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瞬间的变化,使得本已惊呆的子车铁骑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他们厉声高呼,眨眼间又将龙巢所属的四百余骑包围起来。
卓立于司马啸天身前的是一个看不出年龄,脸上蒙着白色面纱的白衣少女,草原微风拂动她那质地轻柔的长袍,抖索之中更透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意味。
那少女双手结于胸前,长袖及地,两把长剑隐约可见,虽然看不出来她的年龄,但是却可以从她那璀璨如繁星一般的双眸看出她内心的震惊,那白色的面纱上微微透出一丝殷红之色,想来方才那一击她也受到了一些伤害。
“什么人!”司马啸天极力的平息了体内那翻涌不息的气血,微微喘息着说道。
少女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司马啸天。
突然,她冷冷的说道:“不需要问我是谁,如你这等嗜杀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她话音一落,长袖微微舞动,在空中做出极不规则的飘动,如同白云一般拂在司马啸天的身前,长剑骤然从袖中疾刺而出,剑势古拙,双剑在空中交替闪动,“嘶”的一声剑吟声起,两剑相撞,发出一种夺人心魄的声响。
没有想到那少女说打就打,司马啸天顿时心中勃然大怒,手握龙王戟戟身的中央,急速旋转,化成一道浑圆的光盾。
光盾由小变大,瞬间暴涨为直径数丈的光盾,脱手急飞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两股强绝的力量再次交汇,长剑与龙王戟相互碰撞,自触点两边逼出了两股奇强的气漩。
围在周围的数名腾影蛇骑不及躲闪,顿时被那强猛气漩牵引进去,只听得两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化成一摊糜烂的血肉。
司马啸天脸色再变,口中骤然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啸之声,身体自黑云背上腾空而起,玄之又玄的抓住龙王戟的戟柄,单手一抡,口中大喝一声:“龙王一甩,山岳断!”
大戟成劈砍之势,绝无半点的花巧,带着沉雷之声,势大力沉的劈砍下来,大有断山岳之势。
挡在司马啸天身前的少女,顿时感到自己的全身都被笼罩在这狂猛的一劈当中,虽知不能力敌,但是却别无他法。
当下,她跺足飞身抢上,长剑在空中做十字交叉,硬生生的向司马啸天迎去。
“轰!”一声绝响,古纶小道之中的喊杀声几近被淹没下去,龙王戟准确的劈在了那双剑的十字交叉点上。
少女的身形被砸得飞落地面,“哇”的一口鲜血喷在面纱之上。
司马啸天也没有好过多少,双剑之上夹带的无俦力量,使得他本已经受伤的内腑再次受伤,他在空中一个跟头翻回黑云的背上,脸色煞白,紧握龙王戟的双手也不由得微微颤抖着。
就在司马啸天与那少女交手的瞬间,腾影蛇骑已经将龙巢所属的骑士分割包围起来,小道之上顿时喊杀声震天!
远处观战的伯赏炙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低声呢喃道:“这东海论剑阁的人怎么也插上一腿?”
说着,他对身边已经有些目瞪口呆的德哈赤说道:“秘密传令三军,伯赏一族勇士不要突进,我们看情形再说!”
德哈赤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陷入重围之中的司马啸天,有些担忧的说道:“族长,姑爷他……”
“论剑阁的弟子虽然厉害,但还不是啸天的对手,子车翼已经重伤,啸天突围是迟早的事情。嘿嘿,没有想到老夫一出马,就引得这么大的动静,连二百年不曾出现过的论剑阁也出来了,有意思,嘿嘿,真有意思!”伯赏炙有些得意的笑道。
“是呀,是呀,族长神机妙算,德哈赤对族长的敬仰……”
“敬你个头呀,谁不好学,学那个老狐狸拍马屁!赶快传令下去,不要再耽搁了!”
