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溪讶然道:“不知是哪位仁兄,老前辈请即请出一见。”
才说到此,就听得门外一人道:“冷大侠,久违了!”
门开处,简秋持杖而入,冷红溪见了,不由得大为惊喜,当时一跳而起道:“简恩兄,原来是你……”
说罢,忙跑过去,紧紧地握住简秋一只手,激动的道:“你怎会在此?我正要找你呢!”
简秋点了点头道:“我也是为找寻冷大侠而来,中途遇见了管老前辈,蒙他不弃,破格收为门下。冷兄,你怎会来此?”
冷红溪说明缘故后,遂为雪雁舒又青介绍,简秋一听是小寒山二女之一,不由面色一冷,道:“请恕在下冒昧,舒修文是姑娘什么人?”
雪雁一呆道:“乃是家姐!”
简秋后退了一步,双目一翻道:“你二人不是与莫环一道的么,怎会……”
冷红溪知道他是误会了,当下忙代雪雁解说了一番,简秋这才释然。
雪雁却为此很不得劲儿,管青衣呵呵一笑道,“徒儿,你可不能混为一谈:姐姐是姐姐,妹妹是妹妹,是两个人,可要分清楚!”
雪雁闻言不由叹息了一声,想起玉鹰与自己同胞姐妹,终是不忍,当下禁不住落泪道:“我姐姐虽是多行不义,但其本性实在不恶,此番又上了妖妇阴素裳的当,才落得如此下场,老前辈与简兄,今后如果遇上了她,尚请念其并无大恶,网开一面放过她才好!”
天残老人一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简秋与她也并无什么仇怨,我自有方法教训她就是!”
说罢,微微一笑,好像早已成竹在胸似的!
雪雁舒又青忙称谢不已,接着各人分别落座,冷红溪忍不住又问道:“老前辈召见,究有何事,尚请赐告才好。”
天残老人冷冷一笑,道:“你苦苦寻找莫环,其实不必,这应是老夫我的事情,冷大侠,你与莫环之间,莫非有什么仇恨么?”
冷红溪闻言微惊,当下长叹了一声,道:“老前辈问起此事,晚辈汗颜,此事说起来晚辈实在有些愧对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如不怪罪,我才敢明说!”
管青衣甚是惊异,一双闪闪发光的瞳子,注视着他道:“究竟是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冷红溪又长叹了一声,遂把昔日一段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说到伤心处,这位盖世奇侠亦不由泫然泪下。
听的三人,也无不为之动容,简秋更咬牙切齿痛恨不已,他长叹了一声道:“原来冷兄为此才愤世嫉俗,小弟以前倒是多有误会了,如此看来,这莫环当真是万死有余!”
管青衣闻言之后,默然甚久才冷冷一笑道:“这也是天意如此,我不会怪你,想不到我昔日一番心血,最后倒成了你的樊笼囚牢……”
说到这里,老人嘿嘿冷笑了一声,自语道:“好个莫环,原来你是这么出来的……”
接着,向冷红溪点了点头,又道:“如此说来,这笔仇,还是应该留下让你来报了,人世上再没有什么仇恨能超过这一宗了!可恨……可恨之极!”
冷红溪苦笑了一下,道:“所以说,上天入地,这笔仇弟子也非报不可!”
说着,长叹了一声,频频苦笑道,“只是想不到这老儿如今找到了一个厉害的帮手,看来要除去他却是不易!”
他目视着管青衣,剑眉微皱,道:“你老人家可知莫环身边那个白衣老人是何来历?”
天残老人冷冷一笑道:“那人就是风火道人吴天化,我怎会不知?”
冷红溪不由大吃一惊,顿时呆住了,半天他才冷冷一笑,道:“我说呢!原来竟是他……”
管青衣微微一笑道:“这台戏要是只有莫环,还不够热闹,加上了风火道人这个老儿才够精彩,冷大侠,你不要气馁,我给你撑腰!”
说到这里,尖声一笑,又道:“我们给他们一个直捣黄龙,一直打到白牛堡去,看看谁强谁弱!”
冷红溪摇头道:“只是白牛堡的地址谁知道呢?”
管青衣手指简秋道:“我这徒弟知道!”
