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却见校场之中一人哈哈狂笑,惊彻天地。那人头发全白,眼睛中透着淫邪之光,一股妖气如随其身。
王振怔了一怔,冷声道:“曹少钦,你又发什么狂?还不快点上阁楼来。”
这曹少钦与萧红陌、鬼谷子同列东厂三大头,执掌东厂八局以及四司衙门,实权最大。不知为何,王振似乎对他心存忌惮,这其间却是有秘密隐闻。
曹少钦回击道:“督公,我是笑你太偏袒萧红陌了。论武功邪术,我都绝对在萧红陌之上,凭什么所有好处宝贝都让他一人得了?”
王振被曹少钦一语逼得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怒声道:“曹少钦,你屡次对本公不敬,还不给快我退下。黑旗战队听命,将曹少钦于我轰出去。”
众人都知道王振心狠手辣,但不知为何,多年来任凭曹少钦胡作非为,却也没有动曹少钦一下。这其间究竟为何,众人都是捉摸不透。
黑旗战队受命之间,百名骑士变幻成一道人墙,将曹少钦硬生生逼了出去。曹少钦虽然狂妄,也还不敢犯上作乱,只是最后随手捏死两名骑士,便飞身而去,不见踪迹了。
王振耸耸眉头,却也不发一言,突然转身忿忿离去。
黑旗战队里面的骑士看了死去的同伴,丝毫没有同情之心,将死去两名骑士尸体抛进校场后山的阴沟中。不多一伙,又会有新的生力军替补上死去的两人。
待众人全部离去,萧红陌静静站在阁楼之上,突然之间,他觉得一丝愤怒之情油然心生,人命在这里竟是如此卑贱。
他想——这世间的生生死死,一切争夺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真的不厌倦吗?
………【四:西来达摩】………
深深浅浅的云朵遮住了远近高低的荒山,京郊的景色犹同一幅水墨古画。京畿的西城北面,一座偌大的佛寺前瞰京郊外的山涧秀景,后临京城内的巷落人家。虽然佛寺年久未修,有几分残垣破壁,蒿草萧条,但仍不失百年佛刹的庄严及沧桑。这座偌大的佛寺名为广济寺,始建于金代,至今明正统年间已有两百余年。
昨夜小和尚和邝璇一起悄悄来到广济寺外的荒山之上,在一处岩洞里摸索到了《佛门天问》。小和尚虽然双眼失明,但对这处山路却是十分熟悉,只因他打小起大多时间就在这处荒山上生活。
两人昨夜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不觉疲累。邝璇当下便饶有兴趣地将《佛门天问》翻了几页看看,却是把她看得眉头大皱。幸好不是她自己去领悟这本《佛门天问》,于是便一字一字地读给小和尚听。哪知小和尚听完了一页又想听第二页,邝璇一口气念了五十页,累得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
翌日邝璇醒来揉揉眼睛,爬将起来,却见小和尚正坐在一处岩石之上一动不动,若老僧入定。邝璇心想小和尚定是在思索《佛门天问》中的问题,也不打扰,只托起腮帮目不转睛地望着小和尚。
只见小和尚时而脸露微笑,时而秀眉轻簇,时而耳根微动,时而目光闪闪。这一幕幕神态都被邝璇尽收眼中,而在邝璇心中,不知怎的,那感觉犹如湖面之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这般过了个把时辰,小和尚突然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大笑之后,他狠狠拍了下脑袋,大声道:“我明白了!”
邝璇正若有所思,被小和尚这下一闹腾,思维惊怔了过来。她见小和尚欣喜若狂的样子,心头不由大喜,但嘴中却道:“小和尚,先别高兴,我问你一个问题,看你答不答得上?”
小和尚拍拍胸膛,毫不犹豫地道:“璇姐姐你问吧。”
邝璇便拿起《佛门天问》,随手翻了一页,问道:“既然佛法无量无边,又何谈大彻大悟呢?”
