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言坐在了她的下手位置。
这样一个极重礼教的世界，即使是眼下这般狼狈的景象尊卑有序还是不能抛开不顾的。
“王夫人，你来帮我看看这件刺绣怎么样，这个花纹用那图案是不是会好些……”何姓婢女很识趣的将林婉君领到一侧，给王素和公主殿下留下交谈的空间。
林婉君本就是聪慧的女子，对王素和公主殿下浅浅行了礼后便随着何姓婢女离开。
“在下不知公主殿下命王某过来所为何时？”王素开门见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公主殿下虽然只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可生在帝王家对于人心的揣测她早已熟稔，他望着少年的那张并没有刻意收敛的表情的小脸开口说道：“你对我有意见？”
王素虽然之前就和林婉君说过公主是白痴的话题，直到现在他依然是这么觉得，若不是因为彼此间的身份差距实在太大王素说不得会直接指着她的脑袋大骂一番，可他们之间有差距，而且这个差距犹如鸿沟一般无法跨越，所以王素只能继续赔笑，把礼节做到极致，态度还要极其恭敬。
“公主殿下您想多了，公主大仁大义，力挽狂澜赶走妖物，救下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在下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么敢还有意见。”王素毕恭毕敬的说道，脸上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恼怒。
终究还只是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少年书生而已，连自己的情绪都遮掩不好，话虽然说的恭敬可态度还是没能做到位，当然，也只有这样一名少年才会写出《定风波》那样的词曲。
“你怨我没能在第一时间站出来赶走那只黑熊，阻挡兽潮的攻击，怨我让那么多无辜商贾死去，怨我在陈老先生、郭将军、黑翎卫所有人受到伤害的时候没有及时出手，”少女双手托着下巴，裙摆盖住脚踝认真的盯着王素，“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怨恨的，可我没那么歹毒，我可以跟你说实话，方才那样的攻击我只能用一次。”
听到这里王素这才把目光转向少女好看的侧脸，他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少女继续开口，“我才不是什么神符师，虽然从四岁开始我便跟着师父学习符文一道，可符文太难掌控了，到现在为止我也只算是半个灵符师，至于先前打斗中使出来的那半道神符，它是师父写好了送给我防身用的，我跟你说这样并不是为了让你信或者不信，我只是想证明，虽然我是大唐的公主殿下，可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命会比别人的要金贵，只是好多时候并不是我觉得怎样就可以怎样的，如果我死了，只会死更多的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幸运或不幸，三岁那年我得了一场怪病，整个长安最有名的御医都寻不到病因，那一年有一位大胆的符师进了皇宫，后来他治好了我的病，再后来他就成了我的师父，因为我的病很怪，所以从四岁开始我便随师父离开了长安，这一次回来已经过了八年。”
“你的诗写的很好，词也不错，陈老先生都说如果你以后按照本心走下去会成为我大唐了不起的人物，这一点我一直持中立的态度，诗词终究只是小道，大唐需要的是真正能够为大唐社稷做贡献的人，我从小就羡慕会写诗作词的文人，可惜我脑子并不算聪明，一直学不来。”
“你真正让我佩服的是你的勇气，如果我没看错你应该是文武双修的……今夜我的话可能有些多，最后我只想说一句，圣朝试明年二月份会在长安举行，到时候我希望能看到你的身影……”
（明天再修改一下）
第073章 皇家秘事
公主殿下双臂抱膝，娇小的身体缩卷成一团，目光一直盯着时而扑闪起火星的火堆，她说话的时候语速平缓，表情也拿捏的很是精准，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给人一种怜爱的感觉。
王素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在公主殿下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默默地盯着火堆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他不明白公主殿下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所以一直以来他在考虑的都是眼前这少女和他说这些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少女说的话他到没有多少置疑，关键是人家堂堂一个公主屈尊降贵来和他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小童生解释这件事，说来便是一件颇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此时王素的心里只剩下好奇，这个公主莫非是实在太闲，只是单纯的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公主殿下虽然只有十二三岁，可无论是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已经颇具王家风范，王素对于这个紫陌公主并无一丝一毫的了解。
