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朴!”风夕抹一把脸上的灰,一张白脸便成了黑脸,睁开眼睛,从齿缝里迸出这两个字,冷若秋霜降临。
“我又不是故意的!”韩朴反射性的弓起身便往树丛里逃,此时的他动作绝对比野兔还快!
“站住!”风夕飞身追去,哪里还见着他的人影。
韩朴躲在树丛里慢慢懦动,生怕一不小心就给风夕发现。心中第一百次懊悔,应该跟着黑丰息才是,至少死前他会给他一顿饱餐的!
“嘶!”身后传来轻响,追兵已至!他一把跳出来,使尽吃奶的力气施展那三脚猫的轻功往前逃去。
“叮!”脑后的风声似是兵器划空而来,锐不可挡!
“我不是故意的啊!下次我会小心点嘛!”韩朴凄凄惨惨的叫嚷着。
但脑后风声却更紧,一股寒意已近在脑后。
风夕不至于这般狠心吧?百忙中回头一看,这一看便将他三魂六魄吓去一半!
仿佛是漫天的雪花夹着针芒紧密如雨的向他袭卷而来,即将将他淹没,而他却还来不及为雪花的绝丽、耀目而惊叹,芒刺便已近肤,一阵透骨的寒意传来,闭上眼,脑中只响起这么一句“姐姐救我!”
过了很久,利刃刺破身体的痛楚并未传来,就连那股寒意也淡去不少,周围似乎十分的安静,韩朴悄悄睁开一条眼缝,一眼看去,却差点缓不过气来。
雪亮锋利的剑尖正抵在他颈前一寸处,顺着长剑往上望去,剑尖前两寸处是两根沾着黑灰的手指,长而纤细的中指与拇指轻松的捏住剑身,跳过手指再往上望去,是一只握剑的手,秀气、白凈、纤嫩的手指与前面的两指有天壤之别,再顺着那双手、手臂望去,是一张如雪的脸,雪花般洁凈、雪花般美丽、雪花般冰冷、也如雪花般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弹,眼前这张脸便会飞去、融化!
“吓傻了吗?”耳边传来风夕淡淡的嘲讽。
“姐姐!”韩朴兴奋的一把抱住风夕,所有的寒意便不驱而散,一颗上下跳跃不停的心也归于原位。
“嗯。”
风夕轻轻应一声,眼睛却盯着眼前的人,这是男是女?除去那张脸,其余看来应是男子……嗯……象是一个雪人!长发如雪、白衣如雪、肌肤如雪,还有那如雪般透明冰亮的眼睛,如雪般漠然冷冽的气质,唯一的黑便是两道入鬓的剑眉。
这般漂亮如雪的人不知是否也如雪般不堪一击?
心念才动左手便一抬,屈指弹在剑身上,“叮”的一声响,剑身震动,雪衣男子握剑的手抖了一下,但依然握得紧紧的,一双雪般冰亮的眼睛死死盯住她,眼珠竟奇异的涌上一抹浅蓝。
“咦?”风夕见此不由惊奇,这一指之力夹有五成功力,本以为雪衣男子定会宝剑脱手,谁知他竟握住了,看来内力不错。
而雪衣男子却更为震惊,眼前这个满身尘土、满脸黑灰、脏若土坑里冒出来的山姑,竟这般轻松的就以两指捏住了他全力刺出的一剑,而一弹指之力竟令自己手指发麻,若非运足全部功力于一手,宝剑怕不脱手飞去!她到底是何人?武林中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武功厉害的女子?
“我松手,你收剑?又或……”风夕一偏首斜睨雪衣男子一眼,嘴角勾起,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只是一张黑脸笑起来有几分滑稽。
“又或是……我折断它?!”
果然,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杀气,而眼中浅蓝加深,仿若雪原之上的那一抹蓝空,而他整个人更是涌出一股锐气,直逼她而来,仿若战场上斗志昂扬的斗士!
