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软了身体,用胳膊环抱住让她舒服一点,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她下的毒,南宫这几天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也许真的不是她做的,现在那个大夫也已经不知去向,药也快用光了,她的伤会不会又耽误了。
手指头在那层一尘不染的白布上轻轻划过,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还在闪耀着光辉,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灿烂如星。那曾经是他疲惫时最爱看的风景,水波潋滟,动人心弦。
屋外忽然有人郑重的敲了敲门,南宫仁焦急的走了进来,先行了个礼,起身看见两个人这幅情景,忍不住愣了一下。
阮安乾有点尴尬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轻声,然后低下头轻轻的晃动着心梓的肩膀,“阿梓?阿梓?”
没有任何反应,心梓没有听见,一动未动。
他略一皱眉,抬起手猛然间一掌向她的头拍了过去,却在距离还有一分处停了下来。凌厉的掌风甚至将她发顶的几缕头发抚的乱了。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的呼吸一如既往的平稳,睡的正熟。
南宫仁小声的低下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阮安乾的神色有面无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确定吗?洪大夫怎么说?”
“确定,洪大夫说如果误食了五石散,会导致全身发冷,这时候倘若当成是寒症,吃热东西穿厚衣服是很容易就……洪大夫年迈,当时不过到厢房打了个盹。侍女们说老夫人觉得冷,就加了很多的衣裳。”南宫仁小心的总结着措辞。
阮安乾仔细的想了一下那天的场景,床上的阮老夫人当时确实正盖着厚重的被子,而且好像在不久以前刚刚喝下了热的汤药。
“当时赵夫人恰好来过积善堂,不过呆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婉儿?你去她那里搜过了?”阮安乾问道。
“没敢明目张胆的,不过好像她的侍女正在偷偷摸摸的藏什么东西,被手底下的弟兄们发现了,给挖了出来。好像确实是有五石散的粉末。”
阮安乾没有做声,只是将胳膊里的心梓慢慢的放在软垫之上,然后轻轻的起身,对着南宫仁使了个眼色。
南宫仁立刻会意的跟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的带着士兵向着赵婉儿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府里面到处都是惨淡的白色,赵婉儿住的芙蓉阁因为主人的卧病在床更是冷清。本来她身怀有孕,可偏偏生了风热,再加上阮老夫人死后一直是悲伤过度,所以现在格外的显得憔悴。
看见阮安乾走进来,她有些惊讶的赶忙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他用手按了回去。
“你有身子,好好躺着吧。”他平静异常的开了口,赵婉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从他的语气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赶忙又低下头不敢再看。
阮安乾在屋内四处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茶杯上。赵婉儿有些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他盯着桌子看也是有些不解。
“上次本侯在花园里喝多了酒,当时是你在?”他忽然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肚子,“是不是那时候有的?”
赵婉儿有点惊惶的看了他一眼,搞不清楚他干嘛提这个。
“酒量还行,怎么那天那么容易就醉了呢?”那个时侯他当时满心的都是在矛盾到底要不要纵容那伙百夷人将心梓带走,一个人不知不觉的在花园里喝闷酒。赵婉儿突兀的出现,说是阮老夫人叫她来的,他当时不知怎么的头昏脑热,直接把人扯到了房间里。
“你在我酒里下了什么?”他突然开口,目光直视赵婉儿的双眼,逼得她脸色煞白,几乎无处遁形。
“没有,妾身什么都没做,是相公你喝得醉了。”赵婉儿咬住了嘴唇,苍白的脸色更加失了血色。
“说实话!”阮安乾问的温和,语气甚是平静,然而听在赵婉儿耳朵里确实有如晴天霹雳。
“妾身……妾身没……”
阮安乾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如炬,低声道:“从哪里弄得五石散?”
听见这三个字,赵婉儿整个人都要瘫软了,战战兢兢的开了口:“是……是娘给我的。”
“娘给你这东西做什么?”
“娘说……娘说……相公被狐……被公主殿下迷了去,要是想叫您回心转意……只能用这法子。”赵婉儿说得结结巴巴,已经画不成句了。
阮安乾皱起了眉毛,她这么说倒是也有一些可信度,五石散对于身体强壮的人来说就是春药,易使女子怀孕。阮老夫人当初给她这个没准是想把他从阿梓那里扯回来。
看赵婉儿的样子也不像是撒慌,阮安乾有准问道:“娘怎么会吃了五石散?是不是你下的?”
赵婉儿一听这话,立刻魂都快被吓没了,眼泪立刻断了线似的流了下来,“不是……我那天只是去看娘……不是我……”
“那是谁?那天晚上只有你一个人去了,你说还有谁?”
