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千顷 坐酌泠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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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田千顷 坐酌泠泠水-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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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她脸上浮出一抹凄然的笑容:“其实说起来,是母亲喜欢他多一些。为了他,不惜抛开一切,怀了孩子。可是他,却将他的抱负,他的理想,放在了第一位……”
  她看着一点一点亮起来的窗棂,轻叹一声,又道:“后来,我嫁给了驸马。他对我千般好,万般好,可有一点,我却备受折磨。那便是:每当战事一起,他一离家,我便提心吊胆,昼夜不宁。生怕他像你父亲一样,再也回不来。直到这几年,他调到这里镇守一方,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她顿了顿,又道:“你可知,你外祖父,也就是太宗皇帝,我的父亲,他今年不过才五十岁,为何会英年早逝?那是因为他在三年前的高丽之战中中箭受了重伤,久治不愈,备受折磨……”
  她伸出手,抚了抚江凌的脸,“所以孩子,母亲不希望你嫁给武官,受母亲这样的折磨。要知道,匈奴一旦来犯,大军开拨,风集云涌,作为一名武将,那就有上战场的义务。而在战场上,刀枪无情,生命是那么的脆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没有再说下去。
  江凌摇了摇头,笑了一下,道:“母亲,您不觉得,您这一生,很幸囘运么?听祖母说,我的父亲,临终之前,将您与我托付给秦伯伯,让他好好照顾您。可见他是爱您的,您是他最大的牵挂。而驸马,看得出来,他对您也极好,关怀备至。这一生能得到这些顶天立地的马上英雄对您的感情,岂不比那些虽不会因战事起而担惊受怕,却看着丈夫碌碌无为、左囘拥囘右囘抱、被视为无物的女子强一百倍?这样哪怕只活一天,也要比那些女人活一辈子更有意义吧?便是外祖父,我想,如果能有资格牵挂他,为他担忧,也是天下女子想要得到的荣耀!”
  说到这里,江凌垂下眼眸,微微一笑:“而秦忆,也许不是最出色,最了不起,却也是一个有担当、肯上进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对我一心一意,愿为我做任何事,我相信,如果有了危险,他哪怕是豁出性命,也会保护我的。为这样的男人,便是担惊受怕,甚至只共度短短的几年时光,我觉得,这一生也值了。”
  “可窦琅并不是碌碌无为的人。而且我相信,只要你们相处一段时间,他甚至比秦忆更加能爱护你,保护你,全心全意地喜欢你。”公主急道,“再说,他虽有武功在身,却是个举人。往后做的也是文官,会给你平平安安的一生的。”
  江凌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兰陵公主。她想,她能理解兰陵公主的心情。她自己短短三十年,经历过太多的苦难,甚至生离死别。在她生命即将在走到尽头时,她只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希望她唯一的女儿,能得到这份安宁的幸福,在一生中,没有鲜血,没有伤悲,没有死别,没有一切不如意的经历。每一个母亲,在安排自己孩子的婚事的时候,都是如此吧?总想让孩子避免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缺憾。
  见到兰陵公主期盼的目光,江凌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母亲。我相信,能让你夸赞,那叫窦琅的公子,一定是个出色的人。但女儿这一辈子,就认定了秦忆。不管怎么样,不管他将来如何,除非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否则这一辈子,就跟着他了。女儿这份心意,不会改变。”
  “凌儿,你……”兰陵公主见江凌说得如此坚决,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你可知,前段时间秦忆到京城执行任务,差点就回不来了?”
