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残败的躯体如朽木般,在敖子青的掌力下,毫无生气的砰然坠落,自然空气中还袅绕着哀号的余韵来了。
梅林门的弟子越来越沉不住气,他们的头目很多都已经逃回去,而他们大都不能脱身,难免急躁恐惧,不知哪一个人先吼道:
“咱们拼个鸟,瓣主早回去了……”
“可不是呀,咱们为谁卖命啊……”
“快设法跑,不跑命都没有了……”
只听一声声惊骇的大叫随即变成一片喧腾与杂乱,有人谩骂,有人埋怨,有人咀咒……
梅林门那头的浓烟弥漫着天空,烈焰熊熊,火苗子冒升已半天高,一片炫目的红,一片扎心的红,疯狂的火势,并没有因白尊等人的回转而有所改变……
鬼斧黄天也知己方的军心已经摇动,而且精神支柱——白尊门主己退,再打下去,只怕损失更为惨重,身形一动,架开了两名敌人的大刀,他引吭吼道:
“梅林门弟只们快回去救火要紧,余孽改日再清除。”
大雷教实在也无力再战了,敌人要退那是最好的,只有假装的虚张声势,呛咆辱骂几声,任凭梅林门的人马迅速的退走。
有如滚汤浇雪一般,像一阵落潮也似瞬息一空,受了伤的梅林门弟子根本无人理会,大家逃命要紧,哪顾得了同伴。
敖子青双眸有些呆滞,他喉咙干裂如火,内腑在翻滚抽搐,他却连口气都顾不得喘,他沙着嗓子叫:
“季姑娘呢?谁看见她了?”
几名弟子东张西望,一脸无知的样子,敖子青不禁打了个栗,哀痛的叫道:
“梦寒,梦寒,你在哪里……”
地方横七八竖的躺满了,有敌,有友,有死,有伤,可是他不知道季梦寒躺在哪里,不知道她现在怎么了……
全身一冷,敖子青忙道:
“决找季姑娘……”
有一名大雷教弟子大声道:
“敖师叔,在这里,季姑娘在这里……”
敖子青目光独处,不禁心脏一抽,躺在地上的季梦寒脸色惨白如死,气如游丝,眼睛紧闭着,披落着长发,鲜血湿透了衫裙。
他俯下身去,颤抖着把试了一下季梦寒的脉搏,探探她的鼻息,他将这位美丽的情人抱起,跄踉行向刀邪奇禹那边。
心痛的,敖子青道:
“奇兄,贵教有无随行大夫?季姑娘的伤很重。”
在季梦寒左肩上,一股股的鲜血,正自伤口中向外涌出,敖子青心中起了极大的动荡,他目眶中有着酸涩湿润的感觉。
奇禹点点头,回头吩咐一名汉子道:
“把王大夫找来,先给季姑娘疗伤!”
乍梦寒是个女孩子,不如男人壮硕,敖子青不知她如何熬过这些创伤的,缓缓放下她,他抹抹眼角的泪痕,语声沙哑的道:
“梦寒,你……你还好吧!”
季梦寒仍然昏迷未醒,那张美丽而惨白的面庞,叫人看了不禁心酸。
王大夫跪在季梦寒身旁,小心翼翼的为她拭擦伤口周遭的血污,敷药止血,然后为她匆匆包扎起来,又让她吞了一粒雪白的丹丸才离开。
敖子青长长吐出一口气,满身血渍斑斑的站起,他脑袋晕沉,四肢欲折,双目看到的尽是一片朦胧,胸口又是充满了翳闷与郁气……
他的双腿已经酸麻得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他勉强移步,孱弱的问奇禹道:
“怎么样,奇兄,马教头还好吧!”
奇禹点点头,道:
“马教头伤的不轻,不过精神还好,他直问敖子青如何了。”
敖子青略略放心,他回头,看见两名大汉抬着一副尸体,日光触处,他不禁全身一冷,急问:
“康老如何了?”
