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荒凉 胭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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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荒凉 胭脂泪-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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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直直走过,并没有理会她。皇上本就是她家主子,这里还有甚废话要说。   
  
  “若离。”她出声喊住我,声音里不再有娇巧的笑意,低沉了许多。   
  
  我并不想理会她,这人反复说喜欢我,与我投缘,只是现在为止,对我最为不利过的人,也是她。   
  
  梅萼残却不想放我走,将我袖子一拉,依旧用那听着有些陌生的嗓音喊我:“若离。”   
  
  我不挣脱,呆立了一会,见她不放手,才转过来看她的眼,问道:“做何?”   
  
  脱去了笑意的脸,像是被剥去了一层面皮,配上深深的眸子,让人不敢相认。“我告诉你那块琉璃壁的来处,你答应我去疗伤,如何?”   
  
  我笑起来:“这桩买卖,也忒不划算了。这东西,江湖上有些门路的人,怕是都认识。何况若离的身子,不劳梅护法费神了。”说罢,我便抽出袖子来要走,谁知她却揪得更紧,绸缎的面料被她扯皱了一大块。   
  
  她抬起眼来,一双眸子定定看我,却不说话了。   
  
  我只勾着嘴角笑笑:“梅护法,这江湖上,也有缘分这一说法。即便你我投缘,即便你是因为身份再不得已去做了那些事情,在若离看来,却是无什么分别的。时至今日,你若再想与若离结交,那江湖上便有一说法,恰恰就是说得这般光景,就叫苍天弄人。只因若离是没那般肚量,来容这些难容之事,梅护法便当作是有缘无份,也放过若离罢。”   
  
  梅萼残抬起头来,像是没听到我那番话般:“若你去疗伤,我带你去寻木尽风。”   
  
  我失笑:“这般来是要他绕着我走,还是方便寻到他后便就地解决了?”   
  
  梅萼残像是挫败一样,低下头去,手中却还是不放我的袖子。   
  
  我将带子一抽,瞬得脱身出来。梅萼残只抓着我退去的罩衣,也未再有动作,垂着头,直到我转身走去,再没有看我一眼。

君平独寂寞,身世两相弃 



  
  坐在嘈杂的茶室里,面前淡茶粗粮,摆放在油腻腻的桌上。人头混杂,我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用手按住头上的斗笠,顺了顺垂下来的纱。   
  
  梅萼残端坐在我对面,毫不在意地倾在桌上,用茶灌下被风干得有些僵硬的馒头,含混地说:“那般事情是不会再碰上了,你莫要一路都这般疑神疑鬼。”   
  
   听她这般说,看看四周的人,难得有几个看向我们的,一双眼睛也是骨碌骨碌直盯着梅萼残打转的。我放下心来,端起茶水喝了好大一口。梅萼残掐掐手指头:“我们出来也有三日了,这么些时候,宫主那里的人,应该早已经天南地北地布了罗网了。”   
  
  我有些不自在地咽下了茶水。   
  
  那天晚上,我回屋一直等到东方发白的时候,才起床来,偷偷摸进梅萼残的房里。   
  
  虽不像以前看过的武侠一般,一进屋就有一把寒嗖嗖的剑架在脖子上,我两步三步走到床边的时候,梅萼残已经全醒了,一双乌亮的眼睛在暗里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我便真得晓得。”   
  
  我却笑不出来,方才在安昭文面前,无论梅萼残说了什么让人心动的话,我什么表示都不敢有。他那样的身份,我又怎么好去为难他。   
  
  梅萼残从榻上竖起身来,竟是连罩衣都没有脱的,头发也一丝不乱,便像是静静等了我许久一般。我看她,说道:“你若帮我寻到哪怕一丝丝若即的音讯,我便随你去见那什么医师好了。”   
  
  她瞬得双眼一亮:“你这话可当真?”   
  
  我挑眉淡淡一笑:“从来你们这般那般戏弄与我,我可曾有过一句虚言?”   
  
  她一听这话,便果真不再追问下去,当夜便携着我,从那船里跑路出来。   
  
  我只晓得我们一路往西走,她却不肯告诉我哪怕一句有关的事情。我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她。   
  
  刚出来第二日的时候,忘记戴斗笠,结果路遇歹人……调戏…… 梅萼残一人对着七八个人,好不容易脱出身来,拉着我就跑了。   
  
  我当时便有些惊诧,人称江湖大教的灵珏宫,赫赫有名的右护法,连这几个蟊贼都摆平不了么。不禁想起来若即当初同我一起的时候,像是连天下武林都不放在眼里。   
  
  一想到他的名字,便想起了他千般好来,一时如洪流滚滚,人呆愣在那里,连梅萼残叫了我几声都不曾察觉。   
  
  最后终于觉得有人用筷子在捅我,才抬起头来。梅萼残倒也没有多问,只是冲着一旁使了个眼色,我四处张望下,却也不见什么异常。又回过头来看她,见她依旧在飞斜眼,才顺着她的目光,好不容易找到一桌坐在角落里的人。   
  
