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夕瑶小心翼翼地重新着色,却怎么都不能令自己满意。
墨奕不知是何时进来的,站在沈夕瑶身后许久,看着她这样折腾自己,默默叹了口气。
俯身,墨奕捡起地上的衣裙,裹在沈夕瑶光洁无瑕的身子上,安慰道:“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是吗?“沈夕瑶不信,盯着墨奕的眼睛似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宽慰她的端倪来。
墨奕诚恳地点点头,沈夕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道:“可是……这个地方,好疼好疼……“
这是沈夕瑶做了三百年厉鬼所能感受到的真真切切的疼痛感,可这疼痛感却是来自另一颗心脏。
她没有影子,她不能像寻常女子一般对镜添妆,她忘了自己原本的样貌,就连窃取秦梓的这副皮囊她也无法看得真切是否适合自己。
沈夕瑶觉得自己很悲哀,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流连于世还有什么意义,三百年前那蚀骨的恨意竟已被岁月消磨殆尽,那份仇怨到底还剩下多少?
墨奕张开双臂将她圈入自己的怀中,任她痛苦的哀嚎,却如何都掉不出一滴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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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一早知道
“阿瑶……“墨奕抚着她的长发,“离开吧,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远离这尘世的纷纷扰扰,你说好不好?“
沈夕瑶颤抖着拽住墨奕的衣领,满腔哽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离开又岂会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
“墨奕,从前,你总说我蠢,你眼里心里是不是真的认为我很蠢?”沈夕瑶靠在墨奕的肩头,好似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墨奕沉默地听着,就这样当一个安静的听客,似乎也不错。
“可惜,我要让你失望了,这一次,我是清醒的!”沈夕瑶说。
墨奕一惊,双肩不禁颤了颤,沈夕瑶明显感觉到了墨奕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暗暗发笑,道:“所以,你还要哄骗我多久呢?”
“阿瑶。”墨奕欲语还休,他不知道沈夕瑶到底知道了多少,还是只是在变着法子套他的话,他到底该不该将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沈夕瑶抬头望着墨奕。
墨奕咬了咬唇不说话。
沈夕瑶突然狠狠地推开墨奕,“哼,什么知己好友,什么相扶相助,都是假的,都是骗……骗鬼的!”
看着沈夕瑶这样,墨奕心中亦不觉得有多么好受,师父和云翘无非是想利用沈夕瑶对付绛离以达到复仇的目的,而沈夕瑶则是想要找到她那颗被人剖去的心,同样要对付的是绛离。这桩事,他墨奕本可以置身事外,绛离是死是活,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可是,他可以放下所有,惟独放不下沈夕瑶,他深知,沈夕瑶与绛离之间的较量,必定是同归于尽的下场,不论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那颗心,还是要为这三百年来的煎熬讨要些许补偿,都不该搭上自己。
这,并不值得!
可墨奕心中的这些思虑,搅得他不得安宁,却无处诉说,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师父与最敬重的云姑娘,一边又是自己难以割舍的牵念,无论是哪一方,他都不忍心去伤害。
沈夕瑶起身后退离了墨奕两步,单手指着墨奕,怒道:“你凭什么那么有自信,觉得我是那样容易哄骗的呢?”
“阿瑶……你冷静一点。”墨奕试图安抚沈夕瑶此刻起伏不定的情绪。
可此刻的沈夕瑶又哪里会听呢?
“这几日,我其实早已想得明白了,我的那颗心,就寄居在那小皇帝的腔内。”沈夕瑶道:“所以,每每我靠近他的胸口,才会觉得心安。”这不是偶然,不是巧合,而是他的腔内跳动的,是她的心啊。
不论他如今是什么身份,三百年前,的的确确是他剖去了她的心,害得她在这世间受尽煎熬,多少凄苦却无处诉说?
墨奕愣愣地望着沈夕瑶,原来她竟知道了,那么她到底还知道多少呢?
“墨奕,其实你一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沈夕瑶鄙视着墨奕,问道。
墨奕架不住这样的追问,点点头,道:“是,我一早就知道,你的那颗心就在如今那皇帝的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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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引魂笛声
“一早就知道……”沈夕瑶冷哼出声,“有多早?”
“在你意图以秦梓的身份入宫之前。”墨奕直言不讳道。
“好。”沈夕瑶凉凉地笑着,“很好。”骤然间,她伸出可怖的骨爪,直逼向墨奕的脖颈,她恨透了欺瞒与哄骗,她是那样依赖墨奕,视他为这时间唯一可信之人,她恨透了那种所有人都知晓唯独瞒着她的感觉。
墨奕不闪不躲,他笃定了沈夕瑶如何都不会伤害他。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沈夕瑶迟疑着,怎么都下不去手,过去那将近三百年相依相伴的情景历历在目,虽偶有打打闹闹,他们之间的情谊却丝毫不曾有所影响,反而有增无减。
这样一位知己好友,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应该是得到原谅的,不是吗?