奇禹凄凉的摇摇头,哀痛的道:
“他断气了……”
敖子青伤感的道:
“康老原是大雷孝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精神令人敬佩!”
沉痛的,奇禹道:
“康老捐躯的事,一时还不敢向马教头禀告,怕他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他们一直是好朋友,亲的如同手足……”
深深吁了口气,敖子青道:
“葛兄及易兄如何了?”
凄苦的一笑,奇禹道:
“两人都还透口气,大概死不了,不过也够他们受了……”
低喟一声,敖子青沉沉的道:
“奇兄,为什么到梅林门的兄弟,拖延了那么久的时间,否则我方的伤亡应该不会这么大。”
冷冷麻麻的,奇禹道:
“唉!二十个兄弟只剩三个回来,他们才一行动就被发现,一面放火一面抵抗,要不是对手急着救火,只怕情形就更糟了。”
长长吁了口气,敖子青道:
“还好,总算没误了大事……”
敖子青觉得天空好像在震动,大地宛如在摇晃,双目看到的尽是阳光洒下的大小圈点,他的胸口又像是一大块积血塞塞着……
他双眸有些呆滞,近乎麻木的注视着一切,在力疲神虚之后,他渴望好好的睡一大觉,但他明白,目前万万不能睡下……
大雷教中主事者只剩奇禹伤势较轻,只有他能自在走动,所以见他四处指挥手下的人救治伤患以及善后的工作。
敖子青蹒跚的走回季梦寒的身旁,他坐了下来,闭目养息,他的心像刀割似的,他多么愿意季梦寒的伤由他来承受,他实在心疼梦寒的模样……
奇禹走了过来,关心的道:
“敖大侠,你的伤不轻,你竟还能敖住?我叫王大夫来……”
敖子青摇摇头,道:
“在下的伤无妨,让王大夫先冶其他兄弟吧!”
奇禹感激的望了敖子青一眼,讷讷的道:
“敖大侠为了大雷教的事,受了这么大的伤,无论如何,大雷教一定要善尽照顾之责,否则上头怪罪下来,奇禹可担待不起。”
说完,他又吩咐下去,速找王大夫来,敖子青遥望梅林门,就这一阵子,那边的火势更大了,红彤彤的火光,像是连半天的云都烧了起来。
他喃喃的自语:
“如果这一场大火再晚烧了点,这场面又不是这样子了……”
王大夫奔了过来,匆匆检视了敖子青的伤口,双眉不禁皱了起来,道:
“敖大侠,你还能走?你这伤……”
奇禹又移了过来,闻言惊俱道:
“王大夫,敖大侠的伤怎么啦?你快帮他包扎啊,愣着搞什么鬼?”
王大夫连忙为敖子青检视伤口,道:
“不可思议,你全身满布的可怖伤痕,你看血液还在津津流淌,换了别人,十条命都不够死,你竟然还好端端的……”
敖子青含笑点头,道:
“这须要精神支柱……”
奇禹叹道:
“敖大侠,你对大雷教的恩惠实在太大了,如果没有你,只怕……我们会全军覆没,对方太强,太狠了,我们……”
敖子青笑道:
“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奇兄,你快点去照顾伤亡,收拾残余,如今只有能你能独撑了。”
奇禹点点头,向敖子青行个礼,交待王大夫好生照料,即匆匆办事去了。
王大夫包扎好敖子青的伤口,向他施个礼,匆匆离开,敖子青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季梦寒那张苍白而美丽的面庞。
他模着季梦寒的下颔,激动的道:
“梦……寒……你愿谅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想不到敖子青一而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梦寒你……你要好起来……”
这张娇俏的面庞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丝,几处发丝,斜斜垂在她那白嫩的额边,越发显得俏丽,有一股脱俗超尘的韵息……
敖子青目眶湿润,他俯下脸来,那么温和地在季梦寒那两片失去血色的嘴唇上一吻,季梦寒好似动弹了一下,仍双眼仍然紧闭。
敖子青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柔软而洁白,光滑得似是一块羊脂白玉,均匀得如半透明的象牙骨,像兰花的花瓣。
敖子青一脑子的紊乱,有一名大汉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咧嘴笑道:
“敖师叔,咱们马教头来看你了……”
敖子青一看,放下季梦寒的手,正待起身,马威足已走了过来,按住他,低弱的道:
“连累你了……”
马威足混身上下敷满了白色金创药,形色之间,显然十分委顿与孱弱,那模样就像随时会倒下去。
敖子青微笑道:
“马教头,你的伤重,不要移动的好……”
马威足的声音暗哑低涩到,宛似掖了一颗枣核在喉咙田。
“老夫实在过意不去,即使拖了老命,也非得来看看敖大侠不可。”
敖子青一怔,道:
“马教头言重了,在下与梅林门本来就是有过节,他们曾在芙蓉山围杀在下,今天在下不过来讨回一点公道,血债血还!”
