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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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欢-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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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只燃了少许沉香,氤氲香气却掩不住满室悲凉,夕阳余晖透过虚掩的窗棂洒落在脚下,映着蕴画翠色衣角更添几分凄然。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了她们?”
  蕴画苦笑,果真便是他所为,否则那凄厉笛声又有何人能奏?只不过,鸿沉不说下毒只说要杀她们也没什么不妥,如若林姨娘和应景长久得不到解药,必会熬到灯枯油尽而亡。
  “杀便杀了,我再问这些还有何意义?”
  “有意义,在我看来便是有意义。那林姨娘是赫连一族安插在靖远侯府的眼线,这本没有什么稀奇,这帝都多少人家都有赫连氏族布下的棋子,林姨娘也算不得什么起眼的人物,如果逃便也逃了。可是如今的靖远侯府却不同,既出了一个怀有龙嗣的琴妃,又有德妃娘娘的嫡亲妹妹在,琴妃与德妃不合,多少人的眼睛看着靖远侯府到底是站在哪位妃嫔身后。可是,不管琴妃也罢,德妃也罢,都难逃一个下场。德妃已是病入膏肓,那些人出手或者不出手都是没有多少意义了,还不如留些实力耗在三哥和老七身上。唯独琴妃,势单力薄,又怀有龙嗣,最容易招人嫉恨,所以,此刻跟琴妃沾得上边的都只能是那些人的眼中钉。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蕴画静静听完,良久才说道:“我不明白。”
  “既然是你要杀林姨娘和应景,又为什么故意嫁祸给赫连誉?”
  鸿沉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林姨娘必须死,否则让那些人知晓是你帮助林姨娘逃脱后,便只有死路一条,而如若她们知道杀害林姨娘的另有其人,必定会担心林姨娘已经暴露,她们怕有人循着蛛丝马迹查下去,也只会杀人灭口。除非,那些人只以为是赫连誉杀了林姨娘,才不会起疑心。”
  “你就是为了我才对她们下毒?为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索性杀了她们?”
  鸿沉微微点了点头,平静淡然得看向蕴画,说道:“是,为了你。杀了他们也不过如此,只是……”鸿沉说到这里,突然望了望自己的手,继续说道,“只是我还是不想让自己的手上沾了血腥味。”
  蕴画闭目长叹,说道:“如若我事先没有告诉你,或者林姨娘和应景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鸿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即便我没有出手,赫连誉也会将她们杀了。当晚,他也在清音庵……”
  蕴画倏地心惊,这倒是出乎她意料,难道自己在土坑前察觉到的那种熟悉气息,便是赫连誉?
  “为了你,赫连家那小子肯做任何事,我虽与他平日里并无往来,却深信不疑,只因他看向你的眼神,是谁也不能浇灭的炙热猛烈,画儿,如果,我是说如果,若有一日我不在这个世上了,赫连誉未尝不是你的一个好的选择,至少……比三哥强。”
  蕴画侧头看向他,仔细揣摩他话里深意,他的意思很明显,如若他活在这个世上,那么蕴画的最佳选择便是他自己。这还是蕴画头一次听鸿沉这样吐露自己心声,虽然弯弯绕绕地让人头疼,可他还是说了,不是吗?
  “你说,这个世上会有人为了喜欢的人放弃自己吗?”
  鸿沉毫无迟疑地答道:“会。”
  蕴画挑眉,打量着鸿沉,说道:“你?”
  鸿沉低叹一声,说道:“我自是肯的,只是我若只空口说,你也不会信。还记得虞先生吗?”
