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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躺在洞中，各有心事，都是久久难以入睡。
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骄阳高照。秋日里，难得还有这样暖的天气。济苍生让吴秋遇脱光衣服，趴在溪边的青石上，给他检查全身的伤口。看着他身上道道伤痕，济苍生不免心疼，说道：“臭小子，你身上这么多伤，怎么熬过来的？”“早习惯了。”吴秋遇满不在乎地随口说道。他将手伸到小溪里，泼着水，倒很是开心，嘴里还不住地叫着：“好玩，好玩。”济苍生想起柳正风说过的话，说这小和尚颇善良仁义，而且耐得辛苦，如今看来，倒是不假；日后稍加调教，也未必不能成事，于是叹道：“我行走江湖十几年，始终未能如愿。没想到，碰见你这么个臭小子。从今以后，我不再下山了。”说罢，竟仰面大笑起来，那笑声洪亮，响彻山谷。吴秋遇愣愣地看着他，心中纳闷，师父这是怎么了。济苍生忽然盯住吴秋遇，正色说道：“我要亲手把你培养成材，达成师兄的心愿。”说罢，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自去打起拳来。吴秋遇揉揉屁股，爬起来，一件一件穿好衣服，便坐在青石上，观看师父打拳。济苍生打到高兴处，猛然大喝一声，双掌一推。一块青石便应声开裂，碎石迸飞，将一棵大树也震下许多枝叶来。吴秋遇吓得跳起来，目瞪口呆。济苍生收了式，笑着问道：“怎么样？”吴秋遇拍手叫道：“师父好厉害！”济苍生说道：“我只用了一成的功力，你就觉得厉害了？等你练成了，远比这厉害得多。”“我？”吴秋遇想不出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济苍生道：“再容你歇息一天。从明日开始，我便教你武功。”一心对他的话倒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去小溪中玩水。
第二天一大早，吴秋遇就被济苍生揪起来，拉到外面。“我还没睡醒呢，师父。”吴秋遇嘟哝着，迷迷糊糊仍要回去睡觉。济苍生手里持着棍子，堵在洞口，瞪着眼睛看着他。吴秋遇吓了一跳，顿时困意全无，两手抱着胳膊，怯生生问道：“师父，你要干什么？”济苍生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便要教你武功。你只认真地学，不要指望偷半点懒。明白么？”吴秋遇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也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便随口应道：“明白了。”“站到那边去。”济苍生用棍子指点他站好马步，并吩咐道：“我没叫你，便不许起来。”说罢，便自去溪边打盹休息。吴秋遇按照师父的要求站好，一动也不敢动。济苍生醒来的时候，已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暗叫不好，急忙起身去看徒弟，心想：可别把臭小子给累残喽。却见吴秋遇仍端端地站着，见师父醒来，问道：“师父，好了没有啊？”济苍生不禁愕然，忙叫道：“差不多了，起来吧。”吴秋遇两腿酸软，用手撑着膝盖才慢慢挺起身来，叫道：“师父，我的腿好酸。”“你一次能站半个时辰，很是难得。”济苍生大喜。可是刚笑到一半，便忽然问道：“臭小子，趁我睡着偷懒了吧？”吴秋遇不解地望着师父，揉着大腿，没有吭声。济苍生见他不似作假，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练过这个？”吴秋遇点头说道：“嗯。小时候，始祖爷爷除了教我读经认字，便教我这样站着，还说是什么功。”济苍生问道：“你还会什么？”一心想了想，走到洞口的石壁旁边，倒立起来。