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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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无瑕-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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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说着无关紧要的“前因后果”。
  他怕自己开口时,说出来的是恐惧,失去上官白玉的恐惧,他不想让上官初这个路人看见他的软弱。
  上官初没有催促他,好有耐心的等待,上官白玉有遗传自他的浑圆双眼和微挺鼻梁,虽然相似度不大,上官白玉的眼睛大些,鼻梁纤细些……他好想念她,想念到看着上官初,眼前浮现的竟是白玉……
  梼杌深深吸气,开口说出第一句,第二句就变得容易许多,虽然偶尔他会微哽,上官初会静静等他平息,再继续下去。
  他从最初白玉在林里看见他开始说起,白玉是如何掩护他,如何将他藏在房里,如何瞒着上官府众人豢养着他,如何用她过度泛滥的慈悲心一次又一次纵容他,如何用她的笑容害他对她成瘾,再地无法戒掉,如何细声央求,要他取下她的骨,为他治愈伤口,如何牵着他走过处处美景,如何甜腻着嗓告诉他,她不会离开他,如何令他绝望地消失在他怀里……
  “白玉不会随随便便抛下你,我上官初的女儿不是始乱终弃的混蛋!”上官初听罢,作出结论。
  “我知道……”
  “她一定是无法抵抗,就像她死掉那一回,她不想死,偏偏寿命终止,这次她绝对也是不想走,却不得不走。”
  “我去地府找过,她不在那里。”没有人带走她,她是在他怀里消失不见的。
  “但你说过,我家白玉是……天女转世,她那时若是被鬼差带走,一到地府也会被那个叫……月读的神带回天庭。”上官初真佩服自己还能口气平稳的和梼杌商讨对策。
  天女?他家竟然有个天女……好吧,刚听见时,他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他家白玉生性善良,从小便是如此,他只以为女儿心软慈悲,原来是有缘故的。
  “可是月读在她面前出现过,但他没有带走她……”梼杌正要反驳,却惊觉异处。不对,白玉就是在遇见月读的同一天让他看见她逐渐透明的景象,在流云泉畔,是警讯。
  月读!
  能从他身边无声无息带走她,只有月读!
  “看来,有一点头绪。”上官初起身。“走吧,先跟我去吃顿午膳。”
  吃午膳?谁有那种闲工夫!
  “你很多天没吃没喝没睡了吧?”上官初看见梼杌的疲倦。
  “我不吃也不会饿死。”他是凶兽,食物并非绝对必需品,他吃,纯粹只是乐趣。
  “但不吃还是会饿吧。”上官初像个慈父。“我知道你心急想找回白玉,但是,接下来或许还有硬仗等着你,你不先养精蓄锐,怎有办法去抢人呢?”
  “我还撑得住。”梼杌并不想浪费时间休息。
  “女婿呀。”上官初拍拍梼杌,从他眼中瞧见的,不是意气风发的凶兽,只是一个急到快要疯掉的男人,他看起来好憔悴,又无助又茫然,每回提到攸关白玉不见的字眼,他就必须抡紧双拳才能挤出话,若不是他有身为霸妖的骄傲,他看来就像快哭了一样。
  若找不回白玉,这个男人一定会丧失理智,他不只会悲伤,还会迁怒,愤世嫉俗地破坏一切,他会成为祸害,恨不得毁天灭地的大祸害。
  女婿?
  这两个字对梼杌来说非常陌生,不过他当然知道它们代表的意思……女儿的丈夫。
  女儿的……丈夫。
  还真顺耳,若不是现在梼杌的心情没办法好起来,他一定会为这两字哇哈哈大笑三声。
  “你心急白玉,我何尝不是,但在我们人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吃饱好办事’。你现在又累又倦,你准备这样去跟月读拚呀?”
  没错,月读不是软脚虾,浑沌被囚的事还历历在目,若白玉真是月读带走的,他要从月读手中抢人,要有更多更多的体力。
  “……走!去吃饭!”
  吃饱好办事!
