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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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女人-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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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宝山并没有朝他设想的方向讲。
  栗宝山站着讲道:“我不想追根究底,希望大家也不要追根究底,我的意思是向前看,从今天做起,从现在做起,谁也不要再干那种蠢事了,谁也不要再说再传那样的桃色新闻了。如果有人不服从,还要那样干,我们就要严惩不贷!
  不管你是从那里听说的,凡指不出具体的人,就定你为谎言的制造者,你就必须担负党纪国法的责任。是党员的要开除党籍,是领导的要撤销领导职务。是干部职工的要开除公职,是居民老百姓的要写出检讨,在这个地方公开承认错误。该追究法律责任的要移送政法部门严肃惩处。现在,国际上一些国家常搞民众公决。我想在这个问题上,不妨学习学习外国,也来一个民众公决。今天参加会的人这样多,有县五大班子的领导,有县直各单位的干部职工,还有全城的居民,一共两万多人,应该说,能够代表全县人民群众,我们就在这个范围里公决一下。凡是赞成我以上捉议的,请举手。“
  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
  “好,放下。反对我以上提议的,请举手……没有。弃权的请举手……没有。一致通过。”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热情支持。我的提议已经大家的公决认可,就成了大家的具有巨大权威的决定,包括我在内,都要不打折扣地执行。应该说,今天在广场上的这一公决,是太城县划时代的重大历史事件,它将带领太城人民走出困境,走向辉煌!”
  随着栗宝山慷慨激昂的结束语,广场上又一次掀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六、福瑞
  大会结束后,已到了下班的时间,别的人都纷纷回家,黄福瑞却返到办公室,关起门来一个人望壁独坐。
  他觉得心里很乱,说不清是高兴,是难受,是激动,还是焦虑。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今天下午的事,来得太突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需要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太城该发生惊人的大事件才好。”最近两三年黄福瑞一直有这个想法。这是没有法子的想法,是听天由命又希望能开善目的一种想法。刚当上县长那两年,他可不像现在这样悲观。当时他很自信,雄心勃勃地想干一番事业。为了实现自己的夙愿,他历尽艰辛,又是深入调查研究,义是东跑西颠地考察项目,又是上下左右找支持,拉资金,整天忙得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可是结果事与愿违。他的助手及其一帮人,跟他想的完全不是一码事。他们利用工作谋私利,送人情,拉关系,找靠山,营造个人的势力范围。企业一个个建成了,窟窿也一个个拉下了。他们既发了财,又扩充了势力,又交了一大批上下左右的朋友,为他们说话,给他们撑腰,一个个红光满面,活得好滋润。却把那一个沉似一个的包袱,甩过来让他背着。他生气,发脾气。他们当着他的面,点头哈腰,陪着笑脸,只说是是是。一背过他,根本不理他那一套,该干什么还于什么,好酒照喝,麻将照搓。开始只限于企业,后来别的部门也是如此了。