好骄傲的人!心中不由喟叹。
正文 六 朝许夕诺可有期
“涧,收剑。”猛然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轻而淡,却带着一丝威严,仿若不怒而威的王者轻描淡写的吩咐臣子。
那雪衣男子一听,全身劲力马上消去,眼中杀气也退去,想要抽剑而退,剑尖却捏在风夕手中,再使力抽一次,却依然未能抽动分毫,雪衣男了眼中褪去的浅蓝又涌上来,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风夕,似极想拨剑而战,却又十分忍耐。
“姑娘也放手如何?”那个声音又响起,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命令,但并不令人反感,这人好似天生就是下命令的。
“不放又如何?”风夕头也不回冷淡的答道。
“姐姐?”韩朴拉拉她的衣袖,不明白她此举何意。
“那姑娘要如何才肯放手?”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有一丝忍耐与好奇。
“道歉!”风夕轻轻吐出,眼睛盯住雪衣男子。
“道歉?”身后的声音似感到有几分好笑。
“你的手下无故拨剑刺杀我弟弟,若非我及时赶到,他便已命丧于他剑下。”风夕依然未回头,只是盯紧雪衣男子,与他紧紧对视,眼中懒洋洋的光芒瞬间化为凌凌冷光,“或许在你们眼中,人命如草芥,但在我眼中,弟弟胜世上任何珍宝!”
“令弟并未有分毫损伤,不是吗?”身后的声音冷了几分。
“因为没有受伤或丧命,所以那样的行为也就无需道歉或负责,对吗?”风夕眼中射出一抹利光,雪衣男子不由心头一寒,但骄傲不认输的性格不允许自己低头,依然冷冷对视。
“既然如此……”风夕歪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阳光下闪耀如雪玉,“我也杀过不少人,但自问未曾杀过无辜之人,而现在,我也杀个陌生人试试!”
雪衣男子还未在她那一笑中回神,但觉手腕一痛,然后五指一麻,宝剑已脱手而去。
“公子小心!”雪衣男子回过神惊叫着,并不担心自己,反倒提醒着主子。
“你也尝尝这滋味如何?”风夕口中轻叱,夺剑转身,手腕一翻,长剑化为长虹直往身后人影刺去,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眨眼间的事,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但见剑光灿烂若九天骄阳,已直抵那人颈前。
身后那人眼见剑光刺来,看似轻巧无力,却眨眼已至面前,寒意森森,这等身手已告之,来者不可忽视!身形快速往左一飘,这一剑便擦肩而过,但不待他喘一口气,第二剑已如影相随,直刺双目。
那人料不到对手竟有如此之快的身手,避无可避之下,手腕一翻,袖中蓝光一闪,堪堪架住长剑,剑尖已离眼皮不到半寸!
“公子!”雪衣男子见状不由担忧万分,想要动手却又极力忍住。
“不错!”
风夕手腕一抖,剑尖敲在那抹蓝光上………一把长不过一尺的弯刀,刀呈浅蓝色,在阳光下若一泓流动的蓝色弯月,那人力运于臂,刀与剑相撞发出清脆的交错声,而两人手腕却皆感一麻。
“好功力!”
这次是那人出声赞道,话音未落,他短刀一划,带起一抹妖异的蓝光往风夕颈前缠去,风夕见状,心神一凛,手中长剑一挥,织起一道密不透风的雪墙,蓝光停在雪墙之前,只听”叮、叮、叮……”刀剑声响,两人近身相搏,瞬间便已交手四、五招,却皆无法突破对方的防护。
“再接这招!”
风夕一声轻喝,右腕一转,长剑回扫,撞开对方短刀,然后直刺那人胸前,同时左袖一拂,若白云凌空而去,直取那人面门,袖未至,凌厉的袖风已扫得肌肤微痛!
而那人见此,虽惊于对方功力之高,变招之快,但却依然不慌不忙,右手一翻,短刀挡于胸前封住刺来的长剑,同样左手一挥,化为掌刀,夹着八成功力,直直斩向风夕左袖。
“嘻……再接这招!”
风夕见状一声轻笑,左腕一提,大袖堪及那人掌刀之前忽然溜走,但瞬间却又复卷而来,直裹向那人左掌,快捷如电!这一招若得手,那人这一掌便将脱腕而去!
