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黄昏光晕被遮住,一片黑压压的阴影缓缓靠近。
救星?良兮一喜,静待他走过来仔细询问她的伤势。如果这个“他”是女的她就一结金兰,如果是男的就马上以身相许!
“姑娘,请问姑娘前面可有村子?”略微清凉的声音,柔和得好似此时天边美好的晚霞。
竟然是个问路的!良兮心中抑郁,难道看不出她现在情况异常么?
“那个,有……”
“哦,谢过姑娘。”良兮的话还没说完,那人越来越模糊的身影躬身一弯继而就要离去。
“诶……”良兮因为怕蛇毒扩散一直没敢动,然而此时实在是忍不住了,眼看着那个给予无限希望的身影一点点离去,她很没涵养地跳起来爆喝一声,“呀,你给我回来!”
“咦,姑娘还有何事?”他回身,灿烂一笑,还对她露出整齐洁白的两排牙齿。
良兮翻了翻眼珠,难道要你再向前走几步就那么难么。尽管全身开始难受起来,尽管心底对这个粗条的男人无限的鄙视,但良兮仍是文绉绉地嚼字道:“这位公子,我被毒蛇咬了不知道要不要紧,麻烦你能帮忙看下吗?”
他的脸看不真切,但可见大致的身形还是不错的,至少不是莽撞的汉子,也不是脆弱得连抱她的力气的奶油小生。
“什么?”他的声音一颤,“姑娘为何不早说?”
良兮再次无语对天,却忽然对上他黝黑的眼眸,如汩汩泉水饱含温和善意、顾盼生辉。微瘦的脸略带风尘,幽深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含笑的唇角,他有一股发自骨子里的清新气息,与人亲近又不失高雅。
“辰某对医术有些研究,姑娘如若不弃,就告诉辰矣伤在何处。”
良兮赶紧伸手去掀裙踞,道:“在……”
辰矣一脸戒备和惶然地制止她:“姑,姑娘作何?”
良兮气急败坏地顿足:“哎呀人命关天,你还固执那些迂腐的道德伦理,我不被毒死都要被你给急死了!”
辰矣注视着她的眼眸中精光和疑虑一闪而过,低头稍一思忖,径自把手揭开良兮的长裙,她的小腿上赫然是发紫的伤处。
辰矣看着看着忽然发出一笑:“只是竹叶青罢了,我还当是什么毒呢……”
“哼,敢情被咬的不是你哦!竹叶青怎么了?它好歹也是条蛇,头还三角的呢,本姑娘现在手麻脚麻的根本动弹不了。”良兮看出他的藐视,顿时不满地将辰矣劈头盖脸的一顿。
“是吗,辰某还以为姑娘这么能说会道,精神也很好,说不定能自己带着柴火下山了呢。”
瞥了一眼那半人高的干柴,良兮咽下都到了嘴边的话,乖乖地用无声的忿怒瞪着辰矣。
他嘴上含笑,一边两手不停地帮她处理伤口,一边仔细地拿眼打量她。
“本姑娘是有点姿色,但你也不用一直盯着我看吧。”
“辰某只是觉得……一直盯着女儿家的……地方看,不太好……”
良兮看到他脸上的红晕,大笑:“切,装蒜。”
辰矣没有回答,手上加重了力道,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溢出。
良兮哇哇叫道:“啊,够了,疼!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你你,怎么下手这么快?”
辰矣替她包扎的手一滞,仰头憨笑着朝她摆了摆手:“报酬?不……不需要。”
瞪着他看似温和实则邪恶的笑容,良兮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有多么难搞。
“姑娘可是山下那庄子里的人?”
“恩。”
“姑娘好福气啊……”
“呃?”
这是讽刺还是啥的?看这人全是一副文雅的打扮,也不算是穷人家的孩子,起码他身上的布料不是自己那称之为衣裳的抹桌布能够比拟的。但看他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良兮也没有兴趣去接话。
辰矣背起干柴,一手拨开丛草一手牵着良兮往下走。他手心渗汗、小心翼翼探步向前,好像一有不慎就会摔下去的严谨模样惹得良兮直想发笑。她心底忽然冒出一个搞怪的想法,伸脚一拌石子,整个人呀了一声顺势扑倒。这一倒本来是不要紧,可惜辰矣似乎被她的叫声一惊,脚底一松……两人便接连滚落运动。
“你,你压着我了!”
等他们以迅雷之速达到山下,良兮本就酸胀的四肢伸得直直的,整个人就呈扁平状躺在辰矣身下。
“抱……抱歉”辰矣立刻起身转过头去,“辰某逾越了。”
远近有不少人眼见着他们这副模样,一个个都蠢蠢欲动。良兮暗叹一声,这个,中华民族的劣根性……放置哪个朝代哪个时空而皆准……
“嘘!知道就行了,不要到处乱说!”
