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司,这个丹西有些怪异呢,如此劣势也敢于跟我军正面硬抗。”对于天上掉下来的这块大馅饼,佩罗仍有些不敢相信。
“丹西的指挥并不算错,倘若撤逃,苦战了一晚上的兵士将马上崩溃,而组织起来进行顽抗,至少能扛上一会儿。”索司心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在这种局势下,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举事。
由于事出机密,自己与手下官兵并没有事先达成默契,除非出现佩罗亲自当先锋且自己坐镇后方,才有可能像希莱茨基在死亡峡谷那样,临时发动手下阵后倒戈,有改变战局的一线希望。
“这正是我奇怪之处,逃跑的话,总能救出一部分人,至少能保住丹西自己的小命,不会像现在这样遭受围歼。难道丹西自以为在这种形势下还能翻盘不成?也太小看我军了吧?”
“是啊,主帅孤身犯险的最坏结果,就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索司感叹道。
“常胜将军的最大弱点就是骄傲,而有时候这一点足以致命。”佩罗也没有想到这里头会有如许曲折的故事和文章,他按照自己的思路作出结论:“既然丹西这么看不起我们,就让他见识一下闪北军队的战斗力吧!索司,着令各先锋队指挥官,开始第一波攻击!”
像这样的常规作战,佩罗的指挥确实是滴水不漏,索司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可以利用。
丹西,对不起了,你就认命吧,我是别无他法啊,索司心里念叨着,开始去执行任务。
人总是利己的动物,在索司心里头已经开始转变了立场。既然丹西必然失利,那么自己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将其击杀。倘若生擒了丹西,自己曾与对方进行交易的事就会暴露,自身性命难保。
猛虎军团亲卫纵队的战士们经过一晚上的奋战,刚刚击溃佐米亚德,身心正是相当疲劳的时候,此时数倍敌军突然杀过来,将本方团团包围,确实受到了相当大的震撼。
不过,他们都是经历了无数凶险恶战的老战士,深知在这种战场上,害怕是没用的。对于战场上的战士,尤其是被包围军队的战士来说,怕死者先死、惜命者丧命,是一条铁的规律,如今之际,只有拚死抗争才或许有一线生机。
对这些老战士,欧文、库巴和罗米等前线指挥官也知道用不着做什么战前动员,他们不约而同地挺身走到队伍的最前方,以实际行动来表示自己血战到底的决心。
欧文甚至跳下马来,用剑在地上挖了两个小坑。他双脚踏入坑中,重剑高擎在手,以示自己绝不后退半步。
指挥官的表率作用,也极大地鼓舞了手下战士们的士气,所有人都紧握武器,目光平视前方,静静地等待着决战时刻的来临。
佩罗一方军号鸣吹、鼓点急响,闪北大军从西面八方猛扑丹西亲自率领的猛虎军团亲卫纵队,惨烈的战争终于开始!
两军相触,在丹西的铁饼圆阵外圈顿时激起一片血花,给金色的圆饼镶出一道红色的外环。
由于是重甲骑兵进行防御,也来不及修筑工事,因而猛虎军团亲卫纵队的外围防线由下马骑士持枪站立防守,马匹则杀死作为障碍物使用。
重甲部队对于弓箭具有很强的免疫力,除非能像神箭手那样射中他们的眼睛,否则箭矢落在他们身上迅即就弹开了。当然,在猛虎军团亲卫纵队这方也一样,重甲骑兵是不配备弓箭,所以在内圈观战的战士们,除了部分人有轻便的十字手弩外,其他人除了投掷手里的骑枪外,就只能通过呐喊来鼓舞前方战友的士气。
佩罗对于行伍之事还是相当了解,一看前方战士们在浴血肉搏,但后方的弓箭部队却无法给予相应的支援,倒是对方的投枪给予了本方相当程度的伤害。他立刻命令远射部队换下弓弩,换上投枪。
这一变换果然奏效,射程不及弓箭的投枪在破坏力方面却相当出色,带着强劲势能的标枪往往能穿透重甲,给猛虎军团带来不小的伤亡。
不过在丹西一方,战士仍然咬着牙承受着双重的打击,拼死抵抗也不后退半步。库巴、罗米和欧文等指挥官都是在第一线亲自参与搏杀,丹西和贝叶则组织内圈的中军部队支应各处,更多的是时不时发起反冲锋,充分发挥重骑兵短距离冲刺的威力,将包围圈的敌军杀个措手不及。
佩罗的第一波攻击在沿着丹西的铁饼圆阵扔下一圈的尸体后,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不过,从死伤上看,两边都有千余人失却了战斗力,这从总体上对佩罗相当有利,即使占不到便宜,凭借人数的优势也可以将丹西的这支亲卫纵队淹没。
两边的指挥官都在冷静地观察战场,只是佩罗全心全意地要一口气赢得胜利,而丹西的希望却寄托在别的地方。
“将军,怎么会这样?”副将由谢夫望着城头上飘舞的纽那提旗号和严阵以待的闪北士兵,不由得发问。
另一副将格雷厄姆别亚也吸了口凉气:“贝叶派来的传令兵不是说守城的会是索司,而且会将我们迎接入城吗?敌人的队列倒是很齐整,可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到欢迎的迹象?”