况且,沈夕瑶宁愿相信,墨奕选择瞒着她,定有他的道理,倘若这世上要有谁想要害她,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墨奕。
沈夕瑶松开墨奕,独自蜷缩在一旁,那撩人的骨爪顷刻间消失不见,沈夕瑶抱着膝盖,蹲下来,她找到自己的心了,这本该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受到的只有失落,丝毫欣喜都没有。
那是人间的帝王,她真的要杀了他,取回自己的心吗?他若死了,这天下又将难免遭受一场浩劫,若只是为了一己之利,而害苦了天下百姓,她沈夕瑶绝对做不出来。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取回自己的心而又不会伤及那小皇帝的性命的办法吗?
沈夕瑶抱着脑袋,头疼起来,她只当那小皇帝只是一介凡人,还不知道,她不忍心伤害的那个人,亦是个顶了殷珣身份的冒牌皇帝,纵然沈夕瑶不去招惹绛离,甚至放弃取回自己那颗心的念想,绛离也是决绝不会放过她的。
很多很多年前,从千泱与绛离的那场决斗开始,他们的命运便已经紧紧相连,无论世事如何轮转,这个结只会越结越死,难以化解。
遥远的天际,好似飘来一阵悦耳的笛声,音律奇特,仿佛能够一寸寸沁入人心,控制心神。
墨奕一下子便辨出了那笛声的来源,除了云翘没有旁人。
先年,云翘得了一只蛊笛,名曰“引魂”。
而这笛声,分明便是来自云翘的引魂笛。
曾经听云翘说起过这只引魂笛,除了能够控人心神,还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只是,墨奕还从未亲眼见过云翘使用这只蛊笛,不知是否真如云翘所说的那般神奇。
可这一次,由不得墨奕不信了。
云翘本意是用引魂笛来控制绛离的心神,可绛离的心是沈夕瑶的。
随着引魂笛声愈来愈激昂,沈夕瑶的状态愈来愈差,心口一阵又一阵的抽痛感叫她难以忍受,仿佛复又经受了一次剖心之痛。
墨奕只看到沈夕瑶痛苦地按着心口,魂元好似要涣散成一缕轻烟飘散而去。墨奕惊慌地将沈夕瑶拥入怀中,他恨自己不能够替沈夕瑶承受半点儿痛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般煎熬而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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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沉默对峙
同样受这引魂笛声蛊惑的,自然还有云翘真正要对付的正角绛离了。
绛离胸口起伏了两下,有种元神要被抽离的错觉。然而那错觉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超乎寻常的急速心跳,仿佛那颗心试图要破开他的胸膛跳出他的身体重新回到他原主人体内去。
“千泱,千泱……是你吗?”绛离循着那引魂笛声追出去,莫名地,他十分好奇,那吹奏引魂笛的到底是不是千泱。
绛离不知道自己追了多久,亦不知自己追出去多远,直到面前的身影停了下来,绛离离那身影远远的,望着那白衣翩然的背影,清瘦而萧条,一头乌发随风飘散,而她手中执着的,正是引魂笛。
是千泱吗?绛离心问道,可眼前的女子身影与记忆中千泱的身影如何都重叠不到一起。
即便事隔多年,但千泱的身形样貌,他绝不会错记。
所以,眼前的女子,绝非是千泱,那么她底又是谁呢?还有她周身澎湃的杀意,是针对自己而来的吗?
不管她意欲何为,总是要先弄清楚对方身份的。
绛离近前几步,云翘缓缓转过身来,漆黑的夜幕下,她的一身白衣显得有些诡谲。
绛离与云翘的目光在半空中相互碰撞,云翘眸中那毫无掩饰的怨毒如同两团燃烧的真火,随时都有将绛离吞噬的可能。
她恨他?这是绛离得到的唯一的答案,那彻骨的恨意,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年代,却在心头根深蒂固,成为存活着的唯一目的与信仰。
她到底是谁?绛离仔细在脑海中搜寻着答案,想他当年,得罪过不少神族中人,恨他的人亦不在少数,难道说她是神族某位上仙?
不,绛离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若眼前的女子出自神族,她既然察觉了自己藏身在大胤皇城,为何没有告知天尊擎天呢?以绛离对擎天的了解,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行踪,又怎能如此沉得住气?以擎天的一贯行事作风,必会大费周章地前来擒拿自己,搞得天上地下都不得安宁才对。
可看这周围,并无异动,看来这女子是只身而来,那么便足以解释,她并非天尊一派。她将自己引出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她又为何会对自己有这般强烈的恨意呢?
