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刚才失败的魔族重又卷土重来,秀字营的士兵一个个大笑:“那群废物又回来了!”刚才的胜利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敢,他们一个个比赛似的冲了过去,口中大呼小叫:“看老子的!”、“来吧,哈哈!”
尽管白川在一个劲地高声命令:“回来!我命令你回来!”但士兵们犹如不闻。
他们很快就后悔了——等到秀字营的士兵冲到面前,魔族的队列突又一变,正面的魔族兵且战且退,吸引人类的土兵深深的突进。这时候魔族军官一声呼喝:“包抄!”
立即的,魔族的两翼快速地分出几个小队穿插了上来,将冲进来的人类分割包围在中间。
一时间,秀字营的情形十分不妙,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尽管在一对一的厮杀中,魔族并非秀字营的对手,但现在他们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往往是几个甚至十个以上的魔族兵来围攻一个人类,一时间,无数的枪林箭雨一齐朝中间被包围的人类土兵倾泻而来。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过来,拥有绝世武功并不是就等于战场无敌。
战场拚杀与江湖争斗完全不同,前者讲究的是效率,招数要乾脆、直截、凶狠,要一击致命,不能有一丝的拖杳和花招。相比之下,他们所修炼的武功里有太多不必要的虚招,招式也太过繁琐太过复杂了。
一个秀字营士兵刚使了个“白鹤亮翅”的虚招,火候十足,立即成功地达到了诱敌的目的:十几把刀同时“呼呼”地斩了下来,将这位未来的武学大师劈得血肉模糊。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不是我武艺没学好,只是敌人不按照秘籍上说的来打,我有什么办法?”
而且,战场厮杀更重要的一点的是同伴之间的配合默契,你进我退,互相之间要相为呼应。不然,纵然是一流的好手,如果单身在乱军之中,最后也只有落得力竭身死的下场。
这些,缺乏实战经验的秀字营官兵都不懂。紫川秀、罗杰等有沙场经验的军官事先也忘记跟他们说了,为此,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到处都是武器。
被围在中间的人类士兵凭着过人的身手可以躲开一把砍刀,挡住一支刺来的长矛,躲开几根射过来的箭天——但他却躲不过从不同方向同时戳过来的十几支刺枪再加无数的刀削剑劈。而且在这种被围攻的情况下,只要受一点伤,那就等于死亡。
一个被包围了的人类士兵惨叫:“罗杰大人,救我!”
可是罗杰正被魔族的刺枪手们纠缠着,数次冲击都被对方远远的挺刺逼了回来,面对着由配合得默契十足的几把剌枪,罗杰空有一身好武功却无从发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受伤的士兵被魔族刺枪手活生生地刺穿,然后魔族刀手猛扑上来,将他砍成肉酱。
罗杰看得血脉贲张,怒不可遏,却又绝望地无能为力。不到几分钟时间里,人类士兵伤亡惨重。队伍被一点点的压缩、分割,人数在渐渐地减少。
得手后的魔族越战越勇,已经占据了全面上风。白川见势不妙,一边周旋一边呼叫:“向我集合!杀过来,向我集合!”
