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要偷听别人的谈话,而是那些内容不断自动的传进他耳朵里,教他想要忽略都不行。
追本溯源,谣言始于Primo jazz bar开幕那天——
原本他只是低调的告诉朋友自己开了店,邀请大家有空可以过来坐坐。谁知道那群朋友天生高调惯了,非要把场面搞大不可,硬是不顾他拦阻的在演艺圈发了一堆明星邀请函,还通知各大媒体到场采访。
不可讳言,当晚店里的气氛确实吵得很火热,他更是被灌了不少酒。就在他想要偷偷遁逃时,不知道是哪个猪头三不顾朋友道义的拱他跳舞,搞得现场情绪激昂,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不破坏大家的好心情,也为了可以早点脱身,他只好舍命陪君子,站上桌子敷衍的卖弄一下他已经封箱多年的舞步。
谁知道消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个月,他已经被渲染成性感美臀的夜店王子,还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堆疯狂粉丝,真是苦不堪言。
他不是不知道外界有多热中于讨论他,问题是,没有的事情还能说得煞有其事,这教他怎能不怒?
什么叫做每天晚上一定都过得很精采?他才没有!
他有过要好的女朋友,自然也懂些男女间的事,但那并不代表他对性就是绝对的开放。他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落得精尽人亡的凄凉下场。
再说,他的床已经N百年没有女人碰过,不需要因为他开了间夜店,就将他渲染得好像是精虫冲脑的超级色鬼,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处在亢奋的状态。
至于说有女星跟模特儿为了他争风吃醋,那关他什么事?并不是只要有女人自动送上门,他卫槐斯就要全盘接收,男人也是有贞操观念的,好吗?
卫槐斯忍不住挪开手中的书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部以下,腾出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臀——
嗯,确实是很紧实翘挺,很有惹人遐想的空间……
不过,想到自己的肉体无可避免的遭到那么多人的眼光亵渎,甚至连女孩子都这样大剌剌的讨论起他的臀部及性能,心里颇不是滋味。
也许,在这波流行的浪潮消退之前,他最好别轻易出现在自己的夜店里,免得要忍受那些盲目者的无礼目光。
只可惜了美好的邂逅就这么无疾而终,不能说不无遗憾,但是,他真的被她们的对话惹毛了。
第二章
认识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偏偏舒晴央却遇上了最糟的那一种。
她拒绝不了好友的要求,硬着头皮陪她光临了夜店。
原本情况还算顺利,虽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美臀夜店王子卫槐斯,心嫚还是开心的喝了些调酒,跟着店里的爵士乐自在的拍打节奏,兴奋得就像是个圆了梦想的小孩子。
不可否认,Primo jazz bar颠覆了舒晴央对夜店的既有印象。
道地的经典爵士音乐,宽敞不拥挤的空间,时时保持畅通的新鲜空气,以及技巧熟练的专业调酒,简单的装潢搭配柔和的灯光,Primo jazz bar给人一种不受拘束的放松感觉。
最重要的是,出入的客人大都有一定的素质水准,没有染着金发、眼神凶狠的帮派份子,也没有发生任何教人不舒服的场面,这让她着实放心不少。
可惜所有的美好,因为心嫚竟撞见男友张志贤搂着辣妹也来到这里,顿时怒火狂烧,立刻趋前上演两女争一男的拉扯戏码,他们的争执破坏了一切。心嫚当面质问男友,他却心虚不敢回话,还让辣妹骂她是神经病,让她伤心的回到吧台,喝酒解愁。
接连灌了几杯的烈酒的她,在酒精的驱使下,她先是伤心哭泣,接着像失疯似的大吵大闹,随手抓起吧台前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阵猛砸,一旁的舒晴央根本拉不住她。
当数十个空酒杯接连砸向吧台后方的藏酒柜,服务人员的脸都绿了!
客人跑得精光,酒柜里的藏酒碎了一地,她大小姐腿一软倒头呼呼大睡,倒霉的舒晴央只好硬着头皮,等着老板对她发飙讨公道。
只是,她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Primo jazz bar的老板竟是他!
她瞠着美眸,满是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声带像是被人强行割断似的,迟迟无法发出声音。
怎么会是他?
两个小时前在连锁书店里,他先是利用优越的身高帮了她,又跟她有过愉快的一段对话,没想到那个短暂触动她心房的男人,竟然就是心嫚口中的美臀夜店王子——卫槐斯!
当穿着皮质外套的他沉着脸,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酒保赶忙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抿着唇的卫槐斯点点头后,毫不迟疑的跨过满地的玻璃碎片,径自朝她走来。
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将一双浓眉挑得极高,卫槐斯用充满兴味的目光,凛凛的看着占据他视线的小女人,不忘把她错愕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拉开椅子,在她面前从容坐下。
“舒晴央小姐,晚安,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再度见面了。”一样低沉的嗓音,却有着不一样的情绪。
毫无疑问,卫槐斯记得她。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和心嫚之间缺乏智能的幼稚言论,很可能早就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了?