他叫干的事,他们愿干,当然都能干成,如果他们不愿干,就是这困难那问题,反正到末了也干不成。他堂堂一个县长,那里受得了这份子气,因此决定换干部。但是他推荐的人,一考察全是一大堆问题,没有一个够条件的。他认为不称职的干部,便是一点儿毛病也考察不出来。他作为县委的一个副书记,在人事问题上又没有拍板定局势的权力,弄得他只能干生气,一点脾气也役有了。记得让他当副县长那阵子,他死活不想当,因为他祖宗八代都是为民的,他从骨血里一点官欲都没有,他只想自己学的知识在工厂里干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可他这个时候,真想当那个县委书记。加之,全区跟他一起当县长的几个人都已当了书记,唯独他没有当,就好像他不行,他犯了什么错误似的。但地区不让他当。不当就不当吧,他把希望寄托给新来的书记。按说,先后新来的那三个书记,都不是稀泥软蛋,都是有魄力,有心计,有能力的人。他看得出来,他们都有改变太城局势的决心。然而,他们几乎都还没有干出什么来,就都匆匆地下台了。这使他认识到,即便让他当了书记,也不一定能怎么着。或许反而招来大祸,落个不明不白的免职也保不准。他因此害怕了,因此改变了策略,学着世故一些,圆滑一些,不再叫真,不再得罪谁,想着快一点离开太城,争取在地区有个适当的安排,面子上过得去,后半生有个依靠的单位就行了。想是这样想定了,憋在肚子里的那股子气,还是时不时地在攻他那做人的尊严。有时他憋不住,想跑到上面去告状,硬是被老婆孩子拉住劝住。他们说,你告人家有什么凭证?没有凭证,不是诬告?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想也是,自己确实不掌握他们的证据。他相信,如果不是他们伙里人站出来,即便上面信任他,派人来查,也绝对查不出任何证据来。这个已经有验证了。过去也有人告过,上面也派人来查过,末了非但没有查出他们什么,反而查证出了告状人的问题,其中还有一个人了狱。他毕竟是年过五十的人了,不愿去冒那个险。过去他看历史书和历史戏剧,见几个奸臣当道的时候,那么多的忠臣硬是束手无策地被奸臣们一个个杀掉,总觉得那些忠臣们太窝囊,太无能。现在他才理解那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他常常无可奈何地空想,希望有惊人的大事件发生,比如来一场像文化大革命那样的运动,把那些坑害人民群众的恶鬼们统统押上历史的审判台,痛痛快快来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彻底革命。或者,来一场瘟疫,专染那些吸血鬼,让太城死上几十人,几百人。那么,今天下午发生在广场上的事,究竟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黄福瑞不能不承认今天下午发生在广场上的事,确有惊人之处。对于栗宝山的到来,他本不抱什么希望。所以,那天栗宝山找他谈话时,他只客观的正面的介绍工作情况,一句也不涉及人的问题。当栗宝山打问到银俊雅时,他不表任何态度,轻轻一句绕过去。当时他从栗宝山的口气里听出好像对银俊雅怀着深重的抵触,好像要对她采取什么惩治的措施,心里很不安,很为栗宝山担心。但不便说出口。对银俊雅本人,他有他的看法,有他的一个大约的估计。他认为银俊雅肯定有作风问题,肯定是潭祸水。只是和那三位书记好像不大可能,起码没有那么邪乎。有人说银俊雅和贾大亮他们是一伙。他有时信,有时不信,常常半信半疑。银俊雅曾经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他都及时挂掉了。他认为他在这个问题上做得是对的。他觉得这可能是他虽然受气却没有倒下来的一个原因。现在他弄不明白的是,一天以前,栗宝山对银俊雅还是那个态度,时隔一天,跟她谈了半天话,竟然变了一百八十度,召开万人大会给她平反。幸亏那天他没有顺势表态,否则不把自己装进去了。究竟是银俊雅把栗宝山降服了,还是采宝山另有说法,他猜不出,估不透。