简秋点了一下头道:“我还是幼年时去过一次,记忆已经模糊,不过……各位请看!”
说着,忽地把左手衣袖拉起,一直拉到臂根,众人立时发现,原来在他臂膀上,有一片紫红的线条。
简秋苦笑了笑,道:“去白牛堡的路图,我已刺绣在臂上,那妖道虽唆使阴素裳毁我双目,却想不到我会有此一着!”
管青衣连连点头道:“这一着实在太妙了。”
说罢,他同冷红溪一齐走近细看,只看出一片斑紫,线条纵横。
冷红溪不由皱眉道:“这个谁又看得清楚?”
简秋微微一笑,道:“冷兄大可放心,我双目虽瞎,但五指触觉未失,我们即日起程去白牛堡,由我领路就是!”
天残老人呵呵笑道:“如此甚佳,只是冷大侠与舒姑娘匆匆赶来,理应休息一日,明天一早动身,并不为晚!”
冷红溪摇头笑道:“老前辈顾虑得太周全了,我们马上就起程如何?”
管青衣呵呵笑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老夫预料那妖道等人,此刻也在路上,万一我们要是走在了他们前面,为他们发现反倒不妙,不如晚走一天的好!”
雪雁闻言连连点头道:“老前辈所言极是,凡事欲速则不达!”
简秋长叹了一声道:“只不知我妹子此刻怎样了?如果遭了妖道毒手……”
红溪一怔,问道:“简兄何作此说?”
简秋冷冷一笑,道:“冷兄你莫非还不知道,舍妹不久前已落入妖道手中,生死莫明,怎不令我这兄长心焦?”
此言一出,冷红溪以及舒又青都由不住大吃一惊,顿时都呆住了。
天残老人管青衣冷哼了一声,道:“你大可放心,简姑娘那条命包在为师我的身上,我保证她安然无损也就是了!”
红溪与雪雁纷纷问故,简秋才把管青衣所告说了一遍,二人听了都愤恨激动不已。
管青衣又冷笑道:“吴天化本是一个玄门高士,武功惊人,武林中俱甚敬仰,想不到他自与云天禅师对禅较功之后,走火入魔,竟如此倒行逆施起来……”
天残老人说到这里,那只独眼闪闪发光,满头乱发根根怒立,显示出内心的愤怒之情。
他继续说下去道:“此人自创两极魔图,大行无耻,已遭天忌,最近更妄图炼制不死仙丹,异想以女人膏血调制丹药,实在是令人齿冷!我老头子如不及时给这恶魔一点厉害,他可更要猖狂无忌了!”
这位风尘怪老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怪笑了一声,闪烁的目光望了冷红溪一眼,又道:“这吴天化,一身功力更非昔比,老夫我如今也未见得就是他的对手,不过老夫虽无胜他绝招,却有与他同归于尽之杀手,大不了与他……哈!那时候,武林上少了我们两个怪人,也就天下太平了!”
冷红溪道:“老前辈何必多虑?那风火道人如此逆天行事,还会有什么好下场么!”
管青衣叹息了一声,笑了笑道:“此去白牛堡,我们胜负确实难料,因那吴天化妖道在白牛堡设有厉害的地火埋伏,我们一个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道儿……”
说到此,他看了简秋一眼,白眉一皱,又道:“简秋,你只送我们到白牛堡外即可,不必进去,你武功虽高,但到底双目失明,行动不便,不宜冒太大之险!”
简秋怔了一下,摇头一笑道:“师父,别的事我都可以听从你老人家,惟独这件事,要是你老人家不许我入白牛堡,干脆我路也不带了!”
天残老人呵呵笑道:“好个倔强小子,好!好!由你就是!”
四人商谈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同进晚餐。
当夜,冷红溪和雪雁舒又青,就在这“龙门老栈”住了下来。
他二人是分室而居,入夜,四个人心中都反复的想着心事,因为“白牛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如今对他们来说,还是一个“谜”!
