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眼眸还是警觉的眯起——
他诚恳了叫了一声爸爸,很认真很让人动容的态度,本来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他身上的冉父,穿着鱼食的手就那么一抖,鱼食差点掉落在小桶里。
老人心里一颤,五味杂陈,好久,都没有抬头起来,但是低着头的视线却清明。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爸爸,而且这两个字,的确是叫进了冉父的心里。
其实,谁家得了个这么聪明,能干,有本事的女婿,倒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别的不说,就装装门面,都觉得蓬荜生辉。
背靠风家,有本事儿,又有钱,说出去人前人后的也长脸。
虚荣心是人人都有的…
而且,舍开这些虚荣的东西,就算是女儿这层,养女希望能得个好女婿,民间不是都这样说的么,所以,一时间,仿佛真的有半个儿子之感。
不得不说,他这张感情牌的确打到冉父的心里去了…
“爸爸,我叫你一声爸爸,这句是诚心的,因为我想告诉你,冉依颜对我有多重要,当然,她自己不觉得,我爱她,其实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我真的很爱她,你说她以前受的伤害,那也对我来说,根本是无心的,我爱她的心,就跟你想呵护她的心是一样的,害怕她受伤,害怕她受委屈。”
“其他都不说,你看看这两个孩子,一个六岁,一个才三岁多,你也是做外公外爷的,你忍心看到自己的外孙没有妈妈么,而且,冉依颜,她跟着我不幸福,你又怎么知道她跟着别人会幸福呢——”
“这——”冉父忽然间语句梗塞,眼眸大睁,唇角不自然的动了动,然后本来在扯线,此刻,手竟然有点抖,一来是人老了,做一点力气活就抖个不停,还有就是,因为风冿扬的话有些紧张,因为,他听得出风冿扬话音里的咄咄逼人。
“你们做父母的,不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我不敢说我是个好丈夫,但是,我算是个负责任的男人——”那枯草岸,浮动的青苔,大堆大堆软软蠕蠕的水草,水面冒着气泡。
“其实你应该心里也清楚,冉依颜,嫁给我是最好的选择,她生的孩子是我的,我爱她也爱孩子,她不过是闹闹女人情绪,其实,她心里还是挺在乎我的,所以,你也根本不用太担心,她如果怪你,到时候,我会一力承担下来,嫁给我,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么,我有钱,有房,有车,我事业,而且,我跟她有共同孕育的孩子——”
一下午,风冿扬就站在那里,水面吹过来的绵风,吹起男人额角的头发,俊逸的脸庞越发的清逸,少了平时的阴鸷酷劣,此刻的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柠檬味,没错,这个男人,各方面,除了脾气坏一点,其他的方面真的不算差。
冉父也在思忖着这个问题,他也知道,的确,颜儿现在的路怎么都不好走,你说要重新嫁人吧,以前身份是风家的少奶奶的女人,这种女人,有多少人敢要,更何况旁边还虎视眈眈有个不放手的风家少爷,也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还有就是,毕竟,颜儿和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不管是风是雨,欢笑泪水,总归,是一起走过了,现在,她还愿意住在风家,住在风冿扬的别墅里,说明,她自己也并没有完全就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感情…
而且,现在也根本没有合适颜儿的人,颜儿那么漂亮,又还算贤惠,温柔,就是性子冷了点,有时多愁善感了些。
如同风冿扬说的,她跟着风冿扬不幸福,又怎么肯定下一个男人一定幸福呢。
如风冿扬说的,他的经济条件还算不错,至少颜儿不会饿肚子,刚才那一声爸爸,将冉父的心都喊化了
更重要的是,沙拉和宝珠要怎么办。这两个外孙,这么可爱,漂亮,依颜也舍不得放掉的吧,做母亲的,很多时候,为了孩子,别无选择。
“我觉得你还是和她商量下吧——”衡量了很久,他还是扔下了这句话,脸上的神色还是为难。
“如果她能商量,肯点头,那么我干嘛来找爸爸你呢——!”男人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戏谑的或者不尊重的笑意,反而,很诚恳,因为,为了冉依颜,为了娶她,就算他并觉得自己对冉父有多深的感情,但是为了她,他还是愿意叫冉父一声爸爸,这是女婿应该做的
然而,却又是这一声‘爸爸’,直接让冉父软了心,沉默了…