小和尚略一思索,便道:“傥系上根,一闻千悟,得大总持。上成佛道、下化众生,大彻大悟者,了无生死,超凡入境,不在佛时亦如同修佛。佛法虽无量无边,但大彻大悟者自可置身佛法之外,此为明心见性,万般如一,是为真悟!”
邝璇对照着《佛门天问》中所写,虽微有出入,但似乎小和尚说的更好,更让她信服。此刻邝璇心中正是惊喜莫名,要知道小和尚昨夜只是听她一字字读了一遍而已。
小和尚答完,才知肚子早已经“咕咕”叫了。他拉着邝璇的手,道:“如今深秋时节,山上没有可吃的东西。要是春夏之交,山上的果子可好吃呢。我现在去城口找卖馒头的王二狗讨几个馒头来,你在这等着我,千万别离开,东厂的人一定在四处寻你。”
邝璇点点头道:“你眼睛看不见,不会有事吧。”
小和尚嬉笑道:“我常常去城里讨东西吃,这路都熟得很,怎么会有事呢?要说眼睛看不见有事,便是不能看见璇姐姐的样子,我想璇姐姐一定很美。”
邝璇脸上抹过一丝红霞,一把推开小和尚,嗔道:“让你笑话我!”小和尚借邝璇一推之力,假装故意滚到山坡之下,直吓得邝璇大惊失色,紧紧闭着眼睛。等到邝璇睁开闭着的眼睛时,小和尚竟朝她做了个鬼脸,迈开欢快的步子下山去了。
小和尚一路摸索进城,来到城门口卖馒头的王二狗处,恳求道:“王二狗,今天再给我几个馒头吧。”
这王二狗平日里面最爱狗眼看人低,之所以曾经给过小和尚几次馒头吃,全是因为小和尚以前将颈子上的坠玉送给了他。
只听王二狗冷笑道:“嘿,你这小乞丐,以为这馒头铺是你家开的,想要就要啊。这次可不行了,快走开!”
小和尚知道再如何恳求恐怕也没有用,自己饿着也没有什么,但想起璇姐姐也是一天没有吃,心中很是着急起来。
正在这时,一辆华丽阔气的马车缓缓从街中经过。马车的遮帘屏风之上绣着佛陀的众生相,车轮车辙边都涂着西域的颜料油彩,很是奇特。从马车外观上看,这马车主人不似中土的人物。
只听马车中一人朗声道:“师兄,刚才我在路上突然想到一结,心中思索良久,依然不明,不知你可能解开我的这个问题?”
马车中另一人笑道:“先师常常在我们这一辈弟子中说起师弟你佛法高深,学究天人,不想竟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佛法如同沧海,你我犹是一粟,岂能万事皆明?师兄,你说万法归一,那一归何处呢?”
被唤作“师兄”的那人似乎也被师弟的问题难住了,一时沉寂不言。
小和尚双眼失明,所以听觉比常人就高出了很多。他不经意间听到马车中两人的对话,略略迟疑片刻,便见他拔腿追上马车,在马车外气喘吁吁地道:“世间万法,本是无相。万法归一,终是有一相可寻。这一相若归天地,便可化作为无。正是天地无息,万物无根。”
马车中被唤作“师弟”的那人一听小和尚在车外所说,甚感其所答奥妙无穷,心头更是大为惊异,急忙停下马车,从马车中行了下来。
只见这人圆头大耳,头戴佛帽,耳挂金环,额顶凸起,身形削瘦,眼瞳宛如清潭。他身着达摩祖师的禅服,手拈一串乌黑佛珠,一身气度则令人不敢正视。
他见眼前站着的原来是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孩,更是诧异,当下长宣佛号,唏嘘不已。只见他拉着小和尚的手,欢喜道:“小施主真是大智大慧,一语破机,小僧真是十分佩服,小施主请上车来与小僧细研佛法如何?”
小和尚此刻肚子都饿得叫爹喊娘了,哪里还有心情再去细研佛法,正想拒绝,却听街边传来一声怪笑。
“你这小要饭的,总算露头了,真让老子一阵好找。昨夜和你在一起的女孩现在在哪儿?快说!”
