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交二鼓,突然间衣襟带风的声音,从西房上传下来。
四人全把眼睛睁开了,彼此看了一下。再听院中“嚓嚓”的响动,直奔上房来了,有人亮匕首向隔扇门的插管。隔扇门并没插,慢慢的开了,这人在门槛这儿蹲着。
仔细瞧这人,青绸子绢帕缠头,一身三串通口夜行衣,寸排骨头纽儿,宪裆裤,绒绳勒住狮子绊,斜插着一把纯钢三愣峨眉刺,脚下薄底靴子。
这人蹬着门槛儿往里瞧,探臂膀拔下三愣峨眉刺,刚要往里走,王朝低声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到此刺杀包大人,尔往哪走!”
有这么句话,“强贼怕弱主”,这人才发现外间床上还有四个人哪!垫步拧腰往院里跑了。
王朝一伸手“喳愣愣”从墙上的刀鞘里把刀就拔出来了,也跟着飞身形出去。马汉、张龙也跟着蹿出去了。
王朝一亮刀,往前一扑身,这左手刀就到了。这个贼人上步一闪往下一矮身递刺就扎,王朝拿左手刀背一挂他,反刀一劈,贼人往下一低头,王朝卧腰一脚把这贼人就踢出老远。贼人好快的身法,就地十八滚,骨碌碌出去,鲤鱼打挺起来就跑。
马汉高声喊喝:“贼子哪里走。”
纵身跳上去,刀也到了,紧跟着赵虎也到了,霎时,几个人把那贼人围到中间。
这时,“呛啷啷”报警的锣声响了,官差呼啦啦往里走,灯笼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昼,把包大人这院里就挤满啦。
正在这个时候,南侠展雄飞从西边夹道门那里来了:“大胆贼寇,吃了狼心豹胆,竟敢来刺杀包大人。”
过来举剑向贼人便刺。贼人闪身躲过,此时形成五六个人围攻一个贼人的局面。
这个贼人可真不软,虽然刚才动手吃了亏,但他明白过来后,闪展腾挪,把这峨眉刺就施展开了,真是瞻前顾后,闪左防右,指东打西,神出鬼没。
包大人已经睡沉了,突然听见王朝在外头喊,知道是来喊了,便穿好衣服,摸黑从墙上摘了把剑,也出来了。
包大人站在台阶上,借灯火之光一看,哎呀,展昭、王朝等七八个人走马灯一样,刀光剑影,步履沙沙。这个贼人好厉害呀!
那个行刺的贼人见包大人站在了台阶上,心里暗自想:“今天长久战下去,我绝不是对手,不如及早解决了包黑子。”
想到这里,这贼人一阵急拳猛腿,逼得众人稍微露了点空隙,一个不备,奔台阶就来了,他要先杀包大人。
众人一阵惊呼,危急时刻,只见空中黑影一闪,一个人凌空赶到,“呛啷”一声,用佩刀把这贼人刺向包大人的峨嵋刺给架住了,众人一看,来人是北侠欧阳春。
众人松了口气,包大人也惊出一身冷汗,那贼人见又来了对手,看来今天是刺杀不成了,不如先走人了事,日后再作打算。那贼人在台阶上双脚点地“蹭”一声就上了正房,窜房越脊,几个起落,眨眼间没了人影。
这个贼是谁呢,暗自交待,这贼叫马俊,贼窝在一百里外的卧虎山,他有个结拜兄弟,叫红毛狮子耿大彪,只因两个人拦路抢劫,伤了不少人的性命,耿大彪被开封府官差抓住了,包大人就让他做了狗头铡下的鬼,把耿大彪给铡了。从此,马俊便怀恨在心,一直寻思着为结拜兄弟耿大彪抱仇,一连去了几次开封府,可就是找不着下手的机会,开封府向来戒备森严。
这次他听说包大人要到四川开仓放粮,心想:“这可是我下手的好机会,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所以就一路跟下来了。
没想到一路上包大人身边总有展昭,王朝等人护着,仍是找不着下手的机会,马俊心里可有些急了:“我要不及早下手,等到了四川,更不好下手了。”所以他就暗中准备。这天,包大人的队伍前行,马俊后跟,就到了清苑县城。
县城里很热闹,路北的公馆里悬灯结彩,戒备森严,路南斜对过儿,有个饭馆儿,马俊可就进来啦。
伙计忙问:“客官爷您吃饭哪?您上楼吧。楼上看座!”