思及此,舒晴央真的恨不得当场杀了自己还痛快些。
他漠然的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嘴角浮起一抹悻悻然的嘲笑。
“你们女人还真是革命的信徒,破坏得这么彻底,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设计师的话,把我的酒柜弄得坚固些。”
“你真的就是卫槐斯?”舒晴央知道自己的问题很蠢,但她以为他姓魏,而不是卫。
他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舒晴央,锐利的眸里充满着自信。
“没错,我就是那个传说中害一堆女星、模特儿不惜牺牲形象,天天争风吃醋的卫槐斯。”嘴角轻勾,吐出了教人不寒而栗的话。
完蛋了,他果然听见心嫚和她的对话了!舒晴央觉得好糗。
“那、那都是一些人云亦云、捕风捉影……”她怀疑自己舌头打结了,才会把话说得吞吞吐吐。
“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你朋友过度美化了我的生活精采度,她可能不大清楚,男人也是有贞操观念的。”
明显感受到他的怒意,舒晴央尴尬的响应,“了解。”
“对了,上个礼拜我的年度健康检查报告才刚出炉,数据显示个人健康情况非常良好,关于卫生防疫单位是否把我列为性病防治的重点人物,我很遗憾让你失望了,我愿意当面诚恳的向你致歉。”看似随兴的言谈间,却藏有浓浓的嘲讽意味。
舒晴央整个脸蛋瞬间爆红,她懊恼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完全不敢多看他一眼。
“咦,那位想摸我臀部的小姐到哪去了?”卫槐斯明知故问的探头张望了一下,直到看见沙发上烂醉如泥的身躯,他才露出戏剧性的表情,“喔~我忘了,她在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后,砸光了我店里的美酒,现在倒在沙发上起不来了。唉,真可惜。”
舒晴央狼狈不已,丝毫没有招架的余地,“我……真的很抱歉。”
“既然她喝醉了,你要不要来代替她摸摸看我的臀,是不是如大家所想象的那么迷人紧实?”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眼里藏着腾腾杀气的问。
“不,不用了!”脸色乍青倏白,舒晴央吓得赶紧拒绝。
唉!最狼狈的莫过于道人是非,还被当事人听得一清二楚,她今天真是糗到姥姥家了。
偏偏卫槐斯没打算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毕竟,他今天真的很不爽。
“别客气。”他站起身迳自来到她面前,硬是抓起她的手,作势就要放上自己的臀部,“试试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优待,错过可惜。我不介意等你朋友清醒后,你可以好好的跟她分享这个难得的经验,由你来证实我的臀部是不是够性感,也算是我的荣幸。”
他的手劲好大,掌心炽烈的温度几乎烫伤她的肌肤,此刻的他眼中没有她熟悉的温暖,诚恳的善意,而是充满恶作剧的邪坏。
他根本是以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为乐!
“不!你快点放手,我已经说过了,我很抱歉。”在碰上他翘臀的前一秒,舒晴央及时挣脱自己的手,慌张不已。
这跟她以为的不一样!她以为他是个绅士,以为他是个好人,为什么在冠上了卫槐斯这个名字以后,连锁书店那个体贴有礼,翩翩风度的男人,就成了眼前这可怕的家伙?
无法消化今晚的接连意外,双手紧紧交握的她脸上露出了疲惫。
看她双眉纠成结,满脸的懊恼,卫槐斯忿忿不平的情绪顿时觉得缓解不少。
“你可以走了。”他突然开口。
“嘎?”舒晴央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砸店的人不是你,自然不关你的事,要怎么赔偿,得她来跟我谈。”卫槐斯指向瘫在沙发的林心嫚,“你可以离开,但是她得留下来。”
把一个烂醉的女孩留在这里,然后等明天天一亮,让这个城市多一椿社会案件吗?舒晴央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何况喝醉的还是心嫚。
“你想对她怎么样?”
“你说,我该怎么样?”卫槐斯把问题抛回给她。
“心嫚不是蓄意捣鬼,完全是因为她撞见她男友劈腿,才会一时情绪失控,我想,任何人发现自己遭到背叛都不会太好过,请你谅解她的行为。”舒晴央试着解释,想取得他的原谅。
“所以你要我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他嘴角浮现讥诮的冷笑,“你当我这里是慈济功德会吗?”
“我……”她当场哑口无言。
糟!事情远比她所想的还要棘手,这个卫槐斯显然不打算当善心人士,既然情况变得如此荒腔走板,为了保护自己和心嫚,她势必要强悍一点才行。
“不行!我不能把心嫚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坚决的口吻,让卫槐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须臾——“好!那就赔钱了事,应该不过份吧?”
闻言,舒晴央飞快的拿出皮夹,两张千无大钞显然不足以赔偿他的损失,她只得抽出信用卡,礼貌的询问:“我可以刷卡吗?”