那人却依然临危不惊,而其武功也高明至极,在掌接袖边时的杀那化掌为爪,五指一抓,只听“嘶”的一声脆响,两人分开,空中半福衣袖飘飘落在两人之间。
“姐姐!”韩朴一见两人分开赶忙奔至风夕身边。
“公子!”雪衣男子赶忙走到那人身边,眼睛却瞪视着风夕,神情间又羞又恼,羞的是自负剑术绝世,今日竟被人夺剑!恼的是这山姑竟敢与公子动手!
“姐姐,你没受伤吧?”韩朴担心看着风夕。
“没有。”风夕低首回韩朴一笑,示意他不要担心,抬起左手,已失去半截衣袖,露出一节洁白如玉的藕臂,只是手掌却还是黑黑脏脏的,“唔,竟被扯去一截衣袖了!好多年没碰上这样的对手了!”
“公子,你没事吧?”雪衣男子也关心的问候着自己的主人,若公子在自己身边受伤,那真是……想想不由脊背发凉,握紧双拳。
“涧,不用自责。”那人安抚他道,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背之上留下一道约三寸长的浅浅血痕,“这位姑娘的武功在江湖之上已是罕有敌手,连我都未曾讨得便宜!”
风夕闻言不由抬首看向那人,一见之下却不由一征!
原来那人竟是一俊美至极的年轻公子,年约二十五、六岁,身材修长清瘦,着一袭浅紫色锦袍,长长黑发以一根紫色缎带束于脑后,一张脸仿若是上天选最好的玉石专心雕刻的绝世之作,一双罕见的金褐色眼瞳,闪着耀眼的金芒,就那么随意的站着,却自带一种尊贵的神态,仿佛是君临天下的王者,傲然俯视着脚下的万里疆域、及万万子民。
“唔,倒是第一次见到有外表、气势与那只黑狐狸不相上下的人。”风夕看着那紫衣公子不由喃喃自语。
“姐姐,你说什么?”韩朴问道,只因她声音实在太小,未曾听得清楚。
“我在说……你什么时候能长成这么大!”风夕低首睨一眼韩朴道。
嗯,若有个那样俊美的弟弟真的不错,到时肯定也会象那只黑狐狸一样,一路之上都会有美女自动赠衣送食,一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姑娘武功如此之高,实属罕见,不知可否告之芳名?”
紫衣公子也审视着风夕,眼前的女子一身衣服已是黄黄灰灰黑黑分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张脸上白一块、黑一块,额头上还挂着一块灰黑的看不清是什么的饰物,整个人一眼看去实在无甚可取,但偏偏有一双异常澄澈清亮的眼睛,仿若是万里跋涉的旅者在混沌黑暗的荒野茫然无措时,头顶升起的那一颗寒星,散发着眩目的清光,引人不由自主的再看第二眼,再看之时,却发现这个脏兮兮的女人自有一种飞扬洒脱的气质,是这十丈软红中一缕无拘无束的清风!
“哼!我姐姐的大名岂是随便告诉人的!”韩朴闻言却是鼻子一哼,小脸仰得高高的,“至少你们也要先向我道歉才是!”
“哦?”紫衣公子扫一眼韩朴,淡淡的应道。
“你们无故使我受到惊吓,当然要向我致歉。”韩朴大声道,只是被紫衣公子眼光一扫,不知为何心头一凛,气势便弱了些。
“那请问小兄弟叫什么名?”紫衣公子再问道。
“我叫韩朴!是将来要比‘白风黑息’还有厉害的大侠!”韩朴一听人家问及姓名,马上豪气万丈的自报家门,完全忘了刚才的“龟藏”。
“哈哈……哈哈……”
紫衣公子闻言却是仰头大笑,大笑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狂妄的霸气,仿若咆哮的雄狮,令人不可逼视。而他身边的雪衣男子却是皱着眉头看一眼韩朴,那眼光明白告诉他,不相信他有那能耐!
