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也要瞒着么?”小桃试探着问道。
常氏没好气地望了一眼小桃,说道,“你觉得呢?”
一想到长孙靖在得知此后的震怒模样,小桃畏惧地缩了缩脑袋,连连点头说道,“奴婢记住了……”
见此。常氏转身离开了,以长孙湘雨在屋内歇息为借口,吩咐屋外的数十家丁不得打扰,之后,她这才返回主宅厅堂去见李贤。
“殿下,实在是抱歉。湘雨那孩子昨日不慎感染风寒,卧病不起,眼下还在歇息,殿下的心意,恐怕是……”
李贤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日夜兼程从江南赶回来,却是这么个结果,站起身来,紧声问道。“婶婶,不知湘雨妹妹病况如何?小王可否去瞧瞧她?”
“这个……”常氏摇了摇头,为难说道,“殿下与湘雨那孩子虽说自幼相识,但毕竟眼下岁数大了,男女有别,不比当初……怕是有些不妥!”
常氏总归是长孙靖的正室,长孙家的儿媳。话说得滴水不漏,纵然李贤有些在意长孙湘雨的病况。却也不好再开口。
想了想,李贤勉强露出几分笑意,带着浓浓遗憾之色,拱手说道,“看来小王此番时运不济啊!——既如此,小王暂且告辞。请婶婶代为转告湘雨妹妹,让她安心养病……”
“妾身省得……殿下此番回京,准备呆几日?”
仿佛是听懂了常氏言下之意,李贤闻言一笑,拱手说道。“婶婶放心,小王这番并无打算短期内离开,欲在冀京多住些日子,绝不会再像上几次那样仓促离京……是故,免不了要叨扰长孙叔父与婶婶一段时日……”
“呃,殿下言重了……”
寒暄几句后,李贤便带着季竑离开了长孙家,刚踏出长孙家的府门,他回头望了一眼府内主宅方向,失笑般摇了摇头。
身旁,季竑淡淡说道,“那位妇人神色有异,多半是隐瞒着什么……”
“呵,”李贤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习以为常地说道,“湘雨看似性情温和,实则心眼甚小,要是谁得罪了她呀,多半会被她记恨一辈子,除非好言哄她……当年江南不稳,父皇派本王寻访江南,因事急,本王走得匆忙,不告而别,期间又忙于繁琐之事,不曾与她书信来往,这番她不愿见本王,也在情理之中!”
季竑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在下倒是觉得这并非坏事!——既然她不愿见殿下,殿下可趁此时间,将朝廷揭发东公太子勾结金陵刺客陷害忠良一事,免得夜长梦多!”
“季先生当真是杞人忧天,冀京对于小王而言,无疑乃家府后院,能有什么危险?——罢了罢了,既然湘雨不愿陪本王,本王就只能请季先生一同逛逛我冀京的灯会了……”
季竑听罢皱了皱眉,说道,“殿下,你……”
仿佛是看穿了季竑的心思,李贤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轻笑着说道,“今夜,本王不想言及他事!——走吧,季先生,小王可向你保证,我冀京上元节灯会,绝不逊色江南!——王凉,还不代本王劝劝季先生?”
李贤口中的王凉,指的是在长孙家府等候他李贤与季竑的一干护卫中的一人,相貌粗犷、看似三十上下,足足跟了李贤六、七年,是李贤身旁一干侍卫中的老人了。
见李贤开口,那王凉爽朗一笑,揽住季竑手臂,笑着说道,“季先生,殿下日夜兼程赶来冀京,您就让殿下在这次灯会中散散心吧……”
话音刚落,其余侍卫亦纷纷开口相劝。
瞧着李贤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季竑暗自气恼,思忖一番后,无奈点头说道,“好好好,今日就放过殿下,不过今日起早,殿下需将我等此事上奏朝廷,不得再有所耽搁!”