低头一哂,“你该不会还想比照百货公司周年庆,要求分期零利率的付款方式吧?”他带着邪佞笑容,漫不经心的瞅着眼前局促不安的女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触及发的火药味……
舒晴央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坏起来可以这么教人害怕。
“卫先生,我是真的很有诚意想赔偿你的损失。”她鼓起勇气开口。
眼中戏谑的光芒乍敛,他毫不犹豫的伸出左手,非常爽快的比出三的数字。
“三千?三万……啥,三十万?你分明是在坑人!”舒晴央揪然变色,整个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错,是三百万。”语气严峻。
卫槐斯使了个眼色,酒保用托盘捧着酒瓶残骸来到两人面前,只见他挑起了断裂的水晶玻璃瓶口——“跟你介绍一下,这瓶用高档水晶及24K纯金雕饰制作而成的顶级干邑之王,价值新台币一百一十万元,旁边这瓶是四十年苏格兰威士忌,当初在拍卖会场上,是以一百五十万元起标,算得上是镇店之宝。”
“至于单瓶价格十来万上下的香槟王,不多,只破了六瓶,其他林林总总的损失就当是年终大放送,只要你赔偿我三百万,我就让你带着你朋友安然离开。”
舒晴央浑身的气力瞬间被抽光。
三百万!她要去哪生出三百万来赔给他?
别说是她赔不起,心嫚更惨,毕业一年多,工作老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偏偏年底这阵子又是裁员的高峰期,她们就算清光所有工作积蓄拚了命的凑,只怕也凑不到一百万呀!
卫槐斯不是没看见她惊骇的表情,他当然也知道三百万很可能会要了这两个女人的命。他是不在乎这点损失,但毕竟是生意人,而且他们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当冤大头?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用最原始的方式来偿还了。”
原始的方式?他,他……该不会是想要叫她们用身体来还吧?
“什、什么原始的方式?你到底想怎样?如果你以为我们是弱女子就妄想要占便宜,那我只能说你太小看女人了。”舒晴央颤声警告。
她根本是吓坏了,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假装强悍,希望多少能达到一点吓阻的作用。
“老实说,弱女子这三个字一点都不适合你朋友。”卫槐斯一眼就看穿她。
笨蛋才会没注意到,她声音颤抖得有多厉害,她一定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根本是惨白的。
“你也不用那么激动,我还不想被卫生防疫单位列为性病防治的重点对象。”他戏谑笑说。
其实他还蛮欣赏她的,面对这种烂摊子,她非但没有吓得落荒而逃,还很义气的想要保护朋友,男人都不见得有这样的胆识。
“你喜欢看推理小说?”单手支颐。
舒晴央被他搞糊涂了,不是在讨论赔偿吗,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尽管一脸无奈,舒晴央还是乖乖回答问题。“是,我很喜欢推理小说。”她完全摸不透这个男人到底想怎么样。
“劳伦斯·卜洛克的马修·史卡德系列看过吗?”
“看过。”舒晴央非常欣赏卜洛克笔下的死硬派英雄史卡德,着迷他在面对棘手案件时,依然能冷静的抽丝剥茧找出真相。
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在这种时候讨论她的偶像,她没心情。
“书是自己买的?”
“当然。”她可是很宝贝她的藏书。
“借我。”
“嘎?”她瞪大眼睛,明明在谈赔偿的事宜,他却莫名其妙的扯到了劳伦斯·卜洛克的小说。
“你把书借给我,关于今晚店里的所有损失,我可以睁一支眼闭一只眼,就让你的朋友到这里兼差当服务生,用出卖劳力的原始方式来抵销那三百万,为期三个月,但是……”
“但是什么?”舒晴央难掩惊诧的问。
“你必须是这个协议的保证人。如果你朋友擅自毁约,你就必须接替她到我店里兼差,届时,工作时间还会由原本的三个月拉长为六个月。”
她低头盘算,三个月的兼差工作,就可以抵销三百万的赔偿金额,一个月就足足价值一百万欸,很多人工作一整年也不过是这一半的薪资,而卫槐斯愿意退让到这种地步?
等等,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试图要从他幽深的眼睛里看出端倪。
他身上有一种不简单的气息,比起外界盲目渲染他的性感、酷帅,舒晴央反而觉得卫槐斯带给她一种快要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教她不自觉的畏惧,心跳加速,跟这种人谈判,她很怀疑有几个人能全身而退。
他真的是坏人吗,可他的眼光为什么这么坦荡荡?
可不管是三个月还是六个月,可以马上抵销三百万的赔偿,怎么算都是挺划算的交易,但问题是,她根本摸不清心嫚的性子,就怕心嫚一任性……
卫槐斯把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拽拽的笑说:“聪明如你,应该知道这笔交易对你们有利,毕竟几个月时间就能把三百万的债务一笔勾消,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某种程度来说,这或许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但对舒晴央而言,今天晚上的这一切比较象是天外飞来的横祸。
“不愿意?还是说,你其实是比较想陪我上床来摆平一切?”卫槐斯扯着可恶的笑容,十足挑衅的口吻问。
“当然不是!”舒晴央激动否定。
前一秒还苍白的脸,现在又涨得通红,她气恼的瞪着卫槐斯,双手捏握成拳。仿佛随时要打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