯等琐碎之事。唐芦儿一一答了,只是她总觉得定南王妃对她亲切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