点点头,马威足道:
“如果不是你的计划成功,大雷教此次会栽得更惨呢……”
敖子青又道:
“马教头,其实在下以为梅林教大有问题,在下前往搭救季帮主时,曾有一大群怪异的人也被关在一起,为了赶来这里,不及详问,在下一直参悟不出,那些人到底是谁……”
闭闭眼,歇了一会,马威足道:
“对了,季帮主父子如今何在?”
敖子青道:
“梅林门这些畜生对他们用了刑,两人行动不便,所以在下让他俩躲在树林内,应该不致于被发现,咱们离开时再带走他们。”
轻轻吁了口气,马威足道:
“总算一切顺利,虽然……损失惨重,回去对大哥……也可以有一个交待了……”
敖于青点点头,道:
“这一次可说是两败俱伤,不过也给梅林门一个教训,他们想要重振,只怕得需要一段不短时间,沿海各帮会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不致于受到梅林门一再的压迫……”
像想起了什么,马威足道:
“季姑娘……她的伤如何?听他们说,季姑娘……勇猛得很……中帼不让须眉……令人敬佩……敖大侠与季姑娘可真是……天生的一对……”
苦笑一了下,敖子青道:
“季姑娘的确不容易,只怕她一生中也未如今天杀了这么多人,真难为她了,她心地善良,今天的场面给她刺激很大,王大夫给她上过药了,她的呼吸已经顺畅了,一时还没有醒过来……”
顿了顿,他又道:
“来不及告诉她季帮主父子已经救出来了,否则她现在说不定醒了,一个人心中只要有了牵挂,很多不可思议的潜力都会发挥出来的。”
马威足放松了脸部的肌肉,低弱的道:
“只要两位平安就好,老夫一直担心,如果两位任何一位有任何差错,大雷教上下可真万劫不复,永不得超生……”
皱皱眉,敖子青道:
“马教头言重了,在下承当不起……”
一下子呛咳起来,马威足哑着声道:
“梅林门的好手不少,今天叫他们栽了不少吧!听他们说敖大侠不但以一应付梅林五煞,还抽空干了他们不少家伙,了不得!”
咬咬唇,敖子青道:
“梅林五煞,如今可用的仅剩下九剑士徐勇一个,他真是个狠角色,他们五大高手之一的尤昭也完了,绝情刀高青成也走了,各瓣的瓣士损失的更是惨重,只是他们有两位瓣主终没有出现,而五大高手中的第一位闪形手黑山封也一直没有现身,好像这三位要角,根本不在梅林门内,值得注意。”
叹了口气,马威足道:
“还好这几个人不在……否则我们这边只得赔上几个好手……这些个个是硬把子……当初咱们兄弟的如意算盘……以为双方不过比斗……想不到来个狠攻急打……唉!”
微微点头,敖子青道:
“武林本来就充满刀光剑影,江湖风云,乃血腥场所,以血还血,这种手法虽然残酷,却是武林规矩,身在江湖,也只得以此方式,解决双方的纠纷,贵教与梅林门的梁子只怕解不开了。”
一咬牙,马威足道:
“难道咱们还怕他们不成?老夫已经命人转回大雷教,说明战情……也请大哥调派人手……不日内大雷教大匹人马定会赶来相助……”
略一沉吟,敖子青道:
“马教头,现在先不提这些,咱们伤亡人数如此之多,需得先设法解决才好,天已暗了,咱们也不便在此露宿,找个地方先歇下来,与梅林门的事再从长计议,如何?”