但有一点他清楚,这件事在太城县绝对是破天荒的,是谁也不曾想到的。虽然不像他设想过的那样的惊人事件,可也确实让人震惊。栗宝山竟然把那种见不得人,只能私下里议论的事,堂而皇之地拿到万人大会上去讲,讲得还是那样正而八经,入情入理,使全场上的人为他鼓掌。想想会场上的气氛,再想想贾大亮他们当时的表情,尽管他们也跟着鼓掌,可他凭着潜意识知道,他们不高兴,他们在琢磨着对策。而坐在台下的银俊雅则是一副得意的表情。这或许说明,她跟他们不可能是一起的,起码就这个问题而言。那么,银俊雅是否跟栗宝山达成了某种协议,要一起来对付贾大亮一伙呢?如果真是那样,他自然高兴。可他又担心采宝山要失败。栗宝山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厉害。何况,怎么能相信银俊雅这样的人呢?他思前想后,没有一个满意的结论,没有一个准确的主意。
  电话吱啦啦一阵尖叫。
  黄福瑞看看电话,不去接。因为他断定电话是家里打来的,不是老伴就是儿子闺女,他们等他吃饭,等他又一次进行那没完没了的势均力敌的劝说。他嫌他们麻烦。尤其这个时候,他最愿意一个人待着,一个人慢慢地消化那些烦心的事。
  电话还是不住地叫。他不接,也无法安静,索性拿起来,一听是儿子顺德的声音,把电话扔到一边,任凭儿子怎么呼唤,也不答理。可是他没想到,不一会,儿子来敲他的门了。为了不引起外人的注意,他只好开门让儿子进来。
  顺德是黄福瑞心上的一块病。想当初,他对这个儿子抱着很大的希望,希望儿子比他强,学习好,品德优,上大学,搞学问,有造就,能够给他争一口气。不料,儿子不但学习差,还染上不少坏毛病,抽烟,酗酒,论哥们,玩世不恭,没有是非地赞赏和追逐社会上的丑恶现象。因为忙于工作,当黄福瑞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尽管又是苦口婆心地教育,又是体罚抽打,大动干戈,费了很大的心气,无奈儿子非但依然我行我素,还时时顶撞他,气得他几次差点死去。到了临近高考的时候,依儿子的学习成绩,是一丝一毫的希望也没有。母亲为了给儿子弄个学校上,要他给想办法,或者走定向,或者走代培。他不愿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损坏自己的名誉,一口回绝了。可他想不到,他老婆竟然背着他去找贾大亮。这一找,贾大亮就给把这事办成了。直到儿子上了师范专科学校,他才知道。气得他踹脚打老婆,要把儿子叫回来。却经不住亲戚朋友劝,只好任其如此。儿子还是得寸进尺,毕业后不愿当教员,要求改行。他母亲怕再惹丈夫生气,不肯去活动。儿子就直接找了贾大亮,结果改行安排到了人民银行。黄福瑞知道后,要贾大亮纠正。贾大亮嘴上答应着纠,却迟迟不动,有意拖着,儿子则天天跟他闹,甚至动手打了他。就这样不了了之。这是黄福瑞最觉得抬不起头来的一件事,也是他落在贾大亮手里的唯一的一个把柄。
  “你不回家,不接电话,一个人在这里发哪门子神经呢?”顺德一进门就用驯斥的口气对他的父亲说。在他看来,他的这个父亲是最窝囊、最无能、最没有人情味儿的老古板。
  “你来干什么?”黄福瑞忍不住地训斥这个不肖的儿子。
  “干什么,叫你回去!”儿子的声音比他还大,而且向他瞪起大眼珠。
  黄福瑞最怕人家听见儿子跟他四架。他不得不咽下一口气,一边关门,一边放低了声音说:“有什么事呢?”
  “叫你回去吃饭。”
  “我不饿,不想吃。你们回去吃吧。”
  “不想吃也得回去,我妈还有话要对你说。”
  “你回去告诉你妈,我这里有点事,待一会再回去。”
  “有什么事?是不是对下午的会不满意?我看人家姓栗的书记讲得蛮好,为什么要把人家的私生活看得那样严重,弄得满城风雨?人家爱跟谁好跟谁好,管得着吗?吃饱了撑的啦?要我说……”
  “你给我住口!”黄福瑞一半是训斥,一半是乞求。他最怕儿子在这方面给他捅漏子,如果让外人听见了,会怀疑他如何如何。儿子却不管这一套,专拣老子最疼的地方掐,用以治服老子,求得他的胜利。他见老子着了急,害了怕,更是提高了声音说:
  “为什么让我住口?你害怕什么呢?你不是共产党人吗?