德哈赤挠了挠头,连忙纵马下去传令。
此刻司马啸天已经和那少女战在一起,身边更围绕了无数腾影蛇骑,配合少女对司马啸天发动攻击。
饶是司马啸天武功强绝,依旧无法敌得住对手的轮番攻击,真气在不觉间消耗,手中的龙王戟也越发的沉重。
“司马大哥,不要再管我们了,快走呀!”突然,一个龙巢勇士高声喊喝,声音未落,寒光一闪,半个头颅被锋利的马刀削去。
“大哥,快走呀,将来为我们报仇!”其他龙巢勇士也大声喊道,手中兵器更加凶狠的向对手劈砍,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
看着一个个手下倒在血泊之中,司马啸天心中的悲痛无法形容,但是交战之中怎容得他分心,就在这一刹那间,少女手中一把长剑透肩而入,刺穿了他的胸口。
剧烈的疼痛让司马啸天顿时冷静下来,他知道今日之战,自己真的是输了!
刹那间,一种吞噬天地的悲愤之气骤然涌上心头,单手抡动大戟,将几名围在他身边的腾影蛇骑挑飞起来。
接着他大喝一声,一手抓住那少女的剑锋,如玉一般的手中,此刻透出一股淡淡火红之色,利剑握在他的手中竟无法伤他分毫。
他牙缝带血,呲牙对那少女,狰狞的说道:“女人,不论你是谁,他日我必要将你千刀万剐!”
说着,他大吼一声,“嘎崩”一声将那纯冰铁打造的长剑拧断,龙王戟横地一扫,带着绝猛的威势击出,口中犹自大声的喝道:“龙王二甩,火神现!”
戟出,灼热气流涌动,仿佛在刹那间古纶小道燃烧起来,银冰戟刃瞬间变得极为赤红,大戟闪动之处,红光乍现,声势好不惊人!
被司马啸天狰狞的面孔吓了一跳,少女身形向后飞退,险之又险的躲过司马啸天的绝命一戟,但是周围的腾影蛇骑却没有那许多好运,炙热红光闪过,数十名腾影蛇骑的身体顿时被斩为两截。
“黑云,显身吧!”司马啸天仰天狂声怒吼。
几乎是在同时,他胯下的黑云身形再次暴涨,四爪虚空踏踩,骤然悬浮于空中,大嘴一张,瞬间喷射出一道三尺余粗的火球。
火球落地,轰然炸响,身下的近百名腾影蛇骑顿时被一团烈火包围,灼热的气流更将他们的身体在瞬间撕裂。
司马啸天伏在黑云背上,全身再无半点的力量。
黑云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空中一闪而逝。
“魔神万岁!”眼看着司马啸天逃脱,龙巢所剩下的数十人齐声高喊,但瞬间被涌上来的腾影蛇骑包围。
古纶小道上的喊杀声逐渐的平息,满地的尸体和残肢铺满了小道。
伯赏炙纵马来到那被黑云最后突变惊得目瞪口呆的少女身前,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老夫伯赏族族长伯赏炙,敢问你可是东海论剑阁的弟子?”
少女被伯赏炙的声音唤醒,她喘息了一下,轻声说道:“原来是伯赏族长,东海论剑阁弟子司马清月见过族长!刚才那人是什么人?手段如此的残忍,今日被他逃去,恐怕……”
没等她说完,伯赏炙冷冷的开口说道:“你连对手是谁都不清楚,就贸然插手我闪族事务,如果你不是论剑阁弟子,老夫早就将你拿下!难道你不知道中原人不得插手我闪族事务吗?”
他长叹一声,又道:“你可知道,许多事情不是像你眼睛看到的那样简单,眼见不一定为实,你今日插手,等于为你论剑阁立下了一个大敌,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身后满目疮痍的古纶小道,吩咐道:“传令下去,三军立刻向九危山进发!”