  蕴画自然记得那般朗眉英挺绝世无双的男子,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神采,只听见鸿沉继续说道:“我从未向你提起过我的母妃,她就是父皇曾经最为恩宠的贞妃……”
  蕴画突然想起,德妃宫里的小宫女琼枝便曾指着远处一座破砖碎瓦的废旧宫殿说过,那就是贞妃所住过的地方,琼枝的话音未落便被鸿洵打断,蕴画当日并不以为意,现在才知,那贞妃竟是鸿沉早逝的母妃。
  “虞先生纵有千古之才,却是极其佩服我的母妃,因我的母妃是他的师姐,虽大他七八岁年纪,可是虞先生却悄悄喜欢上了她。父皇恩宠我的母妃,甚至曾经想过废赫连皇后,立我母妃为后。那赫连氏自是嫉恨,想过许多杀招,都被我那绝世之才的母亲识穿避了开去。可是她却没有避过一件事,也就是那件事,毁了她的名节,要了她的性命。赫连氏知道虞先生喜欢我母妃,便让人费尽心思给虞先生下了毒,将他放在了我母妃的宫殿门口,奄奄一息,我母妃为了救他,势必要将他带进宫里疗伤。就在那时,父皇去了我母妃的寝宫,见我母妃的寝宫里还有另一位男子,震怒之下,便欲将我母妃以□宫廷之罪处死……”
  鸿沉说到这里,突然抚着胸口轻咳了几声,从怀里掏出小玉瓶来,取出一颗碧绿色药丸,就着蕴画手边早已凉下来的茶吞咽了下去。
  蕴画不忍见他受苦,于是去雕花铜盆里绞了帕子给鸿沉轻轻拭去额间的细密冷汗,不妨手却被鸿沉一把握住,蕴画正欲挣脱,才见鸿沉面色有种病态的潮红,语气却是狠厉,说道:“你定是以为我母妃便那般被处死了。”
  蕴画被鸿沉这种眼神盯着,格外有些不自在,又挣脱不开他的手,于是便僵在了那里。
  “我母妃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女子,她逃脱父皇布下的三十六隐卫,找到了各种证据,矛头直指赫连皇后,不过她并没有明言,毕竟我当时年幼,她还要顾及我的性命。父皇心里已然明白,有心要帮我母妃恢复名节,谁知我母妃却倔傲得很,恨父皇不信她,将我托付给虞先生后,便自尽身亡。”
  蕴画黯然,心底涌起万般的惋惜之情,这般贞烈的女子,为了那莫须有的名节而毁去了自我,甚至抛却那年幼之子无人呵护,任人欺凌。
  “虞先生悔恨不已,一直怪自己害死了我母妃,于是便将这毕生所学都尽数教习与我。只不过,从此却不肯再接近任何一个女人,他的心中,唯有我母妃,至死不渝。”
  原来竟是如此,怪不得虞忌言对蜜柚这般态度,也怪不得樱桃曾瞧见过虞忌言珍藏的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那必是贞妃。  
  蕴画突然忆起一桩往事,问道:“既如此,我父亲当日为何能请得来虞先生教习我们兄妹?要知道,靖远侯府不过如此,像虞先生那般人物,又怎么甘心进侯府?”
  鸿沉看了蕴画一眼,随口说道:“正因为靖远侯府不起眼,所以才不会让人生疑。”
  蕴画摇头,说道:“不对,仅仅如此的话,他更不应该来靖远侯府,随意寻个普通人家不也可以吗?除非,除非靖远侯府内有他想要的东西。”
  鸿沉不答,蕴画也只是猜测之言所以追问不得,心中埋下的疑惑却越发不解。
  “袁家就要这样完了吗?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些人只是忌惮靖远侯府到底是要站在琴妃还是德妃身后,便要将袁家摧垮?要知道靖远侯府并无权势,平日里也并无结交显贵人物,那些人犯得着如此吗?”
  鸿沉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想要靖远侯府满门倾灭的人,仅仅就只有那些人吗?难道就不包括将侯府恨之入骨的人?”
  “恨之入骨的人?”蕴画慢慢重复着这句话,看向鸿沉淡然自若的神色,心底突然浮起一个模糊的人像来,只是却不敢确认,也不忍确认,“会是她吗?”
