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了!他会去哪里?有没有地方住?饿着或是冷着?手指紧紧扣住木门,指甲几乎要嵌进去,脑中一片混乱。
“娘……阿瓜呢?”霍昭阳一脸惺忪,用手背揉着眼睛。自从阿瓜陪着,就习惯了自己穿衣起床,然后跟阿瓜一起洗脸、吃饭,今早起床没见阿瓜,张口便问了出来。
柳碧落只觉得眼前的阳光分外刺眼,伸手挡了一下,淡淡道:“他走了!”
霍昭阳立即清醒了,扯住柳碧落的衣服,嘟囔着;“不会的,阿瓜不会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娘……是你赶走了阿瓜对不对?”
霍昭阳眼巴巴的看着柳碧落,见柳碧落根本不解释,便认定了是她赶走了阿瓜,不依不饶的耍起赖来,“我不管,娘你还我阿瓜……我要阿瓜……”说着说着,竟似阿瓜离开是多么令人伤心的事情一般,声音有些呜咽了起来,却依旧是扯住了柳碧落的衣襟不放手。
霍斐今日没去打猎,正端着一碗药从医庐中出来,看见霍昭阳耍赖皮,将药碗放在井边,抬头见柳碧落脸色很是不好,约是心中也难受,便走过来,拉起霍昭阳,劝导着,“阳儿乖,阿瓜只是回到他自己的地方去了!”
霍昭阳不拉柳碧落衣襟了,缠住了霍斐,“爹说谎,阿瓜根本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怎么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来的?”
霍斐坐下来,抱着霍昭阳坐在自己腿上,耐心劝道,“可是阿瓜不会永远想不起来自己从什么地方来的。。。。。。”
霍昭阳急急忙忙的问,“那他现在想起来了么?”
霍斐深深看了柳碧落一眼,微笑着点点头,“应该想起来了吧!”
霍昭阳大大的眼睛满是失望的看着霍婓,小嘴巴不自觉的往下撇,看样子就要哭出来,“阿瓜好坏,都不跟阳儿说一声!”
霍斐揪了下霍昭阳的脸蛋,“阿瓜走的时候,阳儿还在睡觉,所以就拜托爹爹来跟阳儿说了!”
霍昭阳两眼冒光,“真的?阿瓜走的时候真让爹爹跟阳儿说?”
霍斐肯定的点点头,“是啊,阿瓜说了,让阳儿等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霍昭阳从霍斐腿上蹦下来,高兴的又是拍手又是叫好,顺手拎起正在睡觉的小白,兴奋的跟小白对话,“小白,阿瓜还要回来的哦,等他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河边抓青蛙,好不好?”
霍斐看着霍昭阳跳跃的身影,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感叹道:“想不到阳儿这么喜欢他!”
柳碧落还是靠在门边,静静看着霍昭阳的身影,眼中,笼罩着淡淡的哀愁。
就在刚刚,霍斐说他还会回来的时候,明明知道是骗霍昭阳的,可她的心底深处,竟也蹦出了些微的喜悦来,并不浓重,却足以让她放心。她不可置信的自问,难道在自己的心中,是那么期盼他能回来?
“放心。。。。。。他会回来的!”霍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竟是拍了拍柳碧落的肩膀。
只是这样普通的动作,却是差点激出了柳碧落的眼泪。她含着泪去凝视霍斐,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那么的高达魁梧,几乎将所有的光线遮在了身后。
“他是个骗子!是个骗子”她解释给他听,也想解释给自己听,可是越说,声音便是越小,最后,就连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傻瓜!”他轻轻的骂,却不再多说什么!
那是他们的事情,而他霍斐,却是站在门外的看官,一切的纷扰,还要他们自己解决才是。以前他并不懂为何阿瓜会那样伤痛内疚的来看柳碧落,不懂阿瓜种种小心翼翼的讨好,不懂阿瓜瞬时百变的表情,如今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那么费尽心机的来诉求柳碧落的原谅啊!