“就依季先生!”李贤哈哈一笑,拉着季竑的手臂,走向远处那布满彩灯的街道。
无论是李贤还是季竑,都没有注意到,走在他们身后王凉,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李贤与季竑等人数百丈远的广渠街西大街,谢安正与长孙湘雨结伴走在路上,在他二人身后,费国按剑紧跟在后,时而用警惕的目光扫视四周。
也难怪,毕竟自从太子李炜那一支断了以后,费国也只能借谢安东山再起,再者,陈蓦已反复叮嘱过他,叫他务必确保谢安的安全。鉴于这两个原因,费国眼下表现地就如一位忠心护主的侍卫,哪怕是再挑剔的人,恐怕也挑不出丝毫疏忽来。
“果然在外面舒服多了……”在距费国大概几步远的位置,身穿着一身男装的长孙湘雨抓着谢安的手,肆无忌惮地挤开人群。沿街走向远处。
说实话,牵着长孙湘雨滑嫩的小手,这滋味着实不错,可街道上来来往往行人望向他时那异样的目光,却让谢安感觉无比的尴尬。
也难怪,谁叫长孙湘雨为了掩人耳目,眼下做男儿打扮,使得这位倾国倾城的冀京第一美人,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俊秀男子。可话说回来,长孙湘雨总归是女扮男装,再如何装扮,也脱不去那一身胭脂之气,以至于在街上行人眼中,谢安好比是牵着一位娘里娘气的公子哥的手,二人漫步在冀京街头。
“怎么了?”好似是注意到了谢安的异样,长孙湘雨诧异地望了一眼他。继而打量了一眼从旁行人那怪异的眼神,眼中露出几分捉狭之色。故意搂住了谢安的手臂,将整个身都贴在他身上。
果然,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瞧见二人这副模样,面色微惊之余,下意识地让开两旁,显然。他们以为这是一对有龙阳之好的男子。
这种要命的误会,让谢安额头冷汗直冒,好在他这会儿并没有穿着大狱寺少卿的官服,并且又下意识地低着头,要不然。不出一日,恐怕整个冀京都会传遍风言风语。
长孙湘雨自然也瞧见了谢安的窘态,心下偷笑之余,却也不打算放过他,故意将嘴唇凑到谢安耳畔,轻吐芳兰,腻声说道,“那些人,将人家当成你的男宠禁脔了呢……”
她那掺杂着几丝温湿的气息,吐在谢安耳畔,让谢安不觉浑身一个激灵,在瞧了一眼四周行人惊骇莫名的目光后,谢安恨不得有条地缝让他钻进去。
“别闹,湘雨,别人都看着呢……”
“正因为有人看着,人家才这样……安哥哥……”
好家伙!
这女人人来疯啊?
谢安抬头正要说话,却愕然发现,长孙湘雨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嘴角。
那一瞬间,谢安呆住了。
要知道在大周,纵然是夫妻,也受制于礼法,不得在大街之上亲亲我我,更别说年轻男女,这要是被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撞见,恐怕谢安与长孙湘雨就得在卫尉寺的监牢度过这个上元佳节了。
别看听着荒诞,可事实上,大周刑律明文规定有这条,而更要命的是,长孙湘雨此时还是做男儿打扮。
眼瞅着四周的行人目瞪口呆的呆滞表情,谢安只感觉脸上一阵灼热,二话不说,拉起长孙湘雨慌不择路地朝前方逃去。
足足奔跑了数十丈,二人这才停下来,而这时,长孙湘雨已笑地直不起腰来。
“很有意思,哈?”谢安没好气地瞪着她。
“咯咯咯,”比起平日,今日的长孙湘雨显得更为活泼,更为无拘无束,只见她双手摇曳着谢安的手臂,求饶般说道,“安哥哥别生气嘛,人家只是予你开个玩笑……”
“开个玩……”说了半截,谢安忽然注意到,眼下二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咳嗽一声,低声说道,“你说过今日要乖乖听话的!”
