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不是人渣,倒像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儿!
现在在薛蟠的眼里,柳湘莲就是从天而降的大英雄了,柳湘莲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因此柳湘莲也没少劝他日后莫要做些欺男霸女的事儿,薛蟠听了委屈极了:“我平生也没干过这些,他们不是青楼女子,就是戏子,我不过就是调戏一番,若真不愿意,我也没强迫人家。”
他现在是恨透了被强迫了!薛蟠一想到那两个人,就肝颤。
这柳湘莲也是个风流子弟,平生也喜欢混迹青楼、戏院,在这方面,两个人还真是臭味相投了,待柳湘莲友情护送了薛蟠把商铺的货物打理好,再置办了一批回京之后,薛蟠和柳湘莲就哥俩好的一起去逛八大胡同去了。
据说,今天晚上,一个新的清倌要□呢!这翠香阁的老鸨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一次的□大会,京城里面有头有脸的经常在青楼挂名的世家子弟都被邀请到了,这薛蟠也不例外,这薛蟠家世虽然比不上那些,但人家是大主顾啊,老鸨可对他亲热的很,连带着对落魄的柳湘莲也多了份笑模样。
柳尤再遇终成良缘
薛蟠和柳湘莲坐了个单间,位置刚刚好,旁边有姑娘伺候着,薛蟠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问着这次这姑娘是什么来头。
待人出了来,薛蟠看着也就那么回事儿,愣是没看上眼,两个人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柳湘莲此时想起之前的戏班子,拽着薛蟠就要去,薛蟠知道那地方时那两个人的,哪敢去啊,死活也不去,最后去了另外一家,正巧,上面正唱着呢,薛蟠和柳湘莲进去的时候,正演着一出《贵妃醉酒》,薛蟠一见那戏子眼睛都直了,嗓子亮堂模样俊俏,薛蟠叫来班主就要打赏,这才知道,今儿上面那角儿还是个女子,这可是奇闻了,素来这戏台是男子的天下,也只有些深宅大院官宦之家里嗜好圈养些女戏子,给夫人太太们取乐,恐着YIN乱后宅。
薛蟠如何能不稀奇,就连柳湘莲都来了几分兴致,素来女戏子就稀罕,更不要说这嗓子这般可人的了。
不说不知道,这人薛蟠还真听说过,这人是谁,还要从宁国府被抄家那时的源头追溯。当初贾珍娶了尤氏,这尤氏还有两个妹妹,东府被抄了家祸及尤氏,但尤氏的这两个妹妹却没有被连累在其中。
其中这尤二姐自小定了夫家张华,当年这张家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庄上大户,谁曾想自从尤家攀上了贾家的亲越发飞黄腾达了,这张家却日渐没落,到了这些年时,又遭了官司,败落了家产,连媳妇都娶不起了,心心念念的想着这娃娃亲总算的数,却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尤二姐天生丽质被贾珍给看中了,后来又和贾琏搅在一处,心也越发高了。
东府没落之后,尤二姐就越发和贾琏一心一意,贾琏原本垂涎着尤二姐的美貌和温柔,也赌咒发誓要纳她做二房,可就在这时候,荣国府里面也是接二连三的出事,若不是王熙凤眼光独到看准了时机和贾赦也分了家,当年那场荣国府抄家的祸事定是免不了的,经历了这件事,贾琏这胆子越发的小了,对凤姐也是越发敬畏,虽说现如今又和贾母她们住在了一处,开始成了如今贾府的外当家,可贾琏心里面也明镜儿似的,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们两口子可算是另类的寄人篱下,若真有一天再分开,他不还得靠着王熙凤和王家,他哪敢再提什么娶二房啊?
原来还打算以凤姐进门这些时日还未生育为理由去求老太太呢,现在她又怀上了孩子,全家人都当宝贝似的供着,他现在闹腾这些,不是自寻死路吗?
因此对尤二姐越发疏远起来了,这心思变了,想起尤二姐就越发不是滋味,总觉得他捡了贾珍的旧鞋穿,那尤二姐没有办法,她名声都坏了,好人家哪还能嫁得出去,因而又想起了张华来,尤三姐见姐姐这么打算,不由得心里面不快,直说姐姐糊涂:“先前悔婚他必定怀恨在心,你若嫁了过去,指不定如何糟蹋,若真如此,倒不如不嫁!”