“老族长,我们子车将军身受重伤……”这时,浑身是血的都尔哈赤纵马上前,躬身对伯赏炙说道。
伯赏炙沉思了一下,果决的说道:“都尔哈赤,你带着你的人马将子车翼送回江龙城,子车族长那里老夫自然会替你担待!”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纵马向古纶小道的葫芦口冲去。
司马清月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都尔哈赤缓缓走到她的身前,躬身说道:“多谢姑娘方才的相助!”
司马清月连忙回礼道:“杀人魔王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何须感谢?”
她顿了一顿,道:“清月还想请教将军,方才那人是什么人?”
都尔哈赤闻听不由得一愣,苦笑着道:“姑娘不是我闪族人吧,方才那骑怪兽脱困之人是我闪族公敌,被草原人称为魔神的司马啸天!”
“啊!”司马清月闻听不由得一震,一时间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姑娘若是没有事情,不妨随末将一同前往江龙城,待我族族长回转,再行感谢!”都尔哈赤试探着问道。
司马清月愣了许久,低声说道:“那清月就打搅了!”
都尔哈赤点了点头,回身命令手下士兵整理战场。
古纶小道之外,只留下司马清月一人站在那里呆呆的发愣。
黑云驮着司马啸天,就像一抹黑色的轻烟,在青岭群山之中驰骋着。
司马啸天昏沉沉的伏在马背上,倒拖着龙王戟神智渐渐的有些不清楚。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无法再坚持,“扑通”一声从黑云的背上栽了下来,摔在地面上。
黑云立刻停下来,回身来到司马啸天的身边,用硕大的马头不停的拱着啸天的身体,但啸天毫无反应。
黑云急得不停发出呜鸣之声,最后仰天发出一声惊天长啸。
啸声在山谷间回荡不息,一时间百兽息声,青岭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黑云在啸天的身边来回的打转,突然,它闪烁七幻光芒的眼睛一亮,低下硕大的马头,舌头将啸天的嘴巴分开,从它口中不时的滴下白色的唾液,缓缓的流入啸天的口中。
司马啸天身上的伤口在不知不觉中逐渐的停止了流血,气血渐渐的平稳了下来,喉头不断抖动,将黑云的唾液咽下。
这样子足足持续了有半个时辰,啸天发出一声呻吟,翻了一个身,然后沉沉的睡去。
黑云则显得神色极为萎顿,摇晃着走到龙王戟旁,前爪抓起龙王戟,后足跳跃着回到司马啸天的身边,然后轻轻伏在司马啸天的身旁,一双无神的眼睛渐渐闭拢,口鼻中发出轻微的鼾声。
子车良极为烦躁的在大帐中不停的走动着,一连数日,几次试图和司马啸天的龙巢铁骑决战,但是没想到对方却始终不和他正面交锋。
更有甚者,对方打打停停,反覆和自己纠缠,如果派出他子车铁骑的主力,对方立刻逃避,而如果人数不多,对方马上就扑上来将自己的手下一口吃掉。
如此反覆,数日之间子车铁骑已经损失了过千人马。
有时候子车良就在想,是否司马啸天并不打算和自己正面交锋,但是所有的迹象却在表明,司马啸天的确是在集结人马,试图和自己决战,这让他感到困惑不已。
更让他感到头疼的是,身处九危山之中的龙巢所属,也不停的对他进行攻击,而且攻击路线极为隐秘,丝毫无法发现对手是怎样突入进自己的大营。
粮仓数次着火,让本就带粮不多的子车良更加的捉襟见肘。
而从江龙城送来的粮草不断受到攻击,一时间无法补充上来,下属将领每天向他哭诉粮草短缺,将士们已经无心再战,如此拖下去两万大军将不攻自溃。
想到这里,子车良不由得挠了挠头,司马啸天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难道他就不担心那些陷身在自己牢笼之中的人吗?
明天,如果明天他司马啸天再不决战,定要杀几个俘虏,让他和自己尽快的决战!
帐帘一挑,黑龙骑兵的统领都尔汗查和狼骑兵统领别古台从帐外走进。
子车良连忙站起身来,急急问道:“两位将军,不知道是否发现了司马啸天的行踪,或者发现九危山那些乱民的攻击途径?”
