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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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为家-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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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过了几道院落,看情形去的正是点着灯的那个院子。于是,他绕了一个大圈,躲过了众人的耳目,来到那个小独院的后墙外。

    他攀上墙头,确定院中绝无人迹后,跳入院中。他贴墙根来到连接前后院的月亮门洞向前院张望了一下。只见小轿停在院中,院中却空无一人。想来轿中之人已进到房中,却不知从人都去了哪里。

    他又退回后院。后院是个精致的小花园,正房向着后花园有两扇长窗,都紧紧地关着。那是窥视房中情形的最佳所在。不过,他不打算选择那里,那个失踪的黑影仍然让他放心不下。他准备把那个地方留着,万一那个黑影真的也来打探房中的动静,自己正好来个黄雀在后。

    他打量了一下正房的后墙,发现墙顶接近屋檐处有一排数寸见方的通气孔。他选中一个较暗的所在,脱下靴子揣入怀中,施展壁虎游墙的本领,十指紧扣砖缝,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攀至檐下,探出一只膀臂搭住了房檩,整个人便象猿猴一样悬在房檐下。然后,他两手交替攀援,几下就来到通气孔旁边,臂上一用力,整个身躯已横卧在房檩上。

    他将右耳靠近气孔,并调整好姿势舒舒服服地躺好。气孔应是通到天花板上的夹层,有一股霉味儿。不过,他潜运内功,房内的声音便清晰可闻。

    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正怩声道,“干娘,路上还算平静吧?这几日宫里可不太平呢!”

    “这是潘在迎在讲话吗?”赵少弘心想,“怎么嗲声嗲气的,跟昨日在暗室中听到的竟判若两人,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宫里这么乱,你这个内皇城使可脱不了干系!”说话的可能是那被称为干娘的女人,声音里透着威严。

    潘在迎似乎有些紧张,声音微抖,“还望干娘替孩儿做主!”

    “唉,这还不是怀璧其罪啊!”女人的声音平和下来,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儿别怕,皇帝已决定把那件物事移到上清宫去。只要送出宫,宫里自然就太平了。我儿还是先给为娘捶捶背吧。”

    听到这女人言及蜀主时的口气,赵少弘已十拿九稳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女人大概就是名动两川的花蕊夫人吧,只不知她是姐姐还是妹妹?”

    “方才他们提到的那件物事多半便是自己所图之物。既然要送出宫去,这倒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最近有不少江湖人夜探禁宫,看来得到消息的人不少啊!自己得抓紧动手,莫要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转念又想到屋中的女人,不由得泛起一丝好奇,“花不足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只是这花蕊夫人如今年纪已长,不知还能保有几分当初的风韵?”

    正在胡思乱想,蓦地一种本能的警觉惊醒了他。他的耳目又聪明起来。在一片细微密集的雨声中,他觉察到几声极细微的呼吸声,就在自己的头顶,仅隔着一层屋瓦!他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什么人?竟能在自己毫无觉察的情形下逼近自己近旁!尽管方才自己有些走神,但寻常夜行人的脚步声绝逃不过自己的耳朵。这人的轻功当不在自己之下。自己能够发现对方,就也可能被对方察觉。他立即默运玄功,施展龟息之术,将呼吸和心跳都尽量放缓,全身一动不动,静听着房上的动静。

    房上那人呆了片刻,沿着瓦檐向东走去。脚步极轻,不仔细听恐怕就湮没在雨声中。

    赵少弘心道,“在平地上自己或许能够把脚步放到这么轻,但在瓦面上就不一定有这个把握。这人大概就是江边的那个黑影吧,不知是什么来历。”他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那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似乎就在那两扇长窗的顶上。他听到那人蓦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就看到一个人影从房上倒栽下来。落到一半,那人的身躯猛地一顿,赵少弘知道那是他的双脚钩住了瓦面。那人上身一荡,双手已搭住了檐下的房檩,几乎同时,双脚已离开瓦面。那人身躯极为柔软,双腿只轻轻一悠就从房檩和两手间穿过,腿弯挂住了房檩,整个人就象对折了一般。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确认双腿挂稳妥了,那人才松开手,上身缓缓倒垂下来,就那么倒悬着将面孔凑近了窗纸。

