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观日出,傍晚看云霞,夜里观繁星,偶尔,谢安也会说一些玄幻的神话故事,有的她听过,有的她不曾听说。
不得不说,谢安这种市井小民的生活方式,让长孙湘雨感受到了莫大的乐趣,从一开始的面红耳赤,到后来的心安理得,她像个一个小跟班般,跟着谢安满城疯跑。
她从来没有感到这般愉悦过,在这数日里,谢安教会了她许许多多在外人看来离经叛道的事,让她明白,就算不去陷害、算计别人,依然可以每天都过得充实而有趣。
在长孙湘雨看来,谢安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这从他挂在东公府房内的那副字幅就可以看得出。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她不想去评价这句话,只是,像谢安这样,堂堂正正将这句话挂在嘴边的,丝毫不以为耻的,她实在没有见过。
在遇见谢安之前,她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就好比她认识的那些冀京的公子哥,一个个看似是风度翩翩、谈吐优雅的真君子,实则是道貌岸然、心怀鬼胎的伪君子,对她的美色垂涎不已,恨不得掳回家中,这种人,她见得太多了。
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世上又有几个男儿不想身居高位,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就连圣人也说过,食色,性也,只不过大多数的人,都碍于俗世礼法,不得不掩饰心中的**罢了。
不是他们不想要,只是他们不敢说。
相比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谢安就是一个真小人,他从不掩饰自己心中的野望,就算是在她长孙湘雨面前,他也说得很露骨。
他做不到以德报怨,但至少不会以怨报德、恩将仇报,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她感觉很轻松。
如此一晃眼到了第五日,尽管长孙湘雨依然舍不得离去,但她实在没办法了,不得已要回一趟丞相府。…;
第四十四章 长孙家不为人知的事(二)
跟着胤公缓缓走在丞相府的园子里,不得否认谢安的心情非常紧张。
毕竟眼前的这位老人,那可是当朝的丞相。
“如何?”忽然,走在前边的胤公微笑着问道。
“唔?”谢安愣了愣,想了想,小心说道,“学生漏过什么了么?”
“呵呵,不不不,是老夫说得不甚清楚,老夫问你,这园子如何?”
谢安恍然大悟,释然般松了口气,环顾四周。
丞相府内院的园子,其实并不大,也不能说奢华,但是很古朴,就如当初长孙湘雨借用她爷爷的那辆马车一样,让人感受一种平和的心境,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一般。
尽管李寿的安乐王府也很大,甚至于,有些装饰要比这丞相府还奢华,但是却没有这种人与四周景致水乳交融般感觉。
现在想想,这种感觉谢安其实在东公府也感受过,只可惜,梁丘舞摆在院子里的那一排插满兵器的木架,破坏了那份祥和的景致。
在犹豫了一下后,谢安如实地说出了心底的评价。
“不大,但很精致,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呵呵呵,”胤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望着园子里的几棵矮树说道,“你很诚实……不,应当说,你很聪明!”
谢安愣了愣,这才意识到,面前的老人,指的是自己没有刻意地恭维。
“丞相大人谬赞了,学生不敢当……”
“……”胤公闻言回头望了一眼谢安,微微摇了摇头,轻笑说道,“你是会试的学子不假,但在老夫面前,你不应当自称学生……”
他在讽刺自己?
谢安微微皱了皱眉,就在这时,却见胤公平声静气地继续说道,“此次会试监考,乃礼部尚书阮少舟,也是老夫的学生,你在他主持的会试应考,他便算你半个师傅,在他面前,你可自称学生,但在老夫面前,不可,此有违伦理!——辈分不可乱!”
听着胤公那平静的语气,谢安面色微微一红,暗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多谢丞相大人提点,小子受教了……”
“孺子可教!”胤公微微一笑,继而望着园中的景致,长叹说道,“谢安呐,你可已有表字?”
“呃,没有……”
“哦,既然如此,那老夫卖个老,唤你一声小安,可否?”
谢安闻言不禁有些受宠所惊,拱手说道,“丞相大人言重了……”
“呵呵,小安啊,你太拘谨了……眼下老夫并非丞相,只是那丫头的爷爷,明白么?”
“小子明白了,老爷子有何话直言便是,小子洗耳恭听!”谢安试探着说道。
胤公闻言望了一眼谢安,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唔,不傻!”说着,他顿了顿,微微叹息道,“老夫早些年便知道,终有一日,那丫头会舍我长孙家而去,她能忍到今日,也算是一桩奇事了……”
“老爷子息怒,小子会劝她的……”
“息怒?老夫并未动怒,何来息怒之说?”
