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感觉着这帮城卫的气息，皆是一品。
他暗自摇头。
原本以为一品天人极为难得，到了天外天才发现，在九部与卧龙城这般重地，一品天人很是寻常。
细细一想，卧龙城关系重大，乃是域外战场的门户，城卫皆是一品也可以理解，可能一品天人并非自己所感觉的那么泛滥，其实并没那么多，否则城卫便不是仅仅四千多了，可能是上万甚至上十万。
他们一动不动，赵海渊负手观天，似乎忘了他们。
楚离却知道他在运转心法，因为赵海渊的气息忽然变得缥缈莫测，仿佛身在遥远的虚空，远在天际，身在此心神却已经远离。
半晌后，赵海渊朝后一指，仍没转过头。
郑天龙看向一个老者，沉声道：“老韩，出来。”
“是，城主。”一个削瘦清癯的老者一大步跨出列，又一步到了郑天龙近前。
赵海渊摆摆手。
郑天龙道：“出去吧。”
黑衣城卫转身往回走，仍旧整齐划一。
楚离暗自感慨，能把一品天人训练到这般境地，郑天龙的本事不容小觑，卧龙城城主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郑天龙看向削瘦清癯老者，叹道：“老韩啊……”
他蓦然一闪到了老韩身后拍出一掌。
“砰！”老韩身如鬼魅，右掌迎上，与郑天龙对了一掌，不落下风，一闪便要消失。
“嗤！”一道清啸，老韩身形顿时凝滞，一道无形指力已然击中他。
赵海渊右手缩回宽大袖内，继续负手观天。
郑天龙冲赵海渊拱拱手，在老韩身上继续拍了数下，封住数处大穴，然后将其提到大厅内。
他站在台阶上，扬声道：“第二队进来！”
两千黑衣城卫整齐划一的出现，仍没看楚离与宋成智，站到郑天龙跟前，一动不动。
赵海渊伸手指了两下。
郑天龙脸色微变，缓缓道：“郑喜，卢永州出列。”
两个青年大步跨出来，来到郑天龙跟前。
第1994章 地位
郑天龙盯着两人哼一声，摆摆手：“都出去！”
众黑衣城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出了厅前大院，无声无息。
郑天龙一直盯着两人，尤其落在左边的青年身上，目光闪烁着焰火一般，灼灼逼人。
赵海渊轻点两下。
无声无息的指力落到两青年身上，发出“嗤”的轻啸，直接破开了两人的罡气防御，封住了他们行动，郑天龙瞬间拍出数掌，封了他们行动。
郑天龙盯着左边的青年，冷冷道：“郑喜死了吧？”
郑喜露出疑惑神情。
郑天龙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我会把你送进灵山寺，让你承受佛光沐浴，让你生不如死，超度你升天！”
郑喜皱眉道：“城主，你这是干什么？”
“你可知晓，这位乃摇天楼高徒？”郑天龙一指赵海渊，冷冷道：“你还觉得能够瞒得过去？”
郑喜摇头：“我做了什么错事，还要让摇天楼弟子出动？”
“呵呵……”郑天龙气极而笑，摇摇头道：“好！好！等你进了灵山寺，看你还能不能说这些话！”
楚离在赵海渊出现时，便收敛了大圆镜智与天星洞虚术，即使如此，也能看得出这郑喜与郑天龙关系匪浅，可能是他的侄子或者更亲近，所以让郑天龙如此失态。
赵海渊冷冷道：“郑城主，天魔犹在，城卫府的侍卫都带过来。”
“……好。”郑天龙深深看一眼郑喜，把他与卢永州提进大厅内，迅速收拾心情，将城主府的侍卫都带过来。
这些侍卫虽然静悄悄的，却没有城卫那般训练有素，零零散散的站在一起，小心翼翼的看四周，楚离也被他们盯着狠看一番。
赵海渊仍旧负手望天，半晌后指了两指。