  梼杌不用人三催四请,扯着上官初,直奔饭厅。
  仙云袅袅,白雾茫茫,天山之巅,月读盘腿静坐于一池青莲中央,琉璃形光自他身上迸散,柔和而祥瑞,他闭目,双手结印,淡白色长睫覆盖双眸,白发与自雾融合为一,直到梼杌闯入,打破天山清宁,那双眸也未曾张开。
  “月读!”伴随着巨大的黑翼振翅声,是无礼的咆吼。“你给我滚出来!”这句话是多余的,月读自始至终并未藏头缩尾,他就在最醒目显眼的地方打坐。
  月读不意外他的到来,这一切,早在掌握之中。
  梼杌杀到莲池前方,毫不客气就先送出一掌。
  月读没闪没躲,莲上的身影迎战这记掌风,他右掌轻翻,接下掌风,顺势一旋,刚与柔的力道相互抗衡,最后势均力敌,在两人面前产生爆裂,呛人的烟硝大量窜起。
  月读自莲上站起,不待梼杌说明出掌攻击他的缘由,先开口,语气和他此时平静淡然的眼光如出一辙。
  “无瑕不在我这里。”他知道梼杌为何而来。
  “除了你以外,没有哪个家伙胆敢从我身旁抢走她!”
  “无瑕不在我这里。”月读仍是一号表情,一号口吻,说着同样的字句。
  “少说废话!神说的话能听,狗屎都能吃!”梼杌对神不存敬意,不像人类虔诚跪地膜拜祂们,他和神族是死敌,犯不着有礼。
  月读面对梼杌第二回的攻击采取不恋战的态度,以身化云,梼杌的拳头只挥到无形云烟,硬拳与云雾相交,梼杌占不到便宜,就算出拳再重再狠,一挥去,烟消云散,下一刻又聚合成形。
  “孬种!站出来跟我打呀!”可恶!揍不到!
  “你不用白费力气,无论是寻找无瑕,抑或是现在发泄般地使用暴力。”月读清浅悦耳的嗓,却显得无比冷淡。
  “什么叫我不用白费力气寻找她?!是因为你把她藏起来了吧?!”混蛋,一定是!
  “无瑕已经魂飞魄散。”
  那么清浅的嗓音,竟然带来巨雷般的震撼,轰得梼杌全身僵硬,脑袋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梼杌咬得牙关俱痛,先是挤出沉狺的四字,用力抽息吐息,额际青筋跳动不止,双眼充斥暴怒血红,扯喉恶声吼道:“你他娘的到底在说什么?!魂飞魄散?!什么叫魂飞魄散?!”
  秽语并不能让月读的神情产生变化,就连诉说着亲妹的消逝,他也没有悲伤、难过及惋惜。
  天若有情,天亦老,偏偏天最无情,才能冷眼俯睨世间悲喜。
  “无瑕从她决定跟随你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这个结局,若当初你没有妄自带走她的魂魄,她今天已能回归神职,无瑕悖逆正道,魂飞魄散的后果,也是她的业。”
  月读曾想扭转此一情况,他亲自找上上官白玉,就是已知她时日无多,若她愿意随他归天,尚有补救机会,然而她仍选择了梼杌,等同选择了死亡,永永远远的死亡。
  “神、人、妖、鬼的魂魄构成并不相同,人、妖有三魂七魄,三魂即胎光、爽灵、幽精,或称天魂、地魂、人魂,七魄有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毐、除秽、臭肺,亦可称为喜、怒、哀、惧、爱、恶、欲。神却不同,我们只有一魂两魄,这样的灵体纯净无垢,却也不容太多邪气污染,所以当肉身一死,魂魄领往地府,便立即由天人接回天界,仙山的灵气能让神魂凝聚,但是无瑕没有回天界,她用仅存的一魂两魄跟着你,在你强大的邪气下,逐步消耗殆尽,她会魂飞魄散,不需要意外。”
  月读毫无感情,平铺直叙的口吻激怒了梼杌。
  “你为什么还能像在说别人家死了一条狗一样冷淡?!为什么还能像在背书一样说着她会魂飞魄散不需要意外?!她是你妹妹!”没有半点心痛,没有半分难舍,他说着上官白玉的消失,只是淡淡的,眉峰没挑,眼神没黯,口气也漠然得令人愤怒。
  “生与死,本是天纲循环,今日之生,明日之死,皆早有定数,为何生,为何死,自有道理,生又何喜,死又何悲。”月读的形影重新聚于莲池之上,祥光慈目,却说着无情的话。
  曾经,在他算出无瑕的死劫时,他心头颤了颤,闪过疼痛,但也仅止于短短一瞬,他不会为无瑕感到可惜遗憾,生死有命,她的消逝,代表着她责任已了。她是看守天池的天女,龙子难养,龙神幼子的存活率相当低,天池蓄聚着仙泉,适合龙子成长,龙父龙母便将幼子产于天池,交由无瑕照顾,待岁足,龙子抵抗力增强,便由龙父龙母接回,如今,她毋需再守着此一职责,得到永世宁静。
  “无瑕元灵虽灭,但她将会化为雨露、化为清风,滋润大地,梼杌,你何不看破?”
