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再全力阻止你。不过……我有两个心愿,希望紫烟姑娘帮我完成!”
“说说看吧!”袁紫烟道:“能帮的我不推辞,不能帮的,就请你原谅了!李淳风、袁天罡最大的失策,就是他们对我袁紫烟了解得不够多!他们认为我们会谈论天下古今事,万民苍生苦与乐;他们不知道我早已下定了杀你的决心,我是大隋朝的国师,最重大的责任,是保护国基永固。”
“杀了我李世民,大隋朝真能国基永固吗?你为什么不到江南江北走一趟?看看那些嗷嗷待哺的饥民,造成如此局面的不是无可抗拒的天灾,而是人为的错失!”
“这是我很大的一桩遗憾的事了。”袁紫烟道:“可惜心急天下事,一步踏入繁华宫,只道是已经摆脱俗烦事,却不料此身仍在红尘中,二公子!相逢恨晚了。”
李世民苦笑道:“我求你第一件事是带我人头入长安,先让袁宝儿看我一眼。”
袁紫烟沉吟了一阵,道:“二公子,宝儿如情急拚命,那可是你害了她,我答应你!”
“第二件……”李世民接道:“我写了一本‘立国之道’,希望袁姑娘看过之后,如果你觉得值得留传于世,就帮我选一值得你信托的人,交给他!”
袁紫烟道:“为什么不交给李淳风或是李靖?”
“不能给他们!”李世民道:“此时此情,交给他们,会激起他们的拚命之心,你就算能够带我的人头离开,也必将伤痕累累。何况,你离开此地的机会不是很大。”
袁紫烟道:“你相信他们有胜我之能吗?”
李世民道:“紫烟姑娘,不要低估了袁天罡和李淳风的能力我是不愿世间的精英人物在此地拚杀个同归于尽。我也相信有一天袁姑娘会幡然回悟,会合他们之力开创出一个太平时代来,一定有这么一天的。”
袁紫烟道:“你对天下大事,似乎是了解很多!”
“是的,这些年来,世民全力观察天下大事,有个非常的可怕的大危急,隐伏于侧。如果你袁姑娘和李淳风等人拚了个两败俱伤,隋朝基业固是无法再保,虬髯客张仲坚当会脱颖而出。如不是李淳风、袁天罡牵制住他,长安城早已经繁华成梦,这个人一旦身登上九五之位,血腥的屠杀尤过秦皇……”
袁紫烟忙道:“你是说虬髯客的治世手段还不如隋炀帝?”
李世民道:“虬髯客豪勇盖世,目无余子,他是江湖中的大侠豪杰,但也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君王,他本身勇武、刚正,自非杨广能及,也非世民能比……”
袁紫烟接口道:“那不是很好吗?一个勇武、刚正的皇帝,可以使百官敬畏,奸佞绝迹,朝纲重振,天下太平!”
李世民道:“姑娘!治世之道不是断处事非,一刀两断再无牵连。强国之本,首在用人;虬髯客刚愎冷厉,如锋利之刀,一阵乱杀,将使群贤走避,国无治臣,那就形成越杀越乱了。”
袁紫烟道:“你说虬髯客勇不可挡,但你能够对付他吗!”
“世民不能,但李淳风、袁天罡或许可能……”
“或许的意思是没有把握了?”袁紫烟娇笑道:“我能不能呢?”.
李世民道:“你紫烟姑娘,如再加上李靖,那就十拿九稳了!”
“我倒是不相信了!”袁紫烟道:
“虬髯客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李世民道:“也许他无法对抗姑娘的精奇法术,但他有十万甲兵啊!这些人一旦起来,是需要兵略、战策,决胜于疆场之上,难道姑娘能役使术法和数十万大军一战吗?”
