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此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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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此一言-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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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时季,雨水凉得很……”

    “您几位是过路吧?这么急的雨,雨伞不顶事。得穿簑衣……看都湿透了吧?我这里也没合适您几位的衣服……”

    老头圆脸细眼,看起来脾气很好,心地也好:“您几位等着,我这就烧锅姜汤给您趋趋寒气……”

    不待水无痕拒绝,老头已飞快地将姜末切好,捅开一旁的小灶。放锅烧水放姜末,动作麻利。

    雨中传来深浅不同的脚步声,老头微笑:“……是我儿回来了!”锅里烧着姜汤走不开,他扬声道:“……海生,是你吗?”

    “爹。是我。”

    小瘸子高声回答着,在屋檐下抖动身体,甩掉蓑衣上的水,然后走了进来,对水无痕微躬着施礼。

    摘了斗笠,卸下草袋渔蒌,把蓑衣脱下挂好:“爹,您又在忙什么?”

    “熬姜汤,这几位避雨的客人被浇透了,喝点姜汤趋趋寒气……你也喝一碗,都说过几遍了,这种天气不要去赶海,风浪大,礁石湿滑,若有个万一……”

    老头边搅着锅里的姜汤,边絮叨,看二人的表情,这番对话极自然平常。

    “我记住了爹,我很小心的。”

    叫海生的小瘸子笑着认真点头,向自己的爹介绍水无痕几位:“爹,这位公子是京城来的,前几天大管事陪着来咱们这儿巡视过……”

    京里来的贵公子!

    知道啊!哎哟!连大管事们都毕恭毕敬的!

    老头忙放下勺子,过来见礼。

    目光疑惑,看见自己的儿子,这位贵公子怎么会到咱这儿来?

    “在海边遇到了,又逢下雨,公子不嫌咱这里粗陋,过来避雨,用些餐饭。”

    海生解释着。

    知道最后这句会惊着自家老爹,忙又补充:“……儿捡了些海肠,公子未曾食过此物,故而……”

    老头明白了。不过还是有些慌乱,这可是京里来的贵公子!咱这给扛活儿的汉子做些粗食的伙房,哪能做出公子能吃的餐饭来?

    “老丈无需多虑,是在下冒昧了。”

    身着湿衣的贵公子举手投足间姿态高雅,彬彬有礼:“在下并不挑食,老丈按寻常即可。”

    “哪能呢?您是贵人……您请坐……海生呐,”

    老头回头看自己的儿子已经拿起勺子,看着熬姜汤了。这事,定是贵公子自己的主意,与自己儿子无关。

    “海生,你去拾掇海肠子去,我来看锅……就快好了吧?”

    老头舀一勺子闻了闻:“好了,拿碗,你也喝,喝完再去拾掇……”

    水无痕几个喝了满满一大碗姜汤,老头面露难色,这衣服都是湿的,光喝姜汤也不成啊,可是,他们的旧衣服哪能给几位京里的公子穿?

    “公子,我回去取些衣物来。”

    喝了姜汤,身体热乎乎的,柳根主动请缨,公子要在这里用餐,不能一直穿着湿衣。

    不待水无痕阻拦,借了小瘸子的蓑衣,一头钻进了雨水。

    老头在屋里摆上盆炭火,虽不能直接穿着湿衣烤,去去屋里的湿气也好。

    那厢,瘸子海生已拿了把旧剪刀,高挽袖口,要拾掇海肠。

    水无痕忽然大惊失色,他看到了什么?!

    ++++++++++

    ps:

    谢谢书友雨丝弥漫的打赏。
第一百九十七章 胎记与重逢
    水无痕面色突变,一个箭步冲上前,攥住了小瘸子的手腕:“别动!”

    语气暴戾。

    满脸的惊吓意外与不可置信。

    事出突然,小瘸子定住了,被他攥着的腕处传来痛感:“公子,您……”

    目光停在水无痕的脸上,质问的话就咽了下去……这位公子,这位大雨中也淡定自若的公子,脸色好吓人!

    目光狠厉要噬人?也不对……就是那种直勾勾盯着,欲要一口吞下的感觉……让人后脊梁发冷……

    哪里不对了?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胳膊,与被毁容的脸不同,他的胳膊结实有力,肤色细腻,手背及手腕处,因为经常挽袖子做活,被太阳晒出了小麦色,愈向上颜色愈浅,到肘部以上,肤色白晰润泽。

    老爹曾笑言,他这身皮肉,看起来象是富人家的少爷公子,穷人家的孩子自小都光着屁股四处乱跑,很少有他这样白净的身子。

    公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上臂内侧……

    他担心海肠内脏的汁液溅到衣服上,所以袖子挽过肘部,高到上臂处。

    他的上臂内侧有一枚红色的胎记,半月形,大小形状很周正,内臂的皮肤少见阳光海风,看上去肤白月红。

    “噢,这是枚胎记……”

    他轻笑着解释道。

    胎记不出奇,象他这样红色的,形状又规整的不多见,有时夏天挽袖子干活被人看到,初次见之惊叹的不少。

    “我知!”

