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华- 第2部分

　　“哥们，你又在学习，准备考军校呢？”温燕燕伸着舌头问。

　　“没有，正在看报纸呢！”姜霞抬起头说。

　　“看报纸，看到啥特大新闻了？”温燕燕随意问了一句。

　　“听说部队要实行大裁军了，小燕，你说会不会把咱们营也给裁了？”姜霞皱眉问。

　　“哎呀，别杞人忧天了，咱们营没建成多久，设备又先进，要是把咱们营给裁了，那整个中国人民解放军都得给裁了不可，哎，你就不用费这个闲心了。哦，对了，小霞，你看，这里又有一封王少天的包裹，你说这一回，咱们想什么法子整整他。”温燕燕突然神秘兮兮地说。

　　“小燕，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以前不是把人家整得够苦的了吗？”姜霞有点同情王少天了。

　　“哟，我说啊，小霞，你什么时候学会关心起王少天来了，平时我看你最关心的是张成鹰啊，怎么啦？是不是移情别恋，对王少天他有意思了。”温燕燕的嘴巴，发出的话像是喇叭里吹出尖刀似的。

　　姜霞的脸一下子“倏”地飞上了几朵红霞。姜霞只觉得全身发热，气愤地背过脸去说：“去你的，真无聊，不跟你说了。”

　　温燕燕一看不对劲，忙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嘛，小霞，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吗，干码那么认真小气吗。”接着温燕燕又堆着笑脸推着姜霞的背说，“小霞，这封信，我看是王少天女朋友写来的，不整整王少天，我心里难受啊！”

　　“难受？你难受啥？我说啊，小燕，你怎么知道这是他女朋友写的呢？这关你啥事啊？”

　　“哦——没事，没事。”温燕燕笑嘻嘻地叫着，“没啥，没啥，我只不过是好奇罢了，小霞，你怎么知道王少天家里没有女朋友。”

　　“要是他有女朋友，他女朋友还会等到现在才给他来信吗？平时你卡他的信就没发现？你也不想想。”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温燕燕突然喜出望外地拍着后脑勺，随即在姜霞面前欢呼地跳着迪斯科。姜霞有些不耐烦地说，”小燕，你今天是怎么啦，喝了兴奋剂啊，这星期六的中午你不休息，你干啥呢？“

　　“没事，没事，哥们儿，我就走，我就走。　”温燕燕高兴地说着，边笑边蹦跳着走了。

　　“这个温燕燕啊，真是疯狂到了极点。”姜霞在屋内嘟囔了一句，而温燕燕此刻却早已蹦到张成鹰那儿去了。　

　　“咚，咚”。温燕燕敲着门。

　　“谁啊？干啥啊？”屋内的声音有点火。

　　“是我，温燕燕，我找张成鹰有事。”

　　“张成鹰，他不在，你开饭时再找他吧。”温燕燕听到屋内这样回应，刚要走，突然发现那儿有些不对劲，她瞬时识破了秘密，原来刚才那个声音是张成鹰他自己装出来。

　　“这个排骨架（温燕燕对张成鹰起的外号）竟然骗我说他自己不在，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温燕燕抓了抓嘴哼了下。

　　“咚，咚”温燕燕又是一阵大敲门。

　　“张成鹰，你这个大懒虫，该起床啦，还睡啥懒觉。”

　　“啥事啊？你快开门，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温燕燕，我没心思听，我要睡觉了，你去找王少天说去吧，他在值班室值班呢，他可能有空陪你整人。”

　　“嘿，张成鹰，你给我听着，本小姐叫你，你竟敢不起来。”

　　“咚，咚”又是一阵敲门，温燕燕见屋没动静了，“张成鹰，张成鹰，整天睡大觉，不工作，还想成鹰，我看你成蛇得了，哼。”温燕燕气鼓鼓在门口叫着，扫兴而归，回到屋里，也便没了玩的兴趣，想着总算弄明白了王少天家里没有女朋友，心里也不知咋的，显得十分地高兴，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呼呼地进入了梦乡。　