    赵少弘暗道侥幸,方才定是雨声掩护了自己才没有被他察觉。现在,那人由于靠近了窗子,他已能看见那人的面孔,只可惜那人的全身都裹在黑色的夜行衣中,只有一对闪亮的眸子露在外面。

    由于他先前选的地方十分隐蔽,现在敌明我暗,倒不再担心被发觉。于是,他一面观察着那人的动静,一面重新倾听房内的动静。

    这时,屋里批批啪啪地又是拍打又是揉搓,似乎潘在迎正在给他干娘推拿按摩。

    “想不到这位内皇城使还有这手本事,莫不是专治跌打损伤的江湖郎中出身吧?”赵少弘心情好转起来。只是听这声音,仿佛不是隔着衣裳在做,倒象是直接拍打在皮肉之上。

    大概是觉着女人的心情不错,潘在迎小心翼翼地问,“干娘,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那……;那东西?”候了一会儿,见女人没有搭理他,潘在迎又试探道,“儿只是觉着将宝物这么白白送了人太也不值。依儿说,不如也来他个竞选,公平合理,谁也怨不着咱。”

    赵少弘不由感到好笑,心想,若是连此物也拿出来卖,那才当真开天辟地头一遭!

    “胡说!”果然,那女人斥责道,“你晓得什么!若是这般省事,也不用朝中大臣议论如此之久了。送给这个便免不了得罪那个,这东西当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彭王所言不差,把它给了离宫,便把什么麻烦也都推出去了。只是,这未免太也便宜了她们。再说这也有损我大蜀的国威。唉,若是先帝在日那用得着我来操心这等事!”

    “就是,她离宫算个什么东西,竟腆着脸伸手来要。不过,皇上似乎对那小仙女颇有意思,不如便把她留在宫中?”

    “勿要信口开河!”女人打断了潘在迎,“你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女子啊!这班人可不是易与之辈,先帝在时提起离宫亦敬畏三分。倒是皇上让我有些担心,这几天被那个小妖精给迷的神魂颠倒的,尽在宫里胡闹。”

    “离宫?”赵少弘头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地满腹疑惑。“这是个人名还是地名?难道便是潘在迎口中的小仙女?花蕊夫人口中的小妖精仿佛也是讲她。这女子什么来头?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离宫仿佛颇为了不起。那应该大大的有名才是,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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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屋里的话题离开了离宫,赵少弘一时也寻不到答案,便侧头向那个黑衣人望去。。26dd那黑衣人早已舔破了窗纸,正在向屋里窥视。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两人不再说话,拍打声也停了下来。却传出了舔舐之声,间或还夹杂着女人一两声舒爽之极的呻吟声。

    “不会吧,连嘴也用上了!郎中给人治病也没有用嘴的呀!这干儿也服侍得太周到了吧!”赵少弘心中暗乐。又回头去瞧那黑衣人。那黑衣人此刻许是正大饱眼福,连呼吸都粗重了些。

    赵少弘正在好笑,那黑衣人却忽然做出了大出他意料的举动。只见那黑衣人离开了窗纸,腰一用劲,攀上了屋檩也斜卧其上,竟不再看下去。

    “想不到今儿个还碰上了位梁上君子,果真非礼勿视呀!”赵少弘颇为惊讶。

    屋里女人的声音愈发的高了,而且一声紧似一声。“这便要完事儿了?不是常言道老而弥坚吗?”赵少弘胡乱寻思,又瞧了瞧对面的黑衣人。那黑衣人隐身之处虽不比他所选之地黑暗,但也只能瞧见个大致。“不知他把耳朵堵上没有,非礼也应勿听才是啊!”