“贝叶那个小矮子,真该让他亲自来此看看!”由谢夫愤愤地嚷道:“指挥闪北军对付我军就厉害,帮助我军时就如此失算,我都怀疑……”
“由谢夫!”别亚还算冷静,及时喝止由谢夫:“任何人都难免失算,还是准备攻城吧!”
“这样子攻城?”格雷厄姆惊道:“别亚将军,请三思!”
“我军的装备是简陋了一些,但没有接到进一步指示前,为将者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遵从主上的指挥,完成自己的任务!”别亚回头看看身后的三万轻装骑兵,不知从哪里涌来一股灵感,内心已经作出了迅速的算计:“今次,我军到达得比较突然,对敌人心理上有不小的冲击,除了人数比敌人多外,这是我们唯一的优势了。抓紧时间,赶快行动!”
这位第一次与自己共同作战的主将身上那种异乎常人的决断和大胆,给由谢夫和格雷厄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诚如别亚所言,城内纽那提的军队只有万余,且本方的围城非常突然,对城上的兵士的心理影响不小。像这种突袭敌军后方坚城,一股作气,速战速决,一举拿下城池,扭转乾坤的战例,在历史上也不无先例,当然更多的人是在城墙前撞得头破血流,亏蚀老本。两位副将对视一下,马上分头下去指挥布置。
除了原来猛虎军团主力围城时留下的一些残破攻城设备外,其他的设备就必须自想办法了。别亚等将官命令士兵们将几十匹马集中起来,蒙上它们的眼睛,挂上撞车,准备通过这种特制的活动式撞车来破坏曼尼亚的城门。
为了给对方施加更大的心理压力,别亚也命令全军四面合围,突显本方的声势。另外,他还特意吩咐少数士兵躲在后方偷穿上缴获来的闪特黑色军服,由人押送着在城下走来走去。
别亚的这一招还是相当厉害,三万骑兵在城头将士和百姓眼里还是颇为声势浩大,而且还利用对方不了解前线情况的空子,特地派出一些嗓门大的士兵向城里喊话:“曼尼亚军民听着了!你们的主力已经被击败,佩罗枭首就戮!猛虎军团先锋官别亚命令你们立刻开城投降,否则城破之时,我军定然屠城!”
为了加强宣传效果,有个士兵还举起一个人头示众。当然,那么远的距离,城上的人谁也说不清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是不是佩罗的。
纽伯里因自己不通军务,照例是放手让手下人指挥作战,自己在宫内与戈勃特的特使萨布罗贡进行比试耐心与毅力的政治磋商。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城头商议退敌的军政官员中却发生相当大的争论。
“虚张声势!”经历过战场失利的纽那提果然成熟镇定了不少:“佩罗大将军怎么着也有五万大军,怎么可能说败就败?别亚这几万骑兵,有种就过来碰碰城墙试试看!”