柳碧落对阿瓜不是责骂便是敲打,可是如今想来,责骂的眼神中,明明就是浓的化不开的甜蜜,敲打时,会闪过些许纠缠的哀伤,那样的柳碧落,才是有血有肉的女人啊!霍斐暗暗叹上一口气,五年来,他们夫妇被村里人称赞为相敬如宾,被推崇为举案齐眉,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们之间,只有爱护和关心,没有爱情啊!
想到这里,霍斐倒是有些释然。
自五年来看见那样一无所有的柳碧落,他的一颗心,就为她悬着挂着,他虽喜欢她,但是更加渴盼她能得到幸福!
所以,他坚定的相信,阿瓜,一定会回来的!
许久,柳碧落终于平静了下来,她仰头问霍斐,“桃夭怎么样了?醒了么?”
霍斐的浓眉轻皱,“一直昏迷着,叫疼!”
柳碧落“嗷”了一声,低头,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要采取积极措施了,情况很危险!”
霍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犹记得昨晚柳碧落交代,一定要密切注意她的情况,如果明早能醒来,命就可以保住了。
不要担心,我再施两针试试!”柳碧落此刻端着沉着的气度,让霍斐那颗心,倒是安定下来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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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树林中,闪出个刚劲有力的身影来。
苍寒魂背手而立,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从背后来看,依旧是那意气奋发的冥王爷,可是脸上,却是疲惫不堪,像是受了多么大的挫败一般的。
侍剑从未见过王爷这个样子,可又不好出言相劝,只得开口禀告近日的差事!
“说吧!”苍寒魂昨日淋雨,有些受凉,嗓音暗哑。
“手下查到,莫庚仪老爷,已经死去多时了,而且一同死亡的,还有府中几位妻妾!”侍剑抱拳,皱着眉头说。
“什么?”苍寒魂的眸子倏地变厉了,转身来冷冷看着侍剑,“你确定这个莫庚仪就是三十年前那个的莫庚仪么?”
侍剑点点头,“便是三十年前,有画仙之称的莫庚仪!”
苍寒魂的拳头握的紧紧的,狠狠一拳砸在身边的树上,碗粗的树竟是一阵摇晃,竟洒下些翠绿的叶子来,可见那人用力之大。
侍剑知晓主子的苦恼,开口道:“王爷。。。。。。这些年来;萧绸生大人当年的亲朋好友查了个通透,并无可疑人等,柳霜落夫人这边。。。。。。独独便是这莫庚仪一家最为可疑。。。。。。但似乎。。。。。。无从查证了!”
苍寒魂凝着被自己砸上拳头的树干,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阴森冷厉,“查!给我继续往下查!务必要找出当年是谁陷害她一家!是谁一直要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侍剑抬眼,似要说什么,但是看见苍寒魂那样坚定的眼神,又低下了头。
自从五年前,苍寒魂从安太医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萧夫人的事情,就像是疯了一般,不分昼夜的派人去查当年萧家的案子,官府中的案底被翻烂了,萧家当年的老住宅被查遍了,这才找出几个有用点的线索来,可是直到今日,这些线索,又一一断开了。
侍剑退了几步,刚想退下,却听苍寒魂自言自语道:“她。。。。。。一定会原谅我吧。。。。。。”
虽是酌定的语气,却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和难以触碰的伤痛!
侍剑知道,苍寒魂是在自责,责备那时没有好好珍惜萧初熏,责备自己不相信萧初熏,更责备自己没能保护好她,责备自己放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天地间。
五年前,侍剑不止一次听见苍寒魂下令,“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找到她!”