    潘在迎还在耕耘不止,女人的叫声却已停歇。“行了,儿。收拾收拾到椅子上去候着为娘吧。”

    “是,娘亲大人。”内皇城使大人娇滴滴地叫道。赵少弘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不去床上?大概是交欢椅一类的东西吧,那应该是女人躺在椅上才对呀!”

    女人唤了一声,从外间走进一个人来。听细碎的脚步声,应该是个丫鬟,大概还端了水进来。接着,屋内悉悉索索又是洗又是擦忙活了好一阵。

    “好了。这里不用你了,下去吧。”女人吩咐。“是。”那丫鬟收拾了退了出去。

    “娘,儿恭候娘亲驾幸。”又是内皇城使大人那令人肉麻的声音。

    “娘亲驾幸儿子,怎么个驾幸法儿?”赵少弘这时倒有些好奇。

    只听见竹椅咯吱吱的响声,大概是女人也坐了上去。片刻的宁静之后,女人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长叹。之后,伴随着竹椅吱吱嘎嘎的晃动,传出了咿咿啊啊的**声。

    让赵少弘大为意外的是,听声音**的却是男人。“难不成是内皇城使大人在叫?”赵少弘有些哭笑不得。

    只听那**之声抑扬顿挫,婉转动听,竟好似唱曲儿一般!

    “这小子也太夸张了吧,竟这般叫法!怕是窑子里的姑娘也没城使大人叫得这般好听呢!”赵少弘又想起昨晚在暗室中偷听到的对话,心中不禁暗笑,“城使大人豪言壮语,到头来还不知是谁干谁呢!”

    屋里的两人这般弄起来竟是没完没了,赵少弘听的不耐烦起来,许是白日里茶水饮得太多,偏偏这时又内急,急于寻个地方去解决一下。偏偏对面那个黑衣人却仿佛还舍不得走,不知还在等着什么。

    听声音房内可能是又变换了姿势,却仍然没有结束的意思。赵少弘这一下可算真正领略到了什么是老而弥坚,也终于明白城使大人苦练耐力的用意了。只是,自己的小腹已然胀得难受至极。正在无奈之际,忽见对面的黑衣人从房檩上倒垂下来,紧接着上身翻起,双手攀住檐瓦,一飘身已上了房顶。

    赵少弘不敢稍动,只是侧耳细听房上的动静。那人在房上只是停留片刻,就纵身上了一侧的院墙。赵少弘微微探出头去,望着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急于解决燃眉之急,遂放弃了跟踪黑衣人的念头,又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这才从房檩上下来。他没有跃上房顶,仍然是沿后墙根溜出了院子。一直出了这座府第,这才套上靴子纵身上房。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向北一直跑了下来。跑出了足有一里地的脚程,眼见跃过一道屋脊,他忽地拧身伏身在瓦面上,探头向来路察看。好一会儿,他确认无人跟踪,方才四外打量。这是一处小宅院,院内当然会有茅厕,只是万一碰到起夜的则多有不便。

    宅院西墙外是一条漆黑的窄巷。他伏在房顶探身张望,这条巷子只有四尺来宽,夹在两家的院墙之间,两侧墙壁上并无门洞,看来只是行人穿行用的。他这时已胀得快迈不开腿了,当下不再犹豫,展身形跃入巷中。

    巷中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好一阵才能望见数尺外的院墙。脚下地面颇为湿滑,蓄着不少积水。他深一脚浅一脚向巷子深处走了一阵,寻了一处较干净的地面,背转身子面向墙壁,松开裤带褪下裤子,尿了出来。只觉着胀紧的小腹蓦地松弛下来,竟是说不出的痛快,他不由长长吐了口气。

    正尿的欢畅,赵少弘猛地觉着脑后风声飒然。他心道不好,知道敌人趁自己松懈之际,欺近自己身后。他心头蓦地浮现出那个黑衣人的身影,难道自己竟没有察觉被他跟踪了?他已来不及细想,更不及躲闪,当下上身一伏,左臂向后撩去,直迎上袭来的兵刃。只听当的一声,劈向脑后的兵刃已被他封了出去。

