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哪儿知道,你都不知道!”
翻个白眼!东阳卫家啊……
锦言暗自思量,看样子是与自己有点干系的,不过来找她有什么事儿?老天爷绝对不会凭白掉个馅饼来砸她,话说,老天爷您肿么就这么不待见我呢?好像咱也没仇啊,你说我之前过得自在潇洒,您硬让我穿越!穿就穿吧,这会儿,我在这观里住得舒舒服服的,一心要在这里地老天荒了,怎么又让卫家生蹿出来涅?
心里碎碎念,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东西,清微抢过去挟在腋下,两人蹦跳着,踩树荫捡着荫凉地儿,嬉笑着朝山下观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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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嬷嬷坐在前厅,一盏茶喝成了白开水。
心里是又急又发慌,怎么这个丫头还没来,找个人要这么久?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故意躲着吧?哎呀,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自己可是在老太太面前打了包票了!怎么这么久……
万一真有什么,哎呀啊!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呀!自己个在老太太跟前儿一向体面,这回要是办砸了,一辈子的体面都没了,命还在不在都两说着呢……
为什么要出这个头!要不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不出这个头呀,可这四小姐若真是个不堪用的,自己还不一样没脸?
王嬷嬷心如沸水翻滚着,这眼瞅着要过正午了!若不是碍着塘子观的威名,她都要跳起来自己去找了。
“贵客不必着急,锦言素来是个勤勉的,看样子是到后山打坐,稍侯即可。”一旁陪伴的道姑宽慰着,轻声轻语解释着,又往茶杯里注了些水。
“噢,不急不急的。”王嬷嬷稳了稳心神,早上被老太太催着出门,只用了几块点心就慌慌张张带人赶过来,这茶越喝越饥,多少年没尝过饿的滋味,真如小猫挠心。
有心向道姑打探些锦言的日常起居,哪知这道姑竟是油盐不进,只一味地说锦言是个好的,半点有用的没说,绕来绕去的,这太极打得!王嬷嬷自己也没了再探的心气儿。
这厢锦言已经进了真机道长的房间。
真机在白蒲团上打坐,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着青色道袍衬雪白的中衣,青色道冠月牙儿边露出乌鸦鸦的黑发,愈发衬着肌肤似雪如玉。若是去了这身道袍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美丽的妇人竟是名满天下的真机道长。
听到锦言的脚步声,她睁开了眼睛:“这次去后山打坐……还是玩耍了?”
“师傅……”锦言拉长了声音,一脸疲赖地挨过去:“师傅,后山清凉,那个,去打坐修行,呃,修行打坐。”
真机笑笑也不去拆穿她:“用过午膳了?”
“没,和清微一块跑回来的,刚一直吃果子,现在不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锦言忙伸手捂住嘴:“没……就吃了几个李子……还有桃子,没吃多少。”
看她那可怜兮兮却又骨碌乱转的眼珠子,真机又气又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好啦,为师又不会怪你。”
一眨眼这孩子长这么大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刚抱来那会儿,还是个小小的婴孩儿,不哭也不闹,就那么睁着大眼睛追着人看,你看她,她就冲你笑,笑得人心里又疼又痒。
都说太上忘情,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疼是真疼,这孩子又聪明又懂事,乖巧伶俐,心地善良,虽然知道与她只一时的师徒缘分,却还是想着多教她些能用得上的,都看开了,却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过得顺利些,福泽能更厚些,自己养大的孩子就算知道她是个有福份的,也还是会担心啊……真机看着锦言精致入画的眉眼一时无语。
“师傅,师傅?”锦言蹭到蒲团边,软软地挨着她,轻轻叫,在真机眼前摆摆手,师傅怎么忽然看着自己发呆?
罢了!个人有个人的道缘,该来的时候会来,要走的时候也得走,谁也替代不了,真机心底轻轻叹息。
“别摇了,师傅看得见。”拍开眼前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锦言,你今年十五岁了吧?”
一句话惊得锦言的小心肝儿怦怦直跳!在小说里,但凡这种句式开头的,多半接下来要么引出一段惨痛旧事要么就是凄悲别情陈年婚约等等……哎哟,好怕怕滴的说。
“师傅,是不是要给我庆生啊,还没到日子呢!”锦言笑嘻嘻地,心里却在嘀咕,师傅您有话直说吧,我挺得住!别绕圈子,愈绕压力愈大。
“嗳,你这孩子。”真机不再做讲故事状,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完了,简单归纳就是:锦言是东阳卫家三房的嫡女,打小被抱到观中寄养,现如今卫家派人来接她回府。
果然是够狗血。当了十五年孤家寡人,忽然蹦出一堆亲人,还都是亲滴,哼!哼……
“东阳卫家!世家名门啊,我是他们府上的嫡小姐?怎么从来没有人来看过或送过东西?他们府上还来上过香啊。”
“三房的嫡长女?那个……应该是有父母的吧?那个,为什么十五年也没听闻过?”
