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帝叹口气道:“本来我能解,现在却不能了。”
这个答案让严厉摸不着头脑。
妖帝隐忍道:“由我来解的话,需要有东西做引。这个引却……”
严厉催他:“却怎么?”
“这个引是……”他默然少顷,这才十分别扭道:“是我的阳精。”
严厉囧然愣在那里。
大爷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严厉从袖里掏出妖帝那颗心,往他怀里一扔,起身叫上杳云就走,却没忍住回首瞥了一眼。妖帝眼波闪动,忧郁又幽怨的样子,叫她心里无端端一颤,几乎是落荒而走。
“主人受委屈了……”杳云在殿下也看不真切,只当严厉为解开渡魂,被妖帝占了便宜。
严厉不能跟这小子多说,只吩咐他道:“回去不许在仙君面前多嘴!”
杳云赶紧应道:“您放心,杳云的嘴巴是铁铸的。”
回到苍山天已过了子夜。
严厉没走门,直接穿墙进屋,见白莲花衣衫齐整,在床上盘膝打坐。
严厉暗忖白莲花心有七窍,定然已经猜出她的去向,若恼她不听劝说,倒还好办,若是胡思乱想,当她此去吃了妖帝的亏,可不好哄啊……
严厉决定牺牲色相,遂去打回水来,从头到脚搓洗了几遍,洗完也不穿衣,直接就爬上了床,开始极认真地骚丨扰她的男人。
第六九章
严厉快到堕仙台的时候,龙君赶上前来。
“我方才细一思量,恐怕你是误会了。”龙君拦住她道:“凌柯那厮与我不睦已久,定是他见我要在天上建造府邸,唯恐我龙族就此归顺天庭,才使这等诡计来分化你我。你怎能上他的当?”
严厉冷眼看着龙君。倘若没有白莲花的读心术作为佐证,他的解释的确极有道理。
龙君又道:“我知道,此事定是你那驸马撺掇你,你才会信以为真。”
严厉不咸不淡地接了话:“事有轻重缓急,人有远近亲疏。我家驸马比任何人都可以信赖,我不听他的话,难道要听你的?”
龙君哽了一刹才道:“你忘了么?当年他便挑唆南无跟他联手针对我,如今分明是故技重施。”
严厉和蔼笑道:“我家驸马一门心思帮我消灾,替我挡劫,不愧是我挑中的人。”
龙君的面色让严厉看得暗爽,随即他就问出让她觉得可笑的话。
“难道你就从没后悔过?”
严厉认真想了想,摊手无奈道:“还真从未后悔过。毕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何况我如今甚有昂首阔步之快意?”
“昂首阔步……”龙君神色一黯,“看来你果然心安理得得很。”
“于谁我都问心无愧,自然心安理得。”
“好!好一个问心无愧。当年也是我逼迫你,你才敢承认喜欢我,却从未给过我承诺,哪怕是只言片语。”龙君笑得讥讽:“当年你觉得他好,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帮你解了难题,免去你被削骨剐肉、堕入轮回之苦。觉得我不好,则因你惹那个祸事是由我引起的。
事到如今你回头再想,倘若当年你没有选择他,而是跳下堕仙台,岂非正好避开凌柯的纠缠,避开我给你造成的情劫?可见你这些年吃得苦,受的罪,全因你走错了路,选错了人!”
重点是,你的选择严重干扰到我的命数。
倘若你入了轮回,在你长大之前,我必然能解决凌柯,若是晧睿仙师准我龙族飞升到大罗天上,我龙族归顺你仙道也是必然,我岂非就可以摆脱大凶之名?”
严厉被这番谬论说笑了。
“路在你自己脚下,你不比别人少拥有选择的权利,反而还多许多。与其怨天尤人,你不如冷静下来,认真思索一条你最想走的路。”
“我最想走的路是有你的路,可是你却踏上了另一条路!”
龙君的语气终归失了平和,严厉倒始终维持着不温不火的态度。
“昨日你占了我的地,今日则帮了我的忙,你我可算两清了。我尚且敬你三分,你何必不自重身份,与我纠缠这些无谓之事?”