两指跟着两道指力，楚离暗自凛然。
他现在隐去了大圆镜智，看不到这指力，只知道无形无声，甚至没感觉到危险，能够遮蔽天人直觉的指力怕是自己也未必能躲得过。
他对赵海渊越发忌惮。
赵海渊指力之下，两个娇柔侍女“嗤嗤”两声后动作一顿，然后郑天龙上前封了他们穴道。
赵海渊摆摆手。
郑天龙将众侍卫侍女挥手赶走，将两个侍女提进了大厅，脸色已经阴沉如水。
他万没想到城主府竟然混进了这么多的天魔，委实让他这个城主颜面无光，而且如此失误足够让他被调离城主之位，黯然下台。
赵海渊道：“城内还有，你随我去。”
“是。”郑天龙沉声道。
赵海渊负手离开城主府，楚离与宋成智没跟去，再跟去就不太明智，看郑天龙的脸色便知道，如此失误不会想让旁人知晓。
宋成智带着楚离到了他自己小院，一进了院内，屁股还没落到石凳上，便开口道：“楚离，你真要废了天心诀？”
楚离点点头。
宋成智道：“你舍得？”
“我更不舍得自己性命，这个赵海渊很危险，而且观星阁更危险吧？”楚离叹口气，露出无奈神色。
其实说废除也容易，直接将其挂于枯荣树上，外人便难发觉。
他对枯荣经信心十足，觉得即使摇天楼也看不透枯荣经。
枯荣经据说来自三十三天，枯荣经也是三十三天之物，虽仅是传说，仍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可惜他对枯荣经一直没能彻底入门，只摸到门窍得了皮毛而已。
“摇天楼内有六阁，观星阁是其中之一，对了，你们下界的观星阁也是观星阁一脉所传。”宋成智道：“看赵海渊这情形，应该属于观虚阁一脉。”
“观虚阁……”楚离沉吟，在脑海里翻找。
可惜他仅知摇天楼，却不知观虚阁，至于观星阁也仅是听说而已。
“这里的观星阁可不是下界的观星阁，所修炼的天星神功是引星光入体，化为至纯内力，虽不算天下无敌，却罕有敌手。”宋成智摇头叹道：“得罪了他们，还真是没有活路。”
既有绝强的武功，又能够推衍出对手的行止，算无遗策，逃无可逃。
楚离道：“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废了天心诀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宋成智上下打量着楚离。
楚离笑道：“堂主看什么？”
“我不如你。”宋成智摇头道：“进退趋如，变化如意，身为天下第一高手能做到这般，委实难得。”
楚离道：“我当初可不是天下第一，如今不过回到当初的情形罢了。”
“进容易退却难，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宋成智笑道。
换了自己绝对咽不下这口气，不会如此痛快的答应废除天心诀，尤其这天心诀能够带来足够多的好处与利益，怎能轻易舍弃。
楚离道：“摇天楼的地位这么高，比咱们雨师殿高很多？”
“他们洞悉天机，”宋成智道：“而且他们自身也超然独立，对俗务不喜，对世俗利益不看重，所以颇得大伙信重。”
楚离慢慢点头。
“他真有所命令，不要违逆。”宋成智道：“否则他动起手来，咱们挡不住。”
他自然感知到赵海渊的修为远胜自己，收拾白露堂易如反掌。
……
圆月如镜，月光清澄。
楚离与宋成智及莫衡符天垒坐在城卫府的大厅内，郑天龙阴沉着脸坐在他们对面，最上首则坐着赵海渊，正捏着一只银杯出神。
大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后，赵海渊放下银杯，淡淡道：“明天白露堂去三龙山，争取两天之内把三龙山清剿干净。”
