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愧为叫天王的智囊,一线王有马军师为他行军布阵,出谋定计,真是如日方中,天下可得。”
甚至有人怀疑:
“没有‘胡刀’马龙,‘叫天王’近年也不致声名大噪。”
的确,这十几年来,“叫天王”收编了马龙之后,许多事都交给他了,他也少出面料理了。
但却声名更壮。
然而“风林火山”马军师的说法却是:
“没有叫天王,焉有我马龙?”
他甚至还对外宣称:
“就别说我只会想鬼点子,手上功夫不行,没查天王保住我,我光凭张嘴皮子有个屁用了;就是施谋略定计策,若不是有叫天王更正纠正,我早已人翻马卧、遭人算计了,还什么军师不军师?我只是‘一线王’手上一个军兵,‘叫天王’才是我的师父!”
他在朝中,逢人都那么说。
在江湖上,也散布这传言。
那时,铁手的大师兄无情听了就说:“马龙此人,深知自保之道,是行远路之人。”
而今,铁手就在此时此际见着了这个人。
老乌也认得这个人。
──他给铁手送查叫天的信,就是马龙着他交来的。
所以他向陈风、何孤单低声说破:“他就是‘风林火山’马龙。”
陈风毕竟是他的“上司”,何孤单也算是他半个“上级”。
不过,就算他没说出来,陈、何二人也心知来者何人?
──武林中,毕竟没几个“马军师”。
──叫天王麾下,也没几个智囊谋士。
马龙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陈风心里马上作了估计。
假使叫天王是与铁手为敌,那么,铁手要应付的大敌,至少就有余乐乐、詹通通、陈贵人、李财神;这四个人每一个都不好惹,更何况四人联手?何况现在又加上了这个智计动江湖的“风林火山”马龙?
这还不把“叫天王”本人计算在内!
何孤单的一颗心更往下沉。
本来,他以为就凭“叫天王”麾下的“二护法”、“两巡使”,铁手或可一拼(至少还有自己、陈风、老乌六扇门派系三人的支持)。
但而今看来大势已去、局面甚危。
因为连”四大天狼”也来了两人──另两人恐怕也不在远处。
──自己等三人要应付“四大天狼”又不易解决了,何况铁手要独拼余、詹、陈、李四大高手,还外加一个足智多谋的马胡刀?
他就知道今天准没好事。
遇上叫天王,更没好下场。
可是戏已开锣,演员就得上场。
就算只得一个观众,就算只剩最后一场,就算明知是悲剧下场,戏也得演下去。
哪怕是惨淡收场。
有的人善于逃避。
有的人勇于面对。
──逃避的结果,永远是小问题成了大问题,本来不成问题的成了无法解决的问题,并且也制造了新的问题。
面对问题的却没有问题。
──因为问题都给他克服了,哪还有问题?
只要问题不是大得把自己吞噬了,变成了另一个问题。
马龙唱喏问好:“铁二神捕,别来无恙?”
铁手回礼道:“马军师一切可好?”
马龙直截了当:“刚才我们这儿发生了一些小问题。”
铁手问:“什么问题?”
马龙道:“刚才这边,有人破堤坝,让洪水决泄,淹没了不少农田住户。”
铁手道:“刚才洪流肆威,我也在这山上。这场面我亲睹了。”
马龙道:“但你后来还是离开了,是不?”
铁手道:“是。”
马龙仍好整以暇的问:“之后二爷到哪里去了?”
铁手用手一指对山:“大角山上抱石寺发生火灾,我赶了过去。”
马龙一笑,道:“我们却与二捕爷刚好相反。我们原在大角山飞来石那一带,见一文溪这边水患,立即就赶了过来。”
铁手道:“我们却没在路上碰着。”
马龙道:“想必二捕头是绕不文山而行,但我们却是直取杀手涧,大家因此没碰上。”他一笑又道:
“昨晚当真是水火交煎,大家都疲于奔命。”
铁手锲而不舍:“却不知你们遇上的是什么问题。”
马龙不在意地道:“小问题。”
他用手一指那名不住叩头的汉子,道:“这人叫德步西,是这一带的飞贼。他在抱石寺起火时,大山角那一带的居民都赶上大角山救人去,他却趁火打劫,乘虚窜掠,劫了两家,遇上一家妇人高声叫贼,他一刀杀了,连襁褓中的孩子哭啼,他也一刀宰了。我们所以就赶来堵水,没及上山救火,所以就恰给叫天王发现了,就叫‘天狼刀’巴巴子料理这件事。”
这时,站在张飞般的叫天王身边一名双眉如刀的精壮汉子开口说了话:“我把他抓来了。他还想顽抗,胁持了一个女子,我便把他制伏,废了武功,押来这里。”
铁手明白了。
明白了为何这飞贼德步西只有叩头的份。
──一个已给废掉武功的贼人,遇上叫天王,除了叩头,还能作啥?
