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地,凭借着襄阳这座荆州首屈一指的城池,秦王李慎不是没有可能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秦王李慎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去襄阳!”
“……”阵雷闻言瞥了一眼李慎。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因为从秦王李慎的决定可以看出,他所追随的这位主公还并没有放弃,甘心坐领败仗。
“或许,眼下是我等能够安然无恙撤回汉中的唯一机会……”
仿佛是听出了阵雷话中几分莫名的意味,秦王李慎笑了笑,坚定地说道,“或许。本王也应该拼一拼了……阵雷,你说的对。投机取巧,难成大事!——既然本王意图夺回皇位,那么相应地,就必须做好兵败而死的觉悟!总想着无惊无险地得到某些东西,反而屡屡被周军钻了空子!”
“哦?”阵雷眼中浮现出几分意外,毕竟这种话从秦王李慎嘴里说出来可不易。
'要不然。其实这位也是个影子侍卫?否则,岂会说出这般不惜命的话来?'
阵雷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秦王李慎,天知道这位主公究竟有多少个容貌相似的替身。
也不知是否是看穿了阵雷的心思,秦王李慎苦笑说道,“是本王无误!——阵雷。似眼下光景,本王可没有说笑的心情!”
“呵呵!”被李慎拆穿了心中所想,阵雷也不在意,眼瞅着远处白水军士卒在周军的紧逼下徐徐撤退,慢条斯理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殿下莫要在意,虽说并非看不起那些藩王军,不过在吾辈眼里,将终结这场战事的,唯有我白水军!”
李慎闻言长长吐了口气,苦笑说道,“有你这句话,本王稍稍心安!——拜托了,我白水军总大将!”
“殿下言重了,不过在此之前……”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等人身后的雪山,阵雷压低了几分声调,低声说道,“方才没有出现呢,那谢安除费国外的另一柄利刃……冀州兵副帅,马聃!”
李慎那是何等机敏的人物,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抬手惊声喝道,“传令三军,警惕周军偏师迂回袭我军后方!”
将令下达后不久,不远处的山头上果然杀下一支周兵来,如一柄尖刀般扎入正在周军大部队的逼迫下徐徐撤退的白水军陈昭部,观为首大将容貌,正是周军主帅谢安所器重的另一柄利刃,冀州军副帅马聃。
遭到两面夹击,饶是陈昭武艺远在马聃之上,也难以克敌制胜,好在秦王李慎经阵雷提醒后及时下令派出援军支援陈昭部,要不然,白水军的大部队固然能退,但是陈昭与符敖两位白水军的军团长,恐怕要被周军留下。这在秦王李慎看来,可是远比五万藩王军全军覆没更无法解释的重大损失。
“呜呜——!呜呜——!呜呜——!”
当周军的号角再次响彻荆山众山头时,秦王李慎与他麾下近乎五万的白水军,已陆陆续续地撤离了,朝着襄阳的方向撤退。
周军并没有追赶,倒不是他们不想追,只是雪崩之后道路极其难行,实在追赶不上罢了。反过来说,就算周军想方设法追上了白水军又能如何?在这种极度恶劣的环境下,无论是白水军还是周军,都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水准。更有甚者,万一厮杀的动静太过于巨大,导致那些没有被雪崩影响的山头再度出现雪崩,五万白水军固然是活不了,可周军这边又能逃过几个?
天威的可怕,就在方才早已印在每一名周军将士眼中,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五万藩王军在一瞬间被雪崩导致的大雪所淹没吞噬的,那等惨烈的景象。哪怕是骁勇如费国亦是心有余悸,又何况其他人?
大周景治四年十月二十六日,秦王李慎以五万藩王军为诱饵,诱使周军深入荆山,欲引起雪崩全歼周军,却不想计谋遭周军代军师刘晴看破。将计就计,反使得秦王李慎麾下五万藩王军全军覆没。
此战,秦王李慎一方共损失兵力高达五万四千余人,其中有五万余乃藩王军,反观周军一方,仅仅损失两三千人,不可否认,这场战事以周军惊人的胜事而告终。
此战之后,叛王军一方除撤向襄阳的秦王李慎麾下五万白水军外。仅剩下丘阳王世子李博等四路藩军,共计不到八万兵马;反观周军一方,仍有十一万之众,原本在人数上处于劣势的周军,在这一场战事中彻底扭转了人数上的不利。
当日夜里,十万余在得胜之后并未趁胜追击的周军在荆山一带屯扎,尽管夜里寒风阵阵,不过军中士卒的士气却是高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本来。似这等战果惊人的胜仗,理当举行个庆功宴。叫三军将士好好庆贺一番,但可惜的是,荆山一带荒芜非常,兼之随军酒肉不多,因此,谢安只能将这份庆功宴席暂时记下。待日后替众军补上。
当然了,这只是针对军中士卒而言,至于周军之中的将领嘛,谢安倒是将他们召集到了一起,烤些野味、吃些酒水权当庆祝一番。毕竟严冬的荆山虽说荒凉,但山中多少也有些冬眠的野兽,狩猎打些野味来犒赏一下部将们,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或许有人认为,似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或许会遭到周军士卒的不满,可事实上,周军的士卒根本来不及去嫉妒将领们,他们正忙着偷偷去挖掘那五万藩王军的尸首。
倒不是在意那些人头所带来的功勋,士卒们想要的,只是藩王军士卒身上的甲胄、武器,以及随身携带的金银细软,毕竟众所周知,藩王军可是大周境内待遇最佳的封**队,要是能挖出一套甲胄、武器,足以抵他们一两年的军饷,这可是一笔飞来横财,叫这笔横财被大雪埋没在底下,岂不可惜?