这其中,简秋昔日虽曾随同吴天化去过一次,可是如今记忆也甚为模糊,在他仅存的一点记忆里,仿佛那是一个深沉的地洞,其内遍处皆是熊熊的烈火……
第二天,一行人开始上路了。
根据简秋的指引,一行人马由川入甘,在甘肃兰州,他们采办了大批应用物品,添了四匹驮东西的牲口,继续浩浩荡荡的直入青海。
因为根据简秋臂上的纹刺,那白牛堡是处在青海西宁“大金瓦寺”附近。
这是一条漫长难行走的路途!
时值初夏,青海境内,天气极为炎热,所幸这段路上,倒没有什么难行的山路,只是语言却杂得很,汉回藏蒙各族人都有。
天残老人无处不去,能说数种方言,倒也没有碰到什么困难。
为了行动方便起见,他们几个人都打扮成当地装束,管青衣化装成一个老喇嘛,简秋和冷红溪化装成两个回人,至于雪雁,则打扮成一个回族姑娘,梳着一双大辫子,模样儿真同本地人一个样子!
在骄阳当空下,他们来到了“平戎驿”这个镇市,人马都十分困倦了。
这地方距离西宁已不算远,人烟相当的稠密,镇上有一家汉人开的客栈,名叫“海福客栈”,是这地方惟一的一家客栈!
四人来到栈外,已是掌灯时分,只是此处可不像中原内地那么繁华,所谓的灯,不过是油浸的松枝火把,每间房内都插有一枝,燃点起来,黑色的油烟高达数尺,土墙上为烟熏得一片黝黑!
掌柜的是一个汉化的回人,穿着一身短衣褂,矮小的个子,这么热的天,头上还缠着白布,干瘦的四肢上,生满了长长的黑毛。
本地人都有吸烟的习惯,这位掌柜的也不例外,走到哪里,他手里总离不开三尺长的一杆烟枪,全身上下一股子汗骚臭,与人谈话,总爱露出他那熏黄了的板牙,令人不敢领教!
海福客栈前门是一条石板大街,后门却是青葱原野。
这位老板还养了甚多的羊、马、牛等牲口,牲口的粪便堆积如山,据说此地的居民,都以牲口多寡论贫富,而牲口多寡,又以牲口粪堆的高低为标志!
这家客栈的老板,对他所存集的粪便甚感自豪,见人总爱自夸一番。
“入乡随俗”,四个人也只有一切都将就了。
长途跋涉,来到了这里,四人都想好好休息一下,睡处不好,尚可将就,因为四人都是身怀武功绝学的人,只需静坐,并不一定要睡。
最令他们不习惯的是,这里的人都不习惯洗澡,一个人月余不沾清水,是常见的事。
这一点,尤其使得爱洁成癖的舒又青感到难受。
因此,在夜静更深之后,雪雁悄悄的起来,她记得后面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清溪,无论如何自己非得去泡一泡不可!
她悄悄起来,带了换洗的衣裤,出得门来,只见四合院里一片安静,当空一轮明月,静静的挂着,越发显得夜静更深。
雪雁悄悄出了四合院,来到了后院,后院里,有两个伙计,正在用刷子刷着牲口身上的泥沙,那个矮小的老板,坐在石磨子上,一口口的在抽烟。
雪雁轻轻一弯身子,“嗖”一声,已掠上了土墙,正当她要飘身而出的当儿。
就在这时,忽然她看见一匹健马驰了过来,马上坐着一个满脸胡子的黑矮汉子。
这种人,在中原固是无足为奇,可是此时此刻,发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汉人,实在是令人有些吃惊。
舒又青本要飘下去的身子,忙一收势,把身子向檐角下倚了倚!
这时那骑马人已来到了后门外,忽地停住了。
骑在马上那个满脸黑胡子、一身夏布短衣裤的矮汉子,自马鞍上飘身而下。
由他下马的动作上看来,这个人似乎有一身相当不弱的武功,舒又青更不禁心中微微一动。
这汉子下马后,轻咳了一声,店掌柜的抬头一看,忙起身招呼道:“原来是胡三爷,这半夜里到来有事吗?”
那矮汉东张西望了一阵,点了点头道:“毛老大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听这人口音,是山西人,很难懂,可是却远比掌柜的那种半生不熟的汉语容易懂得多。
雪雁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位掌柜的还会说汉语。
毛老大闻言就笑着走上去,把长烟袋伸过去,道:“三爷,来锅烟!”