那“一线王”忽嘎声粗气的问:“依照律例,趁火打劫,杀伤无辜,这种人该如何处置?”
马龙即答:“斩首示众。”
查叫天次哼一声:“押回京、州、府、县里斩首?岂不浪费的时间人力?”
马龙恭声道:“天王贵为御封‘代御驾亲征观察吏’,又掌有‘金紫应奉宝鉴’,大可先斩后奏,将犯人问罪了再说,不必拖宕请示。”
那贼人一听,顿时更脸无人色,又把头叩得捣蒜泥也似的,吓得三魂七魄,全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纵横 … 第二回 就地正法
查叫天静了一静,然后他的语音又突然起了变异。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细柔、温和。
但他却下了决杀令:
“既然如此,就地正法!”
话一说完,正在叩首的飞贼德步西的头正向前一叩,却血光暴现,整个头都骨碌一声,落在地上,还滚了几滚;他眼睛还是瞪着的,仿佛还惊讶着:怎么叩首时却不是贴到地面而是望到了天!
刀光飞起。
一闪而过。
──特别的是:血光现,头断落,刀光才现。
三个程序中,反而是刀光现得最迟。
出刀的是“天狼刀”巴巴子。
他的刀法竟可以如此的快。
如此的急。
如此这般的剧烈。
──然而、“天狼刀”只不过是查叫天手下“四大天狼”之一。
另外还有“天狼剑”耶耶渣,“天狼箭”陈路路,“天狼枪”回家家。
叫天王身边真有的是:
高手。
人材。
──见到“天狼刀”巴巴子出手一刀,铁手不由得心中感叹。
但同时也给激发了一种强烈的意志:
斗志!
只听马龙像祭司主持葬礼般的缓声道:“好,又一个歹徒伏法了。”
余乐乐拍手附和道:“叫天王威震天下,龙行万里,歹恶之徒,无不得其所报!”
陈贵人赞道:“杀得好!”
李财神笑道:“大快人心。”
马龙却肃然道:“歹徒悍匪可不止一个,执刑正典也不止一宗。”
他用手一指那哆嗦得像筛糠一般的汉子,叫道:
“快手宋三,决堤泛洪之际,你在‘圆浪坳’趁机作案,劫了两户,杀了三人,奸了一妇,后来给‘天狼枪’回家家逮着了,以枪劲击伤了你,押了过来,宋理忠,这些罪行,你认是不认?”
德步西一死,这人就抖索得特别厉害,微风徐来,还隐约闻到一股臭味,敢情是已吓出了屎尿来。
但而今马龙一语喝破了:此人原来是“快手”宋三,不禁都暗自吃了一惊。
原来宋三是这一带有名的飞贼,原名宋理忠,三是他的排行:“快手”是说他下手、出子、逃走、溜走之“快”。其实说他“快手”,犹不尽然,应还加上“快脚”二字。
这人声名狼藉,丧德败行之至。原来他还有两名兄长,一齐干无本买卖。但老大宋一分赃略有不匀,就死在宋三暗枪下;宋二有个漂亮妻子,给宋老三强占了,还一刀把这二哥宰了。
宋理忠就是这种人、这样子的人──是以武林中也戏称之为:
“宋你终”。
许多仁人侠士,都想逮杀这个人,但他号称“快手”,自然眼明手快,谁也逮他不着。
没想到而今却落在“叫天王”的手里。
──听来他是给“天狼神枪”回家家逮获的。
然而回家家只不过是“四天狼”的其中之一。而今他手上握着一支长枪,立在宋三身前直挺得就如一支标枪。──叫天王麾下能人,又岂止于四大天狼而已?
难怪在查天王的眼中,这飞贼宋理忠,仿佛连人都不是了。
这一点,与“快手”宋三几乎齐名的“快马”老乌,感受特别强烈。
只见那“快手”宋三身子像大风中的树,又颤又摇,七艰八苦的,到头来喉头只挤出了:
“……饶……命……”
──这两个字。
叫天王冷哼道:“你认了就好。”
宋理忠仍只一味唇颤舌哆:“……求……求……你……饶……我……狗……命……”
查叫天打了一个饱嗝,道“你罪无可恕,饶了你再去害人?来人,就地正法便了!”
铁手这会可有了准备,忙道:“慢着。”
只听“天狼神刀”巴巴子叱喝呼应了一声:“遵命。”
呛然拔刀。
铁手知道他的刀很快。
所以他即刻拦在宋理忠身前,阻止道:“就算他恶贯满盈,也该先押至衙里验明正身,再斩未迟──”
话未说完。
他已止声。
因宋三已死。
他,胸口,插着,一支,枪。
枪尖已没入他胸臆。
自背部穿出。
宋理忠已给“就地正法”了。
出手的不是巴巴子。
他只是幌子。
下手的是回家家。
他的枪尖飞脱而出,射着犯人,再一沉腕,唆地一声,银练一扯,枪尖亮晃晃的和着鲜血、碎肉、心肺碴子,一起收了回去。
他已得手。
甚至还瞒过了铁手。
宋理忠已不能再求饶。
也不能再颤抖。
他已丧命。
铁手也停止再说下去。
──人已死,再说何用?
