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在回秀章殿的路上,有一个人叫住了心梓:“公主留步。”
她转身一看,是一个宫装女子,手中正执着一盏灯笼。那女子走到她面前缓缓行礼道:“公主殿下可有空,我家主人有请。”
她微微诧异:“你家主人是谁?”
那女子神秘一笑:“您去了便知。”
心梓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脑袋坏掉了,居然轻易地就跟这个陌生人走了。当她终于看到自己的目的地的时候,有些不可思议。
居然是顺天殿。
她走进殿的时候,看见了那个人——她的姨母——清河长公主。
清河公主叫她近前,牵住她的手。
她沉默不言,脑中思索着关于这个姨母的一切。她是宫中传说的巾帼英雄,传说十八岁的时候就带兵替自己的哥哥元帝打下了大片的疆土。她唯一败给过的就是自己的阿爹。她似乎终身未嫁,一直孤独至今。
“你长得真像你的母亲。”她感叹道,“她出嫁的时候也就你这么大。”
心梓抬起头:“我阿娘对我说,这宫中如果有一个值得相信的人,那就是您了。”
清河公主听了略微有些怔忡:“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心梓点点头。“可是我不能来找您,您一直都不在。”
清河公主摸摸她的手,说:“是经脉被断了吗?他倒当真下的去手。”她仔细思量了一下,又说:“你的伤我会想办法的,你记住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的,就去冷宫的第三根柱子上敲三下便可。白露自然会与你联系。”说完又把一枝玉簪插在她头上,道:“这是玉影山的掌门信物,你师傅叫我交给你的。”
她听了这话浑身一震,“师傅?他还好吗?他在哪儿?”
“他很好,只是不能来见你。玉影山如今已经暂时安全下来。”她说着淡淡咳嗽了两声。
心梓皱了一下眉:“您受伤了?”
清河摆摆手:“老毛病了,不打紧的,你师父说必要的时候,他会派人来和你联系。你要耐心。”
当心梓从殿里告退后,清河公主一下子便瘫坐在椅上,一阵咳嗽竟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看来他现在连她也不打算放过了,她已经是油尽灯枯,否则不会贸然在这个时候见心梓。那名叫白露的宫女见了,一声惊呼,赶紧上前替她擦拭唇边的鲜血。清河公主忽然死死的抓住她的手道:“我不管你过去是谁的人,这几年来我最信任的就是你,我叫你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去害那个姑娘。”
白露咬了咬牙,说:“皇天在上,奴婢在此发誓,以后若加害熙宁公主,就叫我万剑穿心,不得好死。”誓毕又到:“主子带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此生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但愿如此,你跪安吧。”她疲惫的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白露从殿中退出,对着殿门磕了三个响头,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第五章
第五章
心梓听见宫中敲响丧钟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从此这世上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只是哀伤,说不出话,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才仅仅见过一面的姨母对她的慈爱,疼惜。她在清河公主的灵位前跪地磕头,却不敢多做停留。
当白露把姨母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一本密折带来的时候,这种悲伤近乎达到了顶点。密折里记载的是各种权谋之术,以及可供调用的大臣,暗卫,她甚至将她和师傅毕生的心血——影门也放心的交给了她。
心梓不知该如何去感谢这位姨母,她还没有动用影门的能力。于是她叫白露命令影门暂时隐蔽起来。
做完了一切,她把那本自己早已默记下的密折烧毁了。看着火苗慢慢的舔过纸张,她暗自里决定一定不会让姨母的心血白费。
白露从此便跟在心梓身边,对外说是新晋的女官。宫中虽甚少有人见过她,但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她的身份几乎无懈可击。
心梓这段时间很是纠结,她不知道该不该和辰轩说这件事。
她还在踌躇中,辰轩倒是先遣少成来找她了。心梓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到玉宁殿背后的巷道里去见他。
她赶到的时候,辰轩正靠在宫墙上,抬头看着宫外的天。
见到她来了,辰轩微微的笑了一下,轻松的说:“我刚刚在想,从这上面翻过去似乎也并不是很难。”
她心里一阵阵难受,问道:“你还好吗?”
“好。”他回答的依旧是一派轻松。
“那就好。”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保重。”
她猛地抬起头,惊讶道:“你要去哪里?”
“前天接到的边关急报,赫赫大举入侵了。”他顿了顿,放缓了语气说:“今天父皇治了兵部尚书秦觉办军不利的罪名,他。。。。。。是我的表姨夫。”
她心中顿时一滞,不可致信的看着他。
他道:“不错,看来父皇还是要对郭家动手了,所以我必须去北疆督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保住郭家。”
他温柔的看着她,仿佛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我这一去,怕是短期不能回来,帮我照顾母后和宇儿好吗?”