袁紫烟呆了一呆,忖道:这确是万万不成的事,术法只能乘势助威,决胜于高手搏杀之战,对抗千军万马,恐是力有不敌。
但闻李世民接道:“姑娘,我无道基,不通术法,但古往今来,精于此道的人从无一个能在逐鹿天下的大业中争取到一席之地。”
“说得对!”袁紫烟道:“但二公子忽略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道法不足以立国安邦,但却能洞透先机,掌握变局。王气集聚二公子的身上,一代帝王基业非君莫属了。斩君之首,断去王气,天下的变化又是一番新局了。李淳风、袁天罡乃至兼通道法、战策的一代将才李靖,都无能为力了。二公子,怪只怪袁天罡目空四海,自恃才气,妄自干与天机,才引动我这深藏山林的小女子动了争胜之心,下得山岗入凡尘,一头栽进了是非中。”
李世民道:“袁姑娘,你是说袁天罡、李淳风如不干与天机,你就不会抛去仙境入凡尘,参与这场纷争了?”
袁紫烟道:“小女子居住在终南山绝峰之顶,经年和白雪寒冰为伴,听松涛唱和,看明月清风,不解男女风情事,怎知人间有纷争?”
李世民长长吁一口气,道:“我胸无块垒,不解天象,如果真有天机存在,被你们一搅和,就天机大变,那还能称天机吗?”’
袁紫烟被问住了。
她沉吟了一阵,方道:“二公子,人定胜天啊!”
李世民笑道:“如是人算胜过天算,天机又何在呢?自然界的一些变象确和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大旱三年,水涌两载,蝗虫为害,田地龟裂,再英明的皇帝,再贤能的宰相,也无法让天下的百姓们丰衣足食。但明主贤相可以减少灾害至最轻,例如南货北运、倾库赈灾、减免粮租等,至少可以多保一些人命。”
袁紫烟听得神往了。她精研术法,追求的是仙学金丹大道,企图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为的全是个人,从未为别人想过。如今听得李世民娓娓道来,顿觉心胸扩展,视界一开。
她暗忖道:天下有那么多人,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别人呢?”
李世民道:“姑娘,就算太平之世吧!但人谋贪赃,官贪兵骄,也一样使生民困苦,不同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治国之道,首重用人,有英明之主,才能用贤能之臣。牧民之官,如能爱民如子,天下治矣!”
“听起来很简单嘛!”袁紫烟道:“为什么历来治国的皇帝大都不肯这样做呢?”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李世民道:“皇帝也是一个人,目不及十丈之远,耳不闻百尺外言;要远奸臣、亲贤臣,才能身在深宫,心及千里;这就要下番大功夫了。要熟知天下事物,胸罗千古文章,君能明查细微,臣就知无不言,天下才士才肯投效,开一代民富国强的太平盛世,尽在其中矣!”
袁紫烟叹了一声,道:“学习道法的人,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今宵与君一席话,胜读寒窗十年书。一代天骄,非君莫属。只可惜,你我势同水火,君虽有强国富民之才,我却无惜才放纵之心。二公子,只怕要多多得罪了。”
他脸上没有畏惧、痛苦,反而有一种回归的轻松,不知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嘴角间竟浮现出微微的笑意。这个人的一切,都和常人不同。
袁紫烟刀已在手,却有着难以下手的感觉。
她心中充满着强烈的好奇,道:“你一点也不害怕?刀过人头落,鲜血溅衣袍,是件很痛苦的事啊!李淳风可以用灵丹、妙药疗好你严重的伤势,但他没有能力把斩下的脑袋重新接续回去。”
“紫烟姑娘,死亡对我来说,是一件解脱!”李世民双目微睁,脸上的笑意依然,接着道:“何况,你已经允诺阻止虬髯客,世民死后,你才能集中全力去对付他,未必一定要取他之命,逼他离开中土就好。”
袁紫烟暗忖道:他念念不忘虬髯客,看来在他心中,这确实是件十分重大的事!
袁紫烟忍不住问道:“逼他离开中土,不怕他去而复返吗?”
李世民道:“不会的,虬髯客生性刚烈,一旦遇上挫败,就豪气全失,只要离开了,绝不会再回中土。这个性格注定他刚愎自用,永不回头。所以,他不能作皇帝,只要他开始屠杀,也就永无休止。”
袁紫烟突然生出一份敬慕之心。
他武功平常,但领袖的魅力却筑建在全无私念的胸襟之上,他坦然面对死亡,有如解去身心重负,似是活着的责任压力尤在死亡之上。
这样一个伟大的救世英雄,如何能够让他死去?
