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鞭鞭重合在旧伤口上,穆紫杉疼得像是身体要一块块裂开一般,痛得想要大声叫出来释放那些**无法承受的创伤,可是却又不想顺遂了这些人的意愿,让他们看到自己痛苦难熬的样子,于是那大汉打一鞭,穆紫杉便大声笑一声,到了后来,穆紫杉的笑声已经是连绵不断响彻山谷,就连远远坐在湖心亭赏花的赫燕霞也听得到地牢里传来的清晰的笑声。
那笑声能够传到自己的耳朵里,想必那人定是痛到了极致,可是便是这样也不肯像其他邢犯那样讨几声饶,甚至连惨叫也不愿让他们听见。
自己被人踩在脚下,却还敢露出那等高傲的神色。
这个人还真是有趣得很,可也实在是愚笨到了极致。
明明身处劣势,却不懂得向决定她命运的人示好讨饶,明明身上受的是比别人更重十倍的刑罚,却还是摆出那副不可侵犯的样子,甚至就连好好地叫一声都不肯。
若此刻是自己处在那人情势,想必早就在心中盘算好了一切,若能靠着低头换取自己一丝生机,这样的生意倒也算不上吃亏。
所以说,会沦落到那种情境的,永远都不会是她赫燕霞。
在这世上不会审时度势的人,下场总没有那些会为自己盘算后路的人那样好。
她倒是想看看这人能够撑到什么程度,也想看看她到了什么时候才会像别人那样对自己跪地求饶。
要知道越是完美不可侵犯的东西,被摧毁的时候就越是会让人觉得有快感。
随手扔了手边的一颗果子入水,池塘里大堆的锦鲤便围成了一堆,拼命地抢食。就像那些要仰望他人决定自己生死的人,只为了一点小小的饵食,便会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这个‘玩具’可以陪自己玩多久……
赫燕霞端着茶杯,静静的观赏湖中池鱼的争抢,修长的指小心地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白玉杯,模糊的水汽中,隐隐露出勾起的唇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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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日里,穆紫杉都没有再见过赫燕霞,就好像是自己这个被抓住的奸细已经被她遗忘在脑后,只不过她虽然没再来地牢,每日却还是有人定时来“赏”她一顿鞭子,就像那是每日必做的功课,虽然下手力度不曾减少,可是比起前段日子,挨打的量已经减轻了很多。
不知道是琼英宫的人是不是对她这种根本套不出话的囚犯失去了耐性,或者,他们已经不再指望从她这里套出任何东西,那即是说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
想到此处,穆紫杉竟然意外地觉得有些轻松,比起这种毫无止境的刑罚,能够让她痛快地死掉她反倒还更乐意一些。
那一日那人说过的话倒是折磨了她很久,可是这些天也没见她来说过任何师妹的消息,若是他们抓到了师妹,定会拿着师妹的性命来要挟她,他们没有这样做便是代表师妹已经逃出这地方了。想必当时那人也只是试探自己,想从自己这里套出一点话来,想到当日差点因为担忧情急之下钻进了他们的圈套,穆紫杉也禁不住觉得后怕。
只希望小师妹现在已经安全脱身,那她也可以放下心来坦然赴死,不必再白白受这群魔教恶鬼的折磨。
所以这天,穆紫杉看着从地牢楼梯上走下的赫燕霞,眼神除了轻蔑外还多了些挑衅的意味,甚至嘴角也带上不屑的笑容。
穆紫杉想若是能激怒这人,让她一刀给自己来个了断也算是赚到了,所以比起往日里不屑看赫燕霞的姿态,这一日穆紫杉倒是主动地盯着那个穿着一身华服下到地牢里探监的琼英宫宫主,仿佛是想用眼神将面前的人凌迟一样。
赫燕霞见她望着自己笑,虽然脸上满是鄙夷与憎恶的神色,可是那人笑起来却是非常好看。
“挨打了这么些日子,你总算是学乖一些了。”赫燕霞说着,手指又捏住她的脸轻轻地朝自己的方向偏了偏,让她从斜视的目光变成了直视。
穆紫杉不知道赫燕霞到底想怎样,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可是力道却大得不得了,被她的几只手指捏着竟然也没有一点办法。
“你笑起来很好看,再给我笑几个?”赫燕霞露出个温柔的笑容,可是那笑容却让穆紫杉感到几分惧怕。
穆紫杉没想到赫燕霞会这样问她,下一句是把她拉出去杀了或者是再给她上二十道大刑都不会让她感到惊讶,可是赫燕霞这句话却让她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赫燕霞的手指放开了她的脸,轻轻地拂过她的眉间,脸颊,最后停在她的唇上,穆紫杉这几日受的折磨不少,若不是凭着她这些年的武功修为,她大概也没办法捱过这两个月,只不过这些日子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疼痛又折磨得她的神经几近麻木,身上不断地受伤流血,身体也大量脱水,她的嘴唇早就没了血色,又因为脱水已经开始皲裂,赫燕霞拂过的时候一阵阵细细的刺痛,她脸上的神色却未有丝毫改变。
赫燕霞的手指离开她的脸,手伸回袖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一只精致的紫木盒子,盒子只比鸽子蛋略大一些,盒面镶嵌着白玉,盒身镶着金边,穆紫杉知道这人不管穿衣打扮都爱极致的华丽,看着这个小盒子如此精致,里面的东西或许也不简单,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是江湖上传说的,琼英宫里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