  有什么惧怕的?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如果对下午的会有意见,干吗不公开讲出来?于吗要这样唯唯诺诺,一个人钻在这里,连饭也不吃,自个儿熬煎自个儿?你不觉得活得太累吗?“
  “你!你尽胡说些什么?”黄福瑞又急又气,真恨不得去堵上他的嘴。
  顺德却得意地笑着说:“行了,看把你吓得。真亏你还是个县长呢。别废话了,快走。再要不走,我就到大街上去嚷,说我的老子不同意给银俊雅平反,反对新来的县委书记。”他说着走过去把门开了。
  黄福瑞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顾全大局,听令于不肖儿子的摆布。他出了门,让儿子先走。儿子还是坚持走在后边。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于是,他在前面走,儿子在后面跟着,就像押着一个俘虏似的。这样的情况,已有好多次了。每到这种时候,他就非常难过地想,自己到底在前世造了什么罪,为什么会遇上这样一个孽仔!如果没有这个孽仔,或许他在工作上不会像现在这样憋气。
  一进家门,女儿顺意根本不管他吃饭不吃饭的事,首先拉他到自己的房里,说她所关心的事。
  两个孩子比较起来,顺意还让黄福瑞感到比较满意。她虽然学习不算很好,但品行没有什么问题,也知道尊敬父母。初中毕业以后,她说她考上大学的希望不大,也没有那个雄心壮志,使考了个商业中专,回来后在商业局上班。只是在地区上学时,和一个男同学相好,那男同学家在市里,分在地直一个单位上班,他提出,只有她调到市里去,他们两人的事才好定夺。顺意为了调动,跑过市里好多次,都因种种困难,未能成功。后来知道父亲有调地区的意向,一下思想开窍,高兴得不得了。可是,母亲不愿离开故土,父亲调动的决向很被动,从来不去找一找,活动活动,总在那里等着组织决定。为了说服母亲和父亲,她几乎天天都在做他们的工作,遇上有说服力的事,更是抓住不放。今天正是如此。
  顺意拉父亲坐下说:“爸,这回你该下决心了吧?今天下午的会,再明白不过了。从前有人说,银俊雅跟那帮子人是一伙,使美人计害书记,撵书记们走,好让他们的人上台执政。新来的书记开万人大会给银俊雅平反。实际也是给贾大亮他们平反,说明他们过去什么问题也没有。这不是明摆着说明栗宝山信任贾大亮他们吗。他们现在的策略正是要取信新书记,挤你走,取你而代之。你还不来个识时务,主动让贤,在市里头谋个好位子,等什么呢?”
  黄福瑞苦笑一下说:“你看你都想到那儿去了。”
  “怎么,我说得不对?”顺意不高兴地问她的爸爸。
  “当然不对,你就爱事事跟你那个意愿联系起来。”黄福瑞在女儿面前显得又亲切又愉快。
  “怎么不对,你给我说说。”顺意拉着父亲的胳膊,撒娇地说。
  黄福瑞从来不把自己在政治旋涡里的思想告诉给子女。
  而且不许他们随便乱说,防止别人误以为是他的看法。即使对老婆,也有很多很多的保留。所以,他给女儿的回答还是那句老话:“行了,知道不对就行了,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的事老爸会考虑的。“
  “又是那一套。”顺意知道再追问也没有用,只好还说自己的理:“爸,你不要总觉得自己想的对,你应当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我以为我的分析绝对没有错。你想想……”
  “行了行了!”黄福瑞的老婆焦翠凤这时候推开门,打断女儿的话,“快让你爸吃饭吧。”
  “好好好,爸爸先吃饭,我去给爸爸弄。”顺意笑一笑站起来。
  “我早就弄好了。”她母亲说。
  “那好,爸,走吧,快去吃。”顺意扶黄福瑞起来,到了饭厅,四个热菜两个凉菜,一碗稀粥和两片馒头已在餐桌上放好。黄福瑞知道他们已经吃过,便在餐桌前坐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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