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不动步子才被白少堂半拖半劝的带了回去。
一进屋就发现阮安乾坐在窗前正在等着她们,一双凌厉的冷目没有回转,面色不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心梓原本脸上挂着的浅笑瞬间消失无踪,他回过头来,嘴唇紧抿着,在看清楚她手里抓着的仅有的那一个东西的时候更是冷硬。
琴儿见气氛不对,偷偷的扯了一下心梓的袖子,示意她小心。
阮安乾横着眉毛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掷地有声:“吃饭!”
一直到坐在饭桌上,琴儿还偷偷的打量了一下阮安乾的脸色,似乎不敢相信他这么平静。心梓倒是自顾自的吃的很好,逛了大半天她确实很饿,有什么麻烦都得等吃饱了再说。
她吃饭的速度本来不快,但是今天却很急,根本不顾及身边的活僵尸。阮安乾放下筷子,皱着眉头看着她并不算雅观的吃相,随后把碗用力的往桌子上一扔,不吃了。
他这一扔不要紧,一旁的心梓吓了一大跳,她嘴里本来全是东西,突然听见声音后来不及咀嚼就下意识的咽了一口,结果想当然的噎住了。
她痛苦的弯下腰去抚着胸,眼睛里有一层水汽蔓延,潋滟非常。
阮安乾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把人扯起来,给她拍背顺气,又赶快叫人去拿碗水过来。
喝过了水总算是把食物咽了下去,心梓低低的咳嗽了几声,抬头尚是有些迷茫,媚眼如丝中闪出了一线委屈。
她本来生的极美,此时苍白的两颊上因为气闷多出了红晕,艳色被一旁的阮安乾尽收眼底。
他伸出手去抚摸着白瓷一般光滑的肌肤,触手柔软,心头一处也随之麻痒起来。
心梓回过神儿来有点惊慌的看着他凑的越来越近的脸,嘴里含着的一口水一个忍不住直接喷了出去。
阮安乾冷不防被人浇了一脸的水,一腔热情立刻冷却下来,气愤的一把将她推开,没想到又呛了她,这下子咳嗽不止,好不容易恢复的那点儿生气一下子又都咳回去了,小脸煞白。
他脸黑的像涂了一层炭,赶忙将人复又捞回来,拍着背,只是这次下手重了很多,心梓挣又挣不开,只好任他蹂躏。
他脸上黑乎乎的一直到上了床都没散下去,翻来覆去的折腾心梓,没完没了。她有几次抵受不住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本来就很累了,后来也不知道是昏了还是睡了,总之迷迷糊糊的失去了知觉。
这件事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她老老实实的在床上躺了一天哪里也没去,晌午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浑身上下酸软的动不了。
因为阮安乾的命令并没有撤销,所以在护卫的陪同下,她还是可以经常出去转转,哪里人多热闹就往哪里跑。
这天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看见远处的茶楼似乎刚刚开业的样子,门口围着很多人正在放鞭炮。
她思索了一下心里有了主意,转过身去先支开了两名护卫去陪琴儿买些糕点,琴儿立刻会意的带着那两名护卫越走越远。
这下身边只剩下两个人了,白少堂因为负责整个涪陵城中的防管事务不可能总是有空,她心里有些庆幸,还好最难对付的没有来。
“本宫口渴,想去那边歇歇。”她转身对着那两个护卫命令道。
那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又见那茶楼并不是很远,而且联想到心梓这两天的良好表现,默默地跟着她走了过去。
于是心梓很不小心的擦到了正在燃放的鞭炮,很自然的顺带着推倒了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人,那个人栽在地上又压倒了其他几个人,再然后这些人就一起被不知是怎么窜来窜去的鞭炮炸了个正着。总之现场立刻混乱成了一片。
等那两个护卫手忙脚乱的钻出人群的时候,哪里还有公主的影子,立刻傻了眼,赶忙回去禀告。
阮安乾这天恰好不在城中,暂时守城的南宫仁听见后立刻命令白少堂不许轻举妄动,自己则带了王府中的亲兵开始几乎是挨家挨户的排查。
饶是这样,还是不见心梓的踪影,他一面命令手下的士兵继续搜查着,一面派人快马加鞭的去通知阮安乾。
阮安乾听说了几乎是飞着赶回来的,脸色铁青,他恨恨的咬着牙,一回去就将琴儿拖过来审问,谁知道琴儿不但说不出心梓的去处,反而一口咬定是他们把公主弄丢了,大哭着叫骂阮安乾说他谋害了公主自己还不承认。
她这么说倒不是没有人相信,毕竟上次阮安乾几乎将心梓掐死的事已经是众人皆知,当着面不敢说什么,却也不知是怎么传的沸沸扬扬,倒像是真有其事。
阮安乾气的头上的青筋直冒,命人将琴儿关进了柴房,同时下令挖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而这人却像是蒸发了一般整整三天始终无影无踪。
他这边找的焦急,心梓那边本来没这么复杂的,她只是想要制造点混乱好去见一下祁渊然后马上回来。
她将人撞倒后,一边小心的后退,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见事态混乱的出乎想象后立刻拔腿向身后的巷子跑了过去。
没头没脑的钻进巷子,却猛然被人一把捂住了嘴拖到了一边。她心中一惊立刻狠命的咬了那人的手一口,本来想要奋力挣扎,那人却先于她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惨叫。
“哎呦!你属狗的?”闵子昭甩着手,怒气冲冲的盯着她。