来到楼上靠着窗户,打开楼窗十分凉快,正能瞧见公馆门前的一切。马俊吃着喝着,时间不大,鞭炮齐响,包大人到了,文武官员潮水一样迎接大人进了城。
大人下轿,众官差保着大人往里走,马俊看得真真切切。吃完饭,天已经黑下来了,马俊出了饭馆儿,围着公馆绕了一个圈儿,然后出城了,找了个大树林,盘膝打坐,闭目吸气养神。一觉醒来,初鼓已过。换上夜行衣,把峨嵋刺别上,匕首插进靴筒,奔城门来了。塌身形,走矮步,鹿伏鹤行,一直来到护城河,燕子三抄水下身形过来,施展功夫上了城墙。顺城墙边往下看,万家灯火已熄,百姓都入了梦乡。长街上三三两两巡更走夜,加班加岗,戒备森严。
马俊飘身形下来,隐蔽身形转到公馆后边,越墙而入来到西房上,扒中脊往下看,顺横眉子一瞧,包大人跟王朝,马汉四人正在说话。他就溜到后脊躺了一会儿,再去看时,包大人房里早已熄了灯,可他并不知道王朝四个人正好睡在外间,他以为走了呢,所以就轻飘飘从西房上下来了。没想到,行刺不成,反被众人给围住了,费了很大力气才逃脱。
大伙儿把包大人扶进屋里,这时有兵丁进来禀报:“报大人,凤翔县正堂丁开甲在门外待罪,候渝求见。”
包大人把脸往下一沉:“来啊!传他进来。”
时间不大,丁开甲进来了,脸色苍白,一进屋,伸手把官帽摘下来了。这帽子是官级,一摘帽子就等于乌纱帽丢失,这官就没了。
丁开甲哆哩哆嗦跪在门坎里头:“凤翔县下官丁开甲在大人面前请罪。”
包大人脸色威严道:“丁开甲,本相昨日问你,你说本地面都是奉公守法之人,百姓乐业,那么,这个贼人是从何处而来?”
丁开甲心说,您不来的时候,我们本地面没这事儿,他要刺我,我早死了,看来这贼是专程为你来的。
“今给你半月限期,设法拿住刺客,将功补过,若过期不能抓获贼人,本相定要拿你是问。”
“是,下官遵命。”
包大人一摆手,丁开甲下去了。
了开甲立刻来到自己的县衙内,吩咐一声连夜升堂。呛啷啷梆点一响,三班役吏分立两厢。了开甲秉公一坐,抓过扦来,唤过红名班头,啪一下扔下扦来:“今有大胆贼人,夜刺包大人,给你们五天期限,必须要设法把贼人拿住。”
说完一摆手,散堂。
三班衙役抓瞎了,转身下去,官衣,便衣城里城外,庵观寺院,大小旅店,客商热闹场所明查暗访,严厉寻查。
那边包大人打发走了丁开甲,把展昭、欧阳春、王朝、蒋平、卢方等人召集到一起,大伙儿觉得脸上无光,一个小毛贼都让他跑了,哎,真是扫兴。
包大人道:“刚才命丁开甲去捉那贼人,只不过是惩罚他而已,我看那贼人武艺非常,还须你们尽力捉那贼人。”
众人点头称是,当下决定,大伙分成八股,分八个方向出去查寻,一定要把这个贼人抓住,才解心中恶气。
马汉选择了正西方向,带了些银两,出了西关,各地查看,一个上午离开清源县城往西走了近二十里路。
天交中午,走得又渴又饿。马汉抬头一看,前边出现了一个村镇。来到村东口,瞧见村口有一个石碑,石碑上三个大字“金官屯”,进了金官屯,路南有个两层楼的小饭馆,字号叫“蓬莱春”。
马汉进楼坐下后,吩咐道:“伙计,你给我配几个菜,来半斤酒。”
“您吃什么呀,客官?”