“你笑什么?你不相信吗?哼!要知道我姐姐就……”被人如此嗤笑,韩朴一张黑灰染就的小脸也冒出一股殷红,待要再搬个厉害的角色出来吓吓人,脑门上却挨了一巴掌,把后半句话给拍回肚里。
“你丢了自己的脸不够还要丢我的脸吗?”风夕一掌拍在韩朴脑门上,然后斜瞟一眼紫衣公子,懒懒的道,“要知前浪推后浪,或许有一日,他真的会超越这些人!你又何需笑得如此猖狂!”
“韩姑娘,我并非讥笑他口出狂言,而是赞赏他人小却有如此志气,将来定有非凡成就!”紫衣公子敛笑道,也收敛起一身的霸气,只是语气中却依然无法掩其傲气,“只是白风黑息十年来盛名不衰,要超越他们也不是说说就能做得到的。”
“我姐姐才不……哎哟……”韩朴见这人误叫风夕为“韩姑娘”,正想更正,脑门上忽又挨了一掌,把后半句话又给拍回去了。
“是吗?拭目以待吧,白风黑息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时间,总有一日会老去死去,武林中自有其它的人取而代之。”风夕淡淡的道,然后将手中长剑一拋,正插在雪衣男子身前,牵起韩朴,“朴儿,既然你的拳头没人家硬,那咱们走吧。”
“慢着!”雪衣男子忽然出声叫住他们。
“怎么?你还要打一场不成?虽然要打赢你家公子会比较辛苦,但要赢你却决非难事!”风夕停步回头看一眼雪衣男子淡淡的道。
“对不起。”雪衣男子忽然出口道歉。
“呃?”风夕闻言不由惊诧,本以为这个骄傲的雪人是死也不肯低头认错的,谁知他忽然间却又自动道歉了。
“我萧涧决非滥杀无辜之人。”雪衣男子也就冷冷的吐出这么一句,却依然是傲骨铮铮的不解释刺人的原因。
“哦?”风夕听得这话不由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他一翻,然后灿然一笑,“萧涧吗?知道了。”
雪衣男子………萧涧却被她这一笑所惑,明明一张脸黑黑脏脏的,不说她丑已是十分留情,偏偏笑起来却似珍珠,虽然蒙尘,却自透一种光华,让人不由侧目,想起先前也是为她一笑失神,以至失剑,心中忽又对这样的笑生出几分懊恼!
“姑娘纤纤女子如何会携幼弟出现在此荒山野岭之地?”紫衣公子却问道,少有的对陌生人生出兴趣。
风夕转头迎向他刺探的目光,脸上浮起浅淡的讽笑,“似公子这般人物更不应该出现在此等之地。”
“姑娘的身手是目前为止第二个我无十分把握胜过的人,为何江湖上却未曾听过姑娘的名号?”紫衣公子再问。
“第二个?”风夕闻言头一偏,一双眼笑成两弯新月,“那第一个是谁?以后还会不会有第三个、第四个呢?”
“第一个是玉无缘,至于第三个、第四个嘛,或许有,或许无。”紫衣公子却正经的答道,语气极为认真,虽然他神态间带着一种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狂傲。
“玉无缘?!”风夕闻言那双懒洋洋的眼睛忽的一亮,闪着灼灼清光,脸上那淡淡的讽笑也转为欣喜的欢笑,“有着天下第一公子之称的‘玉公子’?!竟能与他并排于你无法胜过的人之一,荣幸!荣幸!”
“姑娘认识玉公子吗?”紫衣公子见一说出玉无缘之名她竟如此欣喜推崇,不由有几分疑惑。
“风雨千山玉独行,天下倾心叹无缘!风姿绝世的玉无缘玉公子,天下谁人不相结交,只可惜是闻名久已,缘铿一面!”风夕有丝婉惜的叹道,仰首望天,骄阳炽耀,不知传言中的那人是否也如日般光华灿烂,“若说这世人有谁是我极想认识的人的话,那么仅此玉公子!”
“仅玉公子一人?”紫衣公子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脸上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整个天下竟只有玉公子入得姑娘的眼吗?”
“哈哈……”风夕忽的笑出声来,回首看他,带着一抹嘲弄,“是否我未将你放在眼中,你心有不平?”
“姑娘别太自负!”紫衣公子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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