“好嘛……”长孙湘雨撅着嘴借以表达心中的不满,撇开她身上男儿般的装束不谈,着实惹人疼爱。
仿佛是瞧出了几分端倪,谢安上下打量着长孙湘雨,纳闷说道,“今日,你好似特别……特别有兴致?——因为今日是上元节?”
“嘻嘻,”长孙湘雨闻言展颜一笑,依在谢安身上,故作哀怨地说道,“是呀,谁叫往年人家都孤零零一个人呢……”
谢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脸古怪说道,“你还孤零零的?——你的事,我可听说过不少,据说,只要你一开玉口,全城的世家公子都会蜂拥而至……”
“那只是平常呀,”长孙湘雨眨了眨眼,也不隐瞒,就实说道,“那些人呀,一半是贪慕奴家家门的势力,一半嘛,则是垂涎人家的美色,平日里与他们耍耍也就是了,似上元节这等日子,才不想与玩耍……想想都觉得恶心!”
“当真?”
“是啦!——人家好些年都不曾这般无拘无束地逛灯会了,你还说着说那……”
望着长孙湘雨不满的神色,谢安讪讪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心下一动,察觉到了她话中的语病,古怪说道,“好些年?——在此之前呢?”
长孙湘雨愣了愣,瞥了一眼谢安,故意笑道,“安哥哥方才也说了,似奴家这等招蜂引蝶的女人,身旁如何会没有人陪伴?”
“……”谢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咯咯一笑,腻在谢安身上,满脸捉狭之色,笑嘻嘻说道,“安哥哥嫉妒了?”
“这个嘛……”
“说嘛说嘛!”
“稍微,稍微有点……”
“只是稍微?”长孙湘雨捉狭地眨了眨眼。
望着她满脸得意的窃笑,谢安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好,我很嫉妒,行了吧?”
“嘻嘻……”长孙湘雨满意地笑了笑,继而双手整理着谢安被弄乱的衣襟,轻声说道,“放心啦,那只是奴家年幼时的玩伴……”
“谁?”谢安下意识问道。
长孙湘雨闻言瞥了一眼谢安,戏谑说道,“你猜?”
“这我哪猜得到?——能出入长孙府的,多半是冀京城中某个世家公子哥吧!”或许连谢安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话中隐约带着几分吃味。
见此,长孙湘雨更是笑地不可开支,修长而白洁的手指轻轻刮着谢安脸庞,嬉笑说道,“安哥哥嫉妒了……”
谢安面色微红,矢口否认道,“嘁,才没有!”
“真没有么?真的?”
“真的!”被长孙湘雨逼问地有些招架不住,谢安没好气说道,“你到底逛不逛?”
“当然逛呀!”牵着谢安的右手,长孙湘雨兴致勃勃地说道,“要逛遍所有好玩的地方……咦?那里围着好些人,做什么呢?过去瞧瞧……”
还不等谢安有所表示,长孙湘雨便拽着他朝远处的人群挤去,望着她脸上那洋溢的笑容,谢安哭笑不得之余,亦有些感慨。(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两个人的世界(二)
“诸位都来呐,诸位都来啊!”
