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担心你……”辰轩话音未落,之见心梓激动地从他怀里奋力挣开,他赶忙用力将她整个抱回来。
心梓不停的挣动着,又是踢打又是抓挠,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的抱着她,索性不管不顾的狠命咬在他的胳膊上。
一股血腥气直冲入脑门,她察觉到嘴里的咸涩,愣了一下,松开了口,把脸埋进他怀里。
她的身体抖得厉害,手脚也是冰凉。辰轩叹了一口气,将整个人收入怀中温暖着。
“把他生下来吧。”他的唇扫过她的额头,不着痕迹。“我不希望你出事。”
“孩子不是你的。”心梓闷得难受,胸膛内像是已经揪成了一团,心被扯得上上下下。“你叫我怎么办?”
“我知道。”辰轩吻了吻她的眉间的印记,“想到那些我的心也一样会痛,阿梓,祁渊不能,我也不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留着这个孽种做什么?他会时时刻刻提醒我过去是怎样的不堪,我宁可和他同归于尽。”
“你知不知道我过得怎么样?”她惨笑出声,“有的时候我在想要是真的不行,死了倒也痛快。”
“我知道,我都知道。”辰轩慢慢的收拢她的手脚,“不管怎样,只要记得,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
“阿梓,孩子是无辜的,我们小的时候受过的罪,不能加诸到他的头上。”他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我不是圣人,同样无法忘记那些伤害,你身上的每一道伤割在我心上都是有如刀绞。”
“可是我们终究是在一起了,这是上天的眷顾。不论如何,那些阴霾的日子全都已经过去了。把他生下来吧,就当做是我们的孩子。”
心梓抬起头,眼神空茫,失魂落魄,只会下意识的喃喃自语:“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我不要生……”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雾气蒸腾,却没有任何东西落下来,语气坚定,带着一丝赌气,“我不要生,你要你自己生去。”
辰轩不说话,手轻轻的在她肚腹上摸了一下,那里稍微有些微微的隆起,应该已经有三个月了,他苦笑。
心梓抱他抱得更紧,低声道:“我害怕……轩……我害怕。”她总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恐惧,从小到大,没有人告诉过她应该怎么办,这种感觉就像是十四岁那年刚来的葵水,让她惊慌失措,以为自己会死掉。
第一个孩子她没有生下来,也没有多少的感情。如今的这个更是不必说,就像是在她好不容易从噩梦中惊醒过后,那梦境竟已成真。
这个孩子的到来更像是一个大大的讽刺,她的命运从此以后再也摆脱不了那个人留下的阴影。
小韶……她只觉的整个身体都僵硬的像是冰块一样,为什么宁可放弃生命也要那两个孩子能够活下来?
不生他会死,生下来就一定能活吗?她把自己缩成一团。
“阿梓,再过一个月,如果祁渊还是找不到其他的方法,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他正视她的眼睛,“如果实在不想看到他,我们就将他送出去。总归是一条人命。”
他俯下身子捧起她的手,在细白如瓷的掌心内轻轻一吻,“我希望你的手上,从此以后一尘不染。”
心梓却只觉得悲从中来,明明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站在这个位置上,就意味着杀戮与争夺。
辰轩感觉到她慢慢的放松下来,乖巧的伏在怀里,像是一只幼小的兽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窝。
他长叹了一口气,轻拍着她的背,合上了眼睛。
门外轻轻的有人推门进来,姜离儿轻移莲步,行至床边,对着辰轩小心的跪地。
辰轩止住了她的动作,用眼神询问着,他刚好不容易才岔开话题,不想再度提起。
姜离儿示意他放心,然后用极低的声音道:“要不我来劝劝公主吧。”
辰轩并不瞒着她,仔细思量了一番,缓慢的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他并不好直接说出口,而她又是如斯脆弱。
怀里的她睡的正熟,想是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他又跟了一句:“再等几天吧,她也很累了,药的事千万不可以叫她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辰轩着实不好过,下了朝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看着心梓,防止她做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心梓当着他的面一副乖巧听话的摸样,背地里就将祁渊弄好的那些汤药全部倒掉,还一个劲的埋怨苦。辰轩简直哭笑不得,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多少能灌下去一点。
这天辰轩下了朝,照例来到心梓暂住的秀章殿里,看着她喝药。
心梓小心的端着药碗,眼珠一转,正想着怎么能逃过去,却见辰轩的眼睛定在会试的卷宗上。
她不动声色的放下药碗走了过去,来到他面前,低头仔细查看。
果不出她所料,卷子上面的名字让她皱紧了眉头,这人倒是当真胆大妄为。
辰轩不说话,只是盯着卷宗上的字,这人的笔体甚为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是谁的。
“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应该认出来是谁的了吧。
“没什么。”辰轩的嘴角勾起一个笑意,这人倒是挺有意思,说来北疆那边倒是当真全靠这人出了不少力。
“阿梓。”他将她抱入怀里,让她坐于膝盖上,“这是几名主考送上来的,前三甲的卷子。你来看看怎么样?”