于是乎,十万余周军士卒在经历了数日赶路艰苦的情况下,竟一个个兴致勃勃地来到了发生雪崩的场所,去挖掘那些藩王军的尸体。
对此,谢安并没有什么看法,毕竟清理打扫战场本来就是周军士卒们斩获战利品的时候,他只是隐晦地表示,希望麾下的士卒们能好好安葬那五万藩王军以及三千左右白水军的尸体,以及,莫要为了那些战利品而发生冲突。
撇开这些琐事不谈,谢安针对秦王李慎的下一个步骤听取地众将们的建议,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听刘晴对此的见解。
“这没什么好说的,十有**是退到襄阳去了,毕竟我军还来不及收复襄阳一带,倘若秦王李慎退到襄阳,也不是就没有转败为胜的机会!——而从马聃将军所证实的白水军撤退方向,李慎显然是选择了襄阳!”刘晴面无表情地说了一通。
不知为何,她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不时地用异样的神色打量着谢安,这着实令诸将们感到诧异。
'奇怪了,明明打了胜仗,可为何这位军师大人却不怎么高兴呢?'
众将面面相觑,可又不好贸然问起,毕竟刘晴前后已给周军带来了数场胜仗,在军中逐渐也建立了一定的威信。
或许,也只有刘晴自己才最清楚……
'这家伙……'
眼瞅着在旁与诸将嘻嘻哈哈、看似没心没肺的谢安,刘晴恨地咬了咬牙。
或许全军都以为是她刘晴看穿了秦王李慎的奸计,并且将计就计,使得李慎损失惨重,但却只有刘晴才知道,那并非全然是她的功劳。事实上,这场胜仗的功劳,有九成得归功于眼前这位看似不正经的大周刑部本署尚书令,谢安。
“为何……为何我军将士大声呐喊却能够引发雪崩?”刘晴寒着脸用近乎质问的口吻询问着谢安,憋了足足几个时辰,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要知道据她事后得知,秦王李慎用来引发雪崩的办法,也只要借助一些比如布匹的道具,而这个谢安倒是好,只不过是叫全军士卒大喊了一通,便引发了雪崩,而且规模还是那般的巨大,远远出乎她刘晴的意料,以至于周军之中有些靠前的倒霉鬼也被吞没了,只不过埋得并不深,还能被救起来。
“很简单啊,声音会引起雪层的震动,即共振,声波越强,雪层的震动越强,于是乎,就呼地……全下来了!嘿,李慎的计谋倒是不错,不过这办法也太笨了,你看本府……差距,这就是差距啊!”见刘晴一脸迫切想知道的表情,谢安倒也不藏私,眉宇间带着几分自得,将其中道理告诉了刘晴,但遗憾的是,刘晴发现自己竟然一句也听不懂。
“共振?声波?”刘晴喃喃念叨着这些闻所未闻的词汇。
'差距……'
她忽然想起了长孙湘雨在事后曾对她所说过的那句话。
'妾身胜你,并非全然关乎智慧,而在于见识的差距!——妾身有一位好夫君的,嘻嘻……'
“呼……”刘晴长长吐了口气,她终于意识到,当时长孙湘雨那句话,并未是为了戏耍她。
'见识的差距……么?'
刘晴神色莫名地打量着谢安,她真正体会到,见识的差距所会导致的结果,结果就是,这个叫做谢安的男人,毫不费力地全歼了秦王李慎五万兵力……
那可是五万兵力啊!
就是对方傻站在原地让你砍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全数杀死的,可这个男人倒好,只不过是叫周兵们大喊了一通,就全歼了那五万藩王军……
可恶……
说什么他的官职已升到顶了,不在乎有没有什么功勋,自作主张地将那些隐秘的事都告诉了自己,将功劳都给了身为周军军师的自己,让自己借此来取信周军的将士们,并且以此建立威信,方便日后的战事……
可恶的家伙……
他,为何要这般厚待自己呢?自己与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么?他只是看在陈大哥的面子上才照顾自己不是么?
只是为了要借助自己的智谋战胜秦王李慎么?