“烙四张家常饼就行。”
时间不大,全端上来了,马汉边吃边喝,心情很不好,自己跟随包大人这么久了,一直未发生过什么意外,这次居然有贼人行刺包大人,这么多人竟然又让那贼人跑了。人海茫茫哪里去寻呢?
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没想到,旁边座位上也有人同病相怜,也叹了口气。
这不是嘲笑我吗?马汉把那个叹气的年轻人叫过来,一问,这个人叫邓玉,家住邓家堡,家里中等人家,一年前从西域买了匹好马,脚力很好,被邓玉当宝贝看。可是有一次被风云庄的大地主雷宝看见了,就把那匹马硬抢回了家,邓玉找他说理,可那雷宝有一身好武艺,马没要回来,还白挨一回打,所以这几天心里更不痛快,常跑到这酒馆里喝酒销愁。
马汉一听,火冒三丈,青天白日,还有如此恶人行凶,真是无法无天,便道:“邓玉兄弟你不必着急,我马某愿为你出这口气,把那马要回来。”
邓玉一听,喜形于色,见马汉佩剑带刀,也知是个江湖中人,便道:“多谢马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马汉是个急性子:“现在就去。”
二人来到风云庄。要村口外有两条道,一条打金官屯来,是从东南口来的。还有一条道从东北方向来,也就是从邓家堡来的。
这会儿,村里人差不多都睡觉了,路北是马号大门,邓玉不走了:“马大哥,您瞧见没有,再往西路北大门就是雷宝的家。”
门缝里透出灯亮来,家里的人还没睡觉呢。马汉一瞧,门前两边各有四棵门槐。邓玉告诉马汉,这是雷宝家的走马门,我们就从这进去,可得提防着点。
二人从走马门沿墙根进来,纵身上房,一看,东西厢房各三间,有跨院,有角门,北院前出一步廊,朱红油漆的抱柱,这才是大客厅。
廊檐下站着三四个家人,往下瞧,屋里灯光明亮,照如白昼。
迎面是架几案,八仙桌西边有椅子,墙上有对联,名人字画。八仙桌上首坐一个人,大个儿,花白胡子,紫脸膛,花绞的眉毛,狮鼻阔口,大耳相衬。穿一身蓝绸衣衫。
下首坐着个人,马汉一看正是昨晚夜刺包大人的那个贼子。
就听那个花白胡子的大个道:“马俊啊,别的没有,你要跟我要一匹好马,我可真有几匹,明个让你看看,随便挑。”
马俊道:“我在这里也确实不保险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包黑子就派人查到这来,到那时,想走也走不了啦,我看明个就找匹快马,趁早走远点安全些。”
花白胡子道:“听说包黑子手下人有几个很厉害,是真的吗?”
“可不是,我昨晚就差点栽到他们手里,尤其那个展雄飞和欧阳春,更是厉害,不好对付呀。”
“管他呢,明早马老弟一走人,看他们去哪找去,不是白搭。”
“哈哈……说得是。”
马汉在房上一听,噢!马俊在这儿呆一夜,明天就跑。我一定要想办法捉住他。
这时候,底下有家人进来禀报:“雷爷,秃头义士周亮前来拜望您哪。”
“有请。”
院里头有人乐:“哈,哈,哈,雷大哥你好呀,我周亮又来拜访你来啦。”
随着话声周亮就进来啦,一到屋里,瞧见了马俊,他早就认识马俊,一愣:“马俊你怎么也在这呀!”
“别提了,周大叔,我这不是避难避到这来了吗?随后把如何行刺包公的事说了一遍。”
周亮听后道:“那包拯是一国之相,他周围当然少不了护驾的,你下手应该谨慎些呀!”
雷宝道:“我也这么说,应该选择个没人的时候呀!”
