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啸天微微一笑,也不开口,只是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千叶。
千叶也不畏惧,迎着司马啸天的目光注视,脸上笑容依旧,道:“若贫僧说贫僧在这开元城中已经等待了族长整整一年有余,不知族长是否相信?”
司马啸天一愣,目光中透出一抹疑惑之色。他不是不相信千叶所说,只是,一年多前,他还没有打下海西四郡,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千叶此言显然有些诡异。
眉头微微一皱,司马啸天不置可否的一笑,并没有回答。
见司马啸天没有开口,千叶不由得心中一乐,也不开口。
“大师,非是啸天不相信,而是一年前啸天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为何大师就如此肯定啸天会来这京师?”
“这……”千叶的笑容更加诡异,他笑眯眯的看着司马啸天道:“其实,在一年半前,贫僧被一个比老秃驴骗下山,说让贫僧辅佐一位贫僧的贵人。结果却令贫僧在这开元城里足足等了一年。”
千叶说着,脸上不经意的露出一抹忿忿之色。
司马啸天一愣,却不由得笑了起来。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千叶,道:“那大师又怎么知道啸天就是大师的贵人?”
“客从北来,百合迎风!”千叶淡然说道。
司马啸天心中的惊奇无法形容。一年半前,正是他初立龙巢战旗为紫百合图案,没有想到……
“那不知请大师下山的又是哪位?啸天实在不记得,有什么方外至交。”
千叶闻听司马啸天的话语,突然间深吸一口气。虽然他竭力的平息着心中的怒火,但面孔上扭曲的狰狞之色却无法掩饰。好半天,他沉声道:“那个老秃驴是贫僧的师父,正是他命贫僧下山,至于他是否与族长认识,贫僧以为是不可能的。”
“那敢问大师出身何处?”
司马啸天越发感到有趣,沉声问道。千叶闭上眼睛,脸上的狰狞之色骤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湛然神采。他缓缓道:“贫僧在三柳山落发,出身于山中卧佛寺!”
第三章
司马啸天看着千叶,一时间大脑竟有些空白。好在他非常人,转眼间即恢复了正常,只是再次上下打量千叶,心中却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看上去僧不僧,俗不俗的家伙和卧佛寺的高僧联系起来。
迎着司马啸天诧异的目光,千叶坦然相视。
桥洞外寒风呼啸,但桥洞中却和煦温暖,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在刹那间诡异的结合在一起,那悄然的静寂更令空中的气氛显得怪异非常。
钩子站在千叶身后,身体甚至不敢移动一下。毫无疑问,整个桥洞都控制在司马啸天和千叶两人的手中,这个时候气氛虽然有些怪异,但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殃及到他的身上。
“族长,酒已经买来!”
就在这时,桥洞外突然间传来晋楚青书那清雅的声音,紧跟着,桥洞中的空气产生了一种不易察觉的细微波动,晋楚青书和红杰举步走了进来。
司马啸天突然一笑,他摆手示意晋楚青书将酒坛放下,然后看着千叶沉声道:“如大师所说,啸天的确从未和卧佛寺的僧人有过任何的交往。大师的好意,啸天感激不尽,只是啸天不明白,天下英雄众多,为何令师却说在下是大师的贵人?”
千叶沉默了,他呆呆的看着司马啸天,沉吟半晌后低沉道:“因为天下只有一个司马啸天!”
司马啸天愣住了。千叶的回答显得有些高深莫测,但不知为何他却可以清楚的明白这句话中的含义。一掌将酒坛上的泥封排开,刹那时酒香弥漫桥洞中。
“大师请!”
千叶也不客气,一把抓起酒坛,如长鲸吞水般瞬间将一坛美酒倒入肚子里,然后随手将酒坛扔在一旁,面带淡淡笑意看着司马啸天。
“好,大师果然非常人,爽快!“见千叶毫不犹豫的将酒喝完,司马啸天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身边的晋楚青书,只见他轻轻点头。
“此地非是讲话场所,若大师不嫌弃,不妨屈尊前往啸天的住所,你我把酒而谈,岂不好上此地天寒地冻百倍?”
司马啸天的邀请,顿时引得千叶眉开眼笑,他也毫不客气的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说完,他也不管司马啸天是否在意,一只油腻腻的手一把抓住了司马啸天的手,两人并肩向桥洞外走去。
钩子依旧愣愣的站在原地,当千叶和司马啸天站起的刹那,寒风骤然呼啸着涌进了桥洞,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蝉。
“钩子,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嘿嘿,和我一起走吧!”
千叶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钩子沉声道。
大脑陷入一种迟钝的状态,钩子任由红杰和晋楚青书拉着,如同木偶般的紧跟着司马啸天两人走去。
司马啸天等人下榻的客栈,就在距离这桥洞不远处的一家偏僻客栈中。当千叶走进客栈的刹那,那客栈的老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他拉着司马啸天的手,恐怕那老板早就上前将他赶走。
命人为千叶准备了热腾腾的洗澡水,千叶和钩子两人在司马啸天等人所包下的小院的偏房中痛快的洗澡。而司马啸天则吩咐人准备酒菜。
就在这空闲间,红杰拉着司马啸天低声问道:“大哥,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客气?”