罗杰猛烈地向前一冲,“飕飕”风声响动,四把刺枪同时凶狠地直戳过来。
罗杰闷哼一声,忽然一侧身一移,刺向面目、胸口的那两枪统统落空,刺向下腹的那枪斜斜擦着他的腰过去了,“哧”的一声,左肩头中抢,鲜血喷涌——但拚着受伤,罗杰已经逼近了对手,大吼一声:“去死!”斩马刀奋力一挥,面前的两个魔族刺枪手被一起拦腰砍断,惨叫声中,猩红的鲜血喷了罗杰一身一面。其他几个魔族怪叫一声:被罗杰那不要命的气势所摄,也为了重新拉开距离好发挥长兵器的威力,他们齐齐后退了几大步。
得到自由的罗杰立即脱身,转而向白川冲去。看到他那满身鲜血杀气腾腾的狰狞模样,一路上的魔族竟不敢阻拦,让他毫无阻碍地冲了过去。两人背靠背地并肩作战,有了罗杰护住后方,白川精神大振,刀光一闪,魔族兵只感手上一轻,四把刺枪同时被削掉了枪头。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白川已经揉身而上,逼近了魔族的刺枪手做近身搏斗。
她的动作并不大,就如水银泻地般,手上的刀光时而翻舞如浪,无孔不入地透入魔族的枪阵内,时而忽然大开大阖,势若雷霆,十几个魔族刺枪手竟然抵挡不住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女性!不一阵,就有五人被一个接一个地被砍翻在地,啃了个满嘴泥土。其他人竟然看不出他们是如何被杀的!虽然是多人围攻,但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受攻击的主要目标,对方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是对着自己而发的,自己万分危险。他们被这细腻而犀利的刀法逼得立不住脚,步步后退。
两人一步步地艰难前进,将分散在四处战斗的人类士兵一点点地聚拢起来,众人背靠背地围成了一个小圈子,将伤兵保护在中间。但因为人类的集结,魔族方面的攻击也随之集中了起来。他们将人类包围在了中间。白川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锋利的刺枪、砍刀和魔族兵狰狞的脸,一阵呐喊声响彻在魔族人群密集的人头上方:“不要让他们跑了!”
大群大群的魔族刺枪手、刀手猛扑而来,一时间,那刺过来的长枪密密麻麻,简直就如林子里的树木一样密集。大群魔族兵不断地呐喊,冲锋,拚杀,鲜血飞溅,倒地,新的又冲上去,厮杀…………可怕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就像那大海涨潮时候的汹涌浪头一样连续不断,不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来越凶狠。魔族军巨大的压力将人类的圈子压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收缩。
但秀字营仍旧在坚持抵抗,没有一人投降(因为知道魔族绝对不会宽恕自己的)。
在人类拚死抵抗的圈子周围,双方遗尸无算,一层又一层,双方伤亡如此之重,尸体竟如同在平地上叠起了一堵墙,甚至可以让人类士兵以这尸体堆来做遮挡的胸墙了,而猛冲而上的魔族便跳上了尸堆上居高临下地攻击,直到他自己被砍倒,成为了这尸堆新的一部分。
魔族猛攻不止,人类死战不歇,双方杀得血流成渠。在这次的战斗中,初出茅庐的秀字营士兵非常勇猛,他们的双手累得麻木了,马刀卷了刀,可是依旧鼓起余勇,亡命地向进攻者猛砍猛劈;有的人已经到了死前的弥留状态了,眼前已经变得一片黝黑,有人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屈膝于地,即使这样,他们仍旧做拚死搏斗,没有后撤,因为也无处可撤了,身后就是同伴的背脊。
白川奋力地抵抗,这时候什么见招拆招、后发制人统统派不上用场了,面对着那一片扑面而来的刺枪、砍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舞动着手中的马刀,与敌人的武器相格,发出了连续不断的“叮叮当当”响动声。谁也不知道,这一瞬间究竟有多少致人死地的攻击结挡了回去,但新的马上又来了,一波又一波…………白川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漓。繁忙之中,她抽空看了下身后,看到了罗杰脸上那绝望的表情,能战斗的士兵已经不多了。
于是她明白了,自己的死期就在眼前。
忽然,从魔族兵的后方,传来了可怕的吼叫,这吼声越来越响亮。魔族兵人群里出现了骚动,士兵们停止了攻击,脸上现出奇怪的狐疑表情,互相询问:“那是怎么回事?”
一个赤手空拳的魔族兵面无人色地跑了过来,嚷嚷道:“不好啦,半兽人杀过来了!”
在他身后,可以看见大群大群的魔族兵狼奔兔突地涌过来,他们昏头昏脑不辨方向地撞了过来,将围攻白川等人的魔族圈子给冲散了,一边跑还一边嚷嚷道:“半兽人!