心梓一把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怀里,浑身都在颤抖。她再也不要装了,她要和他一起。
“我和你一起去,你知道我也会武功的。”她急切的说。
他楞了一下,马上又迅速的笑了笑:“不行,那不是女孩子应该呆的地方。乖乖告诉我,你想我了没有?”
她眼泪夺眶而出,下意识的点点头,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辰轩笑着看着他心爱的姑娘,任她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淡淡道:“还恨我吗?”
心梓呜咽着:“我都。。。明白的。。。。。。从来没有。。。。恨过你。。。。。。
我。。。。。我不想你走。。。”
辰轩认真的想了想说:“傻丫头,怕什么,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等我有了力量,我要让你做我的新娘子。你答应我要好好的长大。”
心梓已经明白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她突然抬起头对着他的眼道:“不,你绝对不可以回来,你要等着,等着我去找你。你要记住,绝对绝对不可以回来。”她懂得在这种情况下,远在危险的北疆反而要比京城安全,她希望他好好地。
辰轩不再说话,他低头轻轻的吻住她的唇,浅浅的呢喃着:“我的好姑娘。”
心梓轻轻的回吻着他,两个人都不愿再浪费了这难得的好时光。
正在缱绻难分之时,忽然听到有人在一旁拍掌道:“如此良辰美景,皇兄,皇妹倒是没有辜负啊。”
辰轩微一皱眉,他明明告诉少成在旁边盯着的,如今看见闻辰坤从一旁的过道里走出来,立刻本能的把心梓护在身后。随后便向一旁的树丛中探望。
闻辰坤见了哈哈一笑道:“皇兄不必担心,您那位内侍被我手下的人请了去喝茶,这会子只有咱们三个在这儿了。”
辰轩冷冷的看着他道:“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二弟看风景了。”语毕,拉了心梓就要走。
闻辰坤竟也并不阻拦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看了良久。
那天晚上,辰轩偷偷的潜进了她居住的宫里,在她手心里写着名字。“这是郭氏最后仅剩的一点人脉了,你要记得必要时可以用其自保。”他想起外公把那些名字拿给他看时的情景。已经垂垂老矣的外公颤抖着手仅仅是想给自己的家族留下最后一点退路。宇儿少不更事,他如今把这个交与她分享,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担子分给了她一点。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负责任,可如今为了她们的安全也已经别无他法了。
心梓用心记着那些名字,她的力量还太小了。宇儿是她的弟弟,皇后待她犹如亲生,她要在他离开的日子里用尽全部力量保护她们。
第二天辰轩向元帝自请出征的时候,朝堂上几乎鸦雀无声,过了良久无人敢出声。元帝不准。下了朝以后辰轩就跪在大政殿的门口久久不肯起来,直到夜色已黑,元帝方才招他入殿。
一进大正殿,辰轩就跪在地上任凭元帝怎样召唤都不肯起身。
元帝微叹道:“你非要这样吗?”
“上阵杀敌一直是儿臣的理想,如今赫赫大举入侵,视我中原如无人之境,岂可姑息为祸。”
元帝道:“刀剑无眼,你不怕吗?况且你的母后最近身体不好,她会担心。”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他斩钉截铁道“儿臣如今也已十七,母后她会理解儿臣的。况且。。。。。。”他顿了一顿道:“父皇会替我照顾母后和宇儿的对不对?”
元帝听了这话,心里不禁也是一阵柔软,就算再不喜欢,这也毕竟是他的儿子啊。他竟已将他逼至如此了吗?