她想到了隋炀帝的生活,日日盼望的是她和袁宝儿,共侍君王于一榻之上,两个绝世无伦的美丽胴体让他左拥有抱,同赴巫山共云雨,把玩终宵不稍停。
隋炀帝和李世民,竟是两个如此全不相同的人。
一个身为帝王,却日日追逐淫乐,置政务国事于不顾。
一个是生长于侯府的年少公子,却以天下万民为念,日思夜虑,筹划出一套治国大道,要开创一代盛世,使万民共享繁荣。
袁紫烟缓缓收起利刃,杀不下手了。
她暗暗吁一口气,使心情平静下来。
她不能让对方感受到心中生出的敬慕之情。
她只缓缓地道;“二公子,我想带你入长安。来时,曾受宝儿妹妹一番嘱咐照顾你。若带你首级回宫廷,岂不断了我们姐妹的情意。君既不畏死,何妨生离此地入长安,先见宝儿一面,再死不迟!”
“紫烟姑娘,只怕是难如人意啊!”李世民睁开了眼睛,道:“我如不死,李靖、李淳风、袁天罡绝不会任你带我离开此地。四位一番斗法拚杀,胜负难料?但伤亡可期,最不幸的是你们打个两败俱伤,那就留给了虬髯客可乘之机,也非我的心愿了!”
袁紫烟道:“两百铁骑已经布守在‘盘龙居’外,袁天罡和李靖都已知晓,我只要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冲了进来。就算他们三位想和我拼死一战,却也机会不大,战与不战之权操之在我了啊!”
李世民摇摇头,道:“姑娘的术法修养也许确有胜过三人之处,但绝不能心存轻敌。李淳风、袁天罡数十年的修为,岂是等闲?此刻你不杀我,日后再想找杀我的机会,只怕就很难再有了!”
但闻一阵波波轻响,密如连珠。
寒芒闪动,大厅中灯火复明,似是厅外面有人已展开一场对阵搏杀,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不闻了。
袁紫烟冷笑一声,道:“哪一位试图要闯入大厅?”
随手一拂,原本隐失不见的厅门突然出现。
李淳风披发仗剑,当门而立,道:“老夫李淳风,姑娘竟在茅舍厅外布下了禁法,阻绝听闻,未免有些喧宾夺主!老夫只好试图破除禁法,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包涵。”
袁紫烟道:“老前辈要见二公子,还是要见晚进?”
“姑娘几乎杀了二公子,是吗?”李淳风道:“姑娘虽以禁法阻绝了目视、耳闻,但却无法断除天罡的慧眼透察。”
李世民道:“没有啊!我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紫烟姑娘的手中利刃一度架住了二公子的项颈之上。”袁天罡缓步而入,道:“如非老朽以慧眼透过禁法察看,还真想不到紫烟姑娘谋取二公子,是如此一个急迫法,老朽和淳风、李靖作番商议,由李靖带着老夫守山四童,布守入口,拒挡来敌,老朽和淳风准备和紫烟姑娘放手一拚了!”
李世民叹息一声,道:“袁先生,听到我和紫烟姑娘的谈话了!”
袁天罡道:“紫烟姑娘的禁法厉害,声不出大厅之外。迫得老朽以慧眼洞察,正见到紫烟姑娘以利刃逼颈,这就是老朽和淳风、李靖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了。
紫烟姑娘的慧法使得我们听不到她如何逼问二公子,但她也听不到我们研商的拒敌之策。”
李淳风大袖一挥,人影一闪,突然挡在李世民的身前,道:“由此刻起,姑娘再想接近二公子,就得先取去老朽的性命才行。”
袁紫烟心中忖道:我如要杀他,早就杀了,还会等到现在?但我也不能答应放了他呀!统师北上,剿灭王气,是我请命而来。如果不能押解世民入长安,要我如何向皇上交代?
她心中一急,脸色变了,冷冷的道:“两位是迫我一战了?”