“是。”宋成智道。
楚离没说话。
三龙山位于卧龙山之前的一座山脉，是倒数第二重山，域外战场靠近天外天方向一共九重山，先前的时候，天人与阿修罗是在九重山之外交战。
天人节节败退，已经推进到了最后一重卧龙山，即使如此也一直没被太过重视，觉得阿修罗攻不到卧龙山，先对付天魔更重要。
如今听闻天魔与阿修罗联手，长老会才真正重视起来。
赵海渊道：“回去吧，养精蓄锐。”
他起身负手而去。
郑天龙摇摇头没有多说，抱抱拳：“有劳白露堂了。”
宋成智勉强笑笑：“咱们职责所在，那便告辞。”
他带着楚离往外走，刚出了大厅，便看到赵海渊站在台阶上观天，待楚离走近时，赵海渊看着夜空淡淡道：“你能及时废掉天心诀，很好。”
说罢他下了台阶离开。
第1995章 手段
楚离抱了抱拳，暗松一口气。
看来枯荣经确实能够瞒得过他的感觉，将天心诀与天星洞虚术及大圆镜智皆挂于枯荣树上，然后隐于脑海虚空，确实瞒得过去。
这个赵海渊的心思莫测，楚离却越发忌惮，看似对自己没有恶意，却未必如此，这般推衍天机的人物心思可没那么容易猜测。
但他精通天星洞虚术，知道推衍天机之人的感情往往淡漠，视人如蝼蚁，对于外人，不管是哪一方的，他们都不会看重，一切皆是棋子而已。
他因为有大圆镜智及大日如来不动经，能够克制这种奇异感觉，所以与平常无异，赵海渊他们这种一直修炼推衍天机之法的，却很难避免。
宋成智一转到月亮门便摇摇头：“还真是麻烦，楚离你真废了天心诀？”
楚离点头。
“唉……”宋成智惋惜无比。
有天心诀的楚离与没有天心诀的楚离是截然不同的，天心诀的妙用看上一次大捷就能知道，委实可惜，该死的摇天楼！
他愤恨之余也无可奈何，只能同情的拍拍楚离。
楚离道：“堂主，小心一点儿，别把大伙都搭进去，否则杀再多的阿修罗又有何意义？”
宋成智目光一凝，明白了楚离的意思，想了想又摇摇头：“没用的，听天由命吧。”
他在赵海渊跟前根本说话没用，地位差得太远。
楚离道：“雨师殿来人呢？”
“……我试试！”宋成智点点头。
他蓦然消失。
卧龙城外不能用虚空挪移，城内却可以。
过了好一会儿，宋成智还没回来，楚离知道那边应该不顺利。
半晌后，宋成智现身，脸色黑漆漆的难看得厉害。
楚离一看就知道不顺利。
宋成智摇头道：“副殿主让咱们老老实实听赵海渊的，别胡思乱想。”
楚离皱眉：“难道副殿主也怕摇天楼？”
“摇天楼不能得罪，否则暗算一把都不知道。”宋成智摇头道：“但咱们雨师殿也不是吓大的，只是殿主闭关，两位副殿主都不想担责任罢了，还真是……”
他说着摇摇头，一脸愤慨神色。
楚离道：“只能乖乖听赵公子的？”
“没办法了。”宋成智道：“谁让咱们只是小小的白露堂，要是殿前司也不会这般憋屈。”
楚离笑了笑没说话。
他已经了解了殿前司的底细，只听命于殿主，旁人的话一概不听，即使是赵海渊过来也没用，可惜殿前司招人更加严苛，往往是在四堂之内选拔最优者，或者招揽最顶尖的高手，非一品不能入，而且并非什么样的一品都成，需要一品中的顶尖人物。
宋成智道：“不过赵海渊也不会故意害咱们。”
楚离点点头：“这倒是。”
赵海渊不会故意害白露堂，而且也没有必要害白露堂，但也不会看重白露堂，只想最大的杀伤阿修罗与天魔的话，首先考虑的绝不是白露堂的安危。
……
第二天清晨时分，他们来到城主府的大厅，赵海渊正负手站在台阶上，仰面朝天，打量着晨曦。
楚离被宋成智拉过来一起。
宋成智如今对楚离颇为信重，在白露堂虽没职位，却有权威，而且见识与智慧不凡，能出一出主意。