倒是巴巴子笑了。
他笑声就像刀尖子在互砸相磨,尖锐利耳:
“对不起,铁二捕头,天王说:斩首示众,那就斩首示众;天王要:就地正法、这就就地正法──不能通融。”
铁手听了,倒抽了一口气,喃喃道:“那么,天王可不是天王了──”
巴巴子没听清楚,但也听到了这话的意味,怒问:“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铁手反而把话撑明了说:“天王看来还是像阎罗王多一些。”
纵横 … 第三回 捉刀
巴巴子乍听怒叱:“胡说!”
回家家也怒喝道:“放肆!”
查天王却似不与铁手计较,拖着牛鸣似的鼻音洋洋懒懒的吩咐道:
“下一个。”
马龙盯着那鬓发苍黄的驼子,道:“你也该死。”
那驼子没有作声。
他甚至没有再看马龙一眼。
马龙戟指道:
“你也趁洪流滚滚滔滔之时,就在那儿偷袭行弑,抢掠杀戳,犯了江湖大忌。”
那驼子的眼神看来像一头会思索的狗。
老狗。
他说话的语音很低,说话的方式也很沉,话也说得很慢,但都是直认不讳:“我是犯了…江…湖…大…忌,其实江湖百无禁忌,我只是犯了你们的忌。”
马龙震怒道:“好,你倒是认了罪。”
然后他袖手望向查天王。
查天王顿了顿,语音浓重的下令:“既然知罪,那就伏诛吧!”
铁手道:“慢──”
但查天王令出如山,他的语音一落,他的手下已下手。
刀光又起。
刀光很美。
像一片云。
似一场梦。
“天狼刀”巴巴子居然把这一刀砍得很有感情。
这才可怕。
刀是利器。
──它砍得越有感情,便越有杀伤力。
一如爱情:──越是如生如死之情,越要付出生死代价。
像刀这样的兵器,一招飞出,还带着些许深情,难道是叫他击“爱情”敌人的身、心、咽喉还是头?
──那么,如此“深情”的结果,也只有为情忘情:一刀两断了。
刀快不可怕。
刀快但还有感情才可怕。
──正如美女:
女子美丽并不可怕。
反而可爱。
但一个女子虽然很有风情同时也很会利用感情、骗取感情,那就极为可怕了。
铁手如果要救那驼子,就得出手。
──可是赤手空拳,又如何能入这又快又实又有仇情之一刀呢?
能。
铁手一伸手,就捉:他竟“捉”住了这一刀。
──“活生生”的捉住这把刀。
像捉住了一条灵动的毒蛇。
硬生生钳住了巴巴子的这一刀。
这一刀给铁手劈手硬硬抓住了。
但只是刀。
还有枪。
刀只是幌子。
枪才是要命的。
──至少是要那驼子的命!
枪“哧”的射了出来。
这练子枪竟成了一种可发可收但决难逃避的武器。
也是暗器。
枪尖直取驼子眉心。
快、准、狠!
驼子没有避。
不是他不想避。
他心里知道:
避也没有用。
──叫天王要一个人的命,焉有不死之理?
何况,这世上常常都没有天理这回事。
再说,他穴道受制,要避也避不过。
──既然避不过,又何苦要勉强挣扎,连累他人?
他不避,眉心就须穿洞。
这一枪是绝对要他命丧当堂的。
回家家的天狼枪法一向是:一枪既出,绝不空回的。
不过这次例外。
这一枪,眼看要着,却突然倒走了回去。
因为铁手已回头,不转身,只往后发了一掌。
这一掌的凌空掌劲削在那一枪上。
那一枪就立时改了方向。
倒飞。
回刺。
竟刺向它的主人:回家家的印堂上!
回家家即撤招,十分狼狈。
但同一时间,却有两个人同时出了手:
詹通通!
余乐乐!
詹通通飞足踹蹴铁手。
他一口气,一下子,一刹那间就踢出十八脚。
──正是“十八般腿法“!
他已跟铁手交手过一次。
──虽说“不分胜负“,但他心知已吃了暗亏。
所以他早已蓄势以待,这一击再不容情。
──实际上,他对敌也从没“容”过“情”。
他只是不再“留力”而已。
他全力以赴。
不踢杀对方,决不甘休!
詹通通主攻。
他全力踢杀铁手。
但更可怕、难防、无声无息的攻击来自余乐乐。
他已解下颈上的绳子。
那一条线在他运劲之下,又变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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