    偷袭之人似乎没有料到他袖中藏有兵刃,稍一迟愣。赵少弘方想借机有所动作,忽地后腰一阵刺痛,一把利刃无声无息地刺中他的腰间。这一击又狠又准,离得又近,直刺破了皮肉他才发觉。眼见就是穿膛破腹之祸,却不知怎的,他腰部的肌肉极其古怪地动了动,就仿佛皮下藏着一只老鼠一般。偷袭之人蓦地觉着这一刀好象刺在了滑不留手的鱼皮上,刀锋一偏竟贴着皮肉歪向一侧,不由一呆。饶是如此,刀锋已在赵少弘腰间剌了一道血口。

    赵少弘顾不得疼痛,身子一转脚下一蹭,已背贴着墙壁滑出三尺。同时,右手自左袖筒中抽出名曰‘残月’的奇形弯刀,舞起漫天的刀网迎上猱身扑上的黑衣人的熠熠刀光。这一次他用上了全力,刀光倏地夺人眼目。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密响,手持两把断刀的黑衣人便象断线风筝一般向后飞去,脚一着地微一踉跄,但紧跟着就倒射而出,直奔巷口而去。

    “哪里走!”赵少弘口中轻叱,拔腿就追,却忘了松脱的裤子还挂在脚踝上,险险绊了一跤。幸亏反应迅捷,百忙中刀尖一点地,这才稳住身形。再看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赵少弘愣了一会儿。夜风刮过,下体一凉,这才反应过来裤子还没提起来呢!尿意早就没了。他先草草处理了一下腰间的伤势,还好只是皮外伤。然后穿好裤子系好腰带,心里却是十分沮丧,“今晚这个丑可是出大了!自己尽管尿急,当时还是仔细察看了没有被人跟踪。从这黑衣人的身手来看,不可能一直跟着自己还潜到自己身后却不被自己察觉。难道”他突然灵光一闪,转念又有些哭笑不得,“难道他匆匆离开潘宅,也是因为尿急,而且偏偏也选中了这儿来解手?而自己误打误撞来到这个巷子,正巧撞见他?这样说来倒是自己打搅了他!但若果真如此,他何以下手如此之狠?不知这黑衣人到底是何来历?论身法的轻灵敏捷,尚在自己之上。不过,他的内力修为与自己相去甚远。在这种地理复杂的地方自己或许赶他不上,但若是在开阔的所在他就跑不过自己了。”

    方才一切虽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但着实是凶险已极。他再不敢大意,又绕了一个大圈,发现确没有人跟踪自己了,才潜回颜姬萱的闺阁。

    赵少弘翻窗进了寝房隔壁的小书房。他侧耳听了听,隔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姬萱仍在熟睡之中。

    他取出先前藏入书箱的睡衣,一不小心,从书箱中**两本书。他动作敏捷,一探手已接住了书册,并没有发出响动。他将书又放回箱中,一回头却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幅绢帕,想来是从书页中滑落出来的。

    他将睡衣放在一旁,取出火褶点燃了桌上烛灯,拾起绢帕铺展在桌面上。只见素白的绢帕上用小笔工楷录着一首《相见欢》:

    “

    罗襦绣袂香红,画堂中。

    细草平沙番马,小屏风。

    卷罗幕,凭妆阁,思无穷。

    暮雨轻烟魂断,隔帘栊。”

    下首落款:“戊寅孟夏姬萱录澄州公子词”。字体秀逸,正是姬萱的笔迹。

    他心中只一闪念,“这位澄州公子是谁?”随即又读了一遍词,不禁莞尔一笑,“这小丫头有些春闺寂寞了。”心头不禁生出一丝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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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街面上已渐渐喧闹起来。。

    孙记茶馆如同往常一样,早早便卸板开张。一大早出来溜弯儿的街坊四邻一边相互打着招呼,一边施施然步入大堂,三五一群围坐一桌,不一会儿大堂中已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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