小和尚心头咯噔一声,料想定是东厂的人找来了。但他头脑灵活,便立刻回答那僧人道:“好,我愿意同你上车细研佛法。”
那僧人一喜,只见他右手微抬,小和尚便被他带进车内,而小和尚竟毫无任何感觉,犹若空中漂移一般。
刚才发出怪笑的那人身形臃胖,正是奉命夺取乾坤赤天剑的湘西血尸掌高手秦尖。秦尖见小和尚倏然不见,却是进了马车。他生性怪戾,顿时勃然大怒,单掌遥隔数丈便劈向马车,裹起一道劲风。
这时只见从马车遮帘里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悠悠画了个一圈,一道磅礴真气便依着小圈渐渐缩小成一点。秦尖掌风刚触及这一点,便立即惨叫一声,整个手臂竟垂吊下去。
秦尖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他淬炼近二十年的血尸掌不但对对方丝毫无功,而且整个手掌连同手臂的关节骨骼尽被粉碎。
秦尖也不愧是当年纵横黑道的人物,到了此刻,仍咬牙喝道:“车中之人可否报上名来。老子今日栽在你手,他日定要报今日之仇!”
不想车中被唤作“师弟”的那僧人置若罔闻,只拉着小和尚的手,很是亲呢。被唤作“师兄”的却狂笑道:“你这中原蛮子,也还不配知道我们的身份!”
秦尖气结败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缓缓离去。马车行到十丈之外,秦尖才听车中传来一语幻声——江湖历来风波恶,西来达摩求本心!
小和尚心中一凛:“难道坐在自己身前的这人竟是他……”
………【五:菩提崖下】………
“江湖历来风波恶,西来达摩求本心。”这大约是小和尚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句词了。只因为老方丈临死之前,反反复复喃喃而语的也便是这一句词。当时老方丈劝退所有人,唯独小和尚一人陪在老方丈身边,送他瞑目而终的。
刚刚马车中的那僧人以幻声向秦尖说出这句词时,小和尚便心中一凛。但小和尚听这僧人说话的语音,料知这僧人不过三十左右年纪,和他听过一个故事中的那人年纪相差甚远。
那是在数年以前老方丈对他说的一个故事,至今小和尚依然清晰地记得。
那年大雪盖神州,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就连江湖也是万籁俱寂的。那日老方丈却带着小和尚到广济寺后山的菩提崖下。山崖高险,陡峭异常,加之冰雪积融,常人绝难攀爬而上。
望之高崖,老方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对着小和尚道:“生死难料,天地同归。我自知大限不远,可平生唯有一件心事没有了却。今天若再不道出来,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小和尚当时虽然不太懂老方丈的话中含义,但也是能听出其中悲戚之意的。
接而老方丈又重重吸了一口气,只见他肩头一缕白烟盘旋而起。同时老方丈轻喝一声,一把拉住小和尚,双腿疾速地踏点着崖壁上的石头与草木。老方丈年岁已高,但身法却若长鹰当空,丝毫不见任何滞待之处,数百米的高崖渐渐被他落在脚下。其实老方丈刚刚集结老迈体内残余的真气,逆行筋脉强行用功,今日之后,他也便形同废人了。
盏茶工夫,两人攀上崖顶。小和尚眼睛看不见,便问道:“老方丈,你带我来到什么地方呀?”
却不料老方丈肃声道:“小和尚,你先跪下!”
小和尚呆了呆,但他素来对老方丈言听必从,也顾不得山崖上寒风刺骨,双腿一弯,便跪在数寸厚的积雪之上,直冷得他牙齿“咯咯”打响。
老方丈眼中闪过一丝凄凉,身形竟也有几分佝偻了,苦声道:“万事机缘,终是天意。转载自我看書齋这世间正邪不两立,然情之一字,又有何罪?”他自语半晌,缓缓转过头来,对小和尚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要仔细听清楚了。不管你能否明白,也要把故事中的每一句话牢记在心头,明白吗?”