马俊低头辩解着说:“我以为外屋没人,可谁成想这包黑子戒备确实森严。”
雷宝道:“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明日给你找匹快马,还是早些离开吧,我这里,也呆不长久。”
马俊道:“只可惜这次便宜了那包黑子,下次定放不过他。”
马汉在房上呆不下去了,大喝一声:“呔,贼子马俊,你在这里胡言,开封府三品护卫马汉在此。”
“啊!”屋里的灯“扑”一下就吹灭了,呼啦一下全出来了,嚓愣愣兵刃作响。
马汉飘身下来,马俊一瞧:“好小子,那晚上围截我的就有他。”
一伸手将自己的纯钢峨嵋刺亮出来,飞身一跃,捧刺就扎。马汉向右一滑步,左手举刀一挂,抬起右脚,正踢在马俊的下颏上。“哎哟!”险一些把这小子的下颏给踢掉了。
一看马俊一吃亏,那两位可就下手了,周亮、雷宝也上来助战。
雷宝阴沉着脸:“哼!你真大胆,来到我的家中,竟敢伤我的朋友。”
马汉高声喝喊:“你窝藏要犯马俊,该当何罪?哪里走,你敢拒捕吗?”举刀向雷宝当头砍来。
雷宝上右步一闪身,左手一架马汉手腕子,右手掌在马汉的肩一拍,“啪”的一下,一掌把马汉打了个跟头。飞身形过来,脚尖一点马汉腰眼:“捆起来。”
周亮早拿绳子过来,抹肩头拢二背,四马倒掉蹄,把马汉给捆了。
“来呀,把他抬到跨院。”
马俊过来了:“大哥慢着,这官差能住跨院吗?”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这可是官府中人啦,不是咱杀他们,就是他们宰咱,依我之见,这种人根本留不得,见了就宰。“
这雷宝是个没见解的人,心想,万一杀了将来人家官人找了来,马俊、周亮一抬腿跑了,我一家老小可怎么办呀。
马俊见雷宝犹豫不定,催促道:“大哥别犹豫了,这种人不能留,千万不要放虎归山那。”
雷宝多了个心眼:“来人呀,把此人先看管起来,等官府来了,我拿他作个人质,也得让那包黑子有个说法。”
气得马俊一跺脚:“嘿,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可事已至此,自己也没什么办法,这毕竟是在人家雷宝的家里呀。
雷宝让人把马汉押到后面的柴房里。
刚才马汉与雷宝等人过招,以至后来马汉被擒,又被押到柴房,这一切都被躲在另一面房上的邓玉瞧得一清二楚。
邓玉不禁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位竟然是开封府的官差马汉,更没想到这里竟然藏着刺杀包大人的刺客。
看到马汉被押到了后面柴房,有心去救,无奈看管森严,看来我只得回去禀告包大人了,邓玉连忙从房上下来,一路小跑到凤翔县城包大人那里去送信。
包大人一听,大吃一惊,赶忙让北侠欧阳春和赵虎带了十几名差官中的好手到雷宝家去救马汉和捉拿贼人马俊。
等欧阳春,赵虎带着人赶到那里,刺客马俊早骑着快马逃跑了,只是救出了马汉。
雷宝不禁暗自庆幸,幸亏我没听马俊的话,我如果把马汉宰了,这一下说不定我也就没命了,这次顶多落个窝藏贼人的罪名,不至于杀头呀,欧阳春把雷宝押回了清源县城。
再说展昭,他选择了正南方向,去寻那马俊贼子。展昭一路向南行来,由于天气炎热,吃不好,喝不好,竟然害起肚子疼来,心说,我可不能再受寒了。
再往前走,暮色苍茫。天际已晚,再看,前面都没有村庄,眼前头是一座大树林,在树林的北面全是沙土窝儿。
在沙土路的西面方向有一座庙,前后三层大殿,孤孤零零。东北奔西南,西北奔西南,两条大道在庙前汇合。展昭来到这里一看,此庙叫“灵伯三皇观”,也叫“浮云观”。按绿林道的规矩,孤庙不进。可展昭想,我肚子疼痛,无奈,就在这儿投宿吧!
来到角门,“啪啪”一叫门,时间不大,有人出来开门:“无量佛,您找谁呀?”
展昭一瞧,是个十七八岁的小老道,长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挽着发髻儿,扣着杨木道冠儿,竹簪别顶,身穿蓝道袍,腰系绒绳,薄底的云鞋,这小老道挺精神的。
展昭忙答道:“小道长,我肚子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