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给您捡一篮子石头,让您丢个痛快!”菊娘这才露出了笑脸。
张牙婆也笑了笑,拉着菊娘的手道:“是我太心急了,你也知道,这几年我一直想着这件事,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难免会有些想法的。”
“娘,您想报仇是人之常情,只是……唉…只是咱们家情况就是如此,咱们不能为了踩一脚已经陷进坑里的人而把自己搭进去不是?话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不,米家的报应就要应验了!咱们呢,就好好地过日子,反正那些欺人的狗都会被上天收了去!”
张牙婆点点头:“你说的很对,咱们还有全儿,可不能不为他想!哎呀,每次想到咱们家的全儿,我老婆子做起事儿来,浑身是劲,等哪日使不出劲来了,就跟你爹去讲全儿的事,让他也乐呵乐呵!”
“娘!”菊娘摇着张牙婆的手道,“您的劲儿是使不完的!”
“你呀!”张牙婆戳了戳她的额头,“快去看看全儿吧!我这儿有莫望就够了!”
菊娘又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转身上楼去了。
莫望打了水给张牙婆,张牙婆把脚放在水里,不时的喟叹一声。
“老头子不会生我的气吧?”张牙婆像自言自语又像在问莫望。
看来张牙婆并没有完全打消掉心里的想法,还在犹豫。也是,一个在心头盘亘多年的想法,菊娘这一席话是不可能完全打消掉的。
莫望想了想,才道:“我觉得不会的,老爷子肯定是个明白人,知道您是为了这个家好,只要子孙好好地,我想老爷子应该不会计较那么多吧。大不了,等您遇上他了,让他把您骂一顿出出气好了。”
张牙婆听得笑起来:“你呀你!就知道你是个巧嘴儿,只是没想到你也会这么说。唉……我家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就那么冤屈的死了,真的是死不瞑目啊,那个时侯我可是对他发了誓说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他报仇,他才闭上了眼睛的,所以啊,我这心里老装着这么一件事。还因为那米狗一家,老婆子我每日只能去那些小商户小官家找生意,其他的都不敢从门前过,怕又丢了自己的老命,若是那样,那这一家子可靠谁去?所以我就一直撑着,只想要撑到米狗倒霉的时候,终于让老婆子我给等到了!”
张牙婆缓缓地述说着,莫望看着她已经平静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被封建特级毁掉了一生的女人,没想到是这么坚强,尽管她做的是那些人权保护主义者眼中的万恶之事,可是她的精神还是那么值得敬佩,至少她没有哭哭啼啼地做所谓的忠节之妇,而是为了儿子为了家勇敢的活了下来,毕竟在这样的社会里,一个寡妇的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
“这不就应了菊婶子那句话?”莫望把张牙婆扶上床,“那米家作恶事做多了,上天自然收了去,都不用婆婆您亲自动手,您就安安稳稳地过您的好日子,您不也说了嘛,全儿还得靠您呢!菊婶子一个人可管不好全儿!”
张牙婆白眼瞪莫望,嘴角却含着笑意:“你这促狭鬼,还在我面前说你菊婶子的坏话!看我不告诉她!”
莫望急忙假装求饶道:“好婆婆,可千万别说出去,您菩萨心肠,就怜我破漏嘴儿说错话了吧!”
“你还知道怕!”张牙婆满脸都是笑意,已经不见了刚刚的郁色。
莫望眼珠转了转道:“怎么不怕?怕您误解我呗,我的意思可是菊婶子还要给您生孙子,可没时间看着全儿,您想到哪儿去了?”
张牙婆伸出手戳了戳莫望的脑袋道:“若不是有你前面那句话,还真把我老婆子给哄住了!哼……”
莫望笑笑,没接话,替张牙婆盖好被子后放下帐子吹了灯。
晚上的时候听得张牙婆翻了一会儿便呼吸平稳了,莫望才舒了一口气,才闭眼沉沉睡去。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余音
没过两日,果然传来米家被抄家的消息,还有钦差大臣亲自前来传了皇帝的圣旨,虽然延城的老百姓不是没见过禁卫军,也不是没见过钦差或接过圣旨,只是这次米家的倒台实在是大快人心,所以很多老百姓放下了平时的事儿都赶到米府看热闹。
最后钦差大臣亲自在知府的衙堂上审了米同知,最后宣布禁卫军押送米家男眷上京都,由大理寺寺卿监斩。女眷和下人由官府拉到闹市,有意者出了钱便可将看中的人拉走,官府不问买主身份,也不问那些人卖后的去向,当场签订卖身契当场备案。
虽然大家很遗憾不能亲眼看到米狗被斩,摇头叹息之后,又开始去关注米家上下被卖的情况。
这一日,北菜市场很是热闹,因为昨儿刚送走钦差和被延城人打得满头冒血的米家男丁,今儿就是米家的下人和女眷们被卖的时候了。
官府在空地上圈出了一个地方,中间搭了个高台,被卖的人都被绑在上面,任由下面的人围观和指指点点,官府的衙役在台上围了一圈维持上面的人的秩序,又在下面围了一圈防止老百姓冲上前造成骚乱。在由衙役把手的出入口处有刀笔吏摆了桌子,放了文房四宝,看来是签写文书契约的地方了。
这一日张牙婆和莫望都起了大早,张牙婆在怀里揣了一袋银子便拉着莫望的手七弯八拐地来到了北菜市场,这里离花弄里还有一段距离,虽然是带着寒气的清秋之晨,莫望却被张牙婆拉着跑出了一身汗。
在路上张牙婆还不停地催促道:“快点!不然好的都被人抢走了!”