  最好是能看破啦!梼杌越听越火大、越听越刺耳。
  化为雨露?化为清风?那不等于跟个屁一样吗?!看不见,摸不着,不能抱在怀里,不能亲,不能听见她说话唱歌,那有何意义?!
  “住口,不要跟我说那些浑话。”梼杌神色阴寒。“我只想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救回她?”其他废话就省省吧!
  “没有。”月读淡然回道。
  这两字,彻底激怒梼杌。
  他仰天咆哮,扯长了颈,青筋全数浮现,一头黑发凌乱狂舞,獠牙及利爪不断增长,他在恢复凶兽真正的模样,更贴近“兽”的模样,双臂肌理愤张纠结了足足两倍,魁梧身形吓人,他魔性迸发,龇牙咧嘴,黑雾像巨蟒缠绕在他身躯上,黑翼拂动,狂风大作,他恶狠狠地瞪向月读,下一瞬,移形换影驰过莲池,一把捞住月读的飘飘白袂,月读微微吃惊,正欲还击,梼杌一拳打穿他的护体白雾,直勾勾在他右颊烙下重击,月读第一次明了到“痛”的滋味。
  “雨露?!清风?!当你渴望见到她时,一场雨兜头淋下来你就爽了吗?!当你想拥抱她时,一阵风吹过来你就满足了吗?!”梼杌一拳又一拳,嘴里边吼着,但打到第五拳时,月读从他手里化为一阵烟,让他挥空。
  月读在他后侧聚合成形,被他打中的部分已经不见血丝,脸上亦没有愠色,只是瞅着他,眸光复杂。
  梼杌一转身,凶性未减,追上月读,月读不再坐以待毙,出手相抗。
  凶兽之所以可畏,不只是他们集污秽阴霾而生,不只是他们思维道德毫无慈善,更因为他们的力量强大到足以与神族抗衡!
  梼杌的攻击被月读一一化解,同样的,月读的反击对梼杌不造成任何威胁。
  “我跟你不一样!我没办法对着该死的雨露清风自我说服她还在身边!她滋不滋润大地与我何干?!她再也滋润不到我这件事才会让我愤怒!”梼杌越愤怒,力量越激进,身上的黑雾几乎要吞噬掉天山,他刚在上官家吃得饱饱的,现在体力充沛,用来打神绝对足够!
  “何苦偏执。”月读无法理解梼杌的暴怒。生死之于他,确实淡薄如水,他不会因为有人生而笑、有人死而悲,即便是亲妹亦然。偏执,只会让自己陷入失控境地,如同梼杌此时,愤怒使他丧失理智……虽然原本理智这两字套在梼杌头上就相当突兀。
  “叫我像你这样冷眼旁观,我情愿去死!”在死之前,也要多揍月读几拳替白玉出口气!