济苍生又问：“还有什么？”一心两脚落了地，挠了挠脑袋，说道：“搬石头，爬山，砍柴，提水，……。哦，还有读经，要读给你听吗？”济苍生笑道：“不必了。他没有教你武功吗？”一心低了头，右手捏着左手的手指，黯然说道：“后来师祖爷爷就圆寂了。”济苍生轻叹了一口气，抚着他的肩膀说道：“你那个师祖爷爷对你倒是不错。唉，就不要想他了。他是好人，说不定早去了极乐世界。”一心听他说师祖爷爷去了极乐世界，心中一热：“那样就好了。”济苍生道：“他教了你入门的基础，很好，这倒省了我的事。”他心中高兴，忽然又像个孩子似的说道：“对了，今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师祖爷爷，不然我是你师父，他是你师祖爷爷，我凭空被他占了便宜。不好，不好。”一心这次听懂了，也被他逗得笑起来。
吴秋遇从小被师祖爷爷调教站桩。后来受师兄弟的欺负，经常上山砍柴，在寺里提水，日久练得腿脚灵活有力不说，手臂也颇有些力气，无意间倒积累下了很好的底子。济苍生还算满意，渐次指点他一些简单招式，引他入门。每次练功之后，出了汗，用清凉的溪水一洗，格外舒爽。济苍生并抽出时间，配置良药，施以针灸，给他调治脑内的伤痛，另外传了些吸气吐纳的法门给他，让他仔细修炼，增进调养。一段时间下来，吴秋遇身体又强壮了很多，伤势好转，头发也慢慢长了出来。
一日，济苍生将吴秋遇叫出洞外，让他在平台当中站好。吴秋遇依言站立，猛然被济苍生在后背推了一掌，猝然重心不稳便向前抢了一步，回身愣愣地望着济苍生，叫道：“师父？”济苍生点了点头，说道：“看你基础已然不错，我便将‘降魔十三式’传你。”“降魔十三式？”吴秋遇一怔，“那是什么？”济苍生笑道：“‘降魔十三式’是一套掌法，虽说只有一十三招，但每一招均可力敌万钧，厉害得很呐。你想不想学？”没想到吴秋遇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想。”济苍生一怔，问道：“你怎么会不想学？”吴秋遇说道：“我学它有什么用啊？”济苍生道：“有了这套掌法，你便可纵横江湖，没几个敌手。”吴秋遇道：“我现在也没有敌手，为什么要纵横江湖？”“嘿！”济苍生一跺脚，气得没有话说。吴秋遇挠了挠脑袋，怯生生问道：“师父，我说错话了么？”济苍生看了看他，缓和了一下，说道：“你说得原也没错。多少人巴不得能学到这样一套掌法，你却全无兴趣，足见你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如此，师父便更加放心了。只是有很多事，你暂时不会明白。你且学了这套掌法，师父日后还有事托付于你。”吴秋遇见师父说得恳切，也点头说道：“我听师父的。”
济苍生拍了拍他肩膀，走出两步，摆开姿势，回头说道：“今日先教你第一招——开山惊魔。看好了。”只见他两腿微曲站定，双手自身前回捞；几欲合十，右手转掌心向上，向外一摆，左手继续行至右肘下；右手手掌向里一翻，两臂上下重合；然后双手掌心向上，左右分开；待到两臂平行，猛然两肘向后一夹，以腕带手收至胸前；大喊一声，双掌奋力推出。只听“咔啦”一声，山壁上一块岩石登时变为粉碎。“好！”一心拍手大叫。济苍生收了式，说道：“该你了。”一心哪里会？他学着济苍生的样子，两腿微曲站好，两手大致比划了几下，毕竟不成样子，只好放弃。济苍生安慰道：“慢慢来，我再分着做给你看。”便又将一招开山惊魔分解开来，慢慢做给他看。吴秋遇眼里看一遍，手上使两遍，每次便能住一些。济苍生给他演示了三遍之后，吴秋遇终于将整个这一招开山惊魔学全，自己又重复了几遍，才确信记住。济苍生在一旁指点，吴秋遇反复演练，一天下来，已然能将完整的一招连贯打出。济苍生点头表示赞许。吴秋遇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如此练了几日之后，吴秋遇将一招开山惊魔使得纯熟。济苍生并不急于教他新的招式，而是借着招式指点他运气发力的法门。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吴秋遇终于将那一招从里到外吃透了，只是他内功底子空白，使出的还都是他手上的蛮力。