可尤二姐却不这么想,她倒觉得妹妹这性子越来越放纵了:“咱们女孩儿家总得嫁人去,当日他那般央求,可见是个真心的,如今失而复得,哪有不倍加珍惜的道理?”
尤三姐无法,看姐姐嫁了过去,果真如她所料,那张华对尤二姐百般挑剔,动辄非打即骂,尤二姐和公婆哭诉过一次,却被婆婆冷眼给骂了“不要脸的小娼妇”,后来怀了孕也不见张华对她好过,生孩子的时候因为难产孩子保住了,尤二姐却香消玉殒了。
尤三姐心痛万分,她本就是个刚烈的主儿,对姐姐是又气又恨又心疼,如今看着姐姐生生被糟蹋死了,尤三姐一时怒火冲天,闯到张华家里直喊着让他偿命,在争执的过程中,张华也是骂得分外难听,又动起了手,结果尤三姐一个不慎,抄起旁边的锄头,一个寸劲儿把张华生生的给打断了一个胳膊。
这件事最终闹到了官府上,尤老娘经过三个女儿的打击一病不起,尤三姐在公堂上也是死不认错,这张家也没什么钱去贿赂衙门,衙门老爷也有些见识,见尤三姐这般刚烈倒心生几分欣赏,最终判了个平,两家互不相欠,张家含恨走了,尤三姐回了家看着病歪在床上的老娘,痛哭出声,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迫不得已,尤三姐便想起了自己之前和贾珍、贾琏这些人胡闹的时候,他们都曾夸过自己好个好嗓子,因而决定抛下脸面以此为生,连走了几个戏班子都被拒绝了,好容易才在这里谋得了个位子,也为着多唱几出少不得和旁人有染,她也渐渐绝了安定生活的念头,尤老娘有了钱治病渐渐好转了,却心里更加郁卒,见女儿如今这样,做娘的如何不心疼,可奈何现落得这般田地,又能做些什么?
现如今悔不当初,就算女红好些,都能谋一份营生了。
也合着是天作的缘分,这尤三姐曾经就与柳湘莲有过一面之缘,也正是自那次之后因着有了心上人,这才收敛了之前的放荡,原本以为今生与他再无缘分,却不曾想,在此时此地竟然又遇见了。
只可惜,对方依旧,自己却已经比之前更加不堪了,尤三姐心里面说不出什么滋味,一看到柳湘莲的脸,眼圈就红了。
柳湘莲对尤三姐也是惊艳,但也至于惊艳,这东府当初的龌龊事,满城风雨几个不知?他自然看出了尤三姐对自己有意,可越是如此,心里就越觉得对方轻浮,因而眼底便露出了几丝不屑来。
尤三姐满心满眼都是柳湘莲,如何看不出对方神情的变化,当时心底无限羞愤,越看越觉得自己污秽不堪,更觉了无生趣,心里一绝望,一股邪火冲上心痛,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猛的往旁边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众人被这出其不意的反应吓了一跳,好在旁边有个武旦,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可纵使这样,也已经撞了个头破血流昏迷不醒,鲜血落在还未曾全部卸掉的妆容上,惨白中带着鲜红,震撼住了所有在场之人。
班主跺着脚喊着倒霉,也怕出了人命,连忙叫大夫,薛蟠和柳湘莲面面相觑,都摸不着头脑,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自寻短见了?
大夫来了,说了性命无虞,只可惜头上怕是要落了疤痕,也不知道是谁通知了尤老娘,尤老娘颤颤巍巍的来了,扑到女儿身上痛哭不已,指着班主就骂他丧心病狂,众人好一阵解释,尤老娘这才把眼光落到柳湘莲身上,更是捶胸顿足起来。
“都是我啊,都是我害了三姐,若不是当年给我办寿宴请了你来——”尤老娘伸出手指指着柳湘莲连连摇头,“我那女儿又怎么会自此死心塌地念念不忘了!她如今落得这般,再见了你,除了死,还能怎么办呐!”