　　包裹里的东西映入眼睑，那是一本笔记本，再一看笔记本上的纸条，王少天惊呆了……

第二章
亲爱的少天弟弟：　

　　您好！　

　　当我们握起笔给你写这封信时，我们还是阻挡不住悲痛的泪水，以致把字都写歪了。对不起，少天弟弟，你可能早就知道了这个不幸而又可怕的消息，你哥王少华在一次巡逻途中为了抢救战友而受了重伤，医院在对他进行抢救时才发现他早就身患了不治之症——白血病，医生说即使他今天不救战友受重伤，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抵抗不住的病毒的侵袭而牺牲的。对于少华哥的去世，我们也感到深深的悲痛，对不起，少天弟弟，我们没有照顾好少华哥，请你原谅我们……　

　　我们遵照少华的遗愿，特将这本少华写的日记邮寄给你，希望对你在部队的成长有所帮忙，最后祝你工作顺利，步步高升。　　

　　雪山全体战友！

　　王少天半信半疑，他不相信他哥就会这样倒在雪山之上，于是他翻开了日记，王少华的故事便呈现在眼前，让他震惊与悲痛。

　　
　　一九九五年XX月XX日　　　

　　“喀喇昆仑山脉，像是一条婉蜒千万里的巨龙，它西起帕米尔高原，东行至西藏高原边缘。阿尔金山、祁连山，贺兰山、阴山、巴颜喀拉山、唐古拉山等等都是它的分支，形成中国最大的山系。这里空气稀薄严重缺氧，到这里来当兵不仅要履行好军人的职责，还要随时准备同恶劣的自然环境作斗争。”这是接兵干部跟我们说的话，也是对雪山的简单介绍。

　　之前我对他所说的话没有什么概念，也没有深刻的体会，直到我上了雪山，我才知道了，来这里当兵与别的地方当兵是不一样的。

　　我以为当兵就是到一个非常有激情的地方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可是到了这里后，我的心一下子冰冷了一截，在我的想像中部队是一个充满激情、活力的地方，可是这里的每个人仿佛都是打蔫了的花朵一样憔悴。我心里很难受，刚来时的兴致和激情，一下子少了一半。

　　理想毕竟是理想吗？我不知道，理想与现实是多么地矛盾，但我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喜欢发牢骚的人，怨声载道是没有用的，更不是我们军人的作风，然而在理想与现实中我还没有找到当初来的激情。

　　现在才开始觉察到在这里当兵的苦头了，先前想的那些现在正好成了我的克星，以为罐头很好吃的，现在刚吃了不到十天就吃腻了。

　　以前来当兵前，听说是上高海拔的雪山，我没有一点的畏惧感，我想不就是上山吗？能苦到那里，我家是农村的啥苦我没吃过，啥苦我在这里吃不了？我不信了，更何况听说还有罐头吃，津贴费比山下还要高呢！于是便愉快地上了山，可压根儿就没有想到部队的环境和自然条件竟然会这么恶劣，现在我对自己的冲动有些后悔。

　　我看到每个来到这里的战友都愁眉苦脸的，没有见到过谁的笑容，我没有想到，在家那么结实的我也会不堪一击，空气太稀薄了，几个战友在大便时竟然晕过去了，幸好得到及时抢救，才醒过来，没事了，如果大家没有发现，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XX月XX日

　　当兵本来训练的是军事科目，训练前我又激动又紧张，准备大干一场，谁知第一课是练习吃饭，真气人。吃饭还用得着练吗？先前，吃饭我不以为然，总不在乎它，可是等到我吃完第一个馒头和罐头后，我这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吃不进不要紧，想吐出来还吐不出来，憋在心里，胸中还闷得慌，吸不进气，呼不出气，我的肺都快爆炸了。