济苍生每日检查他的掌法，见确有进步，心中自然高兴。也开始教他打坐吐纳，修习内功。吴秋遇自幼在寺院长大，虽然没有正式受戒，但毕竟远离尘世，因此心中便少有杂念。得到济苍生的专一指点，很快便开了窍。按说像降魔十三式这样的高深掌法，理应先修习内功，待内功达到一定的境界，再修习外在招式。但济苍生想到吴秋遇还是个孩子，如果一味要求他静坐吐纳，只怕日久厌烦，反而不妙，便先教了他一招开山惊魔，使他可以用招式验证自己的内力是否进步。如此，倒真合了吴秋遇的脾气。
济苍生见吴秋遇练得卖力，便对他说道：“今日许你歇息玩耍。明日我教你第二招。”吴秋遇见师父专心钻研草药，便要求出去走走。济苍生允了，只嘱咐不要再到后山去触霉头。吴秋遇高高兴兴离了石洞，漫步在山上游荡，远远望见了初来时的那个道观，便朝那里走去。
踩着瓦砾进入道观，依旧是沉沉的没有生气。转到前院，地面上赫然多出几串脚印，吴秋遇一怔，大声喊道：“有人吗？”连喊了几声，久久无人响应。吴秋遇嘀咕道：“想是嫌这里破旧，已经走了。”迈步进入大殿，打扫过的地面上这几日又落了一层尘土，上面也是有着几串脚印。转到神像后面一看，香案已经倒塌，被褥似乎被人翻过，有几处还被割开了，露出棉花来。吴秋遇心中纳闷：“是什么人呢？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也是和我们一样来寻住处的么？”房梁上垂下一条黑布，又被拉了上去。三个黑衣人藏在梁上，正注视着他。吴秋遇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别的线索，便走出来，回去告诉师父。黑衣人见吴秋遇走远了，一齐跳了下来。一人说道：“这是不是那个小和尚？”另一人转头问身后的人：“你说呢，梁盛。”那个叫梁盛的赔笑道：“赖长老法眼如炬。我看多半是了。”赖长老脸上露出笑意，对另一人说道：“此番真是来对了。秦兄，还是你有见识，竟然想到来这里找。”姓秦的也很是得意，说道：“这算什么，待会还得看赖兄弟施展流星锤对付那老家伙。”赖长老笑道：“有秦兄的幽冥鬼手在，怕是还轮不到兄弟献丑呢。”二人相互吹捧着，梁盛在一旁只有看着的份，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两位长老，小和尚走远了。我们现在要不要跟去？”秦长老急忙说道：“走！大家小心些。”
第十六章 杀人
吴秋遇脑子里一直想着道观里的脚印，并未发觉有人远远跟在后面。三个人想到马上要和“老家伙”动手，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只得远远跟着，不敢暴露。
吴秋遇跳下平台，走入石洞。三个人便在周围就近埋伏，察看动静。
吴秋遇见师父正在配药，就把刚才的事简要说了一遍。济苍生笑道：“几个脚印倒没什么，只怕现在人都来了。”吴秋遇一怔，往洞外看了看，说道：“没人啊，师父说谁来了？”济苍生走出洞口，大声说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藏藏躲躲好没意思。”三个黑衣人知道已被发觉，都是一怔，也只好跳下平台。眼前突然多出三个人来，吴秋遇颇感诧异，更是奇怪师父怎么知道他们在外面。
秦长老说道：“谢昌先生果然好耳力。”济苍生微笑道：“三位怕是找错人了吧。老朽济苍生……”“哈哈哈哈。”秦长老大笑起来，“谢先生就不要装了。若不是你打伤无际和尚那一掌，还没有人知道你在山西。”济苍生问道：“你们是那和尚一伙，来寻老朽报仇的？”赖长老说道：“那和尚死活，干我们屁事。”秦长老道：“我们专程来找谢先生。”济苍生道：“你一口一个谢先生，怎的便认定我是谢昌？”秦长老说道：“你打无际和尚那一掌，是‘降魔十三式’的一招，叫‘干拍鬼影’对不对？”说到这里，济苍生倒是一愣：“你怎会知道‘降魔十三式’？”