他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你先起来吧,朕答应你。你的母后和宇儿不必担心,朕自然会照顾她们。”
辰轩听了这话仍然不敢完全放松下来,他深知元帝对郭氏的戒备已经快要透到骨子里去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他现在只是在尽力把握住机会罢了。
元帝走下御座,轻轻的把手放在辰轩的头顶。辰轩本能的稍微侧了下头。
“什么时候生分成这样了呢?”元帝轻声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打量了辰轩良久,他叹息道:“你去准备一下,过三天出征,跪安吧。”
辰轩走出大政殿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一般,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其实有些恐惧。他很小的时候,父皇正在打他的天下。王府几乎每天都会闯进各种刺客,他亲眼看过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教他和二弟武功的秦师傅告诉他们,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每次都坚持让自己的心肠变得冷酷,既是为了让母亲不为他担心,也是为了让父皇多看他一眼。
可是他终究是做不来残酷,如果这次真的不能活着回来,他心爱的人们会怎么办呢?他几乎不敢去想象。
元帝终于在朝堂上宣布,命太子赶赴北疆前线督军。朝臣们有的据理上奏:储君乃是国之根本,怎可轻易涉险,有的作壁上观。他的外公和舅父则是什么都没说,默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出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心梓早早的起了床,她要去送辰轩走。
她赶到重午门的时候,看见辰轩站在风中,战袍飞扬猎猎作响,说不出的器宇轩昂。心梓心里一怔泛酸,平时多见他素衣长衫的风雅,这是第一次见他穿战袍,却没想到是要面临着别离。
辰轩见她来了,露出了微笑。他刚刚与太子妃和母后告过别,只是在这里等待心梓。
心梓说不出话来,只是把一个小小的布包塞到他的手里。他打开一瞧,是一个小小的荷包。
她不好意思道:“做的不好看,以前你和我要我没敢给,这个里面有我求的平安符,你带着一定旗开得胜,逢凶化吉。”
辰轩把她搂在怀里,他知道求平安符要到宫外无南山的佛堂里去。这丫头居然为了他生生的跑了个来回。
“我看看。”他戏谑道:“恩,这荷包可比你长得还俊,有鼻子有眼的。”
她一怔,随即明白他是在逗她,轻轻的在他身上锤了两下,便任由他抱住。
风吹起她的头发,直吹到她心里去了。两个人都不说话,珍惜着这份难的的平静。
辰轩看着他心爱的姑娘,慢慢的吻住她的唇。如果可以他宁愿折寿十年也不要与她分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
“你要好好的长大,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强。晚上睡觉要记得盖被子,白天要按时吃饭,不许看书看个没完。有事去找少成,他会派人通知我。”他续续的说着。
心梓看着他,忽然扑哧一笑。
辰轩不解的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倒比母后宫里的平嬷嬷还要唠叨。”她微笑着,明媚的眼波流淌在淡淡的阳光下。
远处集结地钟声已经敲了起来,辰轩明白自己已经不能再多留了,他在心梓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对她说了一声“保重”便翻身上马。
心梓看着他远去,猛的转身向皇宫的外城跑去。她拼了命似的狂奔,她要看着他走。
终于跑上了皇城最高点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看着城下长龙似的队伍,缓缓的走过。她紧紧地握住心口挂着的一枚玉珠,看见他在队伍的中央,他是她的英雄。
辰轩知道心梓在看他,他只是不敢回头,怕自己会软弱。直到走到快要看不见京城的时候,他才回望,凝视那一道小小的身影。
第六章
第六章
队伍走了整整十天才到达离北疆最近的长谷郡,因为是急行军,辰轩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大多数的士兵都已经疲惫不堪了,辰轩于是下令在长谷修养一天。
到达长谷时正是傍晚,长谷的郡守周瑞已经在城外准备了为他们接风。
长谷并非大郡,周瑞提出把自己的郡守府让出来给辰轩暂住。
“有劳周太守了。”辰轩谢到,随即嘱咐道:“本王赴疆统兵,实在不应给府上家眷再添叨扰。况且与本王同来的一万军队亦无处安置,本王住于军营即可。”
周瑞再劝了几次,见劝不动,也便随他去了。只是恳请辰轩一定要出席晚间的接风宴。
辰轩送走了周瑞,一入自己的大帐,倒在榻上便不想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劳累过。从怀里掏出心梓送给自己的那个荷包,放在掌间轻轻的摸索着,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绣这荷包时的样子,她的手不是很方便,也不知道有没有扎到。
他正要把荷包放回怀里去,忽然一个人掀帘走了进来。
“谁?”他一生喝问,却把那人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他定睛一看,是自己的侍女姜离儿。
“你怎么在这儿?”他微一皱眉,“谁把你弄来的?秦晟对不对?”
“主子对奴婢有大恩,奴婢想跟着您。奴婢求了好久秦将军他才答应的,不管他的事儿。”姜离儿苦求道。
“胡闹!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一个女孩子谁顾得过来,明天去找秦晟,给我老老实实得回去。”
姜离儿见他发了怒,竟也不管不顾,膝行几步抱住了辰轩的大腿不肯放开:“主子,您别让我走,奴婢保证听话,边关寒苦,奴婢只是想留下伺候您。您别赶奴婢走……”
辰轩甩也甩不开她,一边用力抽着脚一边训斥道:“我平日里太宠你了是不是?哪有出征在外还带着侍女的,让将士们知道了会怎么想?平时也是个伶俐的,怎么这会儿这么不懂事。”
姜离儿死死抱着他的腿:“奴婢可以扮男装的,这几天都没被人发现,奴婢会很小心。主子。。。。主子您别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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