莫望只得一边气喘吁吁地一边在肚子里感叹张牙婆年纪挺大却一点都不服老,还能健步如飞。
来到北菜市场,这里已经围了很多的人了,不过都是早上出门买菜顺便来看热闹的,米同知这件事最后的热点也就在卖人上了,对于平时娱乐活动极少的老百姓来说,这是极具有围观意义的事情。
张牙婆拉着莫望挤过人群,来到入口处,往那守着的衙役手里塞了一把铜子儿道:“我是牙婆,今儿是来买人的!”
那衙役收了铜子儿,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张牙婆和莫望几下,才挥挥手道:“进去吧,不能靠得太前啊!要哪个直接指了就会给你拉下来,不要凑得太前!”
张牙婆点头哈腰道:“知道了官老爷,老婆子省得!“
莫望也跟着张牙婆行了行礼,两个人便进到了圈子里。
虽然外围的人很多,可是里围的人很少,看来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也是,这个时代还是以平民百姓为主,也很少有大门户直接自己来买人,所以在下面看人的基本上都是人牙子和妓院里的老鸨。
张牙婆带着莫望围着那台子转了几个圈,莫望觉得有些奇怪,却发现张牙婆虽然有看那些下人,眼睛却不时的看向中间那些米家的夫人和小姐们。
那些夫人和小姐因为落魄了,虽然还是身着锦袍,可是却是破破烂烂的,头发也是散乱的,钗环怕是早就被那些衙役给夺了去了,脸色苍白,都是红肿着眼睛皱着眉,可是眉间还残余着一些刻薄和嚣张的痕迹。
莫望清楚地看到在推搡之间一个丫鬟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妇人的脚,那妇人登时柳眉倒竖,眼睛睁圆,仿佛就要出声厉喝,只是无奈手绑着,不然怕是已经朝那丫鬟脸上抓过去了。正在这时旁边一个小姐模样的人推了推那妇人,那妇人急忙收了脸上的表情,慌慌张张的四下张望了一番,又低头做低眉顺眼状。
莫望轻叹了一口气,到了这地步仍旧改不了那嚣张和小心眼的心思,怕是以后要吃大亏了。
回头却见张牙婆正好也看见了这一幕,嘴角却是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莫望知道张牙婆怕是又想到了报仇的事,可是那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莫望四下瞧了瞧,拉着张牙婆的手指着一个小丫头道:“婆婆,你看那个如何?我觉着挺好的!”
张牙婆被莫望拉着回了神,转眼去看莫望指的那个小丫头,莫望的这一声引得台上的人一阵骚动,挤来挤去的,那些人都希望那些牙子牙婆早些看上自己,被买走了就不用在这儿站着丢脸了。
张牙婆眯着眼看了看莫望随手指的丫头道:“还是太嫩了些,不值当,再看看吧!”
莫望的目的并不在于要张牙婆买那小丫头,只是想要张牙婆不要想那报仇的事而已,也不觉得遗憾,便继续看那些人。
张牙婆也收了心神,不再去注意那些夫人小姐了,倒是仔仔细细地打量那些下人。
不一会儿,张牙婆便挑了几个看上去成熟一些的丫头,又挑了两个婆子和媳妇,还有几个小厮,莫望看了看那几个人,不由得暗自佩服张牙婆的眼光,那些丫头看上去倒是老实的,手上有些薄薄的茧子,看来并不是那些夫人小姐的贴身丫头,应该是二等的,有手艺,而那些婆子媳妇都是五大三粗的,都是能干活的那种,小厮也是身体强壮型的。
正在莫望还跟在张牙婆后头转圈圈的时候,人群里突然有声音道:“怎么不见米家大小姐?!”
一说人群中便炸开了锅,本来只是在嗡嗡地交谈的人群骤然加大了,还夹着和刚刚那一句的询问。
有衙役上前挥着挂在腰间的刀道:“吵什么吵!?那米家大小姐早就有人花重金买了去了!你们不要再肖想了!”
人群中爆出更大的声音,议论的声音也愈加大了,全是唧唧喳喳地,吵得人脑仁疼。
有人问道:“那可不可以说说是哪位金主下手如此之快?哥们几个可是奔这米大小姐来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果然有人在下面附和。
衙役不耐烦道:“那可不是我们能管的!你们要看就看,不看就滚!别在这儿吵吵!”