如果真如她所言，她从四岁开始离家跟随师父学习符文，一去便是八年光景，远离长安和大唐，她早不回晚不回为什么偏偏选在了这个节点上回来了，让王素不得不多想，少女虽然没有在皇宫长大，可她毕竟是公主，皇家中人，谁不是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就在王素疑惑不已之时少女终于道出了些端倪……
“自从父皇上次生病之后母后便开始帮着处理些政务，从五年前她便是垂帘听政，为了达到权利上的制衡她不惜对左相右相之争视而不见……长安城如今已是乱起八糟的一团，妖族和蛮族在边疆虎视眈眈，北方的燕国与东面的楚国皆是狼子野心，大唐表明光鲜亮丽，实际上已经到了悬崖边，这个时候只要有人推它一步大唐便会万劫不复。”
少女说的这里目光终于微微有了些变化，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神色里满是愤怒和无奈。
“我想把大唐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圣朝试结束母后便会宣布左相的儿子与魏国公主的婚事，到时候一切就晚了，我需要一个能够帮助我的人。”
“公主殿下能和在下说这么多是在下的荣幸，可是在下真的不知道公主殿下您为何要和我说这些，说实话在下真不认为自己会是能够帮助到您的人。”王素等着少女的下文，却发现少女一直在盯着他，他忙拧着眉头说道。
“……母后终究是魏人，父皇龙体欠安，皇室凋零，到了我这一代仅仅留下我和一位皇兄，天下谁都知道太子脑子不好使，左相一直便唯母后马首是瞻，如果一旦他儿子娶了魏国公主，大唐可就真的完了。”说到这里少女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眼神越过火堆落在王素的身上，希冀之情不言而喻。
饶是以王素脸皮的厚度在少女的灼热的目光下终于还是败下阵来，颇为无奈的说道：“你打算让我如何帮你？”
“赢得圣朝试榜首，击败左相儿子皇甫俊。”少女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为什么？”
“魏国国君曾于半年前向天下人透露过信息，五年一度的圣朝试榜首会成为他的女婿，迎娶他的掌上明珠曹颖……皇甫俊乃是年轻一代公认的九国第一，你击败了他便就是榜首。”少女耐心的和王素解释道。
听到这里王素也算是了解到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说到底便是皇后想要掌权，并一步一步的削弱李氏皇族在长安的势力，现在她的亲生女儿，也就是流有李氏血脉的紫陌公主学成过来试图阻止皇后掌权，将大唐带出这乌烟瘴气的泥泽……
王素并不是没有听说过圣朝试，也并不是没有听过皇甫俊的名字，甚至连那位叫做曹颖的魏国公主他也有所耳闻，传闻中曹颖容貌姣好，号称中原第一痴。
痴自然是痴傻的痴，虽然号称中原第一痴，可曹颖并不傻，恰恰相反曹颖非但不傻还是中原地区最聪明的几个少女中的一个，之所以得到这个称号是因为她太过沉湎于画道之中，嗜画如痴。
皇甫俊是大唐左相皇甫英豪的儿子，然而外人记住的并不只是因为他是宰相的儿子，他还有一个身份，大唐最年轻的状元……他在十六岁时便取得了进士文位，并考中了状元，成为如今九国之中年轻一代公认的第一人。
圣朝试每五年举行一次，每次举行的地点都不相同，由九国轮流举办，这一次举办圣朝试的便落到了大唐的肩上，居时九国之中但凡是十八岁以下的年轻人便都有机会报名参加这项盛世。
“公主殿下，谢谢您如此看得起我，击败皇甫俊……这个太难了，在下何德何能，现在我还只是小小童生，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太大……而且对于魏国公主我也没有兴趣，我已经有了妻子了，她的名字叫做林婉君，我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王素在思索了一番之后对公主殿下拱了拱手严肃的说道。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夺得圣朝试榜首，击败皇甫俊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一个人，你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扫除一些障碍，至于对付皇甫俊我已经寻到了合适的人选……”公主殿下顿了顿身子忽然笑了起来。
她说完之后王素不由觉得脸皮有些发烧，这个白痴女人绕了一大圈居然如同调侃了王素一般，不过这却也是事实，王素如今只是童生文位，当然这其中自然有藏拙的成份在，可要他跟一个进士比拼，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额……好吧，是我想多了，”王素尴尬的轻咳了两声，耸了耸肩膀接着说道，“可圣朝试初试貌似已经过了啊，”
“去长安，只要进了五大学院中的任何一所便能够拥有免试直接参加圣朝试决赛的资格。”少女站起身来，望着一轮圆月眼眸雪亮。
第074章 交易
“我会有什么好处？”沉默半响，王素用最直接的表达方式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紫陌公主怎么也没想到她说了那么多家国大义的话王素居然护士这般反应，而且看他神色也极为淡定，微微一阵，继而心中失笑，看来师父教的拉拢人心的方法也不怎么样嘛，不过这个比她起来也只大了两三岁的少年这份从容倒确实值得欣赏。
“凡是能够进入圣朝试甲榜人都可拥有进入书山的资格，你的诗词不错，可文位太低，居时九国年轻一代的耀眼的新星皆会齐聚长安，共逐甲榜十五人的席位，你要想进入甲榜也并非易事，我的人可以帮你，你我是合作的关系，现在我给你半个时辰的考虑时间。”
少女说完提起裙摆向峡谷的深处走去，留下紧紧攒着眉头的王素一人在原地沉思。