心梓笑了一下,“我才懒得看这些,费脑子。”
辰轩哈哈一笑道:“这个人写的倒是不费脑子,你看看罢。”
心梓结果一看,正是他刚才紧盯不放的那一份,开始未觉的有什么,仔细一读,字里行间谈及的目前的形势竟是十分在理。
这份奏折的意思很是委婉,既将当前的弊病一一指出,有分门别类的写明了自己的看法。心梓暗暗称奇,改天非要去问问闵子昭,这个谢起究竟以前是干什么的。
“感觉怎么样?”辰轩低声问道。
“如此人才,陛下自然应该珍惜。”心梓小心的将卷宗封好,调皮的对着他行了一个揖。
“你是不知道,这人当年厉害着呢,要不是有他,北疆这会儿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莫非是佘将军?”心梓故意问道。
辰轩一愣,随即摇头道:“不是,征勋兵法布阵虽好,对于朝政却是十分不在行。”
“那就是那位长谷太守?”心梓浅笑,“人都说当初周太守和佘将军是齐安王的左膀右臂,当真不错。”她一时得意,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
“哦?”辰轩倒是当真来了兴致,问道:“你听谁说的?”
“听……先帝说的。”心梓已经反应过来,随手一推,抛到死了的闻辰承身上。反正这事是死无对证。
“如此。”辰轩长叹了一口气,“三弟当初倒也是可惜。”他这话不是作假,毕竟是同父的兄弟,不过这眼线倒是当真厉害,下次看样子是再要好好整顿一下北疆的军务了。
心梓见他显是相信了,微微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周瑞还在替影门做事,尽管他也许早就已经暴露过了。
“当初周瑞管理长谷,连衙门都不设防,百姓居然相安无事。这人懒散的很,闲杂公务经常堆积一月才处理。我有一次过问此事,谁料他道:‘这有何难?’半天之内将所有公务处理完了,回来交差。”
“当初长谷与中原接触最近,多亏了周瑞,我才能顺利潜回北疆。”他低声试探道:“话说回来,我记得他似乎是你们影门的人。”
“影门?”心梓略有些惊讶的想了一想道:“影门中没有这人啊。”
她的样子不似作伪,辰轩略微偏了一下头道:“呃,那就是我记错了。”周瑞确实没有说过自己是影门的人,可他究竟是谁?当初自己回来时他说的那番话,还有后来的鼎力相助,似乎都有些说不通。
“也许这事和姨母有关。”心梓握住他的手,“不管他是谁的人,既然他当初如此相助,必然不会再有异心。只要他忠诚于你,我就相信他。”
他的反应让她多少放心,看来周瑞,应该是谢起,并没有将影门的秘密全部告知与他,如此一来许多事情就好办的多。
她一点也不想让他知道影门的人有插手朝廷,看来也是时候该给周瑞弄个身份出来了,不过这事似乎一点也不用她操心。
她多少有些忐忑的是,他究竟相不相信她说的话?
“我既将他看做心腹,这次就必然要保他。”辰轩握住心梓的手,忽然话锋一转道:“阿梓,药快凉了。”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晚上心梓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披衣起来,坐于桌边,仔细的思量。
她轻轻的用手指在桌上乱画,子昭递进来的消息看来是完全对的,谢起这人尽管被辰轩怀疑过,可终究是没有暴露身份。他行踪一直成迷,影门之中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不超过五个。
这人如果能在朝廷上站稳脚跟,全可以做一步后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撑着额头,让自己纠结的事情还有很多。琴儿一直带着八宝小心的呆在那座公主府中。这几天朝廷上又有人蠢蠢欲动,无非是见她又入皇宫后,胡乱参奏。
八宝的身份,心梓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既然已经决定了留下,就不该再有顾及。
她站起身,轻轻的喊了一声,很快便从房梁上翻下了一个黑影。
“怎么样?”她低声问道,“他可是还要寻死?”
“已经不了。”闵子昭犹豫了一下道:“只是他……”
“他怎么了?”心梓的声音始终平淡。
“他说不愿意投降,恳请您当他已经死了。”
“如此也好。”心梓低头,看不清她的脸色,“放他离开吧,就说裴自如暴病身亡了。”
闵子昭皱了皱眉,“不怕放虎归山?”
