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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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月-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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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进去,我再也不能等了,就是死我也要跟她死在一起。

  你爱死不死。你不怕,我可怕。你过去了,我就砸了饭碗。

  气死我了,怎么比考场的保安还凶?张牧无奈了,他欲哭无泪,他的心要碎了。

  怎么老是上厕所?整个一懒驴上套!你再要跑一趟就不用答卷了。保安瞪起了两只不大的眼睛。张牧哪还有心思看保安的脸色,他紧捂着肚子,小跑着穿梭在厕所与考场之间,既怪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又怪这厕所离考场太远。难怪腚后头的保安生气,连自己也蹿烦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刚坐下,这又不行了。他咬着牙,十年寒窗决不能付之厕所。

  天并不太热,虽然是七月流火的季节,天上竟下起了毛毛雨,气温一下子凉爽了许多,凉风习习,倒有几分秋意。带队的老师再不许同学们熬夜。也好,苦读了十几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临阵抱佛脚。

  马六亭,咋还呆在屋里?走啊,到楼下餐厅吃饭去。张牧来到马六亭的房间,见她一个人还在写着什么。

  考生被安排在离考场不远的县服务楼,四人一个房间,条件虽是一般,但周围清清静静的,比起学校的宿舍好多了。此刻,同学们大都由带队的老师领着去了餐厅。

  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噢,什么事?

  也没什么。

  张牧并不做声,只是深情地注视着马六亭。她躲闪着他的目光。觉得自己一下子笨手笨脚了。 慌忙中她的手下意识地按了按心口,仿佛如果不按一按,心就要从嘴里飞出来。轻轻地、淡淡地像微风飘过之音:其实,其实也没什么,还是一心一意的考试吧。

  张牧会心地笑了:对呀,不敢耽误阁下的黄金时间,等考完后我一定要聆听佳音。

  一丝笑容映在了马六亭的脸颊好,粉红,娇嫩,像学校教室门前那棵满树的芙蓉花,远望似火,近却淡,淡得似水般清冷娇柔,娇柔的让人不忍心去打扰。哪怕呼出的气都给浊了,污了。她咳嗽了一声,说你该去食堂了吧?

  是啊,我们走吧。去晚了,怕是只好陪你去喝空气。喝得饱饱的,到考场上去放空炮。一句话把马六亭逗笑了。

  还笑呀?快走啊。张牧一本正经地催着。

  不去了。马六亭笑得咳嗽了起来,眼里汪着泪说,那里没有清真菜。

  哟,我咋把这茬儿给忘了,那你能吃什么?

  你看,说着她像变魔术似的从一个包中拿出了各色小点心,糖果,饼干、罐头……摆了一桌面。

  这么多好吃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哟,刚刚还羡慕你超凡脱俗呢,怎么一转眼又俗了?谁让你没那么多姐姐呢。

  噢,那是你姐姐发了。

  什么呀,她们几个被煤矿都害惨了。说到这里,马六亭摇了摇头,她不想把话扯远了。你,你这人说清高没你清高的,这会子又俗到了家。这玩艺儿吃着玩儿还行,可要当饭吃就腻了,不过我还有包好东西。

  啊,还有?光桌上的这些我都抵挡不住了。

  馋猫。看,说着,她打开一层层的包装纸,原来是一包香喷喷的牛肉干。

  牛肉干!听说过,就是没吃过,这东西太贵了,也只有你们家才买得起。

  这会子不光是酸,又穷了。是不是孔已己改姓张了?