众人见衙役有发怒的迹象,便聪明地闭了嘴不再询问米家大小姐的去向,毕竟带刀的人不好惹,更何况人家还穿着一身公服。
可是莫望还是听得人群中的议论,七七八八的声音,莫望把信息组合起来才知道,原来那米家大小姐是米同知在年轻的时候风流惹的祸,那米家大小姐的娘是当年延城的花魁,据说长得是国色天香,见之一面,便令男人思之如狂,可是那花魁却是清高的,说一定要是入得了她的眼的男人才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而风流年少的米同知便成了那位全延城男人都羡慕的幸运儿。这本是艳史上的一段风流佳话,不想那花魁竟然怀了孕,米家不接受花魁进门,却也不想让自家的骨血流落在外,便等那花魁生了孩子,就把孩子抱进了米府,那花魁竟然也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再也没人见过她,更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而那米家大小姐继承了她娘倾国倾城的容貌,尽管很多人都知道她娘是青楼女子,却有那么多贪色好利之徒上门求亲,若是好人家的儿郎也就罢了,却都是些歪瓜裂枣的人物,不是死了元配的,就是要聘做小妾的,恼得米家大小姐直接将那些媒婆给赶了出去,直到米同知出事前,那小姐已经是将近二十岁了,现在不知那美人被哪个艳福不浅的得了去。
莫望听得感慨万分,那米家大小姐注定是要一生不平坦了,却不能怪任何人,这世上又没有人理解一个身份高贵却有一个不堪的母亲的美貌小姐的苦楚,只当她是个谈资或笑话。女子所梦想的美貌没有为她带来幸福和夸赞,却成了众人臆测和意yin的对象,这样的女子才是最可悲的。只是不知道这女子最终的命运如何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矛盾
最后张牙婆挑了三十多个,丫头和小厮占了多数,而婆子媳妇只是很少数。张牙婆以极低的价格买了那些人,银货两讫备完案之后,便领着浩浩荡荡地一溜儿下人向家里行去。
莫望从听了米家大小姐的传言之后便一直保持着沉默,她本只是怜惜米家大小姐,可是突然想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自己和那米家大小姐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只是无根的浮萍一般,飘到哪里是哪里,有着不能自主的命运。
米家大小姐虽然有着显赫的父兄,导致最后却被父兄连累,可见在这个社会,女人的地位是多么的低下,都是依附着男人的菟丝草。像张牙婆这般抛头露面且保持着自由身的女人,也是看人脸色吃饭的。
莫望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抬头却见光秃秃的树枝丫和灰暗的天空,心情更加抑郁了,实在不想走这些女人走过的道路呢。
转眼看到在前方步伐轻快的张牙婆,想到张牙婆对自己的态度,心里觉得好受了些,虽然张牙婆对自己好是有目的的,可是自己却过得很好,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的问题了,可是总一天自己也会像身后的那群人一般被卖掉,那个时侯这样的生活便不复存在了。
自己是不是应该未来打算些什么?进了大户人家,只有当得了体面的丫头,才会有得主子宠的机会,而主子能够另眼相加的话,提出赎身的要求,主子答应的几率应该大一些吧?而看那些大丫头,都是能说会写,手巧得很的,自己是能说,也会写,可是没有一项能入得了那些贵人的眼的手艺。
古代的女人要有什么手艺呢?绣花、厨房、梳发、配色等等,囫囵想了个遍,莫望悲哀地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绣花是会一点儿,可是相对于那些手巧的人来说,实在是拿不出手,难道以后只能屈居人下一生都是奴籍不成?以后自己只能任主家配了小厮然后孩子还是奴籍?这不是莫望想要的。
莫望握了握拳,虽然命途坎坷,可是自己还是要奋力一搏,虽然机会渺茫,可是认命实在不是一个穿越人士应该有的品格。既然那些都不会,那就自己学吧,张婆子想要把自己培养成官家的奴仆,应该会支持自己的吧?若是自己得了好处,对她来说也是有利无害的。
从今儿开始,要好好为自己筹划一番了,莫望表情凝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有注意到张牙婆突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回到张牙婆家,张牙婆便撂开手,全由菊娘和莫望去打点了。
对于新来的人,菊娘自然是要敲打一番的,莫望在一旁看着。
菊娘对于在大门户里做过事和没在大门户里做过事的人说的话又不一样,无非是到了新的大户人家,还是要记得守规矩,不管以前做得怎么样,以后都是从新来过,所以要好好侍奉主子,才能获得比以前更好的前程。
等到菊娘训完话,莫望便把那些丫鬟和婆子仆妇们领到左边的厢房里,任由她们自行安排,莫望在一旁看着,发现眼疾手快的就占了好位置,手脚慢一点的就只能睡稻草少一点的地方,这些在大门户里当过差的,完全不像刚从乡下来的小姑娘,还互相让一下,商量一下,完全是比身手的。
一下子来了二十个,加上还留下的几个,一下子就把大通铺给占满了,还显得有些拥挤。
莫望不打算插手她们的事,她们之间肯定存在着一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自己还是不要介入的好,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卖掉了。
一群人正在忙忙碌碌地铺床,一个婆子尖锐的声音突然道:“你这不要脸的蹄子!还以为自己是太太屋里的人不成?!还做着你那爬老爷床的梦呢!你以为你还高人一等不成!你这骚蹄子就是没那个命!”
一下子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原来是一个婆子和一个丫头为了床位吵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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