“咦?”谢安抬头望向胤公,见他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心下有些纳闷。
“想来你觉得诧异吧?那丫头尚未出阁,乃待嫁之身,与你同宿一屋数日,老夫却不过问……”
“这个……”谢安感觉自己的脑门渐渐渗出了汗珠。
“不是老夫不想管啊,只是没有那个资格……”说到这里,胤公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方才你也见到了,老夫什么都还没说,那丫头便说要走……那丫头其实早就考虑好了退路,根本不在乎老夫会不会因为此事将她驱出家门。可想而知,她有这个心思,已经很久了,只不过尚未找到安身之处,不得已在我长孙家住着罢了……”…;
第四十五章 刺客
起初谢安还以为胤公将她的孙女长孙湘雨托付给他呢,后来想了又想,才感觉胤公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
也是,人家长孙家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在养成了这么一位智慧出众、才艺双绝的倾国美人,怎么可能三言两句地就暗许给自己了?
胤公的意思,多半是叫自己尽可能地让长孙湘雨多接触一些人情世故方面的事吧,像那个女人的母亲王氏那样,潜移默化地教导她,约束她,毕竟自己眼下可是捏着那个女人的软肋呢。
想到这里,尽管谢安隐隐有些遗憾,不过倒也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略微聊了几句后,胤公便借故离去了,毕竟这位老人家可是当朝的丞相,哪有那么多时间陪谢安闲话。
不过临走之前,胤公给了谢安一块小玉牌,说是方便谢安日后出入丞相府。
尽管谢安对玉这方面不太了解,不过看那块玉牌晶莹透剔,他也知必定不是凡品,当然了,这块玉牌最大的价值,还是在那'丞相长孙府'五个字。
把玩着手中的小玉牌,谢安闲来无事在园子里溜达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名看上去挺可爱的小侍女过来请他,说是她家小小姐已梳洗打扮完毕,请谢安到她闺房一趟。
女儿家的闺房啊……
而且还是冀京第一美人的闺房,倘若在一年前,谢安多半会惊喜地难以自已,不过在经历了梁丘舞的事后,他倒是变得从容了许多。
但尽管如此,当谢安踏入长孙湘雨闺房的时候,依然忍不住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乖乖,这是长孙家藏宝的金库么?
望着屋内那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谢安惊地说不出话来。
屋内的家具,俱是上等的紫檀木,其上所雕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侧光看去,隐隐有种仿佛丝绸般的光泽,这是何等的精致做工。
踏入闺房才一步,谢安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竟然是檀香紫檀!
谢安呆住了。
檀香紫檀又名小叶紫檀,是紫檀中的最上品,据说要上千年方可成材,而且还能入药,可以说是集日月之精华,更是补平衡阴阳的佳品。
乖乖,真是不得了啊……
谢安知道,小叶紫檀那可是顶级的稀有木材,比它再好一些的,恐怕也只有皇家御用的金丝楠木了。
再看这些紫檀木家具,木质饱满、毫无坑洞、纹理细腻,色泽沉静,庄重而古穆的紫黑色中,隐隐带着几分微弱萤光,分明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似这等宝贝,即便是李寿的安乐王府也没有几件,而且还都是小件,哪里比的这闺房,书柜、木箱、桌椅、床榻、屏风,但凡是木质的家具,竟然都是这最上等的紫檀木所制。
看那屏风,床头屏风、梳头屏风、灯屏风、地屏风,俱是那上等紫檀木所框,以绒为芯,以金丝、银线为底,上用蘸着朱砂的细线纹出一首五言诗,再加些许草木飞禽。
走前几步瞥了一眼与此屋相连的书房,仅粗粗一打量,谢安便瞧见了数件宝贝,比如那角落一人高的碎瓷花瓶,书桌上那一对晶莹玉马,半人高的紫晶珊瑚,以及那属于半违禁物品的、拳头般大小的田黄石,未经雕刻,就那么摆在书桌上。
墙上挂着的,是各式各样书画字帖,有仕女图、花鸟图、山水图、秋狩图,也有三言诗、四言诗、五言诗,其落款,皆是长孙湘雨这个名字。…;
第四十六章 刺客(二)
是太子!
是太子李炜的人!
用右手捂着受伤的左胸,谢安亡命奔跑在那鲜有行人的幽静小巷,在钻过几条小巷后,他躲到了一间民居门前的草堆旁。
那个混蛋太子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竟然又派'危楼'的刺客来杀自己?
而且这次还不只是一个……
咬牙屏住呼吸,谢安低头望了一眼自己左肩的锁骨,刚才那一刀,在划过他左臂的之后,竟还险些将他的锁骨斩断。
痛,痛彻心肺!
大意了,自己太大意了!
长孙湘雨那个女人明明已提醒过自己,告诉自己太子已经派人追查此事,自己却天真地以为,既然这个女人依靠家族的势力帮自己掩饰,太子应该查不到才对……
幼稚!
真是幼稚!
望了眼自己颤抖不止的左手,望着手臂上那血肉翻起的创伤,谢安抬起右手,擦了擦额头那因为剧痛而渗出的汗水。
怎么办?