小和尚答道:“明白。”
老方丈点点头,道:“大约在十五年前,江湖可谓是一片风平浪静。其时江湖三大仙派执掌武林牛耳,正邪各派无不服膺。而当时朝廷东厂势力也尚未在武林中滋长蔓延。实不想平静多年后终究还是再起风波。”
老方丈微微一顿,接着道:“那年中秋时节,三大仙派邀请武林中有名的人物聚首蓬莱仙岛,邀月举酒,同杯共饮,本是武林中一大佳话。当时我身为广济寺方丈,也受邀忝居其列。不料酒过三巡之后,突然从天中降下一位美丽的仙子。那仙子轻步曼舞,优雅清妙,脱尘出俗,即便是我这等出家之人望之也不由为之心动。当时在场的大多武林中人都有醉态,其中有人嬉笑道:‘莫非是嫦娥姐姐下凡来看我们了,那敢情好,哈哈……’当时我并未饮酒,看得真切,所以更是惊奇。那仙女不似是人间之女。果然,那仙女凝步天中,笑吟吟地道:‘我是天上的月神,今日下凡人间。从今往后,武林之中的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你们都是我的弟子,你们可听明白了吗?’那仙女一语说罢,我们尽皆一片哗然。其中江湖三大仙派中伏羲派的首席大弟子向如风听完那仙女之话,便冷笑道:‘你这小女子,区区伎俩,也敢装神弄鬼,妄图控制武林么?’当时我听得出向如风说话时色厉内荏的口气,想必他也惴惴不安的。不想那仙女看上去貌美如花,却是心如蛇蝎,竟突然暗下杀手。向如风也不过冷语说了一句话而已,竟突然口喷鲜血,立刻暴毙而亡。后来我们才发现向如风头顶百会**处已经中了一根寸许银针。”
老方丈娓娓道来那日光景往事,精神也陷入了回忆之中,说了许久也不自知。小和尚双腿都快冻僵了,小脸更是冷得紫青紫青的,终于忍不住道:“老方丈,我好冷。”
老方丈被小和尚一语提醒,却并没有让小和尚起来,只是长叹口气道:“我一时忘了,竟将不重要的事情说了这么多。后面的你可要听好了,终生也不要忘记!那向如风死后,三大仙派誓要报仇,便与月神恶战了一场。也不知月神是何等来历,会什么妖法,当夜武林中一流高手大约不下百人,却都拿她不下,反而死在她银针之下者不计其数。后来三大仙派掌门联手布下玄门三清阵,硬生生困了月神七天。七天之后,三大仙派掌门尽皆西去,原来三人耗尽全部修为,未老先死。月神虽然还是破阵而去,但被困整整七天,也是奄奄一息,可惜最终还是让她跑了。月神走后数年之间,都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我们都以为江湖终可平静了。其实月神独掌武林的野心一天也没有停止,她席下有四位女弟子,她们体上都带有异香,分别为春之兰花幽香、夏之茉莉清香、秋之芙蓉醉香、冬之梅花寒香。由于江湖中无人知晓她们的真实姓名,便以这四抹花香来称呼她们。这四位女弟子奉月神之命,用尽心机来勾引诱惑当时武林中最优秀的几位江湖翘楚,以为将来能为月神控制。这几位江湖翘楚中不仅有当时最负盛名的剑客、如今位居刑部侍郎的‘一剑惊霄’的邝惊霄,还有我的一位师弟静澄。要说静澄师弟,真可谓佛门百年难遇的奇才,当时他的佛法和功力修为都已经早早在我这个师哥以上了。只是他心性高傲,虽遁入空门却难隔红尘,后来果然禁不住月神那其中一位女弟子的诱惑,坠入其中。”
小和尚听到这里,便问道:“是不是静澄师叔祖随着那月神的女弟子离开广济寺了,所以老方丈您很伤心。”
老方丈见小和尚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嘴唇微微一捻,似乎有些话不想说出了。便道:“静澄师弟是个大情大性的人,悟佛却不能入佛。然而那女弟子本只是想诱惑静澄师弟,但到了最后,其实也是对静澄师弟动了真情。随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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