  孔已己算什么?他就是跑到张家来,我还得考虑考虑要不要收他当弟弟呢。

  哈哈……

  两个人边说笑边吃起来,又谈起了今天的两场考试,回忆了一下答案,考得都很理想,尤其是张牧,估计比马六亭还能高出几分。马六亭吃一口饼干,喝一口水,猜测着明天的考题。张牧一边开心地吃,一边听着她的分析。不知不觉中,张牧发现那包牛肉干让自己吃光了。看着空空的纸包,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光顾说话了,你看,全给你报销了。

  说你是属猫的没错吧。

  马六亭莞尔一笑,张牧也乐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节
第二节

  翠枝一手托了个纸包,一手摇着芭蕉扇,甩甩打打地往马家走来。

  哟,姊妹,可有日子不见了,快坐下凉快凉快。我还有壶好茶给你留着呢。连英说着就要去涮壶。

  虽说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可里面的文章大了。西大街的老礼数,不管你的茶是否刚沏上,只要来了客人,特别是尊贵的客人,你都要把这壶茶倒掉,重新再沏。从这小小的礼节中,客人就能看出你的诚意以及他的地位。

  一个妈的,你也别忙了,我待不住哟。听说咱六儿明天去高考,我是特地给咱孩子送牛肉干来的。

  她张嘴闭嘴都是一个妈的,只这一声的亲热,就听得连英心里暖洋洋的。谁不喜欢听好话?尤其是女人们。要不连英乐滋滋地要去沏新茶呢。

  啧啧,你看你,来玩就来玩吧,咋还拿东西。

  都是为咱孩子,谁叫咱回回家出门吃饭不方便来着?

  那么大的县城还能没她吃的东西?再说,这东西挺贵,要不这么着吧,我给你拿钱去。

  哎呀,你说你啊,一妈的,你这不是明摆着要赶我走嘛。我寻思咱孩子考试要吃得好点。你说这个季节能带什么吃的,虽说今儿这天不算热,可终归是伏里天,要带也只能带点饼干什么的零食,可那东西当饭吃哪行?千万别给孩子带鸡蛋,淡的咸的都别带,咱图个吉利不是?我琢磨,还是带点牛肉干好。

  亏你惦记着。连英被感动了,虽说是把女儿应了人家,但毕竟是口头上,可人家还是把孩子当成了自家人。她忙不叠地说:这东西营养又大又搁放。我还没来得及去买呢,只是想着,等天日西时再去也不迟。

  还买?咱自家的。咱孩子又不是天天考试。你也别过意不去,你要真谢我,就嘱咐咱孩子好好考。思武刚来了信说是立了大功,受到了部队领导的嘉奖。她凑近连英的耳根子悄悄说:快转业回来了,最低也要到咱县里上班。

  连英吸了口冷气,像是突然间感到牙痛似的手按着后槽牙说,这么说,我得先给你道喜了。一个儿子在县城上班就够你露脸了,再加一个,到时候连县城都是您的了。

  哪能啊,就是真成了我的,不也是你的?再说了,县官不如现管,咱村不还是马大哥的?

  哎,这话说的,俺当官可不是为这话。

  是啊,翠枝听到这话,脸上倒露出了阳光。她话峰一转,呵呵,要不我经常对孩子们说,要学他马伯伯,当官就要当好官呢。翠枝说到这里,脸仰上了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你看这天凉快的,前阵子那个热哟。

  谁说不是,孩子们有为主的加护,该热也不能热!

  连英斜楞了她一眼,语气中有了火药味。不知是自己的小女儿被她的小儿子给比下去了,还是什么,反正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娘们跟往日里有点不同,可她一时又说不清。听这娘们说的这句,更让她觉得有点异样了。

  是啊,托靠主吧,这回六儿较准能考上……唉,要说,咱回回家啥都好,就是出门吃饭不方便。我去县城,每次去都不想在外头吃,满城里是卖东西的,就是找不着个清真的。

  啧啧,你家那轿子快得跟风似的,还用得着在外头吃?

  这话也带了点别样的味道。连英心里早骂上了,你个小娘们,胀胞得你,竟敢说话给老娘听,以为人听不出来?你不是叫人听话音嘛,好,我先让你听个够,我把话摞到这儿,你就腆着个脸听吧你就。

  可也是,再好的饭店也不如在家吃得熨帖。

  翠枝是谁呀,人精似的,她早就闻出味来了,可还得装。不过,这装也实在是难受了点,毕竟儿子的好消息在这儿摆着呢。咱又不是圣人,还能不显点山*水?你气就气吧,反正你气坏了身子我又不疼。