辰矣一愣。
良兮拍了拍衣裤上的泥尘,没好气地道:“你想全天下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啊?”
“可是他们都有眼睛。”
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镇上的人,围着小小的一圈子个个都睁着眼睛目睹了他们非一般的关系。
良兮朝众人翻了个白眼。
这个姿态动作被辰矣看在眼里,他极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良兮的衣袖:“姑娘家在何处?”
干嘛,要打劫啊?
“问这个干啥?我们很熟么?”
“姑娘放心。”辰矣正色道,“辰某会对姑娘的清誉负责的。”
“负什么责啊!”良兮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嘲笑道,“反正你情我愿的,又不是那啥,还不犯法……”
辰矣的脸色随着她说的每一句话而红上一分,此时似要滴出血来。
“好啦,就这样,谢谢你我先走了。”良兮不堪忍受众人的指指点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干柴,扭身就走,临走时还不忘礼貌地朝辰矣挥手道,“帅哥,拜拜。”
“帅哥,拜拜……”辰矣诧异地回想道,“怪哉!这个帅哥还能稍作理解,拜拜是什么意思?”
退去的人群里闪出一袭黑影小心地提醒道:“主上……是不是忘了做方才那个动作?”
“好像是有这么个动作。”辰矣轻轻一笑,照着良兮方才潇洒的姿势挥着手,若有所思地默默念道,“拜拜……拜拜……呵呵,或许是我多疑了,这只是摆手的意思罢,根本不像是什么对接暗号。”
“主上英明。”
“不过……她言辞大胆犀利,也不娇羞作态……不像是平常姑娘,你跟去查清楚她的底细。”
“恕属下斗胆,主上难道真要对方才这位姑娘……负责?”
“也许。”辰矣想到良兮极尽嘲讽的那句“反正你情我愿的,又不是那啥,还不犯法……”,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吧。”
******
该死,天都已经这么黑了却只砍了那么一点柴,回到家里会不会被骂啊。一想到清晨青婶挥斧披靡、凶神恶煞的样子,良兮浑身颤抖了一下,直把脖子往衣领里缩。如果不是被蛇咬了,她怎么会延误时间呢,诶,老天也真是的,她的命途怎么就被安排得那么倒霉。
不过仔细一回想其实老天也是公平的。这话自然要将方才遇到的呆子结合进去才算是完整的。那个自称“辰某、辰某”的呆子虽然有点呆呆的,但起码长相也算是俊俏。看吧,老天虽然很残忍让你笨些,可在别的方面总是想方设法替你补偿一些。而她良兮虽然被蛇咬了一口,但此刻并无生命危险,还能一睹帅哥的容颜,怎么算都是缺一补一的合算买卖。
良兮这样一边奇思怪想一边慢慢吞吞地就走回到“家”。
经过酒驿的时候,那个掌柜又殷勤地递了一壶酒:“自家酿的,极品,就两壶呢。”
良兮想到在砍柴的时候又渴又累,多亏了他早上塞的那壶酒,于是不免略带感激地接过,还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谢谢。”
哪知这男人接下来的举动吓了她一跳。酒驿掌柜喜极而泣,就差没跪下来给她求婚了,他叫道:“良兮,你终于对我笑了!”
良兮大骇,怀揣着酒壶抱起干柴就奔回青婶脚下。
没错,就是脚下。
当青婶两手插腰,如擎天柱般屹立在匍匐于地的良兮的眼中,良兮头一次理解了女中豪杰这一说。
“终于舍得回来了?”
“青婶……”
“把东西交出来。”
良兮讶然,正想着她说的东西是什么,青婶已经撩袖一探,手中赫然多了一只瓷砖酒壶。
“这个……”
“你怎么老找气给我受啊,看你那德性,难怪人家杨公子不要你!”
“我……”
“就算杨公子是把你给抛弃了,你也不能……”
“哎呀。”良兮终于了解青婶为何发怒,她噗嗤一声笑道,“青婶你就这样误会我好了,难道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宁缺勿烂么?”
“那你以后注意点言行!”青婶仍是没有什么好气。
“干柴我都放在门外了,婶婶不是要做饭么?”
青婶放下置于腰上的双手,气道:“还做什么做,杨公子另有约,八成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不来了。”
“不来了!”良兮心下欢喜,连带着欣悦的颤音道,“哦,我饿了,要不咱们先吃吧……”
青婶以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遍:“你一点都不伤心么?”
良兮摇头。
“没骗我?”
良兮感觉肚子很饿,只得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青婶终于塌下身子,叹了口气,话语也相当恳切:“诶,算了,你不伤心就好,我也懒得管你那些事!”