还是说……
眼瞅着谢安搂着笑容可掬的秦可儿笑嘻嘻地与诸将谈笑,刘晴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口砰砰直跳。
不……不会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齐聚襄阳
“真是危险呢,今日在山头上……”
在回到驻军地点后,谢安一脸心有余悸地抒发着心中的感慨。
“什么?”刘晴闻言回头观瞧着谢安,表情看似显得有些迷糊。
得谢安开导,刘晴今日可以说是乐滋滋地玩了一回,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心中长久起来压抑的闷气,甚至于,隐隐有些收不住性子的迹象,尽管已回到了周军驻地,但是她心中犹然回想着她在山头上大呼小叫时的欢快。
虽说谢安看着有些单调,但是对于刘晴而言,那确实是一个极有趣的游戏,遗憾的是,在追击叛王军的当下,哪怕谢安有心要让她纾解一下心中的郁闷,却也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三个时辰,这让刘晴隐约感觉有些遗憾。
但是没办法,谁叫她眼下是周军三军军师呢?既然回到了驻地,就不得不一门心思地思索如何战胜秦王李慎,而不是留恋着方才的有趣之事。毕竟白水军逃入了荆山,这在刘晴看来,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然而刘晴没想到的是,回到驻地之后,谢安却说起了一通看似无关紧要的事。
'危险?今日?'
刘晴奇怪地瞧着谢安,她想不出今日有何危险的,不就是一众人上山,朝着深山喊了一通么?
“没注意到么?”似乎是看到了刘晴诧异的表情,谢安耸耸肩,看似一脸心有余悸地说道,“今日在山头,我等脚下的雪层可是滑落了一大片呢……”
'原来这家伙指的是这件事……'
刘晴闻言恍然大悟,嗤笑一声。略带讥讽地说道,“雪山顶上的积雪滑落,这不是很正常么?——堂堂刑部尚书,也会畏惧于此事么?”
“当然!”谢安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本府也是人。是人就会畏惧大自然的力量……唔,用你能够理解的词来解释,应该就是天威吧!——非人力所能挡的天威!”
“雪崩么?——这倒确实是非人力所能挡的天威!”刘晴淡淡应道,终归她在荆州住了许多年,自然也了解一些关于雪崩的事。
“刘晴丫头,既然你知晓何为雪崩,那么,就应该清楚内中的凶险吧?”
刘晴皱了皱眉,她似乎有些误会了。闻言不悦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到那山头散心,是你强拉着我去的,回头再来指责我,谢大人办事可还真有些不厚道……”
“呵呵!”见刘晴似乎误会了,谢安摇了摇头,倒也不在意,在深深望了几眼刘晴后。自言自语地说道,“天公不作美啊。倘若近日来一场雪崩,埋了秦王李慎麾下六万白水军与五万余藩王军,这该多好?也省得我等再劳心劳神……”
“哼!”刘晴闻言略带不屑地嗤笑一声,笑声未落,她隐约感觉到谢安的话中仿佛带有什么深意。
'雪崩?对呀……似眼下深冬时节,荆山、景山一带山道崎岖、道路难行。白水军何以要选择这条道路撤回汉中?虽说当阳那条路线因为安陵王李承率军即将赶至的关系去不了了,但是白水军依然可以走临沮、秭归,绕开荆、景二山,沿长江逆流而上,撤回东川汉中。为何要纠结于荆、景二山,非要在这片暗藏凶机的深山中行军呢?谢安说的对,那些人就不怕荆、景二山爆发一场雪崩,将其十余万人全部掩埋在此么?
还是说……白水军是故意引诱我军深入荆山、景山?倘若当真如此,那么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诱敌深入,欲借助地利全歼我军!
另外……
这家伙方才说秦王李慎……李慎不是已经死了么?死在自己的奇计之下……
等等,如果白水军当真只是诈败的话,那么秦王李慎……'
瞥了一眼正悠哉悠哉烤火的谢安,刘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神色。
'这家伙……是在提醒自己么?'
“你……”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刘晴咬了咬牙,说道,“我忽然想到,或许秦王李慎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你觉得呢?”
谢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闻言笑着说道,“这我哪知道?思索这些事,这是军师的职责不是么?——哦,对了,下次某要站在雪山山头上大呼小叫哦,会引起大规模雪崩的!”
'这家伙……不是你强硬地带我去的么?说什么非要去散散心,我一点都不想……等等!引起雪崩?似那般大喊竟会引起雪崩?'
深深望着谢安,刘晴心中闪过一丝明悟,她忽然意识到,并非是谢安胡搅蛮缠,他是在隐晦地教授她破敌之法。
'岂……岂有此理!你何德何能?我刘晴需要让你来教?'
刘晴恨恨地咬了咬牙,但她不得不承认,倘若谢安说的一切属实,那么,她或许能很轻易地再胜秦王李慎一场。
“为什么?你才是主帅不是么?——为何要将功劳让给我这么一个外人?”刘晴语气莫名地问道。
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刘晴话中的深意,谢安抬手拍了拍肩膀、手臂上的雪花,淡淡说道,“功劳啊……本府可以说已经升到顶了呢,要那些功劳何用?跟坑人王去争丞相的位置?本府才没那个兴致!——好了,好好思索如何破敌吧,我军的刘大军师!若不能收服底下那帮骁将们的心,日后江东对阵伍衡,就算本府有意提你为军师,麾下的部将们,恐怕也不会认可!——李慎是李慎,伍衡是伍衡!”
眼瞅着谢安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去,刘晴微微咬了咬嘴唇,她自然听得懂谢安话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