“打小为什么要送到观中寄养?他们府那么有钱,不会是因为养不起吧?”
锦言一串问题下来,连猜带蒙的弄了个大概:
卫家三少爷卫成风随师长外出游历,识得师长旧友屡试不第家道中落的华亭李秀才,被其满腹经纶所折服。坐客其家,偶遇其女,一见倾心,非卿莫娶。卫三少聪慧有识,乘师长酒中戏言,与李氏定下了亲。
卫家老夫人闻之大怒,嫌李家门第太低,李氏不堪为良配,三少以师长之命不可违相抗,忤逆家中长辈,一意孤行娶了李氏。
李氏不为家婆所喜,成亲之后即搬到别院居住,婚后三年无所出,更遭恶之,此时卫成风已高中状元,有了功名,老夫人多次欲为其纳妾娶平妻,三少对李氏情深甚笃,一一拒之,并辞官归稳,打理庶务陪伴娇妻。
儿子总是自己的最好,老夫人把账都记到李氏头上了。
第四年,李氏生了女儿,依家中例,三少为女儿取名锦言。
锦言初生不久有相者云其命格难明,恐不利于男嗣,李氏盼子甚重,因之不喜。卫成风心疼妻子又舍不得女儿,后因要率商船出洋,李氏又缠绵病榻,不得已将锦言送入塘子观,托付真机仙长抚养。
即后卫成风遇海难,音信皆无。李氏思之甚切,精神恍惚,恐将其因归囿于锦言。
老夫人本不喜李氏,闻此噩耗,犹为厌之。放逐于别院,任其自生自灭,后为声名计,接回府中,安置在偏僻院落中。
而养在塘子观中的小小女婴卫锦言则被卫家当权者们集体选择性遗忘,在观中长大,视道观为家。
呵!真是……狗血啊,锦言觉得有些牙疼,好凄美好感人好动听的故事噢……要是与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更完美喽!
喂神马那个最杯具滴小婴儿是自己呢?喂神马自己不是那个打酱油路过滴?
“师傅啊,那个,卫家为什么要接我回去啊?”就算是件寄存物品,好歹她是个大活人啊,没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
“那个,师傅啊,我不去行不行?我舍不得师傅,要不,我出家修行?”
神马!都不行啊,上过卫家族谱了,不能随意做主?就是出家修行都得亲者长辈同意?这叫什么事儿!不需要时他们可以不管不问不顾生死,有事时她必须得赴汤蹈火不皱眉头?
那!那,洒家必须得换个地方吃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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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这边风景更好
一夜雨水洗,枝头珠玉滚。二龙翠峰笼烟,叠潭碧波照影。
七月雨后清晨,暑气尚未升起,风中透着丝丝爽意,青石铺就的山路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伴着林中的鸟鸣,叶间筛落的光影,诱惑着欲要起舞的脚尖。
今天是个好天气!锦言笑眯眯地想。
等到明白卫府是必须得回的——
她的确是卫府的四小姐,按俗世正理,卫府要接人,师父断没有硬把着不放的道理,否则于情于理哪一处都说不过去。
至于锦言自己的个人意愿以及卫府的遗弃之责——在这个以亲长家族为基本的社会现实下,完全可以忽略掉,就算是锦言自己要出家,都是没用的,卫府依然可以将她硬接回去。
锦言原打算安心在观中生活,守着师父师姐妹们过完这一世,尽快投胎到下一世,片叶不留身,无牵无挂历独自来去。
如此这般方能象这一生一样,前生经历清清楚楚生动深刻,纵使再次投胎也不会迷了胎,忘记自己是谁,忘记父母亲人的模样,记不起回家的路。
这是她的执念。似乎有些不理智。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她是属于卫家的,不是属于她自己的。
瞧吧,这就是古代的不好,没有人是属于自己的,所有人都是属于家族的,哪怕象她这样没吃过卫家一粒米没穿过一条丝的不相干者,只要卫家想召回,她就得无条件地认祖归宗!
真够你妹的!
锦言忿忿不平咬牙切齿之后也就随遇而安了——既然不能留在观中,那就换个地方呗,请自己去当大小姐,又不是要抓去当囚犯的,若是想了,就来上香还愿,上香拜佛是闺秀们出门旅行之首选理由。
王嬷嬷神色恭谨嘴角带笑地看着锦言和观中诸人告别,耐心地等着她与一众小道姑叽叽咕咕,与观中的花花草草嘟嘟囔囔,终于等到她爬上了马车,长长吁了一口气,吊着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这趟差事……总算没出大岔子!
王嬷嬷上了马车,看着锦言挽起了帘子,与送行的人挥手作别,看着那如花笑颜,觉得自己也想笑,等意识到这点时,她的嘴角已经翘了起来,王嬷嬷抿了抿唇收了笑意,一时竟有些难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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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她一盏茶喝成了白开水也没见着去后山修行的四小姐,直到用过了素斋,无所事事继续等待着,一夜折腾又累又疲的她在椅子上忍不住打着盹,猛一睁眼发现那位姗姗来迟的大小姐正在一边给她打着凉扇!