“殿下,话也不能这么说哟!”副将洛丹的腔调里,明显表露出对纽那提的不买帐。
事实上,经历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走马灯式的军政变故后,整个曼尼亚的军心与民心都非常不稳。
佩罗将索司带走作战,虽然彻底打乱了丹西一方的计划,甚至将对方逼入了绝境,但他仍有一事做得不够漂亮,那就是他留下纽那提守城是很难令军官们信服。在军队这个特殊的组织里,信奉的是战功和资历,尤其是在这种看上去很紧急的关头,尤其是纽那提之前又有那么不光彩的战例。
“洛丹,你有什么别的看法就直说好了,战前会议允许畅所欲言。”纽那提粗着嗓子,尽力保持威严。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敌军迅速击败佩罗大将军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想想看,当年殿下在杰鲁城的大军,不就是瞬间土崩瓦解的吗?”
“洛丹,你什么意思?!”涵养修练得再好,纽那提也不能忍住火气了:“你难道想开城投降,未经一战就跪着给敌人舔屁股?!”
“我可没有学会殿下舔屁股求生的那一招!”洛丹的嘲讽和轻蔑溢于言表:“现在的形势,要嘛早早投降,避免城陷时让老百姓跟着受苦,要嘛大家联名奏请陛下和国师,重新起用坎塔大将军主持守城之战,方能击退敌军。”
作为坎塔嫡系亲信的洛丹,恰当这种紧要关口提出自己的政治要求,而这种要求,在纽伯里尚未来得及全面清洗和调换将官层的闪北军界里相当有市场,不少军官都随声附和。
“我看还应释放大殿下出狱,让其率军戴罪立功!”纽卡尔的死党,军需大臣诺丁提出另一个建议,又引起不少行政官员的共鸣:“大殿下曾指挥我闪北雄师于城下痛击猛虎军团,这一次也定然能够续写辉煌。”
很显然,纽那提势单力孤,过去的战史又令自己威信全无,很难指挥得动手下这些只顾集团派系利益的军政要员。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在官场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他们非常清楚危机解除后,作为囚犯亲信的自己可能遭到什么样的清洗和待遇。跟纽伯里和纽那提讨价还价,增强本方势力,为今后的斗争增添筹码,现在倒也是不错的时机。
在目前的局势下,纽那提可不会也不敢将属下的这些意见上报父亲,一来时间不允许,二来自己这样做显得太无能了点,会在本来就对自己评价不高的父亲心里进一步失分。如今,他手里可以倚靠,也就是佩罗留给自己,缺乏执行层通力配合的权力了。
“混蛋!”纽那提厉声呼叫:“纽卡尔和坎塔图谋不轨,你们也想趁机造反不成!来人,把洛丹和诺丁给我抓起来,关进死牢!”
洛丹和诺丁并非是有预谋的政变,当他们两个挑头人物被纽那提手下的亲兵拿住,挂上枷锁押走后,其他人也只好不那么服气地听从纽那提的指挥:“所有人给我回去,死守城池!不听号令者,斩无赦!”
“别亚将军,敌人拒降!”攻城准备就绪时,由谢夫和格雷厄姆跑来汇报。
“立刻攻城!”别亚脸色冷峻,眼里燃烧着渴望战斗的火焰:“我们分头指挥,四面强攻。记住,猛攻城池,别管什么伤亡数字!”
“索司将军!”几乎在同一时间,佩罗也开始行动。他并不怕与丹西消耗兵力,而是不愿意与丹西消耗时间。
“末将在!”
“你率一万精锐正面突破!我在此坐镇,策应各方配合,等待总攻机会的来临。记住,别考虑伤亡,强攻猛打,一定要撕破对方的防线!切开了一个缺口,首功就是你的!”
“遵命!”