　　XX月XX日

　　班长是一个瘦子，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瘦的人，现在终于知道班长的一些情况，听一个老兵说，班长是云南省的，离这里不是太远，在这里当了七年兵，没走，留了下来转志愿兵，班长叫马员，人却挺好，可看着他黑黑的样子，我在心里有些怕他。

　　今天班长看我不太高兴不愿意干的样子便说，你们这批兵也该知足了，我没听明白啥意思。班长说，以前他当兵那阵子，连里啥也没有，连正规的营房都没建好，更谈不上看电视了，信都要隔半年，才能收到一次。现在好了，随着祖国的强大，经济的增强，边防的建设现在有了很大的改善，还有了正规的营房，看上了电视，还有了制氧机。其他哨所还有的安装上了卫星定位电话呢！唉，你们也该知足了。班长最后说。

　　我想，是啊，随着国家日益富强，也许以后我们的条件会变得越来越好的，能开上高科技研制的车去巡逻那该有多好啊！

　　XX月XX日

　　今天吃饭，我是唯一一个得到了优秀的新兵，我吃了几个馒头，几瓶罐头，我都不知道，但是受到了首长的表扬。

　　中午班长瞧着我眼神发亮，但我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发慌，不知我那儿又做得不对。

　　可下午就感到不对劲，我感到肚子有股凉气，直往上渗，在上厕所时，我也不幸倒下了。晚上醒来时，班长的眼神有些伤感，我真想哭，心里难受极了，我特别想家，想回家。

　　一九九X年X月X日　　　星期X

　　今天过元旦，我特别想家，有时候我看到一辆车，我都想搭上去逃回家，但是理智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总算没有这样做。这几天终于见到一些战友的笑容，这久违的笑，但我看到这笑里面有泪花，我自己也哭了，今天我又写了一封信回家，上次写的信，不知家里收到了没有，听一个老兵说，大雪封山时邮一次信得花上二个月，再加上路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

　　以前，有一个排长收到女朋友的来信二十多封，从第一封的真情相爱，爱恋已久到最后一封的吹红灯。排长读着读着就读哭了，他说他对不起他的女朋友，对不起家里的人。那个老兵还说，我们上个月邮出去的信不一定到了山下呢！他说夏天还好，下山比较方便一些，人也舒服多了，他说他喜欢过夏天，可冬天就是他妈的不要脸，死皮赖脸赖着不肯走，一拖我们后腿就是大半年。

　　听着他的话我笑了。但我想，这么说我上次邮回家的信，家里还不一定能收到，现在我有些后悔写坏了那第一封信。爷爷，爸妈看了之后，肯定会哭的，我为什么要写得那么苦呢？我现在已经是一名军人了，还要让家里亲人担心，我还配得上叫军人吗？我想这是错误的。

　　晚上听班长说过了明后天就要开始正式巡逻训练了。再以后就正式巡逻了。我听了以后，心里一阵紧张与兴奋，我心理特别想去，我特别想体验一下这种生活，可心底根还是有点怕，想去又不想去，这种矛盾冲突在我心里直打滚。

　　XX月XX日

　　过了元旦，连队开始巡逻了。今天天气还行，竟然没有刮风下雪，但天还是比较暗，灰蒙蒙的，巡逻路程比较短，回来我听班长说这是训练往后会加长，这次主要是教我们对付一些即时的风险，什么暴风雪的预防，躲避等，听班长说以后训练量会越来越大，你小子，还真行，班长对我说，原来巡逻时就我一人没有倒下，其他几个新兵都倒在雪地上。

　　XX月XX日

　　马上就要过春节了，今天不知从那儿来的一些女演员，她们倾情地为我们演出。但是这里的气候不行，当她们了解到我们的疾苦之后，知道我们生活的枯燥之后，她们坚持要为我们演出，结果由于严重缺氧一位女演员在大声歌唱中当场晕倒在地，一直把我们感动得哭了，这是我们第二次掉泪，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因为未到感动时。