    哪知贵公子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凑上前,仔细看那枚胎记,距离近到要贴上去……

    他有些不自在:“……公子,只是枚胎记而已……”

    “给我看看你的后背!”

    攥着手不但没放开,另一只手居然抓上了他的衣领。就要脱外衣……

    “公子!”

    柳树且惊且疑,回过神来忍不住出口轻呼,公子怎么了?!他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自家温润如玉的公子这般失态失礼过!

    “放手!”

    一记擀面杖不轻不重地敲在水无痕的肩头。正在擀面条的老刘头听到这边的动静,拎着擀面杖就过来了,任谁也不能欺负他儿子!公子也不行!

    居然要脱他家海生的衣服!

    老头气呼呼地:“快些放手……”

    “你敢打我家公子?!”

    柳树气忿地大叫,冲上来抱住推搡:“你居然打我家公子!”

    “不放!不放!”

    水无痕充耳不闻,仿佛那一记不是打在自己的身上,只紧紧地攥住眼前的人,好象一松手,这人就会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不放!你给我看看后背……”

    声音坚决又悲凉,那股深深地哀恸要将人的眼泪逼下来……

    小瘸子海生的心软了,这贵公子好象不太对劲……

    他要看就给他看吧。大家都是男人。往常三伏天,伙房热得很,大家伙儿也会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干活,看看后背实在没什么。

    “好,给你看……你先松手。我把衣服脱了。”

    “不好!”

    神仙似的贵公子忽然执拗地象个孩子,答应给他看了也不撒手:“你就这么脱!”

    柳树干脆傻眼了,手还拉着老刘的衣襟,却忘记了动作——

    天呐,这还是他家公子吗?难道公子淋雨发烧了?

    海生无奈之下,只好单手松了松束腰,将衣服拽出来。又去解脖下的扣绊。因为是单手,他的动作缓慢……

    “等等!”

    水无痕忽然就害怕起来,他怕,他怕看不到自己想要看到的……

    “你……后背……有什么?”

    他的声音抖得象过筛子。

    “……没有什么啊,”

    小瘸子停下手,挺不解。

    想了想不在意说道:“哦。好象有三颗痣吧,在后背脖子和肩的连接处……爹,是不是长在这里?”

    后背的痣他自己看不到,有没有都是听别人说的,他向自己的义父求证。

    “没错。是有三颗,就长在脖子肩头那块儿……”

    老头出言证实,人老成精,见水无痕这般做派,不由心头起念:

    这位贵公子,为何看到俺家海生的胎记这般反常?莫不是……

    ……

    手臂!红色胎记!半月形!

    后背!三颗痣!脖子与肩连接处!

    水无痕瞪大眼睛,盯着他赤祼肩背处的痣,那三颗痣,以他记忆中的模样排列着!

    他还记得祖父曾笑言,相书有云,长有这种痣相的人,自幼聪明好学,文采出众,有侠肝义胆,不畏艰苦,一生受人敬仰。

    他还记得,幼时挤在一个浴桶中洗澡,常会好奇地摸摸那里,甚至,他曾用手指抠过,想知道能不能把那三颗小黑痣抠下来……

    ……

    巨大的惊喜与意外,让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盯着他的后背,水无痕说不出话来……

    耳中是大管事的闲聊:

    老刘头在海边捡到的!腿被打残了!成了瘸子!

    全身血肉模糊!脸上被砍了一刀!毁容了!

    ……

    他撒开了手,海生刚松了口气,单手把衣领顺上去,尚未整理好,却被他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他抱得那样紧,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救命木头,死死地搂着不肯放手。

    “……公子!”

    海生要挣扎,却又停住了……他的脖颈处被水滴打湿,那是抱着他的公子,他在流泪。

    眼泪一颗一颗,热热的,烫着他的脖颈处的肌肤……如泉水般欢快地涌淌着……

    他怔住了,任由他将自己紧紧箍住……

    对面露焦急之色想要上前制止的义父摇摇头:谁能没有一两件伤心事呢?这位公子,怕是想起了什么,或把自己当做了什么人,且由他悲伤一回吧……

    柳树愣愣地看着自家公子,紧紧地抱住这个叫海生的小瘸子,用力地仿佛要长到人家身上。

    他站的位置在水无痕身后。虽然看不到公子的脸,但从耸动的肩头,他知道自家公子是在哭……

    在哭?!