王嬷嬷惊吓之余,那点睡意全跑九霄云外了,直接跪下请罪——不论如何,四小姐总归是主子,让主子给她打凉扇?她这条老命还要不要了?
四小姐笑吟吟地扶起她,又递了盅微冰的酸梅汤,笑言午后暑气旺,太过寒凉怕伤了肠胃,如这般微冰的刚刚好。
喝着酸梅汤,不知是四小姐的笑容太过可亲还是午后的阳光晒得她晕醺,反正对着四小姐那种黑亮含笑的眼睛,听着她脆糯甜绵的声音,一时地就放下了心,与她一长一短地论起了家常,就象是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又象是刚长大即将入府当差的自家子侄,要解释的,要叮嘱的,要提醒的,能说的全都说了,不应该说的多多少少也漏了不少口风,不管是陈年旧事还是新鲜出炉,反正唠唠叨叨了一个下午……
王嬷嬷心底隐约觉得不应该讲太多,真机仙长那么高深的道行,四小姐跟着她长大,不可能象看起来那么简单,有些话不是自己当下人的能说的,却又忍不住要提点……
咳,她自己也有些糊涂了——
自己在后宅呆久了,捧高踩低的那是常理,哪里会乱动善心!
为什么一见四小姐就放下心了?
当初上香的时候也见过一两面,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啊,就是笑眯眯地看着喜相,可如今这么一接触,被她的大眼睛一闪,王嬷嬷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泡软了,这么可怜的身世,这么好的孩子,不帮她就是没天理了,哪还好意思再踩上一脚?
再说了,她总归是三爷的女儿老太太嫡亲的孙女儿,这一接回府,往后的前程可想而知,到时也许想交好还找不着机会呢,眼下正是亲近的好机会……
故此,锦言对卫府有个大致了解。
礼尚往来,她也在字里话间把自己的习*好透露给了王嬷嬷,信息交流互通有无,彼此欢喜。
恩,大宅子里是非多,又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回府,锦言很清楚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塘子观里那些岁月静好就此为止……
哼哼,最好你们能让姐舒服,那姐也不介意换个地方住,卫府或者长公主府什么的都无所谓,在哪里都好,若找不痛快,唔,那就见招拆招,大家一起不痛快好啦……
看着车窗外被马车颠簸过去的风景,锦言心静如水:
卫府有所谋她不在意,在哪里不是看风景呀,吃亏没关系,吃亏是福。只要大家都说得过得,别过了底线就成。
她甜甜的笑:若是她不想认的,管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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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言是从正门入的府,门房按老夫人的吩咐,四小姐的车驾一到就开了正门迎接。
王嬷嬷一副荣戚与共,嘴咧得合不上。
老祖宗果然看重四小姐!否则她一个小辈孙女,又不是出嫁女,哪能开正门啊!也是,眼下这情形,四小姐可金贵着呢,等下老祖宗见了四小姐怕是更满意!
果然,刚进大门,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水莲就迎了上来,说是老太太思念甚甚,几位夫人也都等到宁心堂中,请四小姐先认亲再安置。
锦言笑眯眯任她们安排着上了小轿,两个健壮仆妇抬着往老夫人住的宁心堂赶去。
坐在轿子里,透过轻纱的轿帘,看景识方向。
之前从王嬷嬷那里已知晓卫府各院方位,锦言的脑中已绘出一幅清晰的平面图,如今无非是一一映实。
恩,接下去应该有座连拱桥,穿过一片湘妃竹,绕过红鲤池,就快到宁心堂了吧?
心底默认着,暗中赞叹:卫府的景色真是不错,果然移步移景,步步是景,屋舍堂轩与花木竹荫相依,亭台楼阁伴山石清泉而生,露花倒影,烟芜蘸碧,处处闲花芳草,点点绿意水流悠悠,不愧是百年世家大族,个中气象非寻常人家可比。
抬轿的仆妇健步如飞,正在锦言辩路识景意犹未尽之时,轿子已在宁心堂前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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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老夫人盯着厅堂的大门入口,隐隐有些期盼。
自昨日王嬷嬷走后,她就有些心神恍忽,时不时地想起成风,自己最最宠爱的小儿子。
夜里十几年音信皆无的儿子忽然入梦而来,象小时候一样亲热地挨着她拉着她的手,嘴里却是一遍遍问她为何不善待他的妻儿,为何任锦言在外自生自灭,而今又为何要接她回府!
他反反复复地追问,不管她怎么解释,他只是拉着自己的袖子,来来回回地问,一直到寅卯交时方才离去。
一大早老太太就有些心神不宁,自成风失踪后,他从未入过她的梦,无论她怎么撕心裂肺地想他,他从未给她托过梦,她执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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