赵婉儿努力的回忆着那天的情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呜咽着:“真的不是我,我一进去娘就已经喊冷了,我坐了一会儿看她睡了过去才离开的。”
“胡说!不是你难道是……”阮安乾的话突然定住了,他不敢再去想,千算万算,他也许是真的低估了娘对心梓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不惜赔上性命也要设法除掉她?
赵婉儿看着他的脸色变得阴森起来,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这药只有你一个人有,不是你,又会是谁?”阮安乾想是想明白了什么,古怪的笑了一下,“你心思歹毒,本侯念在你也曾经伺候过娘的份上不予追究了,你好好的给我在这儿思过,以后哪儿都不许去。再敢有下次,别说本侯不客气!”
赵婉儿一听他这话,立刻大叫冤枉,扑过去抱住阮安乾的袖子不肯松手。
“相公,真的不是我……”她叫的凄惨,阮安乾却是嫌恶的甩开了她的手,咬着牙转过头去,他也知道不是她,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赵婉儿本来抱着他的胳膊抱的死紧,他一个抽手,立刻气力落空,身体顺着惯性直接向着身后坚硬的床板栽了过去,腰不偏不倚的正好撞在上面。
她“啊!”的一声惨叫出声,阮安乾赶忙回过头去查看,却发现大片的血渍正从她的身子底下冒出来,当初心梓流产的记忆历历在目,他再迟钝也明白是怎么了,赶忙冲到外面去叫人进来。
好在赵婉儿本来就即将临盆,被他这一撞只不过是提前了几天,洪大夫来看了一下,建议去找个稳婆来,还说赵夫人的身体虚弱,气血不足,很容易就会出事。
阮安乾只好在屋子外面焦急的等待着,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孩子,他目前唯一能够存活下来的孩子。
他在院子里小心的踱着步子,听着屋里传来的惨叫禁不住有些焦躁。会是这般疼痛吗?可为什么她却从来都是一声不吭?
他在院子里整整站了大半夜,屋子里面渐渐的没有了声息,侍女们一盆一盆的取出了带血的水盆,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屋子里终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他松下了一口气,然而稳婆将那个包裹的严实的孩子抱到他面前的时候却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怎么了?”他有些生疏的想要接过孩子,那稳婆被他的目光一扫更是不敢说话了。
最后还是洪大夫走了出来,低沉的告诉了他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
好消息是孩子是个男孩,而坏消息是赵婉儿已经去了。
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他本来抱着孩子的手松动了一下,过了许久才低声道:“好好的葬了吧,别亏待了她的家人。”说完就将孩子放到了早就已经选好的奶娘手里,带着人离开了。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出了院子,南宫还在外面等着他,看见他身后的襁褓后,立刻明白了,一拱手向他道喜。
他有些浑浑噩噩的“恩”了一声,叫南宫先回去,自己慢慢的向着阮老夫人灵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打开了门,心梓正在软垫上还是睡得正香,他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才发现她原来轻的几乎像是一片羽毛般风一吹就能从他怀里吹走。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心梓有些难受的挣动了一下。他把她一路抱回了住所,放在床上,又把同样熟睡的孩子也放在她的身侧,才返身回去安排阮老夫人下葬,以及赵婉儿的丧事。
阮安乾亲自扶了棺,出城向着阮氏的祖坟墓地走去。一路上他的心情并不平静,真相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谁也不想去怪,自己做下的果,就要自己来偿。娘既然已经去了,这件事就永远的封闭,不要再提起了。
阮安乾在外面忙了大半天才回到了府里,还没等进去就看见田管家着急的迎了出来。
“侯爷,公主和小少爷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阮安乾加快了步伐向着他们住的谪仙居快步走了进去,刚一进屋子就听见琴儿焦急的哄劝声和婴儿发出的阵阵啼哭。
床上的心梓一动不动的缩在床里不肯出来,像是吓到了,身边放着的孩子正在扯开嗓子拼了命似的哭,不过声音太过细小像是猫叫。
他觉得好笑,走过去吩咐琴儿下去,自己则是侧坐在床上,先把孩子抱过来,然后再将床里的人也一并拖过来抱进怀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小小的襁褓塞进她的手里,心梓感觉到怀里多了个会动的东西,本能的就要往外甩,却被小孩子的啼哭吸引住了心神。
她不太敢确定似的用手胡乱的摸了又摸,才伸出了一个手指头。小孩子张着没有牙的嘴,用力的吸吮着,眼睛里面都是委屈的泪水。
她感觉到那种柔软的触感,又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把手缩了回去。孩子又开始哇哇的哭了起来,她没办法只好伸出手去把他抱住,慢慢的抱在怀里哄着。
阮安乾忽然有点感叹,女人天生的母性,看来他把这小子带来还真是没错。
他伸出胳膊把两个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抱在怀里,从今以后,他们三个好好的一起活下去,即使她永不可能待他如初。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祁渊在山洞中席地而坐,安静的打坐,傍边站着的是同样静默无声的罗刹。
祁渊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这才屏息收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药送过去了?”他小心的询问着罗刹,“有没有看到她怎样?”