赫燕霞打开那盒子,里面却没有丸药,也没有形貌可怖的蛊虫,只见那里面放着朱红的软膏,晶莹透亮,不知道又是什么奇怪的毒物。
赫燕霞伸出一指在盒子里挑了一些,她的手指如白玉一般;那上面点着一点莹莹的红色,说不出的好看,可是一想到死在那几只手指之下的冤魂不计其数,穆紫杉便觉得无比的反感。
见那赫燕霞的手指挑着一抹殷虹,却递到自己的唇边,或许那人是想用这毒药送自己一程,一想到自己可以免却这些日的苦楚,穆紫杉也不觉得害怕,只等她将那毒药喂进自己的嘴里,可是那人的手指却未再递进,而是将那点嫣红抹在了自己的唇上。
她反复地将那朱红的软膏涂抹开来,穆紫杉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打算怎样,却闻到唇上的软膏散发出幽幽的香气,却不知道是什么。
“这样好看多了。”赫燕霞抬着穆紫杉的脸仔细打量了一会,看完盈盈一笑,穆紫杉顿时反应过来,原来刚才这女魔头手上的不是毒药,却是女子用来修饰妆容的胭脂。
也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知这胭脂里是否有毒,不过若这胭脂有毒倒也无所谓了,起码可以轻松离开这鬼地方,这些年出生入死的次数不少,她也不像别人那样有多看重自己这条命,便是死了大概也没有几人会在意。
若是小师妹逃出去,以后应该会来给自己上坟吧,只是不知道少了自己的照顾,她以后会不会被人欺负。
若我死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伤心。
想到此处,穆紫杉便走了神,心头一酸,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还没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周身赫燕霞的那几个手下替自己解开了铁索,这些日子里身子被折磨得不像样,身体早就没了一丝力气,此时支撑一解,穆紫杉便摔到了地上。
一抬头,便看见赫燕霞颇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看着什么有趣的玩物一般,那样的眼神实在让穆紫杉不快,她看着赫燕霞眼神中的愤恨也更多了几分。
不过她不知道赫燕霞现在所想的却和她以为的相差甚远,看着穆紫杉的唇上涂了些淡淡的胭脂,衬着她因为备受折磨而毫无血色的肌肤和她现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不经意的动作也带上了些动人的神色,较之以前正气又凶狠的样子,加了点胭脂便有了些妩媚柔和的气质,就像自己料想中的一样,这人稍稍打扮一下也算得上是个美人。
见穆紫杉倒在地上,赫燕霞叫手下把她扶起来。
虽说是扶,可是那人动手却丝毫不温柔,穆紫杉经过几日折磨,吃得也不好,身上已经瘦得皮包骨,那人轻轻一提便将她拎起,穆紫杉也无力做什么,便由着他去。
赫燕霞走在前面,走了一段路,身后的穆紫杉一直一声不吭,赫燕霞笑了笑,问她你难道不问我带你去什么地方?
穆紫杉却是一句话也不回答她,赫燕霞也不恼,脸上还一直带着笑意。
穆紫杉昏昏沉沉地被那大汉“扶”着走了很长一段路,恍恍惚惚的也不管要去什么地方,就算是赫燕霞再用四十九道大刑来折磨自己她也没觉得害怕,不过走在前面的赫燕霞慢悠悠说地说的那句话,却让她害怕得心脏也被勒紧。
“我带你去见见你的小师妹。”赫燕霞的声音温和又清亮,可是在穆紫杉听来这声音却跟恶鬼一样,透着说不出的残忍与可怕。
看着穆紫杉的神色变幻,赫燕霞倒是有些期待这人见了她师妹是怎样副样子。
3契约(三)
走进那个房间的时候,一眼便看到被挂在木桩上的锦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周身布满了细细密密的鞭痕,穆紫杉一见便忍不住想扑过去,把那个一鞭鞭抽打锦月的彪形大汉一刀刀凌迟,可是手腕却被人死死地抓住,那力道大得她挣脱不开。
来之前赫燕霞还特意在穆紫杉的唇上涂抹胭脂,抹了还和她说这胭脂能让她看起来精神些,等会见了小师妹也好别让她担心。
穆紫杉随着她到了这边,小师妹已经昏迷过去。
那赫燕霞甚至还做出几分惋惜的样子来,说这小姑娘怎么这样几下就晕了,穆紫杉看着她,只恨不得将这人挫骨扬灰,一刀刀切碎。
虽然被穆紫杉的目光凌迟,赫燕霞却并不在意,嘴角还是那抹淡淡的笑意,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沉默了一天的穆紫杉终于开口,因为愤怒至极,语气也有些微微的颤抖,可是说话时眼中却带着满满的杀意,就像从地狱游出的毒蛇,想要一口咬掉面前人的咽喉。
赫燕霞看着这眼神却并没有不开心,相反甚至还觉得十分有趣。
这些年来敢直视她的人已经不多,而像面前这人这样敢在自己面前露出杀气的人,她几乎从十五岁后便再也没有遇过。
还以为她会一直保持着那副冷静又轻蔑的神色一直到死,没想到她竟然也会露出如此愤怒的表情来。
实在是很有意思。