大陆历九九五年五月八日,一个适合于商店货行开张的好日子,今天大陆上,从东到西不知道有多少店铺开业。喜庆欢娱之时,道喜的人们往往用“鸿运当头”这个词恭祝店主老板喜事临门,财源滚滚。不过看起来,今天全大陆的“鸿运当头”这句祝福语,似乎都落到了曼尼亚城下城外的两处战场上了,而两处战场主攻方指挥官近乎疯狂的进攻指令,则是导致这一现象的最主要最直接的原因。
佩罗发出了进攻命令并在身后亲自督战,使得索司已经无可选择。既然抱定了要杀死丹西灭口的决心,闪北勇将索司的进攻就显得格外凶猛与狂野。一万闪北精锐骑兵形成一个宽幅的扇面,抬枪举剑,整装待发。随着索司手中的刺枪一挥,万马奔腾,尘埃蔽日,整个万骑战阵以压倒一切的威势从正面扑向了猛虎军团亲卫纵队。
佩罗和索司在进攻时机的选择上相当阴狠,此时猛虎军团尚在进行反突击,亲卫纵队与前一波进攻的闪北军队纠缠在一起,属于场面占优的混战局势,一些聪明或胆怯的闪北兵士已经在回撤,但也有不少勇猛的闪北战士仍在酣战。索司的精锐骑队就选择在此时发起冲击,连带友军在内一块辗碎!
呼啸的骑队如同从天而降的黑色陨石,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将挡路者不分敌友都碾成肉泥,砸个粉碎!
本来经过连场大战的亲卫纵队的战士们,身心就已相当疲惫,此时又恰恰和前线敌军缠斗在一起,根本没有料到这股灾难性的黑色暴风猝然来临。许多战士面前的敌兵突然莫名其妙地倒下,他们抬起头,尚未来得及表达惊讶,自己也被骑枪或重剑捅倒砍翻。经历了连续冲击的圆阵正面防线,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大裂痕。
欧文双脚踏在坑中,像生了根般没有后退半步。他像野兽一样嚎吼着,呼唤战友们顶住,右手的重剑在空中没有章法地交叉劈砍,在眼前挥洒出人血与马血混合在一起的蓬蓬血雾,左手的大钢盾退时护住全身、进时如铁锤一般砸出,撞上来的闪北骑兵一个个喷着血倒飞出去。他所立之处就如一块孤然兀立的礁石,黑色的浊浪卷至此处,不是岔道分流就是带血弹回。
“铛!”当欧文一剑将右侧一名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截时,长年战斗养成的灵觉却使他的左盾本能地回防,挡住了一记又狠又刁的剑击。
一股巨力自钢盾传来,震得欧文臂膀酸酥,抬眼望时,舞着双剑的索司已经到了跟前。遇上劲敌的欧文只能剑盾并用,抵挡索司凌厉的攻势,却使得自己的身侧和背心变成了不设防地带。
几条狡猾的刺枪和长剑趁虚而入,欧文的身上如刺猬一般扎满了兵刃,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仍然直挺挺地站着,双脚没有离开土坑半步。
“进攻!”索司看也不看死者半眼,指挥手下加紧时机攻击,将猛虎军团已有的伤口加大加深。
形势非常危急!索司不顾友军、不顾伤亡的狂攻已经将猛虎军团正面撕了一个大裂口。在连日的奋战下将士再勇猛也难免疲倦,而纵队长欧文的牺牲使士气大受影响,刚才的反击又把预备队派完了,数数可用之兵,只有最内圈丹西身边的近两千卫兵了。
丹西望望远处,佩罗正在紧急调集人马,准备亲自带军支援索司的部队,沿着已有的缺口将猛虎军团的防御圆阵一举剁成两半,彻底击垮陷入重围的亲卫纵队。他再看看身边,除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贝叶外,没有一个可以领军冲锋陷阵,振奋士气军心的猛将。
要嘛坐以待毙,要嘛奋起反击,再无第三条路可以选择了!
丹西深吸一口气,抡起乌龙神棍:“贝叶,你负责全军调度!其他所有将士,随我迎敌!”
也不再理会贝叶会如何抗议,丹西凝聚起体内剩下的所有功力,一夹苦娃虎腹,挥舞着乌龙棍,带着最后的兵马朝圆阵正前方扑了过去。
主帅带头,部下拚命,这是人类战争史上千古皆然的规律。两千卫队在丹西身侧身后紧紧追随,原来实心的大圆阵变成了一个空心的大铜币,剩下贝叶和几个传令兵孤零零地站在那指挥全局。
丹西几个月来第一次亲自带队冲杀。风,在耳边呼呼地刮过,野性的呐喊从胸腔中发出,在咽嗓处鸣响、在耳膜旁震动,初阵时的感觉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