一见到是他,心梓也顾不得许多,赶忙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就往他背上跳,“快点!带我去碎红阁。”她已经打探好了,祁渊的医馆离这里太远了,倒不如先去找小韶。
闵子昭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成功的翻到了碎红阁的后院。
心梓看见他熟门熟路的样子有点发愣,他却没好气的将她掀下来喝道:“还不快点进去。”又像是看明白她想了什么似的道:“我前两天来看过小韶了,这才发现了这里。”
心梓有些恍然大悟,他小的时候就被迫每天跟在她身边,那时候小韶是她唯一的玩伴,自然也是认识的。三个孩子经常是没日没夜的诈尸。
她试着敲了敲小韶的后窗户,果然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打开。
小韶本来有点不耐烦的神色在见到她时立刻化为了惊诧,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帮着闵子昭手忙脚乱的将她弄了进来。
一进屋子她就一把抓住小韶的衣服,有些歇斯里地道:“辰轩到底怎么了?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
她没有说来找小韶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小韶答应过她永远不会撒谎。
小韶被她问的神色有些怔忡,半响才低头道:“你知道了?”
心梓咬着牙看着她,着急的七窍冒烟,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瞒了她这么久,如果不是前天晚上阮安乾密报落在她房里,她几乎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她恨恨的咬着牙,他绝对是故意的,早上来拿的时候还装的一脸的严肃,骗鬼呢?说白了不过是想拿辰轩的消息来试探她。
她看完了那份密报,生生的将心中的悲痛忍了下去,将密报恢复原状后装得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一有了机会无论如何都要跑出来问个清楚。
小韶看了看她眼中的决然,轻声道:“其实一个月前祁师兄就收到了消息,说是齐安王在牢中架不住岳抚松的折磨……疯了。”
疯了!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闷棍狠狠地抽在她心上,打得她头晕目眩后退了几步才停下。小韶上前想要拉她却被死死的扣住了手。
用手勉强扶住桌子,心梓的声音抖得不行,“那宇儿呢?”
小韶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看着她的眼睛道:“平王被遣到北疆去历练,但是实际上归阮季同看管。至于汉王,半个月前就已经返京,元帝似乎已经相信了他和阮安乾的矛盾,如今已经是太子殿下了。”
她看着心梓,眼中居然一点一点的冒出些许的恨意,“阿梓,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他的父亲杀了你的父母,害死了萧国无数的黎民百姓。你这么在乎他又致我们于何地?”
“你别忘了,你和他是没可能的。师兄怕你担心一直没敢告诉你,你知道了会怎样?叫我们去拼死保护那个仇人的儿子?”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也对,你也不是没做过,一个月前你叫影门抽出一部分人手去查探那个人的消息,并尽量鼓动朝中的势力护着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小韶恨恨的反抓着她的衣襟道:“那个人算是什么值得你这样做,他凭什么?姓闻的没一个好东西,如果不是姓闻的和姓阮的,我又怎么会……”她说不下去了,甩开手低下头忽然泪流满面。
闵子昭不自然的伸出手,却又缩了回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把心梓托付给自己的任务告诉她的时候就已经错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原地看着,就像他永远也触不到她心底的悲哀。
小韶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下脸,未施粉黛的素颜上满是哀戚,深吸了一口气才稳定下来。
心梓近乎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呐呐自语着:“他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他,我早就在那宫里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她迷茫的透过眼前的两个人,茫然道:“你说得对,可那些都不关他的事儿,他也一样很苦。”
“小韶……”她跪了下来,缓缓道:“我知道你的苦,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算在我头上好了,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小韶别过脸去不肯看她,她抱着她声音哽咽,“小韶,我求求你别怪我,我真的不能做到置之不理。”
她终于也忍不住了,俯下身子两个人跪坐在一起,泪水流个不停。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声音,接着就听见老鸨惊慌的声音。“军爷……诸位军爷,这是怎么了?您这……您这慢点儿啊!”
门外传来了一个低稳但是不容人拒绝的声音,“你这里今天有没有进来过个姑娘?”