一整晚的时间王素几乎都在充当听众的角色，他的话很少，脸上一直是和年龄不相符的平静，他的平静在无形中也给了少女不少的压力。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嘿，师父您老人家看到了嘛，徒儿在用您教的方法发展自己的势力呢，可是……可是真的好累啊，师父……”漆黑的夜幕下少女望着西北方向的天空喃喃自语，眼中隐隐荡起一层水雾。
王素躺在石块上望着漫天星斗，此时的他苦恼不已，对于王素心中大计紫陌公主确实会是一个很大的助理，暂且不论公主殿下生涩且又不是太聪明的拉拢方式，单就是她灵符师的身份也足够有份量了，在残忍的皇族争权斗争中她无疑会是最有希望胜出的那一个，可在王素关于前世隐约的记忆里大唐的皇室似乎并没有出现过紫陌公主这个名字，也就是说紫陌在跟皇后的夺权大战中还是失败了。
真是一个令人苦恼的选择。
“时间到了，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
一粒石子砸在了火堆中间，火星飞溅在夜色中，流光四溢，与此同时少女的声音在王素的耳畔响起。
“我还可以说‘不’吗？”王素仰起脸，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感觉到少女的脸色几乎在瞬间就有了变化，忙接着说道，“成交，可你要保证我能够进甲榜，进入书山指不定能寻到圣人真迹，想来应该是一桩不错的交易。”
少女缩卷在袖子里的拳头这才展开，脸色恢复了正常，“你是聪明人，有勇有谋将来必成大气，将来大唐还需要更多有你这样的有志之士来匡扶社稷，让大唐屹立于九国之巅……”
紫陌公主神色温和的望着王素语重心长的夸赞了王素几句，如果说是被长辈夸奖倒没什么，可眼下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还是让王素不舒服，而且是很不舒服。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长安？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少女也是心思玲珑之人，见王素表情似有不耐打住了原先的话题，问道。
“两三个月以后，时间应该来得及，到时候你准备安排我进入哪一所书院？”此行本来的目的地便是凉州，对于凉州的那所书院王素倒并不是太感兴趣，当时既然已经答应了对方自然还是要亲自走一趟的，王家王素也是必须要去的，无论什么时候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都会是一个很好的助力与靠山，王素没有理由因为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空有远大抱负的公主放弃这样一个靠山。
“我说过你我是合作的关系，大家互利互惠，如果连选书院这样的小事情都要我来替你安排，你就太另外失望了，你是聪明人，到时候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少女露出一个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望了眼王素。
“这样啊……哦。”王素挠了挠脑袋，表情微有尴尬。
“等你到长安会有人去联络你。”少女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王素也起身，此时东方的天际已经发白，黎明即将来临，他朝着林婉君和何姓婢女的方向走去，不过刚走了两步他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问道：“如果我拒绝你的要求的话，你会不会在刚才就杀了我？”
“你说呢？”少女并没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说完便继续离开。
王素耸了耸肩膀，之前少女和他说了那么多皇家乱七八糟的事情和她要推翻皇后的决心之时王素就知道他已经没了退路，如果他真的拒绝了少女的提议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看到王素走过来林婉君紧张兮兮的迎了过来，可能是考虑到何姓婢女也在，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对着王素调皮的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
“相公，我们什么时候去长安？”待到和那婢女作别之后林婉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你知道？”
“额……公主殿下和何姐姐之前跟我提过……”
一夜未眠的众人在天亮之后便选择继续上路，他们都迫切的希望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生怕那些妖物再次来袭。
人走之后几名护卫将那些尸体摆好燃烧的火把丢了过去，没多久山谷中便火光冲天，尸体燃烧发出的刺鼻气味远远飘开，直到几个时辰之后满地的尸骨方才燃烧殆尽，相信不久后一场大雨山谷就会重归平静，只留下石壁上难以抹去的剑痕无声的述说中那一夜战斗的惨烈。
山道上的落叶被劲风卷起，商队中很多人都死在了昨日的战斗之中，如今剩下的多有伤在身，好在过了那道峡谷之后道路便变得开阔起来，道路的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一些小村镇出现，这让饱受精神折磨的众人终于是舒了一口气。
妖患绝了。
在出了山谷的第二天凉州城便派出了接应的队伍，两日后一队疲惫不堪的人马浩浩荡荡的驶进了凉州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