罗刹动作极轻的摇了摇头道:“远远地扔在了门口。”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今天晚上再去一趟。”
祁渊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烧了起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你的伤不行。”她只简短的回了这一句,移转了视线目光冰冷的注视着洞外。
“阿暖!”祁渊猛地出声,“你和小韶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他问的突然,一般的人必定会措手不及,神色多少会有些不同寻常。
然而罗刹却连呼吸都没有错乱一丝,目光慢慢的收回至他脸上,没有开口。
“你别忘了,我们的命都是谁救的。”祁渊看着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对她不利的人。”
罗刹还是不说话,眼睛已经垂下去,烧毁的那半边脸在洞中火把的照耀下更是叫人惨不忍睹。
“你看见了?”她的声音有些恍惚,让人辨不清楚,却依然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我看见你们两个那天半夜不睡觉走了出去。”祁渊闭着眼睛转过身去,语气微微的有些颤抖。
身后的罗刹没有出声,他小心的将袖口里已经拔掉了塞子的逍遥散瓶子捏的死紧,如果当真是她,那么也就不必客气了。
逍遥散——她的致命弱点。他既然能配出解药,自然也能掌握毒药的用法。
“那天你和阿梓去隐雾山,南宫仁其实比你们早到了十天,却一直没有上山去。”罗刹淡然的开了口,语调平顺没有一丝起伏。
“我知道。”祁渊没有回头,“是谁把他拖住了?你还是小韶?”
罗刹半响没有发出声音像是在犹豫,过了好久才低声道:“是小韶。”
“她为什么?”
罗刹摇了摇头,“我答应她不说。”
祁渊明白誓言对于罗刹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不过如果说有人能逼得罗刹发下誓来,也算是不简单了。
“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他冷静下来,换了个问法。
罗刹还是没有出声,祁渊几乎以为她不会说出来,却听见耳边有人道:“那天你们走后没多久,我恰好办完了事情回来,小韶当时找我找的很着急。一见面她就叫我劫持她。”
“我蒙面装作是打劫的山匪,故意留下线索在南宫仁的车帐前,劫持她一路向北。”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她说,祁渊也差不多能够猜得到,南宫仁发现了线索,又听说了小韶被捉,竟然会不顾及将令私自去解救。
罗刹仍然是面无表情,“后来南宫仁追上了我们,小韶就被他带走了。”当时的情况很微妙,南宫仁是只身前来的,居然一个亲随都没带。
祁渊明白很少有人能从罗刹手里将人带回去,八成是小韶自己要走的。这样的话,他和小韶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这些?”
“就这些。”
祁渊知道说出这些已经是罗刹的底线了,她还知道很多。他绝对不会相信仅仅是因为是第一个男人,小韶就会以身相许,她并不是这样的人,那又是什么叫她迷失了自我?
“我发过誓,绝对不会背叛阿梓分毫。”罗刹仔细的强调着,目光向下落在他隐于宽袖内的手心里。
祁渊见她已经发觉,索性大大方方的将那瓶药摔与地上,一言不发。
罗刹看见那些淡紫色的药粉慢慢的扬起来混入到空气中,微微的皱起了眉毛,这个味道光是闻到就会觉得想吐。
“商量一下晚上怎么办吧。”祁渊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开了口,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阮安乾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人,目光如炬中透出一丝玩味,这人还挺有担子的。
祁渊没怎么说话,只是伸出了手掌,掌心放着的是一个小小的玉瓶子,还有新开出的药方。他和罗刹一摸回来就发现白天放在大门口的药居然一动没动,门口来来回回的守卫好像都没看见似的,立刻明白过来这是阮安乾故意的。
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早就已经意淫着要把阮安乾剁成几大块去喂狗。
阮安乾嘴角上撇,半是嘲讽的笑了一下,果然沉不住气了。他故意没伸手,反而找了个地方瞭了袍子坐下。
祁渊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的向前伸也不是,退回来也不是,更是恨得牙缝都痒痒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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