    柳树彻底懵了,他家公子从来不哭。他家公子说哭没有用,再苦再难的事要想办法解决,办法用穷之时,就忍着,忍着,总有忍过去的时候……

    哭是哭不过去的……

    他从来没见公子掉眼泪,公子从来都是淡然自若,公子从来都是温润如玉,公子从来都是不为外物动心,如今。他天人般的公子紧抱着个丑脸瘸子哭成了泪人……

    柳树的心慌得很,若是柳根哥在就好了……

    公子这个样子太反常,应该上前去劝还是由他去,他束手无策,不知怎么办才好……

    瘸子海生开始时两手支愣着。任由他抱着,一只手里还拿着剪刀。

    耳边无声的哭泣实在令人心酸,他收转了剪刀,将剪刀前部尖锐部分握在手心中,另一只手迟疑着,慢慢抬起来,试探着安抚性地轻拍了下他的后背……

    这一下。坏事了!

    原本抱着自己无声流泪的人,忽然就哽咽出声,低低的哭声中浸透着无边无际的委屈……

    小瘸子吃了一惊,有种好心做坏事的感觉。呆僵了一好会儿,算了,既然已经惹他哭了。堵不如疏,干脆就好人做到底——

    咬牙,拿定主意,他抬起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柳树忽然福至心灵。忙上前从他手里取过旧剪刀,别扎着我家公子!既然公子想在他身上哭,那就哭吧,这是他的运气!

    海生拍了一会儿,感觉他哭得差不多了,开口劝道:“公子,苦情伤身,您……”

    他接下来的意思是您差不多就成了,也不能老哭啊,我这半边身子都被打湿了,您的眼泪比刚才的大雨还厉害呢……

    不说还好,愈说愈坏,本来已经要止住的泪又开始流了,水无痕贴在他身上,感觉到他身体的温暖,他搂着的人是活生生热乎乎的!

    这些年独自一人走过的风雨,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迷途的孩童终年找到了家人,千言万语堵在心头,他知道他应该先认亲,他知道他这般举动令人不解,只是,他顾不得了,他只想抱着眼前的人,先痛痛快快地哭上一顿,把心里多年的苦先哭出来……

    “公子……”

    柳根揣着个硕大的油布包袱,从雨幕中冲进来,见到眼前的情形,愣住了……

    出什么事了?

    自家向来冷静自持的公子,怎么会象八爪鱼似的箍在瘸子身上,抱着人家痛声大哭?

    “根儿哥……”

    柳树见他如同见了主心骨,白了张小脸,含着两泡泪,不知所措:“……根儿哥,什么事也没发生,你刚走,公子就……”

    就这样了……

    柳根不相信,他来去匆匆,没用多少时间,若说什么事也没有,他绝不相信。自家公子看似温和,实则不是个轻易就能打开心房的人,此前瘸子虽有些合他眼缘,不足为奇。

    这位叫海生的瘸子,虽面容丑陋,却长了双明亮干净的眼睛,让人愿意亲近。

    “真没事……”

    柳树急了,他跟着随身服侍,却不知公子如此反常为何故,自责不已:“……就是,就是……见他手臂上有红色半月胎记,公子就拉住他,要看他后背……他后背有三颗痣……”

    臂上红色半月胎记!后背三颗痣!

    柳根晃了晃头,不会这么巧吧?老天开恩了?

    他跟水无痕时日长久,知道这几点特征意味着什么……难怪自家公子哭成那样子……

    柳根狠狠抹了把脸上的雨和泪,笑道:“树儿!是大喜事!准备热水,一会服侍公子沐浴更衣!”

    快手快脚放下包袱,脱了蓑衣,拉着柳树忙活开了。

    是大喜事啊……

    老刘头听此若有所思。

    +++++++++

    ps:

    水水找到哥哥了,接下来怎么打算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另一种坚守(上)
    “老叔公对你还不错。”

    榴园里,任昆轻快地话语中透着调侃及欣赏。

    那么难缠的老头,居然也对她另眼相看,说起来,他觉得小丫头念的那首词,好是好,最后一句,太狠了!

    简直是拿钝刀子割肉,就连他在一旁听了,都从骨子里往外渗悲意,凄凉又无可奈何……

    结果,老叔公却连连拍手称快,对她杜撰出来的英雄大加赞赏,恨不得见,引为平生憾事。

    话说,他也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位英雄人物。

    对于她总是能够机缘巧合,听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故事,他已经泰然若之了。

    她就是这般有运道,绝妙诗词信手拈来,偏都是听来的,作者通通有名有姓而人不详,如神龙般不见首尾,不知生平籍贯,甚至连名字是真是假都无从可究。

    但她说不是她做的。

    她说了。他就信。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到底有过何种奇遇,若她不讲,他就不会问。

    晨钟暮鼓,生命的起始源于偶然,终点却是必然……有些事,可以放开不必细究。

    只要人在身边就好。

    “怎么会给老叔公讲那样一个故事?”

    任昆放缓压低的声音,醇厚而沉着,温柔如探进深海或苍穹深处的静谧,带着一种特别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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