“是的,姑娘!”袁天罡道:“既无两全之策,只好放手一拚,姑娘如想带走世民,那是万万不能了!”
李世民急急地道:“两位先生,可有胜过袁紫烟姑娘的把握?”
“不敢瞒哄二公子!”李淳风道:“袁紫烟姑娘是专修术法的高手,术法深不可测,我们没有取胜的把握。不过,我和天罡已经取得共识,必要时,不惜同归于尽,拚上这条老命了。”,
袁紫烟道:“不惜一死,也未必能拚个同归于尽。”
李淳风道:“姑娘,这就太小觑老朽了,我和天罡都有一甲子以上的修为,虽非专练术法,可也通达血拼之术,老朽对此下过一番特别的功夫,绝非李靖能及。”
“紫烟姑娘,道法的禁忌是以术法伤及无辜。”袁天罡道:“李世民不是我辈中人,姑娘以术法对付他,是否有些过分了呢?如果大家都不遵守这一传统上的禁忌,宝儿欲取隋炀帝的性命有如探囊取物一般,还会用得着留居宫廷,忍受着身心上的煎熬?”
袁紫烟道:“果然是你们逼她入长安的,宝儿是绝世美女,却过着天下最痛苦的生活。我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用出这样的手段?让她面对君王争宠爱,心系情郎暗泣血;把一个小姑娘折磨得柔肠百结,谁之过也?说!是你们哪一个的主意?”
“是宝儿自己的决定!”李世民道:“她不忍看我终日忧万民之忧,自愿入宫!”
袁紫烟道:“那就罢了,自己的决定怨不得别人,只好自作自受了。但你能舍了她,却是大有修道人的冷酷性格,斩情断义……”
袁天罡接口道:“二公子情兼天下万民,义泽四海苍生,姑娘冷眼看世态,李世民是不是会令人肃然生敬呢?我干与天机的运行,是希望人间少几年兵祸杀戮,却不料引出你姑娘这么一位厉害的人物出来。逼得大军未动之前,先要一场术法对决,这是大大的出了我意料之外。”
袁紫烟忽然笑了;笑得如春花盛放。
她缓缓地道:“两位老前辈对我威胁恐吓了半天,既要施展血拼大法和我同归于尽,又要布下‘锁龙阵’,让术法暂失效用,以武功搏杀于我,我想这是两位老前辈对我的师承来历不够了解的缘故!”
“姑娘不是千臂观音的高足吗?”李淳风道:“她是天下第一术法高手,而且技艺古怪,莫可预测。”
袁紫烟道:“不错!紫烟师门向为人视作了旁门左道,本门也确实以技艺为重。不过,我们练的不是障眼邪术,而是真正的移转大法。诸位如果以旁门邪术来定位本门技艺,错估的失误,将使两位老前辈付出巨大的代价。我已练成了身外化身,解体血拼大法未必能伤得了我。但施术者却是非死不可,这一点晚辈要先作说明……”
袁紫烟目光转动,扫掠了李淳风和袁天罡一眼,接道:“你们对挛世民的忠诚,我很感动。不过,他是王气所钟的人,也是我来此的目标。所以,我一定要把他带回长安,我只能保证让他见见袁宝儿,然后把他交给皇上处置,结果如何?就非我所能作主了!”
“这是强人所难啊!”李淳风道:“我们这一切布局,失去了二公子,就全无意义了!”
“所以我要和两位老前辈来个约定,紫烟愿在两位老前辈布设的‘锁龙阵’中,和两位作一场公平的斗法。如是术法真的已无法施展,那就各凭武功一战,紫烟败了,只怪我学艺不精,小小弱女子妄图干与天下大事,实是自不量力,我回头就走,不回长安回终南,上表请辞国师位,从此不再入红尘,如果紫烟胜了两位……”
“你可以带我们回长安复旨。”袁天罡接着道:“把所有的罪状都推在我们两人身上,你可以说我们妖言惑众,乘势作乱。隋炻帝要杀要剐,由他处置就是。”
“不……我要带走李世民,两位是世外高人,紫烟不敢冒犯,”
“这就有些矫情了!”李淳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