龙君若有所思,或许则是哑口无言。
“然而世事无常。唯恐终有一日我会后悔,”严厉叹口气道:“所以我打算挑个时间,跟你好好叙一叙旧。”
“何时?”龙君这才眉心舒展,欣然追问道。
严厉想了想道:“待你的府邸建成,我要做第一个登门造访的客人。”
“好,一言为定!”龙君目光灼灼地看了严厉一眼,又往她身后瞥了一眼,扬长离去。严厉朝他去的方向站了须臾,这才转身。
白莲花已命烛武回府传讯给虞靖,让虞靖的耳目四处监看,也好尽快找到天枢的去向。堕仙台归长生帝君掌管。白莲花去长生殿为天枢报了备,等拿着文牒回返,正撞见龙君拦住严厉,遂在不远处等候。
严厉走近他道:“我改主意了。那片地他占去便占去罢,你不必再与他争。”
“嗯。”白莲花答应一声,并不多问。
严厉也不解释,一捉他的手。他却反握回来,领着她走。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和力度,她心口的钝痛,心里的烦乱和沉重,似乎都消了泰半。
把天枢之魂送下堕仙台,夫妻俩在堕仙台上等待须臾。
与所有仙道中人一样,严厉也不喜欢这个能让大罗金仙修为尽散、瞬间变成凡人的地方。站在这个地方,她不禁想起当年在万众瞩目之下来送南无,南无对她说的一番话。
南无言道:“晧睿仙师劝我,说你似一把剑,锋芒毕露,锐利伤人。世上能与你相配之人,须坚韧如同剑鞘,方能掩住你的锋芒,却又不受你伤害。
确然我没有金石之坚,挡不住宝剑之锐,却有蒲草之韧,认准一个缠字,三五十年不成,还有三五百年,三五千年,三五万年,总有缠得你云开月明之日。”
耐着性子听完这番话,她顶着东华帝君的冷眼,一脚把南无之魂踹下了堕仙台。那时她何曾想到,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
“你觉得,那厮肯不肯帮我解除渡魂?”
对于严厉的疑问,白莲花想都没想便道:“此事你压根不必考虑,他的心也不能带去琉璃海,否则于你不利。”
严厉迟疑道:“不去问他一问,怎知他不肯?”
白莲花道:“他若是肯,先前岂会不接你的话头?”
严厉不以为然道:“定是他有趁机胁迫我之心。”
“所以他纵是肯做,我也不容许你去找他!”白莲花语气坚定。
“好好好,我听你的便是。”严厉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心下却打着主意。
她难以接受,她爱的男人为了她而承受一些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痛。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无能。毕竟她不是那种需要人万般呵护的、长在温室里的小白花。
轮回之路漫长。直到天枢的肉身瞬间化为飞灰消散,夫妻俩心知他已经投到了胎,匆忙带着大罗天的时辰下界去寻虞靖。
元神入世皆有异兆。虞靖耳目灵通,很快就查到天枢的去向。夫妻俩赶去看了看,见天枢生的人家不错,也便放心了。
吩咐虞靖多加照看天枢,夫妻俩先回玄清山拜见霄霜夫妻,后去苍山看望姒檀和杳云。
十四岁的华严都快长成大姑娘模样了,霄霜夫妻那笔账还没清算明白。华严在玄清山憋闷着无趣,常常去苍山找杳云玩耍。
“说什么?我侄儿赖在天上不下来了?”华严大呼小叫:“这都过去一年多了,我就等着他来找点乐子,他怎么就不敢下来了呢……”
严厉好好跟小姑子交流了一下感情,华严当即就立了个保证。
“呵呵……大嫂您放心,往后我一定让侄儿充分感受到姑姑的爱护。”
十七岁的杳云出落得英气逼人,功夫也突飞猛进。华严活泼躁动,总是拉着他四处去惹事。好在也没出什么大乱子,无伤大雅。
“师尊说没说何时给我解禁?”一见面姒檀就急着探问这事。
白莲花甚无语:“时机未到,师兄不必心急。”
姒檀做了一桌子菜,拉着白莲花鬼扯闲篇。严厉则跟杳云闲话家常,饭吃到一半,她道是要考量一下杳云的本事。
白莲花不紧不慢地拦道:“好歹你得让杳云吃饱了饭呐。”
严厉一睨杳云。杳云不但岁数长了,眼力见竟也长了,楞了一下便赶紧揉着肚子道:“我、我已经吃饱了啊。”
挑衅一般朝着白莲花扬了扬下巴,严厉当先出门。目送娘俩消失在门外,姒檀乜斜着白莲花道:“师弟啊,我瞧这个架势,你又要镇不住她了。”
“唔,”白莲花不急不躁道:“似她那等刚直性子,镇压只会适得其反。得软着来。”
第六八章
妖帝所谓的他得以幻化成人的根本,说白了就是,这是他的心。自然,这个心不是他肉身之心,而是更加重要的他的生命之始源,这颗心的存亡决定着他的存亡。
严厉没想到他会如此,心下颇为震动,却一伸手,把那团气摄取过来。
“若不是你,又会是谁?”
“我想,我知道是谁。”妖帝撂下一句话,化形而去。严厉目送他往南天门而去,忽然又反应过来,当即起身去追。
这厮只怕是笃定她不会毁掉他的心,才敢掏出此物借以脱身!
一面疾行,她一面问白莲花:“你读到什么?”
白莲花离开凤凰眼,与严厉并行,“我读到很多东西,本当他的心绪会复杂又混乱,孰料平和简单得很,想是他真的决定要做南无。只是……”
见他沉吟不语,严厉懊恼:“这个时候你卖什么关子!”
“不是我卖关子,而是,”白莲花沉默须臾,这才有些无奈道:“你也知道,我的读心术有时间限制。在这个时限之内,我没有读到任何关于那颗心的讯息。”
严厉猛然刹住云头,“什么意思?”