  “什么?”江凌骤然变色。
  “高丽来人,欲要行刺。秦忆适逢其会,为当今皇上挡了一剑。当时要不是他手下的士兵及时相救,他就不光是腿上受伤,很有可能会就回不去了。凌儿……”
  江凌从睡榻上爬了起来,一边穿鞋,一边咬牙切齿:“这家伙,竟然不告诉我。问他,只说受了一点小伤。一会儿我就去找他算帐。”
  “凌儿。”见江凌这样子,似乎便要去找那秦忆,兰陵公主急了起来,高声唤了一声,便道:“你要如何,母亲也不拦你。但只希望你听母亲一声劝告,不要这么急于下结论。你今日见过窦琅,再说不迟,可好?”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条件
  “不用。”江凌穿好鞋子,站直身体,俯视着躺在床上的兰陵公主,很干脆地道。她知道,她得态度坚定,不能给这个刚认识的母亲以爱的名义对自己的命运横加干涉。
  兰陵公主的心情,她非常能理解。因为,她的前世,便跟兰陵公主是同一种人!她们都是生活在一个国家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能享受到锦衣玉食,享受到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种种特囘权。所以,她们的字典里,不会有艰难两字,不知道苦难为何物,不知道很多东西是需要付出才能得到的。能让她们觉得难受痛苦的,无非是亲情、爱情的不如意。就像前世的江凌,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因为她有那么一对极品父母,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与母爱;而兰陵公主呢?被亲生囘母亲卖女求荣,心爱的人被毒死沙场,历尽艰辛生下来的孩子不知所踪,再嫁时又不能生育,这于她来说,便是人生最大的不幸,所以她觉得自己一生悲苦,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享受到平静的幸福生活。
  可经历过这一世刚穿越来时的生活的艰辛,江凌才知道,在温饱不足、尊严不保时,亲情的不如意算得了什么?在被人欺辱、生存不易时,爱情的不幸又算得了什么?爱情与婚姻虽然是人一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却不是生活的全部。如果有一天,她的秦忆上了战场再没回来;或许随着岁月的漫长,感情渐淡,他又有了新欢,江凌却不觉得她的人生就此灰暗。她会重新扬帆,去追求自己的生活。她会感激上苍让自己活着,让自己有饭吃,有衣穿;纵是失去她也会感激上苍让自己曾经拥有。在曾经失去过生命,经历过一番生死,穿越到这个世上,带着前世的意识重新活过一次之后,她知道,人活着,就应该看到自己“得”到了什么,应该为自己得到的东西而欢欣鼓舞;而不是只盯着自己曾经“失”去过什么,为失去的东西而纠结痛苦。
  不过,她的这些感悟,便是掏心掏肺地说给幸福唾手可得的兰陵公主听,她也不会理解。江凌也不打算多费口舌。不过,她绝不会让兰陵公主插手于自己的生活。
  “凌儿你……母亲这样说,也是一番好心。”兰陵公主在女儿的眼里,竟然看到了昨晚没有的一丝疏离,顿时慌了神。
  “母亲的好意,凌儿心领了。不过,女儿的命运,要自己安排,母亲还是专心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吧。”江凌不欲就这个话题再多说,走到门边打开房门,“我去让下人端水来给您梳洗。”
  她决定了,等兰陵公主的身体稍好,便回零陵去。大不了,每半个月派人送一次空间水给她便好。她得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这位公主,虽然给了她这具身体,但绝不会任由她干涉自己的自囘由,主囘宰自己的命运。
  至于秦忆,就让他先回零陵吧,免得在这里受气,或是受人算计。
  外间的婢女早已等待在那里,见得江凌出来,向江凌施了礼,便端了水盆进去。入画也端着水站在那里。江凌对入画摆摆手,走出大门,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太阳躲在云层里,透过云层射囘出了自己的光芒,将大地照亮。江凌迎着东方,慢慢昂起了头。
  入画静静地来到她的身后:“姑娘,梳洗吧。听说,一会儿窦府上的公子小姐要来给公主请安。”
  “哦,好。”
  虽然拒绝了兰陵公主的安排,江凌还是在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见到了那位窦琅和窦怀悊的二子一女。