  要说这些人,细看也是有些不同的,一派的儒生打扮,头上却没有扎青巾,手上或多或少地握着兵器,全都端坐在那油腻腻的八仙桌旁,细声细气地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我看来看去,也只觉得他们是有些攀附风雅的江湖人,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只是梅萼残不是八卦的人,若非有些什么事情,她决计是不愿意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多花一分一毫的心思的。梅萼残已经收回了打量的视线,我看过去,恰好看到两个人回过头来,长得也是斯文模样,有些闪闪躲躲地看我们一桌。   
  
  我晓得定是刚才梅萼残打量得太过嚣张,别人都察觉到了。只是这时候我也无甚办法,只好在面纱后面友好笑笑,又看了一会,才将头转过来。如今我同她一损俱损,见她那般,我便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梅萼残神秘兮兮地跟我说:“这些人与我们前日碰到的那些登徒子,貌似同属一路。”   
  
  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本来江湖功夫,就是大同小异的,又有什么好这样惊讶的。梅萼残又看我一眼,觉悟这个话题就是和我讨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然后就闭上嘴,不知道想着什么,又转头去喝茶了。   
  
  我看她一眼,见她面上无甚表情,却也偷偷地四下里张望着。我知道,她这番带我出来,等于是违抗她的主子。为什么她要为我这么做,我不知道,也不想问。我一个人,想要去找若即,简直是海底捞针。只要有人愿意助我,其他的我一概不过问。人真地到了这种地步,一无所有,便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因为再怎么悲惨,也不过如此了。   
  
  当天半夜里我饿醒。平常极少出现这种情况,可是现在却偏偏胃里像磨盘一样,绞得生疼。辗转半晌,还是没有办法如愿睡过去,只好爬起身来下楼。   
  
  另外一个出乎我预料的事情,是梅萼残身上竟无多少银两,所以住这种有些混杂的客栈。我本来说,既然手头不宽裕,就两人睡一间罢,她却死都不肯。   
  
  我摸出房来下楼,夜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了,大堂里就是打烊了的样子,只有个伙计睡在柜台上。   
  
  我一个人摸进厨房,四处翻找了一会,总算是找到了两个馒头,揣在怀里走出去,临上楼的时候在柜台上扔了几个铜板。   
  
  摸出馒头来一边啃一边上楼,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吓得我魂飞魄散把馒头都扔了下去:“小姐真是好兴致,这般时候还出来夜游。”   
  
  我好不容易抓住了另外一个馒头,才抬起头来看上去,一个今天梅萼残只给我看的那般打扮的人站在楼梯顶上,笑吟吟摇着扇子看着我。我抱着手里的馒头,连笑也懒得笑了:“公子着大半夜里不睡跑来吓人,这兴致也是不低。”   
  
  那人一愣,像是失了神一样,像是忘了自己还站在楼梯扶手上,竟然还往前跨了一步。那般身手的人,想是摔不死的。我被他吓掉了一个馒头,此刻看他一脚踩空嗵地栽下楼去,嘿嘿一笑,转身就往楼上走。   
  
  果然没有听到嘈杂的落地声,像是有人跌跌撞撞的声音,碰倒了一些桌椅,却还是嗵嗵嗵地追上楼来。这半夜里他也不敢大声喊,一直追到我门口了,他才叫出来:“小姐留步。”   
  
  我只当没听见,转身闪进屋里,就要关门,谁知他将门框一抓,我也不收手,眼看门就要狠狠摔上去了,他才从匆忙忙用另外一只手撑住,转身闪进来。   
  
  我后退两步,端立在那里,笑道:“这位公子,我可有请你进得门来?”   
  
  他笑嘻嘻将门在身后一关,径自说道:“在下与小姐也有过几面之缘,小姐又何必如此生分。”   
  
  他这般自以为是的面孔,也是经常遇到的,此时却只有不耐。梅萼残此番带我出来,冒多大的风险我虽不清楚,却不是不知道的,不能再生些事端出来。我当即冷了脸道:“这江湖上与我相识的人多了,可也未有几个冒失如此,三更半夜赖在姑娘家的屋里不走的。”   
  
  他明显一闪神,却又立刻回神笑起来:“在下只是见得小姐倾人之姿,生出结交之心,一片赤诚,小姐怎舍得如此相对。”   
  
  他这话与里面竟然是非一般的委屈,我当即便笑起来:“我这般,为你好的地方,你看不到便是。”说着就要走过去给他拉开门来,“天将快亮,公子也快去休息罢。”   
  
  就是这个时候,他面上神色一变,猛地冲上来将门摔上,一把将我拉到边上。只听到隔壁开关们的声响,然后是梅萼残半醒不醒的声音传过来:“半夜不睡还在捣鼓什么呢?”   
  
  还没来得及出声,旁边的人就将我往怀中一带,一把捂住我的嘴。我抬头看她,却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梅萼残的声音已经清醒过来,变得尖锐许多:“谁?”   
  
  那人含混地嘀咕了一声:“梅萼残?”声音中有惊有疑,却是眼中一亮,又探究似的扫了我一眼,然后便携着我,从窗口纵身出去,扑向一片昏暗的黎明。   
  
  那人携我奔了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到了一家破庙里面。他放我在一堆茅草上,又出去四下打量了许久,才返回来,往我身边坐下。他嘻皮笑脸道:“我和小姐几次相遇,小姐难道都不记得了?”   
  