足有好几千哪!他们杀来了!“
彷佛是为了证实他们的说法似的,营帐边缘外的那一片黑暗中传来了半兽人低沉有力的战号声:“呼——卓——拉——”战号越来越响,第一批手持镰刀、刺枪的半兽人战士已经出现在营地的边缘了,正大步地冲近。
顿时,魔族人群乱成一团,没有人再去理会那群还能勉强站立的人类士兵了,现在要紧的是如何应付那批新来的、更可怕的敌人。军官大声地号令:“不要慌,不要慌!”
疲惫的魔族兵掉转了枪头,勉强地列阵,准备迎击新的入侵者,但机灵的却已经偷偷地脚底抹油了,他们看出来了:今晚魔族军连续被挫,锐气已丧,士卒疲惫。而眼前的这群半兽人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看他们那种如狮如虎般的可怕气势,今晚的战斗魔族肯定凶多吉少。
紫川秀苏醒起来以后,已经摸不到自己的刀了。他扶着一棵树艰难地爬起来,站也站不稳,马上又坐下。他吐出了嘴边的血,阵阵恶心泛上喉头,头像是要炸开似的疼痛如裂,胸口很闷。他慢慢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活着。
一点一点的,他努力地回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刚才的混乱中,一个魔族兵跑进了悬崖边的那片黑暗的树林中,正好碰到了在那观察战场的紫川秀。这次遭遇把双方都吓了一跳,紫川秀猛的向后跳跃了一步,魔族兵停住了急速奔跑的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浮出了困惑的表情:究竟该怎么办?
两人相隔几步,警惕地对峙着,恐惧又敌视。紫川秀心头叫苦:他身边最后的护卫兵已经给派了上去,现在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奋战了。他表面不露半点恐惧,双手握空拳,低伏了腰,逼视着对方湛蓝的眼睛。为了避免刺激对方,他的手并没有向腰间的马刀伸去,一动也不动。
这个魔族兵上身歪歪扭扭地挂着件军服,身体壮实,手上没有武器,显示他醒来得非常惊慌。盯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紫川秀,他咧咧嘴,伸出舌头来舔舔厚厚的嘴唇,神情漠然。两人对峙了好一阵子,汗水不断地从紫川秀的额头上往下流,迷糊了他的眼睛。
他不敢眨眼,眼睛睁得大大地逼视着对方。
突然地,眼前的魔族嘴唇扯动狞笑了一下,呆滞的蓝眼露出凶光,肩头不安地动了动。依靠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紫川秀马上就知道:要糟!他立即摸袖中的匕首,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了,匕首已经赠送给了一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少年了。
就在这稍稍的耽搁时间,那个浑身长着绿毛的魔族兵怪叫一声“呀!”,“蹬蹬蹬”
几步冲上来,侧身用肩膀死命地往紫川秀胸口一顶,巨大的冲力将紫川秀一下子撞翻在地。没等他爬起来,魔族兵已经紧扑了上来,狠狠的一脚揣向紫川秀的脸面,紫川秀急忙在地上身子一滚,躲过了。他立即还以颜色,在地上使个拌脚一扫,失去平衡的魔族兵立足不稳,一下子摔了下来。
但他也是十分凶悍,倒地后立即就伸手去掐紫川秀的脖子。
两人滚在地上扭打起来,用尽全力,气喘吁吁。滚动中,紫川秀的马刀被压在了身下,拔不出来,他冲这个魔族兵的面上打了几拳,还用膝盖使劲地顶他的肚子,那个魔族兵的嘴角被打得鲜血直流,但他的反应只是咧咧嘴,满不在乎地就承受了这几下打击,那神情,彷佛他不过挨蚊子叮了几下。仗着力气大,魔族兵很快占了上风。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膝盖顶着紫川秀的胸口、半蹲着压在紫川秀的身上,双手掐着紫川秀的喉咙,不时用力地摇着紫川秀的头去撞身后的树干,发出了“蓬蓬蓬”的响声。
紫川秀拧直了脖子,脸涨得通红。他能感觉到,对方喘气时候那热乎乎的潮湿气息一阵阵地喷到自己脸上,他两手使劲地扳着对方的手指,却无力撼动那强壮得犹如铜浇铁柱似的毛茸茸大手。
渐渐地,渐渐的,紫川秀越来越喘不过气了,胸口憋得发痛,头脑晕乎乎的,眼睛的全部视线都被面前魔族兵那硕大的鼻孔所占据,越来越逼近,耳朵里充满了“咿呀、咿呀”的怪叫声……眩晕中,他起了个奇怪的想法:自己曾一人尽挫魔族王国顶尖高手,却死在个不知名的普通魔族兵手上。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吗……