　　XX月XX日

　　过节特想家，“每逢佳节倍思亲”真的，我现在特别想家。

　　今天过年，来了一个上校，听班长说他是咱们边防的姓郭的一个团首长，战士们都知道，这位老班长，老连长，老团长，为了喀喇昆仑付出了许多，他17岁的儿子患淋巴癌不久前刚刚死去，他过份伤心的妻子还躺在床上，他自己也折腾得身体不行了，不得不抱着氧气瓶上哨所。他的整个生命就是一份教材，就是边防军人活生生的标本，就是理想与奉献最形像的说明。

　　每年过年，团里首长都会来，要么是团长，要么是政委，虽然上山来的路十分地艰难，以前有好几个首长为了能在除夕之夜能赶来和我们团圆，有的被风雪永远埋在了不归路上，但是这些死亡的威胁并没有阻挡住首长来慰问我们的决心。

　　这次大家吃了一顿半生不熟的饺子，但都吃得津津有味的，郭团长还向我们发表了讲话，祝我们新年快乐，还向我们远方的父母问了好。晚上大家都没心思娱乐，有的静静趴在桌子上写家信，有的默默躺在床上想着家，流泪的挺多，郭团长的那些话，也使我想起了在远方的家中亲人，这个春节，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过的。

　　XX月XX日

　　听班长说过完年，我们新兵就下到老兵班，授上衔，开始执行正规的巡逻任务了。我向班长透了个气，我想下班后还想跟着班长干，班长想了想又看了看我的目光，点头同意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已经习惯了，我不怕，我渴望这天的到来。

　　XX月XX日

　　春节过后时间是最寒冷的时间，风雪太大使战友们不堪忍受，但是巡逻还是要去的。最后班长还是选了我，我终于等到巡逻的这一刻，我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这一次巡逻中连长亲自带领我们。一路上的雪真是太深，埋到了膝盖处，我们在雪地里步履艰维地行走，基本上抬不起腿，我累得粗口粗口地呼声着气，快要掉出了眼泪，却见连长、班长比我灵巧许多，班长命令我不要大口大口呼气。

　　这一段雪真长，大家陷在雪地里休息了一会儿又赶紧出发，一是怕没时间，二是怕在雪地呆的时间太长，会冻伤脚冻得走不了路。我抬眼扫视了四周，苍茫的天地下覆盖着那千年不化的冰雪，那绵绵的冰山上就挂着太阳，四周都是雪，雪白雪白的世界特别刺眼，紫外线特别强，我怀疑太阳就挂在山上，太阳射在身上，我的脸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正刺扎着似的，疼痛万分。我看了看连长、班长，他们好像没有一点儿感觉似的，他们早已习惯了。想到不久我的脸也会变成他们的脸那样黑，黑里透着紫，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天巡逻虽然比较苦，但比较顺畅，除了那雪地，没有碰到其他的困难，大家都安全返回了营区。

　　XX月XX日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连长要求搞一些活动，他是怕我们闲着想家，这里的活动太单调了，唱不全的歌，大声说不出的话。最后我们进行了“斗鸡”比赛，谁输了谁就得演一个节目，我在斗鸡时故意输了，为了使大家高兴高兴，我做了一个男扮女装的节目，演傻子相亲的小品，结果真把大家给逗乐了，看到大家第一次这么开怀大笑，我也特别高兴，连长班长他们对我投来的目光是赞赏，开心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时间总是这样的快！

　　XX月XX日

　　今天连长带着我和班长去查哨，在一个斜坡路上，我们遇到了麻烦，连长竟然上不了这个坡，我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我以为连长会带回，谁知道连长竟然一把蹲在坡下“咚咚”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我和班长一看吓了一跳。

　　班长跑了过去哭喊起来：“连长，连长你这是干啥呀！”我第一次看到班长露出这个表情，平时他总好像是一根木头似的没有表情地对着每个人。

　　“妈的，我的身体怎么这样不中用了呢？这样的坡就上不去，我他妈的还只有三十岁，怎么就这么没用了呢？”连长边打着边叹息地发着牢骚，我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