因为冉父一下午丢线,收线动作都有些不便,而旁边,风冿扬很专心的帮助老人穿鱼饵,丢线,朝着水面动的厉害的地方扔。
一老一少倒是配合的相当默契…
其实,冉父真的很佩服风冿扬的聪明,尽管,他似乎是没有在这种环境里钓过鱼,但是适应能力却很好,这些事儿几乎一看就懂,动作也很熟练。
中途,因为用米粮自制的鱼饵鱼不上钩,冉父就带着风冿扬在坎上的土壤里用小铁锹找蚯蚓。
然后唯一一条还是风冿扬挖出来的…
沙拉和宝珠一下午在不远处的水泥修筑的坝上,你追我赶,然后笑闹的非常,女孩子的声音又很尖,中途,保镖拿出了水和零食给这两个玩累了小公主。
只带了矿泉水和一些膨化食品,还有沙拉宝珠都爱吃的冰淇淋。用小冰箱冻着。
最后,风冿扬叫了两个小东西过来看外公钓鱼,两个孩子身上,一个个汗水涔涔,而风冿扬拿了湿毛巾给她们擦——
最后,直到太阳偏西,冉父才开始收拾鱼竿,然后,整个坝上一层被太阳晒过的热气,从水面掠过去的凉风,而风冿扬,就蹲在水边,用清水洗了手,然后,拿了毛巾擦干。
小孩子身上的汗水,干了又湿了又干…最后,冉父桶里提着几尾鲫鱼,将钓鱼的工具都放进后备箱。
“爸爸。爸爸…”两个小丫头坐在后面,系上安全带,沙拉手里握着的一个香芋冰激凌,边大口的啃着,然后欢快的看着车窗外的景物,踢着腿,小嘴不住的叫着爸爸。
而宝珠也在吃冰激凌,安静的做在座位上,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漫不经心的小口吃着手里的东西…
然后,副驾上坐着冉父,而风冿扬回头,那黑沉的眸子看了后面两个已经系好安全带的女儿,确定已经安全后,才转过头去,发动引擎。
而,回去的时候,天已是黛色,夏季傍晚的风,从门口的雕花铁门一路吹拂到院子里。
饺子早就已经包完了,而冉母在收拾厨房的卫生,佣人早就没有踪影。
而冉依颜一个人孤寂的坐在沙发里,一身粉黄色长裙,腰上有一根链子系着。
头发挽起,依然露出那光洁美丽的细颈,耳发的两络青丝蓬松的掉在锁骨,颈脖里的钻石项链,璀璨夺目,同时细腕上也是最好的玉石手链。
这些东西,也只有风冿扬才能支付的起——
她坐在那里,很美,就是一个高贵的贵妇,美丽,淡漠,高贵。
她就这样坐了整整一个小时,从太阳偏西到现在,客厅里没有亮灯,到处都是一堆堆的黑。
楼梯下,餐桌下,女儿走了,他也不在,忽然间,她的心很空,而冉母一个人默默的打扫着偌大的房子,也没什么体贴话跟她聊,老人,希望他们给自己分担什么呢,所以,那静坐的一个小时,冉依颜觉得心里空,很空,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和忧伤,恍然间,她有些无助。
以前总觉得女儿很闹,但是就这样默默的守着暗淡的客厅坐上一个小时,她都觉得心里害怕,然后身上冰冷,甚至冷到发颤,尽管这是七月底的天气,她的心里却枯燥的烦郁的恨不得摧毁掉一切,最后,就是一种无助的想哭的冲动。
这一切,她突然想他,风冿扬,想到这个男人每次抱着她的安适感,想到,她跟着他不管怎么痛苦,伤心,却从未孤寂过。
他将伤害填的她的心满满的,她觉得他伤她,但是却从来没有这么令人绝望的孤寂过。
有他,她不孤单…。
其实,每次,不能说全部是错是他,她也有原因,因为她总是觉得生活太乏味,跟着他的日子太枯燥,所以,她忍不住就时不时想来这么一下,包括祁风熙,包括孟旭,其实,她也没有想真的背叛他…
其实,她内心,知道他对自己的在乎,对自己的好,如果不是顾云芷,她可能真的现在跟他一起,不说幸福,至少不会无措,迷茫成这样
她不会背叛他,她怎么可能背叛他,其实,当无数次跟自己说忘掉他,恨他之后,她还是会想他,想他。
每次,他沉默抽烟的模样,都会让她的心忐忑,又疼痛。
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抽烟,不仅抽,而且抽的很猛。
这样不利于他的身体,她知道,她都知道,她只是无法开口。
她在乎他,同时,他每次一个阴鸷眼神,她都害怕他。
他伤人的功夫也是一流…
任性,是的,只是任性。她知道他会生气,知道他生气自己的日子会很不好受。
她还是忍不住要犯,并且一再的犯…。
她折磨的自己全身痛楚,同时,将他也折磨的痛苦…。
想着想着,她真的哭出来了。
冉母扫着楼梯,从一楼直接爬到了二楼,然后客厅里只剩她一个,也没人跟她说话,她哭了也没有人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甚至,如果现在有人看见她哭,肯定会笑话她吧,但是,她轻捂住脸,沉默的,冰冷的泪水,大滴大滴的打下来。却也不好意思给任何人看到。
因为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
“妈妈——”突然,汽车就声音就撵着路面的浑厚声音,那低低的地盘,压在路面的声音不算大却很醒耳,由远及近,冉依颜看到那熟悉的车牌号从门口进来。
慌乱之中,她乱拾了眼泪,然后起身要走出去的时候,膝盖忽然碰到了玻璃茶几的边沿,她吃痛的咬牙,但是又强忍着。