那时,冥王哪里还像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冥王,只是个失去最宝贵东西的可怜人罢了,他每日说的最多的就是,王爷,节哀吧!萧夫人回不来了!是啊,他不相信,不相信冥王能在阎王手中将人夺回来,甚至还暗自庆幸那个唯一影响冥王情绪的女人,已经永远消失了。
他以为,主子一段时间适应后,会忘记那个女人的!可是他看见的,只是冥王一次次站在院子中发呆,一次次看着那幅鬼头鬼脑的画傻笑,不停的唠叨着,“记忆太少了,我真傻,为什么当时不多留点回忆?”然后又拍头自嘲,“要是真的她要用这种方式离开我,我一定。。。。。。一定。。。。。。”后来,便是哽咽了。
那时,侍剑以为,自己的主子,就要这样疯疯癫癫下去了。
他们开始从萧夫人母亲的闺中好友入手,后来鬼使神差竟然查到了三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神笔公子莫庚仪。相传三十年前,京都有三位“神仙”,一位琴艺卓绝的“琴仙”柳霜落,一位是画技超群的“画仙”莫庚仪,这两位分别来自管家和商户,并不让人惊讶,最后那一位是舞术脱尘的“舞仙”,竟是江湖中人。如今,琴仙升天,画仙入地,那舞仙不知所踪。
不过这一趟,收获是最大的,竟然苍寒魂就这样照着了萧初熏,在莫府见到萧初熏的那一刻,侍剑简直觉得这是苍天开眼,不忍心主子那样折磨自己,才给了主子一个机会。
那是,他们秘密前往秋水城,来调查莫庚仪的事情,正好撞见莫秋白想要囚禁萧夫人,于是在苍寒魂的示意下,侍剑出面,成功的要挟住了莫秋白,保全下来萧初熏。侍剑以为,主子必定要立即将萧夫人带回京城,从此再也不让她踏出冥王府一步,却没料到,他竟是默默的看她跟丈夫回去。
在主子背后,看见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的时候,侍剑是真的为主子抱不平了。
五年来,冥王府的女人们,几乎被主子用各式各样的方法弄走了。空闲的时候,他便是在书房里,一点点的画萧夫人的样貌,每张画上,萧夫人的笑容都不一样,可是每一张,都好温暖,那是萧夫人离开之后,侍剑才蓦然感受到的温暖。有时,主子还要拿来问自己,这张像不像?
若是自己说像,主子会喃喃自语说道:“我昨晚梦见她,好像比这个好看多了。。。。。。”然后接着继续画下去。
若是说不像,主子会自嘲的一笑,“我也觉得这个不像,怎么都画不出她的一笑一颦,只能在我脑子里。。。。。。〃
可是现在,萧夫人竟有了丈夫,还有个那么大的孩子,侍剑担心的去看苍寒魂,却见苍寒魂笑的满足。
第二天,侍剑便眼睁睁的看着主子把自己弄伤了,大伤小伤,遍体都是伤。
接下来的每日,苍寒魂的身上都要添置好多新伤,然后再留下好多疤痕。
终于有一天,他从那个看起来傻头傻脑的男人身后,顺着草丛滚了下去。
侍剑一刻都不能多留,甚至不能多看苍寒魂一眼,他当时的任务,就是把莫家跟萧家的关系,弄个一清二楚。
“王爷。。。。。〃看着王爷被萧夫人赶出来之后的失意,侍剑实在是不能不担心。
苍寒魂微微抬头看他,“还没走?”
五年前,苍寒魂便似乎没有那么多强势了,虽然那种贵气和威信还在,但是让手下们觉得,如今的他,更有了人的味道。只是侍剑不能接受,这样的冥王,似乎离那个霸气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王爷。。。。。。西域那边,已经在积极备战了。。。。。。如果王爷继续在这边耽搁下去。。。。。。”侍剑抱拳,知道这是苍寒魂最讨厌听见的,但是作为苍寒魂的得力助手,他却不能不提。
“知道了!”苍寒魂并不甚在意的挥挥手。
“诸葛先生多次派人来送信,让手下催您回去。。。。。。”侍剑不依不饶。
在他心中,冥王的霸业,比那萧夫人,更为重要。
苍寒魂却是有些疲惫了,“本王不是让戚将军先过去。。。。。。”
“手下是担心,戚将军年少鲁莽。。。。根本不是那羌达缇单于的对手!”侍剑担心的不无道理,照目前的战况来看,刚然单于羌达缇此番是想一举攻下苍龙国,戚将军那样年轻勇猛的将军,只能当作前锋,根本不能负责持久战!