柳湘莲听了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本想着是个□罢了,谁知道竟然还有这般的气节,再一听尤老娘说着自从那一次之后尤三姐竟为自己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固守贞节,更觉迷途知返难能可贵,往日之失足全然成了今日的敬佩,看着面前面上全无血色额头上还有着伤口的尤三姐,柳湘莲非但没觉得她丑陋,反而觉得她标致得更胜刚刚台上的美艳,又是这等刚烈的女子!
柳湘莲不由心里感慨,他一向目下无尘,本有愿定要娶一个绝色的女子,可他柳家如今落魄了,他又喜欢混在戏子堆里,烟花楚馆之地,自己又长得俊俏无双,免不得被那些不知事的轻贱了去,眼光高的看不上他,稍微差些的他也绝不屈就,是以到现在这终身还未有着落。
此时此刻,柳湘莲第一次觉得,也许,他该定下来了,和薛蟠拱手告别,决定回柳宅去取他的鸳鸯剑,决定待尤三姐醒了,便做一聘物。
薛蟠听了柳湘莲的想法也拊掌叫好,拍着胸脯说要帮柳湘莲把这亲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这边柳湘莲回家去取剑,薛蟠也风风火火叫人去取了银子,给了戏班子老板不少,又给了尤老娘操持嫁妆的钱,这位财大气粗的很,一番下来,戏班子里其他人也都被他划为了娘家人番外之内,好一顿打赏。
这亲事,就在尤三姐还昏迷着的时候订下了,当尤三姐悠悠转醒,还没从自己被救了回来的无颜难过中缓过神来,就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好消息给砸懵了,若不是额头上的疼痛提醒着她这并不是梦,尤三姐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薛蟠在这边大张旗鼓的办事,却不知他的一言一行早就在他进京的当天就被那位知晓的一清二楚,听到他一回京就去了青楼妓馆,老九的漂亮脸蛋上阴沉了下来,再听说他还在一个戏班子充当了财神爷好一顿散财,更是风雨欲来了,再一听说竟然是为了旁人的事,九爷挑了挑眉头,而后脸上的表情不见好转反而眉头更加蹙在了一处。
一旁的老十瞅着九哥的表情,开口说道:“九哥,那小子良心还没坏透了,你怎么也不高兴?”
九爷摇了摇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爷会为了他高兴或不高兴?”
老十摸摸脑袋,再瞅了一眼九哥,翻了个白眼:“我虽然脑袋不大灵光,可也看得出,你就是为了他心里面有事儿!”
九爷眉梢一立:“合着你到我这里就是隔了嗓子是不是?你要是太闲了,就多去宫里给娘娘请安,少在外面混!还不该干嘛干嘛去?”
老十被训了一顿,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切,还说拿人家当玩物,我看是玩出火了,玩出火就玩出火了呗,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哼,你不稀罕,我还上瘾了呢,嘿嘿,找那小子玩去!”