  在连英看来,这小娘们儿简直是失去常态了。没了往日里见了自己时的奴颜婢膝,却多了份让她看着最不舒服的那种傲气。

  看光顾说话,都忘倒水了,来一盅。连英这话说得就像晒黄的茅草——干干巴巴。

  哟,我可没时间喝了,他爷几个说好的,这个点儿要回来商量事儿。你不知道,这井上的事真够人操持的。走了,别送了。

  连英站在大门口看着翠枝走远了,愤愤地吐了一口唾沫。呸,什么玩艺儿,有几个臭钱就不知道姓啥了,臭娘们。你不喝,你不喝拉倒你不喝。说着拿起盅子使劲把水泼了个净,在她心里,泼的不是茶,而是翠枝。既便这样,她还觉得不解气,又用脚狠狠地搓,搓得它没一点痕迹、没一点影儿,最后她又狠狠地跺了一脚。现在嫌我茶不好喝了?不是那几年,一个妈的长一个妈的短,天天长在了俺家里。这还没把俺闺女哄到手呢,先摆开谱了,不就是衬几个臭钱嘛?你还忙,你忙,难道比村主任还忙?这么大的村,大事小情哪一样少得了俺?在老娘跟前臭摆谱,鸭子掉在栏坑里——你臭拽吧你。破鞋帮子。呸!

  妈,你这是跟谁啊?大女儿来了,见母亲一个人愤愤地嘟嚷着什么。

  哟,大妮子,你可来了,都两天不见人影了。

  看到大女儿提着一大包的东西,当妈的当然明白闺女的心意,难为她那么忙还想着妹妹的高考。这才是一个妈的呢。那个刚刚没了影的小娘们挂在嘴上的就差了味。

  我还跟谁?我能跟谁啊,随便叨叨几句,你妈能吃谁的气!

  真没事儿?见母亲笑呵呵的,大女儿也就没往心里去,自己的母亲,做女儿的还是能了解的,就她那个性子,有气不爆出来,就像炒豆子不让它爆一样难。可也是,我就说嘛,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您气?妈,这是什么?她一指小矮桌子上的纸包。

  牛肉干,思武他妈送来的,给六儿的。

  哟,还是人家有钱,我这当姐姐的还不如一个没过门的……婆婆会来事儿。这不,给俺妹妹买了点羊肉、点心什么的。说着放在了小矮桌子上。妈,羊肉炒出来吧,吃个现成,六儿快回来了。说着,她顺手拿起纸包掂量起来,能有多少?真抠门,那么有钱就送这么点儿,顶多三四两,她还真拿得出手。这要真定了亲,还不定怎么算计呢。

  卖盐的老婆喝淡汤,越有越抠。嗳,对了,你可别在六儿面前胡叨叨,这事我还没跟她透过。看丁家吧,现在比谁都牛,可不是吊起锅来当钟敲的那些年了。说什么丁思武要转业到县城上班。你说咱六儿如果考不上,这亲能成?就是成,咱也不去巴结他这号的。虽说找媳妇有倒贴的,可咱是谁啊,咱不是皇帝的闺女,也是一村之长的千斤。六儿如果考不上……

  谁说我考不上?马六亭笑嘻嘻地跑了进来。

  看看,都这么大了,还嘻嘻哈哈的。

  六儿,你准能考上,不但能考上,咱还要考最好的。

  大姐这话对!谁的妹妹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真事似的,姊妹俩算是对付了。她母亲边说边收拾桌上的东西。

  妈,什么好吃的?我尝尝。

  去,小馋猫,明天带着的牛肉干。

  六儿,看咱妈护的,光想着你考试了,连让我看看都不让。咱妈现在眼里心里可光你了。

  嘻嘻,大姐,这羊肉,叫咱妈给你炒着吃,最香了。六儿想到了他,脸上掠过一丝绯红。又怕慢待了大姐叫她看出什么,没影的事儿被她问得脸红心跳怪不好意思的。便岔开了话题说,大姐你那井咋样了?是不是快成万元户了?