矮汉摆手皱眉道:“谁抽你的烟,我是来向你打听事情的。”
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压低了些,把头伸过来,小声道,“听说你这店里住了几个汉人是不是?”
毛老大怔了一下,道:“汉人?没有呀,到是有几个卖货的商人!”
听到此,雪雁不由心中一动,更加注意的往下听。
矮汉子眨着一双猪眼道:“是几个什么样的商人?”
毛老大咬着烟嘴子,半喷着烟,眯着眼睛,道:“一个老喇嘛,三个回子,大概是跑马头贩药材的!”
矮汉子冷冷一笑道:“这么说是四个人了?我问你,他们当中可有一个是瞎子?”
毛老大怔了一下道:“不错,是有一个瞎子,怎么三爷,你认识他们?”
矮汉子立时面色一变,左右看了一眼,更小声道:“他们都睡了没有?住在哪儿?”
毛老大回头指了指,道:“在里院,早都睡熟了,三爷你有话直说吧!”
这位胡三爷才松了一口气,冷冷一笑道:“小子,你知道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吗?
嘿嘿……”
毛老大摇了摇头,道:“是干什么的?”
胡三爷嘿嘿一笑,道:“我也是才听人说,据说这四个家伙是由中原来的,是我们老教主的仇人,毛老大,你可得好好看着他们,可别叫他们跑了!”
毛老大听到这里,吓得烟也不抽了。
他睁着他那一双发黄的眼睛,往牙缝里直吸着气道:“这……这……不会吧!三爷,你又没看见……”
胡三爷一咧嘴道:“错不了,你一说有那个瞎子我就知道了,还有个大姑娘是不是?”
毛老大立时点头道:“不错,有个姑娘,那姑娘长得真标致……”
胡三爷啐了一口,骂道:“标致,妈的你别鬼迷了心吧,那娘儿们可厉害呢,不是我说,咱们两个都干不过她一个,她的手比你的刀还快!”
毛老大一惊,道:“哟!可真一点也看不出来!”
胡三爷眨着一双眸子,道:“你知道他们预备什么时候走么?”
毛老大想了一下,道:“这个……大概还有两三天吧,我听说那个老的还要办货,弄些粮食带着!”
胡三爷面色一喜,道:“好!好!只要他们不走,我就有办法!”
毛老大似乎被他说得也有些害怕,回头看了一眼,忙又转过身来,道:“三爷,这四个人是干什么的?你怎么知道是老教主的仇人?”
胡三爷哼了一声,道:“老教主前天经过这儿时就关照下了,叫我们留意几个汉人,当中有一个瞎子,一个女人,这件事,我们要是弄成了,在老教主面前可是大功一件!”
说着得意的笑道:“老毛子,你可得拿出几分劲来,看住他们!”
毛老大皱眉道:“这件事我……怕不行,你不是说了,那个女的手比刀还快吗,我这样子能行吗?”
雪雁在暗中听得真是气恼不已,暗暗庆幸自己幸亏是听见了,要不然真还被蒙在鼓里呢!
她心中想着,就贴墙而立,继续听他们说些什么。
那个姓胡的,这时由身上掏出一块银子,递给毛老大道“呶!先拿着这个,你只要记好了,无论如何设法别叫他们走能拖几天是几天!”
毛老大缩手道:“我可不要钱,老教主的事,我还敢要钱吗?反正我试着办就是了!”
姓胡的点了点头道:“好,我先走了!”
说着往马背上一跳,掉过马头,一路疾驰而去。
雪雁不由冷冷一笑,她既然眼见此事,再不能就这样的放那姓胡的走了。
当下,暗中展开轻功提纵术,紧紧蹑着姓胡的那匹快马,一路紧跟了下去!
所幸这条路还不太远,不久就见那姓胡的在一座规模十分宏大的大庙前停下马来,然后翻身下马,直向庙内行去!
大庙内,一片漆黑,除了正殿透出一些灯光以外,其余地方一片黝黑!
那位胡三爷这时走上石阶,用手在门上用力叩着,口中大声道:“快开门,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