“回来!”九爷坐不住了。
这边薛蟠忙东忙西的给柳湘莲的婚事做准备,毕竟尤三姐的身份和贾家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贾母也过问了这件事,自然没有人跟老太太说当年尤氏姐妹的荒唐事,只说了是时运不济沦落至此,贾母听了也好一阵感慨,直说既这么着,便让尤三姐从贾府出嫁,也算是她半个娘家了。
凤姐知道当年贾琏和尤二姐的关系,如今人都死了,她又怀着孩子心肠也软了几分,便也积极的应了,晚上贾琏提心吊胆的生怕王熙凤翻旧账,谁知道凤姐非但没有,还和贾琏合计着尤三姐的身段,说是把她新做的,但因为身子的关系暂时穿不上的衣裳们都送给她去。
贾琏心里面暗暗称奇凤姐这有了身子还变贤惠了,更是喜得抓耳挠腮,情话说的山盟海誓的自是不提。
尤三姐心里面感激不已,给老太太恭恭敬敬的含泪磕头,对凤姐也是十分惭愧,她当初可骂了不少母夜叉这类的话呢。
宝玉原本就和柳湘莲有交情,他是个没事都要忙的,如今有了事儿哪有个消停劲儿了,这柳湘莲的婚期定的紧,他这个无事忙比新郎官还要忙,和薛蟠忙在一起,两个人白玉娃娃似的,让大家都忍俊不禁。
宝钗和黛玉都各自捂嘴笑了,如今薛姨妈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给薛蟠搜罗媳妇上了,这不,就想起了一门远亲夏家,如今夏家也在京城中,门第和薛家也很般配,薛蟠和夏家的女儿是姑舅兄妹,虽然好些年没走动了,可薛姨妈还依稀记得这夏家姑娘小时候也是个水灵孩子,因此便存了个心思,想以走动亲戚的名义,带着薛蟠和宝钗去拜会夏家,目的自然是看看人家的姑娘。
这薛姨妈上了心思,就等着薛蟠忙完了柳湘莲的事。
最后大操大办之下,柳湘莲和尤三姐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夫妇二人成婚后不久就搬离了京城,一来是想要从他乡从头再来,那里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往,尤三姐虽然洒脱,但终究流言蜚语最是毁人,柳湘莲也打算认真做个营生。
薛蟠一边懊恼和柳兄弟刚刚交好就要兄弟分离,一边也佩服他们两个,自然是资助了一大笔,宝玉知道贾蔷如今在苏州过的不错还有自己的营生,他便去和柳湘莲说了让他去苏州会一会贾蔷。
柳湘莲也听说过这位的姑娘,也有着几分想要相交的心思,夫妇二人便真去了苏州,贾蔷是东府出来的,如何不知道尤三姐,看她如今这般和往日大不相同,心里面也着实感慨情字真叫人捉摸不透,又想起那个毅然决然选择离开的女子来。
原来,贾蔷之前帮忙贾政在苏州甄家周旋的时候,和甄府里一个名叫龄官的戏子,有过一段不解之缘。
正文 贾府流言薛府炸庙
话说这龄官本不是戏子出身,全是当初甄府善仿风月因而在府内买了十几个年纪不大有副好嗓子的女孩子进府,请了师傅来教习,这才成了一个全由女子给夫人小姐们赏玩的戏班子,因而虽然说着是戏子,实则却不然。
这甄家还兴盛之时,贾蔷忙着帮贾政周旋一二,少不得频繁出入甄家,这群女孩儿练习的地方选的偏远,盖因甄府生怕她们惊扰了太太小姐们的休息,因而却是离西侧角门颇近,这一出二进的,贾蔷和着龄官彼此皆有了那么丁点的意思。
当日贾蔷只是起了心思,却因着正事,把儿女私情暂且放在了一旁,谁知道这甄家被罢了官,合家要搬回金陵老宅,府上的奴仆,家生的要带走,外面买来的,甄家老太太那边放下话,说是该放出去的就恩典放出去,也算是积福。
这龄官是死契卖身进来的,逢了这个机会,竟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府而去,贾蔷得知再想打探,却已经是杳然无踪了,原本的几分好感,不由得在这种怅然若失间成了思念。
当日甄府那么多的女孩儿,却有几个有龄官的气魄说走就走,大多都哭着喊着要跟着伺候太太小姐,心底实是舍不得这比外面锦衣玉食多了的日子。
这人一走,贾蔷心底朦胧的感觉日渐清晰,到了今时今日,却是非卿不娶了,只感慨世间女儿多,如此之人却少之又少,因而见了柳湘莲夫妇,听说了尤三姐的事,心里更是触动了他的一丝感慨。
看到柳尤二人一波三折的缘分,贾蔷心里面原本已经渐渐失望的念头不觉又抬了头,思前想后良久,这才提笔给远在广东的贾政写了书信,请他在那边也帮忙找寻一二。
贾蔷这边心里有了主意不提,那边是儿子不急急死老娘,薛姨妈几次三番的催促着薛蟠,终于合家到了夏家去拜会,也该是缘分,这夏家奶奶第一眼看着薛蟠就禁不住的喜欢,两家人生疏了这么多年,这一见面竟比谁都亲热,叫了女儿出来相见,这夏金桂也是出落的人如其名,薛蟠这眼睛也有些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