  鸿沉走的时候,蕴画并未起身,只是依稀记得他低声说了什么,似是要自己跟他离开,似是又说了什么也记不清,又或者蕴画根本不想听清。
  半月后,蕴画依然在侯府看似平静如水的表象下如履薄冰,终日心神不宁。蕴画去过老太太房中几次,老太太气色看起来仍旧不好,却在张宾大夫在调理下缓过那股劲了,要蕴画陪着说了一会话。
  蕴画走后,苏妈朝袁老太太递过燕窝粥来,说道:“这四小姐怕是心事重得很……”
  “她打小便如此,只是今番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对劲。苏妈,你去叮嘱下太太,要她仔细看护着画儿,侯府已然如此,便不能再失去像画儿这样资质的袁家女儿了。”
  “老太太的话说得是。别管是三皇子、四皇子还是赫连家那公子,画儿嫁过去便能为侯府挣得一分体面,将来但凡侯府真出了事,好歹还有个依靠能避一避……”
  袁老太太厉
  声打断苏妈的话,说道:“避一避?靖远侯府藏着那样的事物,能避过这场祸事吗?如若晟帝不是子嗣众多,再或者如若皇子间平和无事也罢,那么靖远侯府都不至于会处于这般风口浪尖的境地。只可惜了……靖远侯府藏匿了这么多年,老太爷临死之际都以为再也用不上的事物,如今就要昭示给天下苍生揽阅了。”
  苏妈见袁老太太因激动而略显泛红的面色,只好劝道:“老太太也不必太过忧心,那事物虽然是祸,也未必不是福,只要用到当处,咱们靖远侯府说不定从此显贵起来呢。”
  袁老太太更加气怒,说道:“袁家先祖曾经是立过大功的,所以先皇才赐了这么一样事物给袁家,只待袁家可以如同当年一般,手持利刃清君侧斩佞臣,挥刀号令三千……”说到这里,老太太似是忌讳什么,话音顿了顿,终是没有讲出来,然而她又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如此,先祖不过才被赐封了靖远侯,而先祖也曾经立下家规,靖远侯可以世代罔替却不得出任实职,怕得就是靖远侯府会成为朝廷的眼中钉,成为圣上一统天下的掣肘,既如此,哪个君主会答应让靖远侯府坐享荣华显赫?换言之,靖远侯府能安稳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这份刻意的低调与隐忍。”
  窗外似是起了大风,呼啸凌厉,老太太的话音终是低了下来,渐渐消逝。苏妈侧头看过去,见老太太闭目躺在倚榻上,似是熟睡了过去,待要过去给她掖一掖薄毯,未等走近,便见老太太倏地睁开眼睛,精光一闪,骇得苏妈一个激灵,忙又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便可完结。
现在翻看自己写的章节,颇有感触。后面越写越用了心的,想必喜欢此文的读者能感受得到。



☆、捧心独眠  不知侯门欢

  这般过了几日,晟帝突然降旨,要袁青枫出任大常寺少卿。
  据樱桃听前厅伺候茶水的丫鬟讲,袁青枫接旨时脸色极为难看,连要打赏宫里来的公公都给忘记了,还是在应辰的提醒下才记起来,慌忙奉上银两送了出去。
  那一日,袁青枫在袁老太太的房中,待到了大半夜,两人似是起了很大的争执,房里出现一声支离破碎的响声,令人胆战心惊。
  待次日,众人前去给老太太请安之时,才发现老太太房里那座金玉满堂的屏风不见了。
  曼书却似是很高兴,走到袁青枫跟前,笑着说道:“父亲,从前别人只说咱们靖远侯府担着这个虚名,实在是毫无权势,如今皇上开恩,可是要给咱们靖远侯府一个好前程了。”
  曼书兴高采烈地说罢,满心期待地看着袁青枫,只以为会赢得他的赞赏,谁知,袁青枫却突然抬掌朝她甩了一个耳光,低喝道:“混账话,到底是生是死也未知呢,前程,前程……”
  “青枫,住口。”袁老太太厉声喝道。
  袁青枫见袁老太太气得厉害,曼书跌坐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无奈地松懈下一口怒气来,却似背负着千斤重,低声说道:“老太太,儿子依你就是。”
  袁青枫起身,走近乔姨娘身边,执起她的手,神色温柔,说道:“玉贞,我让人从沁香楼带了许多吃食,今晚上我便陪你喝上几杯。”
  袁青枫说罢,突地又转身朝应辰说道:“应辰,你晚上也一同过来,你不是一直想要为父书房的那块紫玉墨砚,为父拿给你。”
  袁青枫这般举动,震惊四座。蕴画一时也有些怔楞,本以为袁青枫在人前对乔姨娘这般示宠,定会激得袁老太太勃然大怒,谁知她不过闭目长叹,似是无奈地默许了。
  齐氏本有些嫉恨,在看见袁青枫那般颓废而挫败的神色,心中不忍,起身唤了他一声,不见他回头,于是痴痴立在那里,待到珊瑚过来扶着,才醒转回神,慌忙用帕子拭过眼角,似是怕别人看到她的软弱,朝袁老太太行了礼疾步离开。
  这个冬日下过几场大雪,天寒地冻,蕴画每日闷在屋子里,盼着三皇子鸿泽早日凯旋,转眼间,那幅九九消寒图上的红梅已过大半,近了,近了,终是近了。
  林姨娘和应景依旧未醒,蕴画曾向鸿沉要过解药,鸿沉却不肯给,说林姨娘和应景不解毒还能苟存性命,如若解了毒,便当真会有人来要了他们的性命。蕴画无奈,只得看着林姨娘和应景逐日消瘦,张宾已经试过了数个药方都不见效。后来蕴画也想明白了,张宾未必不能解,只不过他终究还是四皇子鸿沉身边的人,要不要解毒,还不是鸿沉的一句话?