“他不会了,也许是宁愿一辈子过的平平淡淡,离我远远的。”心梓苦笑着站起来,“每个和我接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以前是因为我没本事,护不住他们。现在……同样还是护不住。”
“子昭。”心梓抬起头看着他,“如果有一天你也受不了了,就尽快离开吧,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闵子昭苦笑着摇了一下头道:“我不会走,我答应过小韶,会永远护你周全。”
她笑笑没有说话,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局势已经发展到任是谁都无法控制的地步。就如同现在,辰轩不说,可她已然知道朝堂之上潜在的风起云涌。
当初有佘征勋的北疆军冲锋陷阵,虽然顺利的入主皖宁,可惜宗室贵族,诸多不服。纠结再三的不过是她的身份,辰轩的身份,还有她和辰轩的关系。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以明白辰轩的意思,之所以留下这个孩子,更多的是为了她能够名正言顺的居于宫中。只要她生下了他的长子,就任何人都没有借口阻拦他堂堂正正的娶她。
可惜了他的这一番苦心,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生下来的。况且就算是有了这个孩子,她的身份依然会是难上加难。
“子昭,我明天就想要知道朝堂上的大人们都是什么态度,还有到底有谁暗地里使绊子。”心梓抿了抿唇,“另外还有谢起,你设法通知他,要怎么玩他随便,玩掉了脑袋,我可是一点不管。”
“这一点倒是可以放心。”闵子昭提起谢起,忍不住就想发笑,“那小子别的不行,就会出馊主意。”
心梓想起今天上午偷偷的躲在书房后的屏风里,偷窥辰轩召见谢起的情景,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这家伙倒是当真有趣,而且还是胆大包天。她还很没见过能把一向温和的辰轩说的头痛的。
更让人郁闷的是,辰轩问他当初问什么跟他说自己是邱家的后人,他竟然一口咬定了是辰轩听错了,还跪地不起十分委婉的请辰轩还他个清白回来。
这下子辰轩是彻底无语了。她却只想发笑,怪不得闵子昭说,影门的三个主事,一个奸诈,一个邋遢,一个乖僻,总之没一个正常的。
辰轩无奈之余还要想尽办法遮掩这家伙惹出来的祸事,会试非同儿戏,无数个人的眼睛盯着这边,如今被他冒冒失失的搞出了一个偷梁换柱出来。
“行了,还有曲公公,帮我和他说一声辛苦。”她冲着他点点头。
“干爹……”闵子昭张了张嘴,最后低声道:“干爹昨晚刚刚去世了。”提起这个,他的情绪略略有些低迷。
“干爹说,欠故人的都已还清了,只希望您平平安安就好。”闵子昭没有多说,干爹当初曾经受过清河公主大恩,一直在宫中潜伏至今,倒也实属不易。
“替我好好的处理一下后事吧。”心梓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如今经历过当年之事的人们,基本上都已经不在了。
一切已经过去了,当真是有如过眼云烟,叫人难寻痕迹。
长谷太守周瑞在最近的军报中很不幸暴病身亡,浑身溃烂,死状甚惨,武帝大为感伤,下令以公侯礼厚葬。
隔了三天以后的殿试,本次会试的前三甲,榜首的相貌竟于已经死去的周瑞有个七七八八的相似。
一时之间,群臣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奈何这人的这副相貌偏偏引起了武帝的重视,不顾众人的反对,钦点为状元。一时之间,这位新进翰林院的谢大人,让人更加觉得寒气阵阵。
偏生有人当面取笑说谢大人这是借了死人的光,他也不生气,反而笑得越发灿烂,灿烂的叫人心里直起毛。过了没几天,那个当面取笑过他的人,回家之后居然口舌生疮,不得不在家休养。一时之间朝堂上更加的混乱不堪。
不过武帝既然在这件事情上暂时占了上风,守旧的大臣们就无论如何都不肯在他立后这件事情上松口,直指心梓是害国的祸根。
心梓心底冷笑,面色上却什么都不说,南疆那边的局势还没彻底的被她控制好,自然是没空在这儿理会这些宵小。
就算是真的不行了,她也要确保有足够的力量可以自保。除非辰轩已经真的打算放弃掉她们所有的感情。
八宝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他真相,对外的说法是那个孩子已经被裴自如送走了,不知踪影。而裴自如,也只能是失踪,朝廷会一直通缉。
送他走的那一天,心梓就在一旁的死角处静默的看着。他应该并不知道她来过,走的平静自然,胸口的伤还没有好的彻底,脚步也还略有些虚浮。
她一直看着他慢慢的将整个身体融入无边的夜色中,才终是松了一口气。如果可能,她亏欠他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夜色茫然,一切都分辨不清,就像是没有人听到有冰冷的液体,伴着心碎的声音,落于地上,摔做几瓣。
她转过头去,故意忽略掉那个人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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