“本王都明白!若是本王现在回去,岂不是功亏一篑!”苍寒魂思量着,还是深深看了眼正在冒着炊烟的小院儿。
这些都是借口吧!想要求得萧夫人的原谅,踏踏实实上战场,才是真!侍剑感叹,最终还是不再多说了。若是这五年来,还看不清苍寒魂是什么心意,他侍剑恐怕比冥王府前的石狮子还要顽固。
。。。。。。。。。。。。。。分割线。。。。。。。。。。。。。。。。。。
PS:拍手,侍剑这孩子终于能认识到偶家魂魂的宿命性了~
第八十九章
大约是适应了跟阿瓜一起睡觉,所以在阿瓜离开的这些天,霍昭阳一直睡的不好,以前爱蹬被子的毛病又犯了,不出几日,便头疼发热,人也病怏怏的,任柳碧落怎么哄,都提不起静神来。桃夭经过那两日积极的抢救,总算是保下了性命,因着刀伤和一年来的虐待,身子虚弱的厉害,每日只是清醒片刻,服下些汤水,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霍斐见桃夭身子已无大碍,便恢复了每日上山打猎的习惯,只是心头惦记着神情恍惚的柳碧落,病怏怏的霍昭阳,昏迷不醒的桃夭,故每日早早收工回来,辛苦的打点着家里的一切。
这日,柳碧落将霍昭阳安排休息下,再看桃夭神色并无甚大碍,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慢慢往河边走了去。
夏末秋初,河中流水依旧清澈见底,鱼儿们嬉戏逗乐好不逍遥,河边翠柳上的鸟呜,也是声声清脆入耳,却独独是孤坐在水边的那个女子,眉间含愁。
从第一眼开始,他似乎就是最最霸道的那个人,霸道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霸道的扰乱了她的生命节奏,霸道的干涉了她的命理路程,可是偏偏她的每个重要时刻,都是跟他一起度过。
她知晓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可是飞蛾也知道灯火危险,不还是照样义无反顾的扑上了去么?
她的年华过了青葱,却依旧懵懂。她想要牢牢的抓紧一些什么,却还是不断的在失去失去!
这次,她是下定决心要忘记苍寒魂了,可是为何他,还要一次次困扰着自己呢?
“哎呀。。。。。。”她轻轻呼了一声,被那溅起的水打断了思绪。
她轻撩起绣着兰花的袖子,擦了擦脸,想要责骂到底是谁家顽皮的孩子,却是意外看见那个多日未见的脸庞。
“断尘——”她惊呼,奇怪自己竟是那么深刻的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一身灰衣的断尘,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根本就不像是会在别人身后仍石块儿的调皮鬼。
“真的是你?”柳碧落惊喜的看着抱剑而立的断尘,心中升起淡淡的喜悦。那些朦胧的熟悉感,又瞬间涌上了柳碧落的心头。
“你忘记我了么?”断尘突然开口淡淡的说,眸子里,竟有着些许的挣扎和迟疑。
在来之前,断尘已经思考挣扎了良久。自从知道效命的那人,其实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后,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报仇!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去报仇?连他自己,都是一个双手沾满无故人鲜血的杀手。他能做到,便是尽早告诉一直苦苦追寻真相的萧初熏真相。
可是,看着萧初熏五年来安静的生活状态,他又不忍心。
与其让她怀着怨仇来生活,倒不如糊糊涂涂的逃避在这世外桃源。而且,一旦告诉萧初熏真相,他的身份也暴露了,那意味着,哪怕是见不得光的守候,也到了尽头。他自觉这后半辈子,就是为了她而生,若真的告知了她真相,他余生,该要如何度过呢?
但,他怕,他怕终有一天,真相会暴露出来,那么。。。。。。她一定不会原谅他吧!而且,他又什么权利,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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