  兰陵公主在皇宫里长大,见到的基本都是俊男美女,看人的阅历也甚丰富。经她夸奖的这位窦琅,果然五官俊朗,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目光也清正,气度也沉稳。在兰陵公主面前,亲近而又不太亲昵,尊敬而又不显得谄媚,进退得囘度,应答得当,倒也确实是个人才。
  不过,再优秀的男人,现在看在江凌的眼里,也只不过是远远地站着欣赏一眼罢了,她完全不会起别的心思。秦忆虽然不是最好,甚至或许不如这窦琅好,但却是在她最落魄,最不如意,最真实,最没有身份背景的时候,来到她的身边,为她遮风挡雨,对她付出真心。甚至承诺不娶妾,在她佯装毁容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半分嫌弃。这样的人,这样的感情,才是最纯净、不含任何杂质的,也是她上辈子最渴望得到的。她在坚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对这份感情就没有过半分的动摇。
  在接受了养子养女们的问安之后,兰陵公主见江凌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向她招了招手,让她到了自己身边,含笑着将那几位介绍给江凌。
  “凌儿姐姐。”窦家三兄妹跟江凌见了个礼,然后忍不住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她。
  窦琅虽然在介绍的时候也抬起头来看了江凌一眼,但很快就挪开了眼睛,然后目不斜视,样子不卑不亢,和煦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
  江凌微笑着礼貌的回了个礼,却没有多说什么。窦琅脸上是什么表情她没去在意,倒是兰陵公主的这几个养子养女见到她的第一个眼神,被她全收在了眼里。最小的窦玹眼里自然全是好奇;而窦家最大的公子,昨天去陪了秦忆的那个窦玮,对她除了刻意表现出来的好奇与善意之外,还有一抹审视;而最值得回味的最是窦家唯一的女孩窦瑶,她虽然满脸娇憨的笑容,眼里却闪过一丝敌意。
  莫非,这几个孩子以为她是来抢他们的地位和财产的么?江凌心里好笑。
  “凌儿姐姐真漂亮。”窦瑶打量了江凌两眼,然后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夸赞道。
  江凌并没有回一句:“瑶儿妹妹也很漂亮。”而是抿嘴笑了一下,没有作声。她不欲与这几位有更多交往,还是让人以为她沉默寡言好了。
  “凌儿,你也不用一天到晚地闷在这屋子里,跟琅儿哥哥及弟弟妹妹出去玩玩吧。”说完又转头对窦玮他们道,“你们这几天不用上学了,陪着姐姐先熟悉一下环境。”又对窦琅道,“琅儿,这里你最大,婶婶便把他们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还没等这几人应声,江凌便道:“母亲,不必了。女儿此来,就是为了陪您。您身体没有康复,女儿怎么会有心思去游玩呢?”
  “母亲这病,便是吃灵丹妙药,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起来的。而且今天比起昨天来,感觉好了许多,你不必挂心,跟着哥哥弟弟他们去玩吧。”说完见江凌还要再说,又道,“秦公子那里,我让你父亲下个文书,将他留在兖州一些日子。他既是你秦伯伯家的公子,也算是通家之好,一会儿让人叫他进来,也逛一逛咱们这园子。你们兄妹几人可要好好招呼好客人。”
  江凌挑了一下眉毛——兰陵公主这话,莫不是以秦忆留下作为她接触窦琅的条件?想到这里,心里极为不喜,敛起脸上的笑容,道:“母亲跟弟弟妹妹们说话吧,我去给母亲做早膳去。”说完便要出门。
  “姐姐。”窦瑶却唤住她,昂着一脸天真的笑容,看着江凌道,“姐姐昨日才到这里,大概不习惯吧?我们府里下人很多的,便是厨娘都有十来个。姐姐用不着亲自动手,累着了姐姐,母亲可是会心疼的。”
  “是啊,哪能让您做早膳呢?”窦玮也笑道。
  江凌停住了脚步,看着两个明面上是为自己好,实则讽刺自己出身小门小户,没有下人伺候,完全要自己动手的“弟弟”、“妹妹”,淡淡一笑,道:“多谢二位的提醒。不过母亲病在床榻,为人子女,亲自下厨为母亲做一碗粥,不过是尽一尽孝道,实则没有那么多说法。如果二位没有别的事,江凌便出去了。”
  “姐姐这样说,我们倒是心里不安了。只想着每日来看看母亲,跟母亲说说话,却没想到要亲自下厨洗手做羹汤。还请母亲责罚。”窦玮转过身来,对兰陵公主一躹。
  窦瑶则追上江凌:“姐姐,瑶儿跟您一起去吧。”
  “不用。”江凌转过身来看了兰陵公主一眼,对窦瑶道:“窦姑娘千金之躯,怕是做不惯这些下人们做的事。还是在这里陪着母亲更合适。”说完,也不管屋里人是什么脸色,抬脚出了门。
  “母亲……”窦瑶转过身来,娇滴滴地唤了兰陵公主一声,“我看姐姐的脸色不好,她是不是生我们的气了?”