在一座府邸的府邸前,有一位衣着打扮如管家般的中年男子正招呼着府门前的人群。
可能是觉得聚拢的百姓已足够多,那位管家一振衣袖,走下台阶来,拱手抱拳笑道,“多谢诸位亲邻赏脸,倘若你们之中有哪位猜中了我家主人所设的灯谜,就请取走那盏彩灯……”
说着,这位管家手指府门两侧,只见在该府府门两侧的围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做工精致的彩灯,端得是五彩斑斓,赏心悦目。
而每一盏彩灯的右侧,都贴有一张红纸,上面用黑墨写有一行行小字,不出意外,那便是这家主人所设的灯谜。
“呐呐,你说哪一盏好看?”拉着谢安挤过人群,长孙湘雨双眼放光地望着那一盏盏色彩鲜艳的彩灯,兴致勃勃地问道。
望着她一脸孩子气的模样,谢安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说道,“喜欢的话,回头叫你爷爷替你打制几盏咯,有必要这样么……”说着,他望了一眼二人所处的拥挤地带。
说实话,上百人挤在一起,这滋味可不好受,更要命的是,谢安还得护着身旁这个孩子气的女人,免得她被拥挤的人流所伤。
见谢安一副兴致缺缺,长孙湘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满说道,“那多无趣呀……”正说着,她忽然瞥见有人猜中了一则灯谜,领走了一盏盏灯,面色大急,摇晃着谢安一脸着急地说道,“快快,快说呀。哪盏彩灯好看,迟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谢安只被她摇晃地头昏脑涨,连忙说道,“急什么?这里至少有上百盏……”
“我不管!——我才不要人家挑剩下的!”长孙湘雨跺跺脚说道。
望着她一脸急切之色,谢安心中暗自好笑,像哄小孩似的哄她道。“放心,放心!——你看,被取的那几盏,只是最最不起眼的,依我看来,这家主人多半也是按着灯谜的难易摆置彩灯的,最好看的彩灯,其灯谜自然也最难,而相对的。不起眼的彩灯,灯谜也就越简单……”
倒不是谢安哄骗她,毕竟事实就是这样。
在冀京,每当到上元节灯会,城内的大户人家,都会额外制作一些彩灯,用来分给无力购买、制作这类彩灯的普通百姓,毕竟这些手工制作的彩灯。最次的也要十几两银子,更别说昂贵的。数十两、数百两、甚至数千两,尤其是由礼部官员制作的、悬挂在正阳街皇宫之前的彩灯,亦或是此刻摆放在皇宫之内,准备在今夜放飞的巨型彩灯,那更是价值不菲。
由于礼部尚书阮少舟是谢安的老师,因此谢安自然知道。为了筹备冀京今日的上元节灯会,礼部几乎征集了冀京一带大半制作彩灯的工匠,花了多达数百万两的银子。
也难怪,毕竟礼部可是要负责张罗、布置整个冀京的街道,那可是数以万计的彩灯。
在此不得不承认。当今天子李暨确实是体恤百姓,他知道寻常百姓无力布置,因此便叫礼部统一规划、安排。
当然了,那些挂在街头巷尾的,印着朝廷礼部印章的彩灯是不能动的,毕竟待会当今天子李暨还要与众百官在正阳门的城楼上登高眺望全城,欣赏万家灯火的美景,这要是缺了一块,总归不完美。
那那些无力制作彩灯的寻常人家孩子怎么办么?
别急,这里就体现出冀京城内一些世家名门、大户人家的作用来了,说他们是炫耀家中财富也好,彰显自身的文采也罢,冀京城内的世家名门,会以猜灯谜的方式向冀京的百姓发放彩灯。
当然了,前提是得猜中相应的灯谜。
也正是因为这样,每当到上元节,但凡是家中无力制作彩灯的父母,都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到朝阳街、广安街、广渠街这些布满世家名门府邸的街道,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去猜那些世家放出的灯谜,借此赢得彩灯给自己的孩子玩耍。
而对于那些世家而言,他们也乐得这样,也是,若是无人观赏,他们布置地再多、再美,又有什么用?
这叫各取所需,世家豪门挣到了面子,寻常百姓则替自己的孩子赢地了玩耍的道具,甚至于,有些文人墨客也会出现在这里,不为赢得彩灯,只为猜出某些世家放出的灯谜,借此显现自己的才能。
久而久之,这便形成了冀京上元节灯会传统的活动之一,人人都以猜中某些世家放出的灯谜为荣,甚至于,还给每一座府邸外发放的彩灯中最精致、最昂贵、最艳丽的三盏灯,取了状元灯、榜眼灯、探花灯这些名字。
而这三盏彩灯,也是世家与世家之间关乎面子的较量,毕竟这三盏彩灯的灯谜相当难,因此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挂在该世家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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