这些疑问盘旋在墨奕的脑海中,一个又一个,都迫不及待地等着被解答。
再看对面那女子的样貌,眉眼神色仔细瞧了,倒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还真难以记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这样冷眼相望的沉默僵持了许久,绛离一直在思考到底在哪里见过云翘,而云翘则在估算绛离如今的实力,若此刻奋然一搏,胜算到底有多少。
可是……云翘悲哀的发现,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绛离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便是自己豁出去了性命,连与他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死了也只是白白地死了而已,半点儿价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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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阿姐阿姐
云翘摩挲着手中的引魂笛,十分庆幸自己此前并没有轻敌,愈加肯定自己早有准备是对的。
“你是谁?”绛离问,骤然而起的风声将他的声音扯得破碎。
“取你性命的人!”云翘眸色渐冷,冷哼出声,脚尖轻轻踮起,须臾功夫已来到绛离身侧,几乎是贴近了他的耳畔说道。
绛离警惕地盯着云翘,瞳孔渐渐放大,此情此景,仿佛似曾相识,绛离突然惊道:“你……你是……你是云奎的……”
“云奎”这个名字像是陡然激怒了云翘,袖风一甩,怒斥道:“你不配提到这个名字!”
看来绛离的猜想不差,此女与当年的云奎生得颇有几分相似,传闻,云奎尚有一妹,名叫云翘,自小留在祁山养病,便是她吗?她果真是为了云奎寻仇来的吗?
绛离徒手欲要抓住云翘,云翘敏捷地退闪几步,衣袖擦过绛离的掌心,云翘诡异一笑,望了绛离一眼,她的确是打不过绛离,但不代表她不能用其他方法胜过他。
云翘执起引魂笛,笛音悠悠扬扬弥散开来,起初,绛离还未曾觉得有任何不适,然而随着音律的拔高,腔内阵阵刺痛,心神亦在同时开始涣散,绛离很快意识到是云翘手中的引魂笛在搞鬼,趁着意识尚还清醒,绛离忍着腔内的绞痛,企图去抢夺云翘手中的引魂笛。
绛离来势汹汹,云翘显然不及躲闪,一手护着引魂笛一手与绛离斗法,在绛离强劲而凶猛的攻势下,云翘被迫得连连后退。
引魂笛非一般攻击法器,若不能奏鸣,根本就不会对敌人造成任何伤害。
绛离便是瞧准了这一点,丝毫不给云翘奏鸣引魂笛的机会,云翘因为天生体弱,不宜修行太过刚阳的法术,所以,若她手中没有引魂笛,绛离对付她简直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眼看着云翘被缚,绛离却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只是取走了她手中的蛊笛,便松了手,道:“你走吧。”终究是他欠了云奎一命,云翘来寻仇亦是理所当然,若是当年与云奎一战,败的是自己,想必阿姐亦会去找云奎寻仇吧!
阿姐,阿姐……想到阿姐,绛离莫名地悲伤起来,他已经三百年没有同阿姐有过联系了,自三百年前,阿姐私入三十三重天设法将他救出来后,便再无了音讯。
绛离总是不愿意去想,他的阿姐兴许因为身份暴露而被天尊处置,他觉得以阿姐的聪明才智,绝无可能这样轻易栽到天尊手里。
可是,若阿姐无恙,又为何不同他联络呢?唯一的解释,便是害怕同他联络会被天尊发现而害了他,绛离总是这样想着以此安慰自己,他相信他的阿姐。
这个世上倘若还有一个人值得他去信,唯有阿姐。
正在绛离愣神之际,云翘突然抽身,远远地离了绛离,半空中回旋出一团白影,“绛离,你今日惺惺作态不肯杀我,日后可莫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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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幻蛊唤情
云翘的声音冰冷而空灵,在夜空中飘散开来,划破那寂静的长空,像是开出了无数多冰花,凄寒彻骨。
紧跟着的是一声蝉鸣般的声响,拖着长长的尾音,继而,绛离脚边绽开无数萤火,那是幻蛊。
幻蛊唤情,当绛离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耳边再次听到了引魂笛声,怎么回事?绛离警觉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一把蛊笛,事实再明白不过,他中计了。
他费力从云翘手中夺来的不过是一把假笛子,而云翘却仅用一把假笛子便轻而易举地近了绛离的身,并且成功在绛离身上中下了幻蛊,甚至毫发无损地脱了身。
“呵。”绛离冷笑,终是栽在了自己的清高自大自以为是上。
胸口再一次被蚀骨的疼痛侵袭,这一次的疼痛不同于上一次,疼痛牵动着自己渐渐涣散的意识,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契口,他需要得到发泄。
绛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胤宫的,只是,在承天宫外那么巧合地碰上了李云袖,李云袖凑上去,娇嗔道:“皇上……”
绛离望着李云袖,神思有些迷离,或者说,他并不能看得分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只是,那样一张清晰的面孔,却与眼前的人相重叠。
千泱,千泱……
绛离一把揽住李云袖,扛着她回了承天宫,之后的事,不言而喻……
次日清晨,李云袖趾高气昂地出了承天宫,韦全就候在外头准备伺候皇上早朝,李云袖见了他,甩都不甩他一眼,径直离去。
而安阳宫的墨奕却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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