  唉,大姐何止是万元户啊,我都成万元户的姥姥了,只不过得在前边加个负号。

  大姐你该去教数学,说不定同学们在哈哈大笑中,就学会了有理数啊、无理数啊什么的。

  真是姊妹俩,挑到天边也不偏沉。当妈的拿起羊肉看了大闺女一眼,又看了看小闺女,乐哈哈地说,好,好,我这就炒去,

  翠枝回到家,果真是与丈夫孩子商量事的。

  自从小儿子那一拳夺下煤井,丁老四本想着能像六月里的面一样,眨眼的功夫就能腾腾地发起来,可三年下来才弄了个平手。不得已,老回回家的那把刀还是不能丢,只能边开矿挖煤,边干这牛羊的生意。今年看来要时来运转了,煤价一个劲地涨,翻着个打着跟头地往上蹿。这不,还不到一年,家里就盖起了东西两座跨院的双子楼,又买了辆桑塔那轿车。连村委还没有轿车呢。有车真是方便,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上趟县城就像在村里遛哒一圈似的。

  我说,上哪儿去了你?出来进去的,又鼓捣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丁老四见老婆还没把饭端上来。他埋怨着。

  你说,一个臭丫头还想上天?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谁啊,说谁啊你?

  还能有谁,那娘们真不自量,还觉着她在势上呢,凭啥别人就得矮她半截。叫你小丫头能,先给你败败火,省得扎了翅子咱思武白忙活。真是鬼迷心窍,每次来信总忘不了提她。如今咱是今非昔比了,家大业大的,眼看转业就要成为吃公家饭的人,可这臭小子就是邪了门。当年跟她家走得近是因为她爸是村干部,现在别说村干部,就是管村干部的又能怎么着?扇子越扇越快,她扇的似乎就是连英,手中的扇子如果是铁扇公主的宝贝,她肯定要把这娘们扇出凤凰村,最好扇出地球,连个影儿也别留。她哪里知道,此刻的连英也正在起劲地骂着她呢。

  牛肉干是大儿子做好带到集市上卖的。今天,她有意在做好的牛肉干上又喷了点火硝水,这不,等风干后,她就送到了马卫国的家里。唉,不伤骨头不伤肉的,你就好好地泻泻吧!

  火硝不知从什么时候,竟然被人们用在了煮肉上。当肉煮到七八成熟时,拿一点放到铁勺里,然后用碳块点燃,待它燃烧到一定程度时,迅速放进沸腾着的肉锅里,这样煮出来的肉鲜亮味美。只是火候不易掌握。翠枝比谁都清楚,人吃了加入燃烧不充分或者是加多了火硝的食品,就会中毒,严重的还会危及生命。今天她却把它撒在了牛肉干上,她知道连英一定会让她小闺女一个人受用的。嗯,你就一个人到考场上慢慢品滋味吧。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事办得真妙,高兴得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她禁不住自言自语道:好好泻泻吧!

  你要“谢”谁啊?

  她吓了一跳,没想到顺口说出的一句话被丈夫听了去。

  谢您爷们。看您爷们忙得四只丫子都不沾地了。她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哈哈。

  娼妇娘们,谁招你惹你了?

  还有谁呀?天底下的钱,你都想自己护拉着。你还不如那四只脚的。

  护拉着还不是为你娘们?

  要真为俺娘们好,你就别让老大再赶集上店的穷蹿了。自从大妮子家弄来那个收羊茬子的,顶得咱就不轻,没啥赚头了。你光盯井上的事,老大的买卖你也不往心里去。他这会子可是光赚忙活了。井上的买卖这么好,都到井上吧,也省得他在外面勾得哄哄的,媳妇可向我告过他的花花状。等把孩子们叫成堆儿,你该安排的就趁早安排。

  县城的夜晚终于静了下来,偶尔飘进窗的声音,也是那种远远的,轻轻的,悄悄的,怕忧了夜的安宁。张牧躺在床上,同室的三位同学已发出了熟睡的鼾声,走廊里不时传来几声值班人员走路的趿拉声。他有点兴奋,从她的眼睛里,他读懂了她的心,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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