白莲花道:“字面意思。”
或许真的不是妖帝?或许则是他掩藏的好,白莲花才感应不到?
严厉心知后者的可能性不大,白莲花会读心术这事并无几人知道,妖帝纵是察觉他在,岂会刻意掩藏心绪?然而若不是妖帝,又会是谁?
严厉隐隐有个让她极不舒服的揣测。
夫妻俩赶到南天门,一名银甲仙将迎上前来。见是武曲星君,严厉心知是帝尊闻听天枢惨死,命他前来暂代守门之职,忙问他道:“可见到妖帝?”
武曲星君的职位低她数级,恭敬回话道:“那厮前脚往天门而来,末将本要拦阻,龙君道是末将不是妖帝对手,徒添伤亡,而他欠着大神一个人情,不若由他搀和一手,权当与故人以武叙旧,只是他在大罗天上行事多有不便。末将遂放妖帝通关,龙君追着他下界去了。龙君让末将转达给您,道是他定将天枢真君之心给您拿回来,您只管在这里等。”
严厉闻听心下凝重,不禁跟白莲花对视一眼。后者波澜不惊,心绪不现,跟着严厉跃上天门。严厉数了数,空酒坛有十几个之多,大概七八种酒,都是她最爱喝的。
依照天枢的酒量,对半分这些酒,已是要醉了。他本就是个话唠,一沾酒更是嘴没有把门,那个凶手倒也耐得下性子,听他鬼扯那么半天。
严厉先前与妖帝对坐,并未闻见他身上酒气多浓,有也只是那一坛酒的味道。
且不论是紫阳少君还是妖帝,他们的酒量都只限于两坛便要微醺,总不会是二人这一合体,连酒量都变深了?
自然也不排除,妖帝杀天枢时用的是傀儡。以他手段,想杀天枢并非难事,何故却多费周折?但若不是妖帝,到底又会是谁?
严厉心里那团氤氲越聚越大。
“我先去给天枢办理下界事宜。”白莲花说完这句径自去了。
严厉把剩下那些没开封的酒小心收进袖管,去到天枢的尸身跟前。
天枢性情豁达,十分体恤属下。众仙兵多数都跟随他已久,哀痛他的猝死,已将他的尸身仔细清理,换上干净衣裳。
见严厉一脸沉痛近前,众仙兵一齐求道:“大神可定要给将军报仇啊!”
严厉面色凝重,默然以对。看着天枢惨白的脸,她只觉百感交集。
天枢自从晋升为真君,便奉命来守天门,至今已近万年。凡是上过天的,没有不认识他的。严厉之前他倒不曾跟谁有过深交。
严厉跟天枢的交情始于她被罚守天门。
天枢一表人才,却始终都孑然一身。严厉也是“一表人才,不近女色”。守天门枯燥无趣,一仙一神臭味相投,时常都对酌闲话。
严厉总叹自己生不逢时,没赶上诸界混战,一身本事无处可用,神兵都要锈钝了。
天枢则总放狂言,道是何日邪道再度集结攻天,就是这天门他们也闯不过去,哪儿用别人出手?没成想,邪道尚未攻天,他竟便死了。
且不说那凶手究竟是谁,严厉觉得这事纯粹怪她。
若非她怕天枢嘴巴大,说话直,缠着她问东问西的,做出那么失礼之事,想必天枢也不会挂念跟她喝这顿酒,便不会死得这么憋屈。
严厉正感自责,龙君回来了。听仙兵喊了一声,她起身迎过去。龙君把一坨血淋淋的东西递给她,她不急着接,上下审视着龙君。
见她面色和眼神皆有古怪,龙君微微颦眉,迎着她的审视也审视着她。
很明显,她比之前多出一些难以名状的气质。譬如在看他的时候,她不再目光闪烁,而是逼视着他,气势十足,比当年还有过之。
“看你这个样子,是没跟他动手?他会那么好心,我夺都夺不来,反倒白送给你?”严厉的语调有点高,明显是在质问。
龙君越发颦眉:“确实我没跟他动手,也确实是他白给我的。真是怪事。”
严厉虽瞧着他面色无异,却心知他是个擅伪作之人,遂不多做纠缠,接过那颗心,施法给天枢装回去。
已经挖出来的心,想要一丝不差地装回去,凭医药之术绝不可能。严厉用的却是凤族咒术,以神力起咒,咒那颗心长回原位。
眼瞅着天枢的胸腔恢复了平整,连一丝受伤的痕迹都没有留下,龙君道:“你族的咒术固然神奇,这反噬之力却让人苦恼。你疼得厉害么?”最后这句语气轻柔,十分关切的样子。
凤族咒术皆有反噬,严厉会在施法之后心痛数日。
与天枢无端枉死、下界去历轮回之苦相较,她这点苦痛又算作什么?可恼的是,她眼下纵是确定了谁是凶手,也根本就不能给天枢报仇。
严厉捂着心口,本不欲理会龙君,暗自转了转心思,认真道:“多谢今日援手,日后定当好好报答。”
想是听着她语气不善,龙君张嘴欲言,终归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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