  我不说话,一直冷眼看他。   
  
  他又接着说道:“第一次在七普里外的茶亭,当日小姐从车上跌下,在下刚好路过。第二次便是前些日子,只可惜在下与几位兄弟被小姐误认为孟浪之徒,又是一场误会。”   
  
  我看他,说道:“这位公子,小女子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说罢我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他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让我走出去,伸手按住我手腕,就要把我拉回去。我脚下一踉跄,直往他身上摔去,瞬时转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往他颈上刺去。他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匆匆抬手打开我,簪子还是在他脖子上划开了一道。

  他倒吸一口冷气,翻身将我压在地上,一手扼住我,一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倒没看出你竟如此手狠。”他看着满手的血,喃喃说道。   
  
  我笑,耸耸肩:“我手若够狠,便不会差了那么一点。”   
  
  他又将我上下打量,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然后从我身上翻下去,喘着气挪到一边。   
  
  我自地上爬起来,换了个姿势躺在茅草堆上:“你又抓我来做什么?”   
  
  他平躺望天:“梅萼残带着你做什么?”   
  
  我斜他一眼:“她挟持我私奔。”   
  
  他哈地一声笑出来,可能是牵到了伤口,马上就收声,又咳嗽了几下。我抬头望有些黯淡的黎明,叹口气:“大哥,不管你要对付梅萼残还是谁,我都一点帮不上忙的,我真有事,放我走吧。”   
  
  他嘿嘿笑两声:“不行。”   
  
  “为什么?”   
  
  “就是不行。”   
  
  我有些无语:“我一点用场也没有,你拖着我干什么?”   
  
  他默了一会,却转口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找人。”   
  
  他眼睛倏得一亮,炯炯看向夜空:“真是缘分呐,我也在找人。不过是受人所托。”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紧竖起身来:“既然你也有要事在身,就不两相耽搁了,放我走吧。”   
  
  他还是嘿嘿一笑:“不行。”   
  
  我无力,再不想多言语,侧过身去躺着,看白月西沉到灌木后面。短短几日,竟然辗转到这般地步,果真是多事之秋。   
  
  沉沉想要睡去了,却又听到他在说话:“这遍寻不到,不过是两个缘故。一是那人实在不愿让你寻到,大约是什么变故,物是人非了罢。二是自己实则不愿寻到,生怕是出了什么变故,物是人非了罢。”   
  
  我一动不动,不曾去搭他的腔。那些过去的人和事,都无法回来,时间一往无前,不堪回首。而我只有以更决绝的热情和希望投身其中,无法回头。   
  
  第二日里,他携我依旧是往西去。   
  
  我总以为梅萼残是知道其中一些事情的,毕竟她是皇上的左右臂膀。那些事情,模模糊糊,捕风捉影,譬如若即可能没死,譬如若即可能有了什么作为,譬如若即他似乎在寻我,却又不知为何遮遮掩掩,譬如若即可能在往西的方向。因为她当初一带我出来,便是直直往西去,毫不迟疑。   
  
  这次她丢了我,大约是会有些麻烦的。   
  
  要说这些人里,最看不透,摸不清的,还是梅萼残,我原来认识的那个叫负雪的女子。我和她仅是萍水相逢个把月的交情,然后她害了若即。   
  
  三年后相遇,她每每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几乎是背着她主子地帮我。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却不去想。只因为我心里,对她不是不恨的。   
  
  对于报复这一件事情,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当知道自己的岁月只剩下那区区的几年,便对所谓的报复兴趣全无了。便是让他们在怎样凄惨,也不会让我的处境好些。与其如此,那些时间,那些精力,为何不用来让自己幸福。只是老天不肯随人愿,单单幸福一词,谈何容易。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幸福?什么时候开始想过这个词,还是死亡让人软弱不安地开始信仰。   
  
  此时坐在茶棚里,他听到我笑,有些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我不搭话,在斗笠面纱后面默默地吃掉这一餐的第四个馒头,他看了看桌上空空的盘子,惊叹:“你吃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第四个馒头下去,胃里却没有一点饱的感觉。干净手,喝了口茶润润喉咙,抖抖衣袖站起来,四处一打量,然后就朝一个书生走过去,立在他边上朝他盈盈一拜,然后便哽咽哭喊道:“官人救我。”   
  
  我找这个书生,也是有讲究的。莫看他一副文弱样子,眉宇间有凌厉之气,举手投足间决然洒脱,必定是练过功夫的。关键是他浑身傲气,便是救我下来,必定也不会是因为什么龌龊心思。   
  
  果然,便是见得女子这般弱态,他竟连眼也未抬。   
  
  携我来的那人,我还不知他名字的,惊道:“你在做什么?”   
  
  我咬咬牙,又继续泫然欲泣地喊了一声:“小女子所遇非人,还望官人搭救阿。”   
  
  那书生模样的人依旧没有理我,旁边却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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