  这些日子,袁青枫格外宠起应辰来,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闲散时间,他都极尽可能地要应辰伴在身侧,乔姨娘只以为袁青枫是愧疚于她们母子,所以才这般将应辰视若珍宝。
  齐氏记恨在心头,也曾抱着应年质问过袁青枫,袁青枫只模糊说了几句话,让齐氏在模不着头脑之后也有些怅然若失。
  “再这般宠又能宠到何时?应辰不管是嫡是庶,骨子里淌的都是我袁家的血脉。淑蓉,你就大度些,宽容应辰一回,他好歹是在你身边长起来的,如果,如果有一日你看见他为应年作出的牺牲,只怕你也后悔……”
  袁青枫说罢,慈爱地摸了摸应年的头,无奈得离开了。
  应年睁着大眼睛,搂着齐氏的脖子,问道:“父亲刚才说大哥要为年儿作出什么牺牲呀?”
  齐氏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她也疑惑,只是却不敢问,怕问到她不能改变也无力承受的事实。
  袁青枫未曾前去赴任,锦画本以为袁青枫抗旨不遵必获大罪,谁知晟帝那边却毫无动静,直到晟帝下令要靖远侯府嫡少爷袁应辰进宫面圣的那一日。
  虽不知晟帝为何召见应辰究竟,但阖府上下认为总归是好事。袁青枫一脸沉默地带着应辰去见老太太院,谁知袁老太太竟推说身子不适不肯见,袁青枫似是觉得这是意料之中,而应辰却有些不高兴,他满心盼着老太太能夸赞他一回,却不得见。
  应辰跟随宫人走后,袁青枫压抑许久的情绪才爆发出来,呆在书房内一夜未曾出来,连云裳拖着身子来劝都不听,还是袁老太太让苏妈将他请了过去。
  “只说这是命,可是我却还是难以接受。别管他是玉贞生的,还是淑蓉生的,别管他的外祖是乔家,还是齐家,应辰他都是我的亲骨肉,我却眼睁睁看他走上死路……”袁青枫伏在桌案上,呜咽道。
  袁老太太强忍着泪意,说道:“你以为我心里就不痛?只不过这就是宿命,从你父亲将淑蓉指给你,我就料到会有今天。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快到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应辰已经这般大了,大到足以开启那把铜齿……”
  “既然知道袁家与齐家联姻生下的孩子就会有此命运,父亲为什么还要让淑蓉进府?父亲当年为什么不曾娶过齐家女儿?”袁青枫不解。
  袁老太太倚在榻上,轻声咳着,说道:“是,你父亲是没娶过齐家女儿,可是他却与齐家的女儿生下过一个孩子……”
  袁青枫怔了怔,突然似是悟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是大哥?”
  “是,便是你大哥,他不是我的亲骨肉。靖远侯府与齐家联姻是宿命,生下的孩子也是死命,你父亲当年怕遭了这样的祸事,所以不肯迎娶齐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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