第七节
紫川秀坐在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费力而默然地回忆着,力图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记忆里的最后的一幕是自己被一个强壮的魔族兵掐得几乎窒息了,现在自己怎么还活着呢?他再次努力地想站起来,脚边却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俯身探头,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大脸,本来是眼睛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两个血糊糊的黑洞,还在往外淌着血水。被砸裂的下巴骨上晃悠着几根残缺的牙齿、血红的口水和吐出的肿胀舌头。
紫川秀打了个寒颤,他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刚才那个与自己打斗的、企图掐死自己的魔族兵。想起了刚才生死搏斗的一幕,他仍旧心有余悸。昏迷中,是谁救了自己?
紫川秀张望四周,黑沉沉的树林中空无一人。
然而紫川秀没时间多想这个问题,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考虑:自己一方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隐隐地,他有个不敢去想的恐惧:自己的战士是不是已经全部被消灭了?
——不过这个看起来还不怎么可能,因为远远近近的还在不断地传来交战声。
他小心地观察四周,挣扎地走了几步,站在树林的边缘上。在黑暗中,紫川秀远远地往宿营地方向——也就是刚才激战的中心看过去。火焰冲天,在那片飞扬的火焰边上,一场残酷的肉搏战正在进行着,在一片黑暗与赤红的火光交织下的空间里,无数活动的身影在你进我退地对击。士兵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暴怒地对骂着,一边扭打厮杀。刚才黑暗树林中发生在紫川秀所经历的搏斗成百倍地大规模重演了,扭打中的双方士兵掐喉咙、挖眼睛、撕嘴巴、用枪桶、用刀砍、用石头砸,用牙齿咬……一片可怕的叫骂哭号声,有人在呼喊什么,但没有人听得到;奄奄一息的伤兵躺在地上无力动弹,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哭号和吼叫:火焰已经烧到他身上了。
紫川秀揉揉自己的眼睛,把战场看得再清楚一点。透过那纷扰的零星拚杀和满眼的血腥,他已经确认了,是自己的人占了上风了,半兽人正在节节推进,魔族正在一步步后退,坚持战斗和抵抗的人已经不多了,只要稍微加重一点打击——紫川秀看得跺脚痛惜,只要他手上再有二十个士兵,从侧翼方向突入魔族的薄弱处,马上就能让魔族已经岌岌可危的战线崩溃。但问题是,他手上一兵一卒也没有,而这样拖延下去,对自己是不利的。这么大的火光,附近的魔族部队肯定已经看到了,他们一定正在赶来中。
紫川秀想了一下,又藏到了大树后面,将手盘在嘴边,模仿起半兽人冲锋时候的低沉而有力的喊声:“呼——卓——拉!呼——卓——拉!”
同时他马上又改变了腔调,用惟妙惟肖的魔族语喊道:“不好啦!他们又来了!”
“呼——卓——拉!呼——卓——拉——!”
“救命啊!啊惨叫)”(魔族语)
这阵精彩的口技表演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那些筋疲力尽的魔族士兵听到声音,以为侧面出现了一支新的半战人军队。就像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似的,魔族士兵们所剩不多的战斗意志终于坚持不住了。由第一个人领头,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士兵们丢下了受伤的伙伴,撒开了腿就跑,钻进了黑黝黝的林子里。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整路魔族部队顷刻间崩溃,队伍里的军官连续杀了几个人都不管用。他只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