小韶听了那声音浑身一震,迅速放开了心梓,低声道:“你们先躲躲,寻个机会从刚才来的地方出去,我去拖住他们。”
心梓也是一惊,她并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闵子昭眉头一皱,抓着她的手闪到了窗户边,却发现后院也有人在搜索。
两个人屏住呼吸,等了一会人散去,闵子昭带她出了后院放在一个小巷子里的墙角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在这里呆着,记住一动也不许动,我去帮她。”
心梓连头也不敢点一下,乖乖的呆在那里不动。
这边厢房外杂乱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这是谁的屋子?”
老鸨陪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南宫将军,这是雪姑娘的屋子,说起来你们还是老相识呢……”
那人打断了老鸨的话,便要推门而入,小韶却胡乱的扯了扯衣服,先他一步打开了门。
“南宫将军怎么今儿个到这儿劳军来了?好大的排场啊,可惜了我们这儿的姑娘可不够……”她微微的笑着道。
南宫仁并没有在意她的出言不逊,当她是透明一般一挥手,身后的士兵便要往里硬闯。
“唉,慢着,这国有国法,没个由头总不能随随便便搜人家的屋子吧。”她娇声笑着,身体牢牢地挡在门口。
那几个小兵有的还没娶过媳妇,见这女人衣襟半敞媚色逼人,顿时都不敢上前。
南宫仁这才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看见她凌乱的头发衣裳,眉头都不皱一下,冷笑道:“跑了个死囚,搜搜而已。”他又沉声威胁道:“没做过亏心事儿的自然是不怕搜的不是吗?”
说完也不和她客气,横眉命令身边的亲兵冲进去。
“慢着!”小韶堵在门口,看着他冷笑道:“要进去也行,但是只许您一个人进去,看见什么可不许声张。”
南宫仁根本不理会她,小韶有哧笑了一声道:“怎么?南宫将军身经百战,当年忍辱负重随着平远侯灭了萧氏,怎么如今进个小女子的房间倒是这般畏手畏脚。”说罢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冲他挑了挑眉毛,“哦,奴家倒是忘了,这房间不干净,怕是脏了大人您的贵体。也是,当年您离开后,这儿也不知道来过多少人,陈设什么的早就改了,不会碍您的眼。”
她这话说的煞有其事,南宫仁额上突突直跳,守候的亲兵俱已听见,只是迫于他的威慑不敢开口,只得低头腹诽,真想不到平时看上去洁身自好的南宫将军倒好象和着花魁姑娘不清不楚似的。
“姑娘这话本将军倒是消受不起。”他怒极反笑,“当年的事儿既然姑娘记得如此清楚,就不该忘了当初是怎么站在台上勾人的,果然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这话说的恶毒之极,奈何小韶仿佛恍若未闻似的,“将军这话说得,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只不过大人您要是相当这将军中的状元,还得洗清了您这庶出的身份再说。”
这下几乎是刺到了南宫仁的软肋,他凌厉的盯着小韶,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上前一把将她扒拉开,一个人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有些凌乱,他仔细察看了一下,并没什么异样,视线慢慢上移,开始观察屋顶。
就在这时床上突然有了动静,被子里似乎有人。他微眯了眼,冷笑着看了跟进来的小韶一眼,迅速的走过去掀开了被子。
他抓着被子在原地怔忡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把将被子扔过去,转过身去盯着小韶,眼里满是怒火与不屑。
背后那个几乎全身光裸的男人正在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瑟缩着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小韶咯咯的笑了一声,冲着床笑骂道:“叫您别出声,吓坏了南宫将军,明天传到你老婆耳朵里,还怎么敢来?”
“不要脸,自甘堕落……”南宫仁感到有一股气堵在胸口无处发泄,咬牙切齿却只是爆出这么几句。
“呵呵,瞧您这话说得,奴家不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什么时候接客似乎轮不到您管吧。”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继续火上浇油,“奴家倒是忘了,能有今天南宫将军还真是功不可没呢。您下次来可千万派人来说一声,奴家去和妈妈说,给您打个八折。”
南宫仁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又转身瞥了那个已经传好了衣服的男人一眼,大步走了出去,故意撞了她一下。
“走!继续搜!”他扬声命令着那些看热闹的士兵。
小韶被他撞倒在地,也不自己站起来,睫毛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闵子昭走过去扶起她,再看清楚她眼中瞬间的迷茫后,别过头去。
“我……迫不得已,你别介意。”他脸上有些发烧,伸出手去笨手笨脚的替她拉好了衣襟。
小韶看着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的笑容,声音软软的传进他的耳朵里犹如天籁。
“阿三,你真的很温柔……”
他听到了这句话骤然清醒,脸色发黑,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