  四凶之中,浑沌会是唯一被囚于钢石的,在于浑沌自恃法力强大,三不五时上天界玩玩闹闹,更喜爱在人间兴风作浪,撩弄人类脆弱的黑暗面,引发人界无数场血腥战役,让人类自相残杀,他再从中吸取更多甜美的阴霾,但梼杌不同,他拥有与浑沌相似的力量,却不欺负弱小……无关善不善良,而是他懒得欺负,他不屑与弱者动武,他情愿将时间花费在敖雍这类大尾龙神身上才更有乐趣。
  但失去上官白玉,梼杌会疯掉,然后,会变得比浑沌更棘手。
  一只疯狂的凶兽,不会再有顾忌,不会再心软,因为他胸口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已经死去。
  月读不认为此时梼杌还听得进去半句劝阻,他拨开梼杌的爪,送出一掌,击向梼杌肩胛,梼杌咬牙接下,并在同时还他一掌。
  白雾激溅,黑雾狂窜,双双都被反弹到数尺之远,梼杌肩胛被打穿,而月读的腹部烟云弥漫,隐约可见一处大洞,彼此皆受重创,但也都迅速恢复,月读恢复速度略胜一筹,当他腹间伤处复原,梼杌的肩胛仍处于半裂状态,血肉模糊,月读看见那几截细骨,那是属于上官白玉所有,很快的,骨肉包覆住它们,月读以为梼杌在伤口全数治愈后又会杀过来,便以轻烟环绕周身,准备制衡他的攻势,梼杌却转身闪人。
  “梼杌,你要去哪?”月读不放心任由盛怒中的梼杌离去,难保他不会迁怒伤害沿途行经的人事物。
  梼杌一掌扫向天山莲池,满池清冷泉水被轰溅四散,莲花莲叶被打成残枝落叶,月读没避开如骤雨降下的水泉,由它淋湿一身,梼杌冷冷一瞥,回得好酸:“我要去找能救回白玉的方法,而你,就在这里享受雨露清风滋润吧!”
  “我说过,没有办法救回无瑕。”循着天道,没有任何办法,该消逝便要消逝,无关情理、无关道义。
  “有!我可以回到过去,回到白玉还没消失之前!”一只凶兽要扭曲时空,回过去,到未来,都很容易!
  “然后呢?她没消失,你就愿意放手让她回归神职?还是像之前那样,霸道地要她拖着一魂两魄跟着你,再一次魂飞魄散?”月读清冷再问。
  梼杌被问倒了。
  要他放手,决计做不到,要她再一次在他眼前烟消云散,他舍不得。
  梼杌恶狠狠地瞪着问出难题的月读,却回答不了他。
  “还有一个可行的办法。”
  两人中,先开口的竟是月读,那个从头到尾都将“没方法”挂在嘴边的家伙,不然他之前说“没有”是说心酸的吗?!
  “你还有办法?!快说!”梼杌飞奔到月读面前急迫地问,暂时不跟他计较他刚刚嘴硬骗他的过节。
  “以定魂珠收集飘游破碎的散魂,再以强大约两魂四魄灌注其中,稳住散魂七七四十九天,只要三魂六魄相互不排斥,就能将无瑕带回来,并且解决她只有一魂两魄的难题。”月读没说的是,若无瑕接受其他人的魂魄,她就失去最纯净的仙魂,等于……她无法成仙,从此丧失了仙格,只能沦为和梼杌一般的妖。
  听起来怪容易的,短短六句话而已:收集散魂、两魂四魄灌注其中、七七四十九天、相互不排斥、带回无瑕,也就是白玉、解决难题!
  梼杌越听越乐,久违的笑容回来了。“你早说嘛!浪费我那么多时间在打你,好了,不啰唆,我去收集白玉的散魂先!”
  咻。梼杌跑掉了,一溜烟地。
  月读静默半晌,看着梼杌消失的方向,连眼都还没眨,梼杌咻地又回来。
  “定魂珠要去哪里拿?”他忘了先问清楚,太心急了,一知道有方法能救她,他就忙着想尽快去做,都跑到半路才又想起没有定魂珠,就没法子收齐散魂,啧。
  “定魂珠是小事,你应该先听我说完。”月读叹气,没看过这么猴急的人,就不能好好听人说话吗?
  “你不是啰唆完了?!”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无瑕的散魂,飘散在天地之间,要全数收集齐绝非易事。”不是月读想泼梼杌冷水,而是梼杌一脸笑得得意,好似几日内就能将无瑕救回来一般,他必须跟梼杌说清楚,以免当梼杌了解这是件多困难的事之后,又跑到天山来暴怒发狂,打残他一池莲花。“所有她去过的地方、想去的地方,之前的无瑕,后来的白玉,她的意念四散,你必须一点一滴全收集齐,只要有缺,就算给你百颗定魂珠也没用。”
  “这容易。”无论上天下海,他每个地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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