司马啸天笑了笑,坐在大椅上闭目不言。晋楚青书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红杰沉声道:“红杰兄弟,这千叶非常人,若他所说不假的话,今后你我恐怕要和他一起共事了!”
“我不要!”红杰出人意料的大声反对道。
司马啸天睁开了眼睛,看着红杰笑眯眯的问道:“为何?”
“大哥,这家伙我总觉得有点邪气。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我肯定他的目的不纯!”
司马啸天和晋楚青书同时笑了起来,好半天他才止住笑容,道:“我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我只问他能为我做些什么事情!”
“若要问我能为族长做些什么,就要看族长能给千叶带来什么!”
就在司马啸天话音未落之时,千叶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紧跟着,他缓步走进屋中,司马啸天三人抬头看去,不由得愣住了。
一番清洗之后的千叶洗去了一身污迹,一身洁白的儒生长衫正好合身。而披肩的黑发简单的束在身后,整个人透出一种超然的缥缈仙气。
与先前所见的千叶相比,此时的他俨然图通两个人一般。他缓步走进屋中,径自坐在司马啸天一旁的大椅上,脸上露出淡然的笑意。
司马啸天笑了,神色间同样透着一种淡然之色,他看着看着千叶沉声道:“大师想要什么,还要看大师的本事。大师有多大的本事,啸天就能给大师多大的代价,一切还是要看大师你自己了!”
晋楚青书和红杰在千叶走进房间的时候,已经连忙站起。而在两人开始谈话的刹那,他们已经悄然退出了房间。
千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身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而后笑道:“任何代价族长都能付出?千叶要得恐怕很多呀!”
“呵呵,只要大师能拿走,啸天又岂是吝啬之人?”
放下茶杯,千叶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不见。他看着司马啸天,突然沉声道:“既然如此,千叶要得是整个帝国的财富,不知族长能否支付的起?”
“财富?呵呵,啸天可以给你十倍于帝国的财富,但不知大师又凭什么拿走呢?”
千叶沉默了,他默默的看着司马啸天,好半天突然问道:“族长今日前往铁血王府,不知有什么收获?”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司马啸天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看了千叶半晌后反问道:“大师以为呢?”
“呵呵,陆王爷自去岁初受伤以来,一年中几乎足不出户,除了在今年初西南作乱之时露了一面之外,平时少有人见到他。就算是梁王爷和皇上,都很难和他照面。族长一来开元,就立刻得到王爷的召见,看来族长在王爷的心目中份量颇重呀!”
司马啸天的脸色变了,千叶令他心中暗自吃惊。不过,在他的脸上,却依旧是一派和煦笑容,道:“大师恐怕误会了!王爷之所以召见啸天,并非是啸天的面子大,而是因为家岳的关系,所以才得王爷破例召见。”
“是吗?可是就在一个月前,天齐王就曾在王府外吃了闭门羹,难道伯赏族长的面子比之梁王更大吗?”
一时间,司马啸天被问住了。他竟不知道应该如何的回答,只能默然的用手指轻击大椅扶手。
“族长,虽然您此次入京极为秘密,但在这开元城中,少有秘密可言。呵呵,自太祖皇帝建立开元城以来,整个开元的一举一动都被他麾下的内府三院严密监视。去年许杰王爷被刺,令今上大怒,将内府三院尽数收回由自己控制,不仅仅是陆王爷,就连天齐王府和太师府,都被他严密监视。恐怕当族长的手拍击在王府大门的刹那,今上就已经知道了您的到来。”
司马啸天的眉头紧皱在一起,默默的思索着千叶的话语,心中也不自觉的对开元的局势又有了一番新的估量。
“族长,若千叶没有看错,你此次被召入京,恐怕将会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充当一枚十分关键的棋子!”
“哦,啸天这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呵呵,不过请教大师,如今京师又是怎样的局势呢?”
千叶站起身来,从话中如同变戏法般的取出一本长卷,身形一闪,长卷抖开,挂在大厅横梁上的一枚铁钉之上。千叶站在卷前,扭头对司马啸天沉声道:“族长,这是千叶这一年来所打听到的结果。”
司马啸天也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到展开的长卷前,看了半晌,然后苦笑着对千叶道:“大师,啸天是个不学无术的人,大字不认的几个,还是请你来讲解一下吧!”
长卷分为四个部分,每一个部分都密密麻麻的写着名字。在左边的一块部分,是当头就是天齐王府四个大字。虽然认字不多,但司马啸天依旧看清楚了那长卷之上梁兴的字样。
千叶指着梁兴的名字,沉声说道:“族长,开元城中如今共分为四个势力。我们就先从梁王开始!”