片刻后,车子就停在院子里,立马,就是男人英挺厚实的身体灵活的从车上下来,然后去开后车门。
然后男人弯腰,给车的孩子们解开安全带。
“妈妈。妈妈…”被风冿扬先抱下车的沙拉,很快就朝冉依颜跑过来。
然后被冉依颜搂了个满怀,她真的很想念自己女儿小小的软软的身体。
抱了沙拉,又抱了宝珠,冉依颜心突然酸的就要哭出来,结果,一抬头,却看见男人莫讳如深的黑色的深邃眼眸,他站在不远处,沉默的看着冉依颜,虽然不说话,却注意了她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表情,他一边留意她,身体靠在车门上,低头,手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给自己打烟。
而冉依颜,其实她很想走过去,开口叫他少抽一点,抽烟太多对身体不好,但是,她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又暴露了自己的软弱的本性,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关心他,那么,被控制了身还要控制了心么,他害怕伤害,她也怕,爱情里,谁先沉沦谁就是输家。谁就爱的卑微。
冉母在煮水饺,然后冉父把今天钓到的新鲜鲫鱼都炖成汤,然后趁着两个外孙都在这里,如此,就可以一起喝新鲜的而且是野生的鲫鱼汤。
两个小孩子,也很感兴趣外公是怎么剖鱼的,然后被外公带着屁股后面,乐呵呵的一路朝后花园跟去。
孩子走了,爸爸也走了,自己一个人面对此刻沉默抽着烟,死死盯着她的风冿扬时,冉依颜似乎总觉得有点尴尬,转身——
“我去帮妈妈弄菜——”找了个理由,留了一句,她立马就转身,像个乌龟那样,想逃开…
但是,转身的瞬间,脚步才刚跨出去,左手臂突然一道猛然的力气。
那么快,那么紧,那么猛力,一下子就箍在她的手腕。
其实,冉依颜不是那种很瘦的女人,只不过她的骨骼比较细,每天山珍海味,加上她养生,身上还是很有肉,只不过,骨骼细,所以整体感觉有些瘦,前凸后翘的很有料。
但是,她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胳膊瞬间就被他那样紧紧抓住。
有些痛,轻痛,立马只觉得面前一阵风划过,那么快,那么快,她的身体就被紧紧拽着,然后,被男人一把大力按在车门上。
她听见他鼻息在微喘,然后,压下来的一双鹰眸,阴鸷,沉冷满满。
冉依颜穿的高跟鞋,刚才被他胡乱的一拉,脚差点站不稳,而此刻,却不知道脚抵在什么位置,只觉得身体仿佛是悬浮起来了。
“冉依颜,我真想把你的心剖开,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男人按在她手臂的大掌,强劲有力,她想挣扎是挣扎不开的,而此刻,她却看见他头上冒出的根根因为极致愤怒而鼓起的青筋。
他阴鸷的眸子,满含愤怒的字句,满带怨恨的表情,还有那因为愤怒而热热喷洒的鼻息。
突然间,冉依颜懵了
他又在发疯了么——
而风冿扬看见她瞪着他的盈亮眼眸,那里面困惑,他真有种要发疯的感觉。
“对我在乎一点点不可以么,对我稍微热情一点点不可以么,冉依颜,凭什么我每天为了得到你的爱而这样的折磨自己,而你,明明看到了,看到我的痛苦,每次却装作无事人一样——”
他的整个身体差不多就贴进她,然后,将她在车门和他的身体间没有缝隙可以漏掉,然后,气息紊乱,双目猩红…低头,疯狂的吻她。
“不。风冿扬。别…。”其实,他的吻来势汹汹,不给她留稍微的空隙,而她,被他吸进了空气,仿佛肺都要裂开了一样。
她难受的要命——
“不。别这样对我。我难受,我也难受,求你别这样对我——”
她泪水横流,不是因为她难受,肺不能呼吸,而是,因为她不想他因为她这样的痛苦下去了。
他每次这样强迫她的时候,她知道他的心里有多难受。
而现在,刚才,听到他问她‘有没有心’,带着一种哀切的愤怒,她心里难受的要死。
痛的要死,他怎么知道,她有心的,而且已经被他伤的全部是痕,就是因为太痛,所以,她才胆怯,不敢再去说爱这个字。
“你难受——!”男人突然放开她,看到他大掌里她眼泪横流的脸,似乎是质疑。“你难受你每天对我这样不理不睬,冉依颜,在你心里,一个外人的地位比我重要吧——”
“嗯——?”冉依颜收住泪,那美丽的大眼睛,看到眼前依然一脸怒气的俊颜,不解。
而男人,狠狠的瞪她一眼,然后甩手离开。
晚上,餐桌上,都是汤饺,沙拉第一次吃汤饺,很喜欢这个味道,因为矮,她蹲在餐椅上,由冉依颜一只手扶着她,整颗脑袋都钻进碗里去了,小小的手指,歪歪的捏着筷子,不稳的夹着饺子只顾往自己嘴巴里送,大口大口的吃着,菜和面皮完全分开了,连一向吃饭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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