莫衡与符天垒跟着一起。
大厅台阶下站着郑天龙，正负手踱步，脸色沉肃，若有所思。
城主府与卧龙城混进这么多天魔，他在想办法如何才能将功补过，卧龙城有太多他的心血，有太多他的时光，他不甘心轻易被调走。
赵海渊转过身来，扫一眼楚离与宋成智，淡淡道：“进来。”
五人进了大厅，看到东边墙壁挂着一幅气势森森的地形图，上面绘着山脉与树林，宛如真实无异，看一眼便有身临其境之感。
赵海渊负手来到地图近前，伸手在上面点了几下。
顿时地图上出现几个黑色小点。
赵海渊又在地图上划了几下，围绕着黑点出现几条黑线，从南到北。
楚离已然看出这黑点位于三龙山，后面便是卧龙山。
他不由暗自感叹，看来赵海渊的推衍之术确实高明之极，直接算到了阿修罗的路线与落脚处，更关键的是，他当初看不到卧龙城内天魔的深浅，这些天魔有宝物护体，干扰窥探，赵海渊却能清晰的算出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天星洞虚术已经到了极深的层次，能够傲视天下，甚至到天外天也是最顶尖的，赵海渊的出现直接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或者天星洞虚术可能还不算最顶尖的秘术，可能比不上摇天楼的秘术。
或者是赵海渊身怀某种宝物，所以能够克制天魔们的护身之物。
但不管怎样，赵海渊能够推衍出阿修罗的路线，这一点又比他强，不管是不是借用了宝物，都要强他一筹，他能够推衍到阿修罗的落脚处，具体的路线却不成。
赵海渊指了指图，淡淡道：“四股阿修罗，两强两弱，城卫抽出两千，与白露堂各对付这两路，这两路不必理会。”
郑天龙皱眉道：“不理会他们的话，攻到卧龙城怎么办？”
“他们攻不下卧龙城。”赵海渊淡淡道。
郑天龙道：“那也会吓着大伙。”
“他们该吓一吓了。”赵海渊道：“居安思危。”
郑天龙脸上怒气闪了闪，却又隐了下去。
一旦阿修罗攻到卧龙城下，不管能不能攻进来，对城内的百姓来说都是莫大的恐慌，都会让卧龙城变得萧条，多数百姓都会撤出卧龙城。
他花了多少年才打消百姓的恐慌，让所有人都觉得阿修罗不可能突破九重山攻到卧龙山，两路阿修罗一旦攻至，所有信心将会崩溃。
“除非你出动剩下两千城卫，在卧龙山迎击这两路。”赵海渊淡淡道。
“……好！”郑天龙缓缓道。
楚离眉头挑了挑，这赵海渊看着不声不响的，却是好手段，一上来便要求郑天龙派出所有城卫，郑天龙一定有顾忌不会答应。
纵使他是摇天楼弟子，在这种事上郑天龙也不会顺从。
如今却是郑天龙主动要求城卫全部出动，这委实有些冒险了，一旦有变数，城卫空虚，卧龙城说不定真要被人夺了去。
楚离凝神打量赵海渊。
第1996章 克制
看来赵海渊对自己的推衍信心十足，毫不担心会出错。
万一真出错，一座空虚的卧龙城很容易攻破，尤其是从内部发生动乱，更是防不胜防，这种事情太容易出现了，换了自己是阿修罗或者天魔，绝对做得到。
赵海渊忽然回头，两人的目光相撞。
他淡淡道：“楚离你想说什么？”
楚离稍一沉吟，缓缓道：“赵公子不担心有天魔进来，或者阿修罗进来？”
赵海渊摇头：“他们兵分四路，不能进卧龙城。”
楚离道：“据我所知，大阿修罗能进到天外天境，而且天魔既然能进到卧龙城，会不会有别的天魔离开了卧龙城进入天外天，一旦这些天魔忽然返回卧龙城做乱，怎么镇压？”
“没有天魔进入天外天境，也无大阿修罗进来，卧龙城也不会内乱。”赵海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