说着,千叶咳嗽了一声,顺着天齐王府梁兴的名字往下一一指道:“天齐王府是帝国开国重臣,整个帝国如果说是由太祖皇帝和梁王两人一手打造出来,丝毫不为过。在太祖皇帝还没有登基之前,就曾对梁王有过猜忌,原因很简单:梁王手握帝国两大精锐兵团之一的夜叉兵团,而帝国半数将领,也是出自梁王门下。而且,梁王家族不论在闪族或者是在西南,都享有极高声誉,即使是在开元,同样无人可比。”
“功高镇主?”
“不错!”见司马啸天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千叶高兴的点头道:“不过太祖皇帝与梁王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虽有些猜忌,但最终还是放下了那份心思。而太宗皇帝生性仁厚,而且极是英明,所以始终将梁王一系的力量掌握在手中。但是,自太宗以下,帝国六代帝王无不对梁门怀有极大戒心,虽两家表面上和睦,但实际上许门对梁门的戒心始终不减。”
“可是……”
千叶摆手示意司马啸天不要打断,接着道:“族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错,虽然许门对梁门怀有戒心,但一来梁氏一族始终忠心耿耿,而且太祖和太宗皇帝曾有遗训,不可动梁门一草一木,历代帝王虽有心,却无力。这种和谐一直持续了二百年,至今上登基以后,情况却又大变。今上立志要闯出一番可以比拟太祖太宗皇帝一般的事业,可无奈志大才疏,虽有心,但却无太祖太宗般的魄力和才能。同时,梁昆又是梁门几代以来极为出色的一位,无论武功还是才智,都远远胜过了今上,令今上感到十分难过!”
对于这种宫廷之内的事情,司马啸天一听就感到有些头疼。但他知道,这些情况,将会对他此次开元之行,有着莫大的帮助。
当下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千叶,默不作声。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以致于今上疏远梁门一系,听信太师邴放等人。那邴放长袖善舞,在短短数年时间内,凭着今上的支持,也闯出了一番局面。”说着,千叶一指右边的一排人名,沉声道:“当年太宗皇帝立下八大铁帽子亲王,虽然对外而言一般的爵位,但由于太祖以马上打下天下,所以对武将一系极为重视,以致于二百年来,八大亲王中文臣一系渐渐势弱。邴放的出现,将文臣一系联合起来,隐隐形成了于梁王对峙的局面。”
“那梁王不是就有些势弱了?”
“不,八大亲王中,梁、许、向、黄四位王爷向来都是一体,他们和陆王一起,掌握了大半个帝国的兵马,就算是有皇上支持邴放,却无人敢撼动他们的地位。而且,四位亲王之中,许杰王爷和黄王爷都与今上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而青州的向籍,更是当年跟随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元老功勋,所以,今上并不需要担心梁王一系会对他有所不利。”
司马啸天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这复杂的关系令他感到有些头晕,但不可否认,千叶的一番话语,却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族长,除了梁王和太师两系之外,还有一些保持中立的官员。但这些人大都是一些骑墙派的高手,那边势大,他们就倒向那边,我们可以将他们收拢,但不可以和他们走的太近。三系之外,陆王自成一系!”
“啊!”
司马啸天吃惊的长大了嘴巴,看着千叶,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在闪族的时候,关于梁、邴之间的争斗他也曾听说过,而陆怜阳向来都是被归纳在梁王一系,没有想到,他竟然自己还有一派势力。
“族长不必吃惊。陆王一系若有若无,常人无法觉察。由于陆王祖先,也就是当年的杀神陆非,乃是太祖皇帝的义子,更是太祖皇帝的衣钵传人,所以二百年来,陆门始终忠心护卫着皇上,很少参与其他的争斗。从表面上看,他们和梁王是一系,但这也正说明梁王对帝国全无贰心,否则陆门早就和梁王撕破了脸皮。也正是这个原因,虽然皇上对梁王不满,但始终深信梁王,这种矛盾的关系一直持续了多年。”
“这么复杂?”司马啸天呲牙笑道:“那四派之中,陆王的势力应该是最大了?”
“不!”千叶矢口否认道:“族长,若论势力,自然是皇上的最大,因为不论是梁门和陆门都始终忠心耿耿的护卫帝国。不过陆王手中的力量不可小视,因为在他的手中,掌握了整个江湖的力量。狼胥山的青衣楼,虽然在几十年前宣称退出江湖,但始终和陆王保持着一种神秘的联系。同时,安西亢龙山一脉,也听从陆王调遣。族长,不要小看这两派力量,他们足可以将整个江湖搅得天翻地覆。”
“嗯,若加上柴桑的力量,陆王手中的确握有一张王牌。”
“不,柴桑非但不是陆王的王牌,相反,是帝国的一大擎肘之患!”
司马啸天闻言一愣,脱口道:“为何?”
“族长,柴桑的前身就是东嬴。东嬴人不可信,因为那是一群永远喂不饱的狼。陆门当年占领东嬴,陆非王爷旬日内屠杀二十万人,被东嬴人以为魔鬼。而正是凭借着这杀神的魔力,陆门始终保持着对柴桑方面强大的控制权,让他们不敢轻动。可如果一旦陆门出了事情,东嬴必乱!”
“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陆王病重,却依旧无人能够代替他的原因?”
千叶点点头,“自太祖皇帝以来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