秦长老说道：“这可多亏了曾先生见多识广，要不然找你可就难了。”“曾先生？”济苍生沉吟良久，猛然问道：“他，他在哪里？”梁盛叫道：“怕了吧？看你现在还怎么装下去。”济苍生打量了一下三个人，又恢复了平静，问道：“三位此来有何见教？”梁盛叫道：“你又何必明知顾问？你背叛师门，盗取《中秋宝典》；中秋老人失踪，怕是你也难逃干系。识相的，把《中秋宝典》交出来，大家相安无事！”济苍生笑道：“呵呵，北冥教的长老，也关心起中原武林的事来，真是有趣。”赖长老一怔：“你怎知我们是北冥教的长老？”济苍生道：“我还知道，你叫赖保昌，善使链子锤，号称‘万人敌’，是也不是？”“这……”赖保昌更是目瞪口呆，不禁往腰间的链子摸去。济苍生又转脸对秦长老说道：“阁下倒是面生，肯否赐教？”秦长老说道：“谢先生东躲西藏，不认得秦某倒也不奇怪。在下是……”“‘幽冥鬼手’秦全鹤。”济苍生不等他说完，便猜了出来，这倒让秦长老吃惊不小。梁盛也托大问道：“你倒猜猜我是谁？”济苍生看都不看他一眼，摆手道：“你就算了。”梁盛吃了一憋，气得瞪起眼来，但在两位长老面前也不敢放肆。吴秋遇倚在洞口，不禁笑出声来。只听秦全鹤说道：“咱们闲话少说。请谢先生把《中秋宝典》交出来吧。”济苍生笑道：“《中秋宝典》这名字，诸位从何听来？我今天倒是头一次听见。”赖保昌叫道：“你抵赖没用。不如早早拿出来，大家免伤和气。”济苍生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懒洋洋说道：“想不到曾梓图投靠了北冥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梁盛“哼”了一声，说道：“什么投靠，曾先生可是我北冥教的贵人，暂时是一人之下。”秦全鹤瞪了他一眼，梁盛急忙住口。济苍生道：“难怪弄出这些事来。”秦全鹤说道：“谢先生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快请拿出《中秋宝典》，大家好各自散去，不比在这里斗嘴的好？”赖保昌也叫道：“交出来吧。”济苍生道：“老朽没听过《中秋宝典》，自然也是拿不出来了。即便是有，又与三位又何关系？三位现在便可散去，不必陪老朽斗嘴。”“你当真不肯交么？”梁盛将腰里的刀拔出了一半。赖保昌的手也放到了链子锤上。秦全鹤手里玩着系在腰间的玉佩，仍不露声色地说道：“谢先生，早晚都要拿出来，何必非要闹到动刀见血的呢？”济苍生道：“我可是早晚都拿不出来。不过，济某略懂一点医药之术，就各位算见了血，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赖保昌解下链子锤，对秦全鹤说道：“动手吧。犯不着跟他废话。”梁盛也已拔出了刀，只等秦长老一声令下，便冲过去送死。秦全鹤仍不紧不慢地说道：“谢先生一味逞口舌之快，全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么？”济苍生笑道：“看来三位对自己的武功倒是自负得很。不知三位比起司马教主如何？司马相逞一时之勇，尚且自取其辱，险些丢了命去。你三个何以如此大言不惭？”“什么，司马教主……司马教主怎么了？”赖保昌大叫道。秦全鹤也是一惊，沉吟道：“莫非真给曾先生料中了？可是，路桥荫仍险些被他一掌击毙，又是怎么回事？”赖保昌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他在说什么，便问道：“秦长老，他说得是真的么？”秦全鹤抬眼看着济苍生，半晌才答道：“此事还得禀告曾先生知道，终会真相大白。”梁盛在身后叫道：“定是他心里怕了，又在这里吹牛。他几时见过司马教主了？”“不错。”赖保昌显然认同他的说法。济苍生倒似一愣，说道：“看来司马相受伤之事，你等并不之情，这倒怪了。我也劝上三位一句，省省吧，回去好生打理你北冥教的事，何苦在此寻老朽的晦气。”梁盛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