“你这么在意这小姑娘么?”赫燕霞笑意盈盈,转眼看了看里面被打得已经昏迷的小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水灵灵的,皮肤吹弹可破,那些鞭子抽在她身上每一道都留下深入肌理的血痕,可是却没面前这人这样经打,赫燕霞还没来得及对她用上第二道刑,她便已被人打得昏死过去。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穆紫杉来琼英宫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露出如此愤怒的神色,赫燕霞知道若她有力气,定会不顾一切地杀了自己,可惜她已经被折磨了两个多月,现在估计连提起一只鸡的力气也没有。
“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查出你们的底细的?”她没有回答穆紫杉的问题,却对她提出了另外一个。
穆紫杉没有出声,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赫燕霞笑了笑,等了她很久也不见她回答,便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到穆紫杉的手上。
穆紫杉接过信,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又低头看自己手上那封信。
信上的字迹不是锦月的,可是看起来还是十分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
手里拿的是一封情信,无非便是那些风花雪月花前月下的东西,只不过句句都写得极其隐秘,仿佛是害怕透露了自己的心声一般。
穆紫杉不解,赫燕霞笑了笑却给了她答案。
“这是你小师妹贴身带着的。”
穆紫杉听后心里一紧,蓦的想起那日在后林中看到的画面。
那一日穆紫杉照常在后山练功,她平日里一向爱清静,所以练功也不爱与其他师弟师妹挤在一起,那天本想在回去之前先到山下的小溪中喝点水,结果走到溪边却意外看见两个倚靠在一起的人影。
穆紫杉不想打扰别人,打算喝完水之后就绕道离开,不过水没喝到便听到有人软软糯懦的叫了一声“楚师兄”,那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抬头一看,那年轻女子不是自己的小师妹还是谁。
而此刻坐在年轻女子身畔的,便是她师弟楚陵松,这个师弟年纪不大便上山学武,平日里乖巧懂事,颇得师尊喜爱,他们楚家又是天禹门所在涪州地界的名门望族,他自己也是个仪表堂堂的知书达理世家公子,师门里不少女弟子都对他颇有好感。而小师妹娇俏甜美,清丽无邪,她父亲也是苏州的富商,若不是因为小师妹小时候体质孱弱,加上又有道人指点她父母要将她送去修行才能度过病厄,她父母大概也不会舍得让她远离家人,一个人到涪州来学武,小师妹从小身体便不好,练功也比不上别的师弟师妹,可是她身材玲珑,肌肤胜雪,门里不少男弟子都对她颇为倾心,不过正因为这样这个小师妹也总是招来不少人的嫉妒。
这个小师妹性格又颇为软弱,所以经常被其他师姐欺负,穆紫杉在门派中排行第三,比她早入门很多年,年纪也长她不少,所以每每见她被欺负都会忍不住帮她一把,每次见她落难都忍不住替她担心。后来渐渐竟然习惯地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总是有意无意地去帮她,小师妹也一直对她颇为感激,是以不管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个拿给三师姐。
穆紫杉性格冷漠也不爱与人打交道,虽然入门多年但是与门中众人却不甚亲密,唯有这个小师妹,不管她摆出多么冷漠的面孔她也毫不在意,只要有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还是会第一个跑来与穆紫杉分享。
不知不觉穆紫杉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和她说话的次数也慢慢变多,后来二人时常同出同入,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穆紫杉虽然待人冷漠,却也不是铁石心肠,这小师妹对她好,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感激。穆紫杉从小无父无母,虽然被师门收养,但是师门里人数众多,师父也没办法对徒弟个个关怀备至,所以从小到大真正关心她的人可以说几乎没有。而这小师妹对她便像对待亲人一般,甚至宁可自己不要,也要把好吃的好玩的让给她,所以穆紫杉对她的感情,便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和亲人,也希望能够将所有好的东西都送到这小师妹的手上。
远远见到师弟面颊上已经泛起了红霞,看着小师妹的神色是又怜又爱,像是巴不得将她捧在手心一辈子也不要放下。而小师妹也是一副旖旎羞赧的神色,不知道刚才楚师弟和她说了什么,她像是想要把头低到脚下的泥土中一般。
若是楚师弟和小师妹在一起,两人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的一对璧人,楚师弟的人品和家世,她也没办法挑出丝毫的毛病,而且自从进入师门以来,他就一直对小师妹照顾有加,看得出他对待小师妹也是一片赤诚……若是今后二人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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