马威足一笑道:
“敖大侠提醒的是,老夫已与大哥约好,在离此约有三十里的地方,叫‘老家集’,那里有不少本教弟子的家属,上那儿去……我们会得到很好的招待……敖大侠你的伤也须好好调养……”
敖子青尚未答话,奇禹走过来道:
“禀告马教头,我方共折了一百三十一位兄弟,受伤的有二百四十五人,梅林门的喽罗共死了三百二十五人,还有受伤他们仓惶退回未及救走的,共有八十六位,不知如何处置?”
顿了一下,马威足反问道:
“敖大侠的意思呢?”
敖子青考虑着道:
“他们还留着一口气的弟子,别再为难他们,他们不是主事者,也是身不由己,相信咱们走后,梅林门的人会来处理的,咱们受伤的人全力救治,战死的我方兄弟……集中就地掩埋,如今我们能做的——大概就只有这些了,哦——对了,奇兄,此地不宜久留,叫大家动作快一些,速离此地。”
马威足颔首道:
“老夫的意思与敖大侠相同,奇禹听到了没?还不快去,难道还要老夫亲自出动。”
奇禹一躬身,道:
“是,马教头!”
笑了笑,敖子青道:
“奇兄也是个人才,难得他武功高超,勉力应付现在的局面,我们这边的好手伤亡颇众,要抽调人手也颇不易。”
咽了口唾沫,马威足低哑的道:
“不怕敖大侠笑话,老夫年纪大了,与凌老头这一仗打下来……心血颇觉不顺,如果在二二十年前……再多二个凌忌仲也不入在眼里……”
敖子青赞佩的道:
“马教头神勇,凌仲忌在江湖中也不是好惹的……你能将他击毙已经不易,老实说,幸亏是你出马,否则别人只怕制不了他……”
黯然的,马威足道:
“唉!敖大侠,兄弟们怕老夫难过,不肯说实话……不过老夫心里有数……大雷教这次来的好手大概已经伤亡殆尽了……他们不说,老夫难道看不出?前前后后只有奇禹一个人忙上忙下,这不够说明了吗?这些兄弟跟了老夫十多年,就……”
顿了顿,他又道:
“敖大侠你跟老夫说,那些不见的兄弟是不是全折了?老夫……”
敖子青平静的道:
“马教头,咱们损失的确不小,但是没有你想像的严重,葛兄及易兄身受重伤,已经没有问题,马教头,打杀场中,生死原是难卜,这是残酷的事实,不是你死,就是对方死,原无法……”
双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马威足沙哑的道:
“这道理老夫如何不懂?可是说来容易,做来不易,敖大侠,人心是肉做的,如何不心痛这些兄弟?谁没有父母兄弟?谁……”
敖子青安慰他道:
“马教头,先别说这些,咱们会为贵教先走的弟兄们报仇的,咱们留一滴血,要叫对方以十滴血来偿还,以命偿命!”
喘了口气,马威足道:
“这是自然,否则大雷教也别混了,大雷教立教二十三年岂容他人如此欺凌?大雷教成立至今从未遭此风波,这也给我个一个教训,居安思危,祸害原是不可预知的……”
此时,有一个弟兄跑了过来,道:
“禀马教头,敖师叔,前面有两个人,他们说要找敖师叔,兄弟们怕他们不利于敖师叔,拦住他们,他们却一直嚷……”
敖子青与马威足互视了一眼,会意的点点头,敖子青道:
“大约是季帮主父子,麻烦你去带他们来,就说在下与马教头有伤不便远迎,哦,对他们两位,请……以礼相待。”
一掠身,那名兄弟已经离开了,敖子青道:
“他们想必不放心,而且……季姑娘在此,在下本来是计划离开时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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