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身后的小巷,谢安的脑子迅速运转起来。
可能的话,最好能够逃到东公府去,东公府府外守卫的侍卫,都是东军神武营的精锐,训练有素,那些刺客应该不会穷追不舍,更何况府内还有舞坐镇。
但问题是,这里距离东公府至少还有三、四里地,自己真的能够顺利逃到府内么?
要赌一赌么?
自己刚才已经赌赢过一次,这次……
不对!
那些刺客既然特地来杀我,应该也知道自己与舞的关系,这样想来,那些家伙多半有可能在自己前往东公府的途中等着自己……
逃到人多的大街上去!
危楼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刺客组织,应该不敢公然在大街上杀人,如果能混入人群,自己应该可以走脱,如果运气好,能遇到巡逻的卫尉署官兵……
想到这里,谢安谨慎地望了一眼左右,掀起袍子的下摆将受伤的左臂裹了一裹,压在重伤的胸前,用右手紧紧压住,继续往南逃去。
多亏了当初在冀京到处求职的那三个月时间,谢安对冀京东南城、西南城这一带了如指掌,什么小巷曲折、什么胡同容易躲藏,凭借着对这些街道巷径的熟悉,谢安来回乱窜,愣是将身后那些刺客甩开了一大截。
但是谢安也知道,那些人还没有放弃杀自己,那股仿佛寒流般的危机感,依旧笼罩着自己。
忽然,谢安眼前一亮,他终于逃出了小巷,来到了冀京四条主要街道之一的朝阳街。
尽管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然而这条朝阳街,依旧有着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谢安用袍子的下摆捂着受伤的部队,混在人群之中。
突然,他脚步一顿,因为他瞧见,在斜对过的一条小巷入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篷的人,这家伙斗篷下那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谢安。
“……”谢安心中一凉,下意识地打量四周,这才发现,朝阳街其余几条小巷的入口,竟都站满了这般装束的家伙。
但奇怪的是,那些人尽管眼神凶恶地盯着谢安,脚步却一动不动。
赌对了!
这些家伙不敢当着这里这么多人的面来杀自己!
那仿佛绝处逢生般的喜悦,让谢安一时忘却了伤口处传来的剧痛。
接下来,只要能够混到路上的行人中……
想到这里,谢安不动声色地挤到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当中,但令他颇为惊愕的是,路上的行人不知为何,在见到自己之后纷纷避了开去。…;
第四十七章 昏迷中的噩梦
截止三月二十七日,被梁丘舞救回府上的谢安,已在自己房中的榻上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望着榻上的夫婿那憔悴的脸庞,梁丘舞的面色阴沉地可怕。
在屋内,几位冀京的老名医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尽管他们知道梁丘舞的怒气并不是针对他们这帮老头子,但依然不觉感到心中惶恐不安。
尤其是那位正在替谢安把脉的老医师,时不时地瞥眼偷偷打量站在一旁注视的梁丘舞,额头逐渐渗出汗珠。
这位老医师姓周,祖上三代都在冀京开药堂,提起那周记药堂,在冀京数十家药铺、医馆中也是颇有名气,两日前那队神武营士卒匆匆忙忙地闯进药铺时,着实将这位老人吓了一跳,最后这才了解,原来是冀京四镇之一的东公府请他上门为府上一人治伤。
而到了东公府后,周医师这才发现,除了自己外,东公府还请了许多位冀京有名的医师,他那些位熟悉的好友,一个不落都被请到了府上。
当看到梁丘舞亲自在府门迎接他们时,周医师就意识到,自己等人即将要诊治的那位谢安、谢公子来头不小,再当他看到连当朝丞相胤公的长孙女都在病人房中时,他更是心惊。
周医师暗暗告诉自己,这次的出诊非同小可,倘若稍有疏忽,恐怕自己家中那百年老店,多半要栽在这里。
果不其然,当他们为昏迷在床榻上的病人做了一番诊断,列出药方,正准备告辞时,东公府的主人,却叫府上的下人为他们准备好了的房间,请他们到府上的厢房歇息。
当时那些医师就意识到,要是床榻上的那位病人有个不测,他们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在东公府住的这两日,虽说府上招待周全,客客气气,每日好酒好菜伺候,但是这些位医师却没心情享受那些美食、如同嚼蜡,说到原因,无非是因为床榻上那位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病人。
不过眼下,周医师心中高悬两日的巨石终于放了下来。
将谢安的右手放回被褥之中,周医师站了起来,拱手对梁丘舞说道,“舞将军,这位谢公子的脉象已稳定下来,接下来,只要好好静养些日子,应当不会有大碍……”
他这一说,屋内其余几位医师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呼……”长长吐出一口气,梁丘舞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了几分,点点头说道,“有劳周医师……”
“不敢不敢,”周医师谦逊地行了一礼,继续说道,“不过舞将军也莫要松懈,这位谢公子虽福大命大,不至于有性命之忧,然气血不足,虚弱非常,需好生静养,辅以滋补之物,半月可愈……”说着,他顿了顿,犹豫说道,“承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