几乎是同一时刻,都尔汗查和别古台一起摇了摇头。
都尔汗查沉声说道:“族长,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龙巢所属多是轻骑,更兼之对此地极为熟悉,行踪极难把握,末将数次追踪,都被对方逃脱。而若是以小股斥候侦察,必然全数失踪。看来对手是要和我们玩捉迷藏了……”
“是呀,族长,九危山中的乱民也十分的狡猾!”别古台哭丧着脸道:“末将奉命率五千勇士深入九危山,终将神殿找到。但是通往神殿的道路极为难攻,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数日攻击,狼骑兵所属死伤惨重不说,更被对手神不知、鬼不觉的烧去粮草,不得已退出九危山。族长,那些家伙莫非有神通,竟然可以……”
“胡说!”子车良大声说道:“哪有什么神通?不过是敌人玩的小把戏!明日你再率人马前去围攻,我就不相信区区一个山头,竟然能挡住我大军的步伐?”
“族长,攻打是可以,不过我狼骑兵所属的粮草已经被他们烧去,如今所剩连今夜都无法撑过,能不能……”别古台低声道。
“是呀,族长,此次出兵,我们战线过于冗长,补给有些困难。子车翼将军前去督运粮草,估计还要有些时日才能到达,可我黑龙骑兵粮草已经无法撑过明日……”都尔汗查也低声说道。
“粮草,粮草!”子车良暴怒道:“你们也知道粮草困难,我从哪里给你们找到粮草?大营多次被龙巢莫名攻击,粮草损失比你们还要大,刚才军需官还向我说,大营之内的粮草无法撑过明日清晨,你们要我怎么办?”
说着,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接着说道:“都尔汗查,别古台,本族长知道你们有难处,可是本族长也是有苦说不出。青海山等部组成的东部联军突然回撤,使得我军如今孤悬于外,我也很想尽早结束,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以那些俘虏的性命威胁敌人与我们决战,可是司马啸天始终处于集结状态,迟迟不和我们做正面的交锋,我也感到很头疼呀!”
“族长,要不我们暂时撤兵?”都尔汗查试探道。
“撤兵?不行!如此撤,我子车一族的声望何在?先是班结昆桑兵败龙巢,接着我总领三路大军八万人马对龙巢攻击,结果西部的海西四郡全军覆没,东部联军不战而退,而我军也被对手搅得灰头土脸,这让我怎么有脸回去?”子车良断然否定都尔汗查的意见。
“那我们……”两员大将不约而同的面带愁苦之色。
“你们去看看,能不能在九危山附近找到什么粮草供应?”想了一下,子车良低声说道。
都尔汗查和别古台再次一致摇头。
“族长,我们不是没有找过,那些散落在九危山附近的部落本来就没有什么油水,现在这九危山百里之内我已经翻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的粮草……”都尔汗查苦着脸说道。
“我不信,那些龙巢骑兵是怎么找到粮草的?”子车良话语间显得底气有些不足。
“族长,龙巢所属大都是土生土长,他们对这里熟悉非常,而且他们大都是轻骑突进,活动的范围较我们大了许多,我子车两部铁骑大都是重骑,如何比得上他们的灵活?”都尔汗查分析道。
“唉,悔不听当日子车剑对我的劝告,结果……”子车良突然仰天长叹,无力的坐在大椅之上。
都尔汗查和别古台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大帐中一时间极为安静。
过了许久,子车良抬起头,沉声说道:“这样吧,你们先下去,让我再想一想!”
两人闻听,躬身向子车良一礼,转身退出大帐。
子车良无神的仰望着帐顶,突然觉得自己此次出兵,真的是没有半点的来历。说是为给儿子报仇,可是却忘记了自己原本是闪族的族长。
身为闪族族长,却将个人恩怨放在首位,忘记了自己最大的敌人并不是这司马啸天,而是盘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