良兮看她变戏法般地摆出一道道菜。看得出每道菜都是精心做出来的,不仅食□人,造型花样,就是菜式也摆得很有普。这些都是为了那个杨公子准备的吗,居然那么丰富。良兮来不及赞赏,空空如也的肚子就呼噜呼噜地叫起来。
青婶怪异道:“奇怪,你今天去哪里偷玩了?怎么看上去跟搬了座山回来似的。”
咦,难道这副身子原先很吃苦耐劳的么?良兮砸了砸舌头:“被蛇咬了。”
“那也不至于吧,又不是头一次,或许跟你上两次体内残留的余毒相克,能以毒攻毒呢……”
良兮差点把吃在嘴里的吐出来:“原来那山上有那么多蛇啊!这么危险你你你还叫我去砍柴,我说你也太狠心了吧!”
眼见青婶的脸慢慢变绿,良兮昧着良心打哈哈道:“我开玩笑呢,大姐,别当回事,咱两谁跟谁呀。”
“大姐!你怎么这般不懂礼数?让别人听了只怕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呵呵,呵呵……”良兮像发现新恒星一般觉悟道,“原来还是有个时代的女性不喜欢被别人叫得年轻点的。”
“吃饭。”
良兮咬了一口白米饭继续发表疑问:“那个杨公子很不错么,你这么想我嫁他。”
“不然怎么会有人想嫁给他想得要上吊?”
看青婶的神情,良兮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她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是说,我吗?”
青婶给了她一记白眼,那眼神里充满了鄙视。
好吧,一聊到那个啥杨公子的就没好事,良兮打心眼底里对杨公子唾弃了一番。无非就是个家世显赫的花心公子么,自己都没点本事还敢养小妾!
不过话说回来,他明明说要来拜访却没有来,看起来架子确实蛮大的,是不是也正好看不起她。
这一餐饭,饭桌上的两个人明明吃的是相同的饭菜,可两个人的心情就是不一样。良兮在另一个时空里极少是与别人一起吃饭的,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吃独食,所以这一餐饭虽然对她而言并不很奢侈却更显得温馨。
第二日,一切良好,尤其不用去山上砍柴了,这对良兮而言实在是件天大的好事。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且,试问谁愿意去跌倒的地方再跌一次?
第三日,一切照常。可以说良兮与青婶之间的相处还算不错,除了青婶动不动就拿砍柴的斧头出来秀一秀,好像随时要赶她去山上,亦或是要砍了她脑袋,至于青婶其他过激亦或是亢奋的行为表现,良兮倒也没有太在意。有时候帮帮青婶煮饭烧菜,有时候在小院子里坐看云舒云卷……当然,良兮其实没有那么那么文艺,她顶多是在苦苦冥思自己是怎么穿过来的,是不是又会穿回去,等等。
一朝蛇口险脱 巧撞薄情白杨(二)
于是又一天到来了。
今日良兮实在有些闷得慌,连青婶都看不下去将她赶出门来:“你去外面买菜吧。”
良兮怀里揣着临出门前青婶谨慎地数了又数、掂量了又掂量,估计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买大白菜和豆腐的银两,一路哼着轻快的小调悠哉悠哉地进城。
想不到她良兮这辈子还有这么一次。她第一回进城的心境譬如当年刘姥姥进大观园时的情形。估计古往今来,没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机会来比较二十一世纪2010年的现代文明城市与这样未知时空的古代文明相比较。她,安良兮竟然能有这等奇遇,到底是何德何能啊。
良兮随时保持着一种自能我安慰的心境,不去想她是老天错乱时空而导致的错误,不去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不能安生下去,但始终相信生命中有无限的契机。
好像现在,不管是卖糖果的大妈、酒家茶馆站门的小二还是算命的先生,无一不是看向她,看得良兮差点承受不住这么大功率的电瓦。
难道穿越过来的人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她被认出来了,还是第一次进城表现的太过新奇,所以别人鄙视她。于是乎,良兮摇头晃脑的走路姿势立马换上一副中规守距的村姑仪态。
可惜,人们还在看,小声的议论又控制得格外的好,偏生就他们两个三个人之间谈的眉飞色舞的,而她就半点都听不清楚。
为了找个究竟,良兮故意放慢看步子,停在算命先生的卦前,佯装排队等要算命。
“这个女人怎么还能大白天的出来呢?”
“真是不怕死啊。”
……
良兮本想继续听下去,奈何前面正在算卦的书生回头一见是她立马神色大变,掉头就走。这良兮就不好继续站在卦前旁听了。她那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的青婶给的那点银子弄不好连卜个卦都不够。
但是仅仅听到这里良兮就更搞不明白了,为何弄得她好像是只鬼似的,大白天的都不能出来,还不怕死呢,这是夸奖她勇敢坚强吗?
好奇心能杀死一只猫。
良兮再次停驻在茶馆门口,记得前人总结过一个经验:人越多的地方,信息就越多。
果然,前人的经验总是经过无数次的实践得来的,这次良兮总算得到了详细些的消息。
也看不清是谁说的:“良兮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她真当杨公子是死的么?这么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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