  兰陵公主待几位庶子庶女一向和善,总是笑语盈盈,对窦瑶更是疼爱有加,将自己一肚子思女之心全放在了窦瑶身上。所以窦瑶敢在她面前撒娇。可此时公主的脸上并没有笑意,只静静地看着江凌的身影消失的门口,久久没有说话。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亲昵
  待江凌煮了粥转回兰陵公主的房里,迎面遇上窦怀悊从房里出来,而窦琅那几人早已不在那里了。兰陵公主见江凌进去,道:“我已让你父亲去下文书了,说要暂留秦忆在此一用。”
  “嗯,好。”江凌低着头从钵子里舀了一些粥到碗里,淡淡应了一声。
  感受到女儿的冷淡,兰陵公主沉默了一下,道:“凌儿,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我真是为了你好。我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只希望能在这短短的日子里,为你做一些的事。哪怕你不高兴,只要我认为对你好,我也会去做的。”
  她看了江凌一眼,又道,“我也没有完全否定秦忆。那孩子,我也许接触不多,不了解他。不过既然你觉得他好,一定要嫁给他。那么,请你体谅一下做母亲的心,让我了解了解他,好决定是否能放心地把你嫁给他,好么?如果他能经过我的考验,我便让你们在兖州成亲。凌儿,母亲想看着你成家,将你亲手托付给你一生的良人。”
  江凌的手顿了顿,却仍垂着头,将本来已差不多满的碗装得更满。考验秦忆,她不乐意;在兖州成亲,她也不乐意。秦忆对她的情意,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再考验,那就是对她自己眼光的不信任,也会伤害到秦忆;而兖州这位虽然是生母,但在她的心里,李青荷才是她真正的母亲。更不要说,零陵还有疼她的祖父祖母,也有秦忆的父母和江涛。她要成亲,更希望得到的是他们的真心祝福,而不是窦家人假情假意的恭贺。
  不过这些话,如果明说出来,太过伤人。江凌本想不说的,但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看着兰陵公主问道:“那您想如何考验秦忆?”
  感受到江凌浑身冒出来的不赞同、不乐意,兰陵公主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什么专门的考验,我只想知道他的性格、品行和对你的意情如何。”
  江凌抿了抿嘴,没再反对。如果是这样,那便考验吧。
  侍候兰陵公主吃了饭,江凌这才回了院子,沐了个浴,单独吃了早餐,下人就来禀,说窦瑶来了。江凌让人带她到厅里上茶,自己则让入画慢慢给梳了个头,这才出去。
  “凌儿姐姐打扮好了?”见江凌进门,窦瑶并未起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抬起头来,看了江凌一眼。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带着上位者的居高临下的审视的目光。
  这么快就撕下假面孔了?也是,现在可没在兰陵公主面前,不必演戏。江凌心里冷笑一声,也坐了下来。而原本被派在这院子里当差、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刚才得了窦瑶的吩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看见江凌坐下似的,根本没有给江凌上茶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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